棺材盖被掀开的瞬间,刺鼻的消毒水味混着浓烈的百合花香,呛得林晚几乎窒息。她听见自己干枯的手指在光滑的缎面内衬上,刮出难听的声音。
姐姐真是晦气,连死都要挑爸爸的寿宴添堵。
假千金林薇薇的声音又甜又毒,像裹着糖霜的针,扎进林晚的耳朵。
透过棺材的缝隙,林晚看见那双镶满碎钻的高跟鞋,正恶狠狠地碾过她垂落在棺外的一缕头发——那头发因为长期的化疗,早已枯黄脆弱。
行了薇薇,让记者拍几张照就盖上吧。继母柳美凤假惺惺的眼泪还挂在脸上,语气却已经透出不耐烦,正事要紧,该宣读遗嘱了。
**真可笑。**
林晚的灵魂在残破的身体里冷笑。
三天前,就是这对母女,把她的化疗药偷偷换成了致命的工业硼砂,还温柔地哄骗她喝下所谓的进口营养剂。
当剧烈的腹痛让她蜷缩成一团时,林薇薇贴着她的耳朵,得意地低语:林家的血脉你这个野种也配争家产
灵堂刺眼的水晶灯骤然亮起。律师展开一份厚重文件的沙沙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根据林国栋先生遗嘱,其名下林氏集团52%股权及瑞士信托基金,由独女林薇薇继承……
宾客席传来压抑的骚动和吸气声。
林晚几乎能想象柳美凤此刻强忍的激动——这个女人谋划了十年,终于要把林家真正的血脉彻底抹去。
而她林晚,这个二十年前被保姆恶意调包的真千金,到死都是上流社会茶余饭后的笑柄,一个可怜的冒牌货。
但是,律师的声音陡然拔高,打断了林薇薇装模作样的啜泣,遗嘱有一项关键补充条款!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扫过柳美凤母女,若林薇薇女士或其监护人涉及谋杀、重婚等严重刑事犯罪,则上述所有资产,将自动由林晚女士继承!
整个灵堂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柳美凤手指上硕大的翡翠戒指哐当一声撞在棺材边缘,声音清脆得吓人。
胡说八道!爸爸怎么可能……林薇薇的尖叫被淹没在记者们疯狂按下的快门声中。
柳美凤猛地拽住女儿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律师先生!晚晚……晚晚她已经走了!这种时候开这种玩笑……
遗嘱的真实性,由林国栋先生临终前三天的医院监控录像全程公证!律师将手中的平板电脑转向众人,屏幕里,一个枯瘦如柴的老人正对着镜头,用尽最后力气嘶喊:柳美凤!她调换了亲子鉴定报告!她们……她们要害晚晚!保护晚晚……
**嗡——**
林晚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被重锤击中。
原来父亲……早就知道真相!
那为什么在她病床前,他沉默地看着柳美凤拔掉她的氧气管为什么任由林薇薇把毒药混进她的输液瓶!
拦住他们!别拍了!柳美凤脸上的优雅面具彻底崩裂,声音尖厉。
几个黑衣保镖立刻冲向记者群。混乱中,林薇薇眼中闪过疯狂的恨意,她猛地抓起供桌上沉重的铜烛台,狠狠砸向敞开的棺材:死了还不安分的贱人!去死吧!
燃烧的蜡烛带着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林晚下意识地闭紧双眼——
耳边却清晰地传来滋啦一声,那是皮肉被灼烧的可怕声音。
她猛地睁开眼。
头顶的水晶吊灯把林薇薇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映得一片惨绿。烛台砸在了棺材的边缘,火星四溅,点燃了旁边的百合花束。
而本该被烛台砸中头部的林晚,此刻却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正从自己的鼻腔里涌出。
**她重生了!**
重生在律师宣读遗嘱、她的死亡被当众宣布的这一刻!
晚晚!我的孩子!柳美凤的惊呼带着七分假三分真,扑到棺材边,掏出一块湿漉漉的手帕就要捂住林晚的口鼻——那上面浓烈的薰衣草香味,正是柳美凤惯用的、能让人迅速昏迷的神经毒素!
强烈的求生欲让林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那双枯瘦如柴的手猛地抓住棺材边缘,她借力向外一翻!
白色的裹尸布随着她的动作散开,像破碎的蝶翼。满堂宾客惊愕的目光中,一个瘦得脱形的少女,踉跄着从棺材里跌落到冰冷的地板上,鼻腔流下的鲜血,在白布上迅速洇开,刺目惊心。
姐……姐姐活过来了!老天有眼!林薇薇的演技堪称影后,她扑过来,眼泪啪嗒滴在林晚的手背上,太好了!我们林家……
是该感谢你每天掺在营养剂里的硼砂吗林晚的嗓子被毒药侵蚀得沙哑不堪,但音量足够让前排的记者听得清清楚楚,那滋味,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咔嚓咔嚓的快门声瞬间如同暴雨般响起。闪光灯下,柳美凤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惨白如纸。
晚晚……你病糊涂了,烧得说胡话……柳美凤死死攥住林晚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脸上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妈带你回……
你配吗林晚猛地抽回手,动作牵动了还粘在她身上的心电监护仪的导线。
嘀嘀嘀——嘀————
心电监护仪突然爆发出尖锐刺耳的长鸣!屏幕上原本微弱跳动的心率曲线,诡异地疯狂飙升,然后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骤然拉成了一条笔直的、毫无波动的直线!
——正是她前世毒发身亡那一刻,仪器显示的最终画面!
满场哗然!
林晚眼神冰冷,一把抓起供桌上的水果刀,唰地割断了连接仪器的导线。
断裂的金属丝在空中弹起一道冷光。她盯着柳美凤瞬间煞白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瞧,连机器都知道,对着杀人凶手,它罢工了。
疯了!她彻底疯了!保安!快把这个疯子拖走!送去精神病院!林薇薇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声音完全走了调。
几个保镖立刻粗暴地推开记者,气势汹汹地朝林晚冲来。
就在这时——
砰!
灵堂侧面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一股阴冷的穿堂风瞬间灌入,卷着门外湿冷的雨气,冻得所有人都是一个激灵。
伴随着清晰的、金属轮子碾过光滑地面的声音,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挡住了门外的光线。
推着轮椅的黑衣保镖沉默地让开一步。
轮椅上的人,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脸色是一种久不见阳光的苍白。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部分眉眼,只能看到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周……周先生柳美凤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惧和颤抖,像被砂纸磨过。
林晚的脊椎窜起一股寒意——**周时砚!**
前世那个冷酷无情,最终收购林家、间接逼得她走投无路跳楼身亡的商业死敌!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三个月后那场意外车祸里重伤瘫痪吗难道……难道他也……
林晚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闪过脑海。
轮椅无声地滑行到林晚面前,停在染血的裹尸布旁。
轮椅上的人终于缓缓抬起头。
他的眼神深不见底,像结冰的寒潭,没有任何情绪地落在林晚脸上,然后,又缓缓扫过狼狈不堪的柳美凤和林薇薇。那目光太过冰冷锐利,让被注视的人仿佛被无形的刀刃刮过。
周时砚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林晚脸上,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响在死寂的灵堂里:
林小姐的‘复活’,真是比任何一场豪门大戏都精彩。他微微停顿,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轮椅扶手,目光锁住林晚,想不想合作用你‘死而复生’带来的秘密,还有你棺材里听到的话,让害你的人……付出代价。
他身后的保镖递过来一张简洁的铂金名片。
林晚看着那张名片,前世财经新闻的头条标题瞬间涌入脑海——《林氏涉嫌制造车祸,致竞争对手周时砚重伤瘫痪!真相触目惊心!》
原来如此!
原来毒杀她,和制造车祸想要周时砚命的,根本就是同一伙人!柳美凤母女为了扫清障碍,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巨大的恨意和一种冰冷的同盟感交织在一起。林晚没有丝毫犹豫,伸手接过了那张冰冷的卡片。
成交。她的声音异常沙哑,却透着决绝。她猛地扯下脸上碍事的氧气罩,狠狠砸向柳美凤的方向!但是,我要先收点利息!
她的手指,带着血和恨意,笔直地指向吓得魂飞魄散的林薇薇:
她去年拿到国际调香大奖的那款‘永恒之爱’……是偷了我的配方!证据,就在我房间的暗格里!今天,该物归原主了!
不——!林薇薇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与此同时,周时砚的轮椅已经缓缓启动,冰冷的金属轮子,无声地碾过林薇薇散落在地上的昂贵裙摆。
他侧过头,看向林晚,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残忍的兴味。他伸出手,不是握手,而是用指尖,轻轻拂过林晚手腕上沾染的血迹,动作带着一种冰冷的仪式感。
那么,他低沉的声音像淬了冰,合作愉快,林小姐。
灵堂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天空,紧接着,震耳欲聋的惊雷轰然炸响,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
冰冷的铂金名片硌着林晚的掌心,上面只有一串简洁的数字和一个姓氏——**周**。周时砚的轮椅碾过林薇薇瘫软的裙摆,留下冰冷的车辙印痕,像一条分界线,将灵堂内外的世界割裂开。
暴雨疯狂地拍打着灵堂的彩绘玻璃窗,发出沉闷的响声,更衬得室内一片死寂。记者们的镜头贪婪地对准了这戏剧性的一幕:刚刚死而复生、满身是血的真千金;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假千金;以及那位坐在轮椅上,神色莫测、掌控着无形风暴的周家掌权人。
不!她污蔑!她疯了!林薇薇终于从巨大的惊恐中找回一丝声音,尖利刺耳,什么香水配方我没有!‘永恒之爱’是我呕心沥血的作品!她嫉妒我!她一直嫉妒我!
柳美凤也强行镇定下来,她挡在女儿身前,试图用身体挡住那些镜头,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狠厉:晚晚!我知道你生病痛苦,精神受了刺激,但你不能这样血口喷人污蔑你妹妹啊!薇薇拿奖是为国争光,是林家的骄傲!你……
林家的骄傲林晚打断她,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她用手背抹去鼻血,在苍白的脸上划开一道刺目的红痕,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淬火的寒星,靠偷来的东西堆砌的骄傲,不怕塌下来砸死自己吗
她不再看那对母女,目光转向律师,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陈律师,既然遗嘱补充条款已被触发,作为林国栋先生遗产的潜在继承人,我要求立刻封锁整个林宅,尤其是我的旧居!在警方和公正第三方到达之前,任何人不得进出!
陈律师显然也被这接二连三的变故震住了,但职业素养让他迅速做出反应:林晚小姐的要求合理。根据遗嘱条款争议状态,我作为遗嘱执行人,有权采取必要保全措施。他立刻拿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你敢!柳美凤厉声喝道,试图抢夺陈律师的手机。
柳女士,请自重。一个低沉平静的声音响起。周时砚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微微抬了抬手指。他身后那名沉默如铁塔的黑衣保镖瞬间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堵墙,隔开了柳美凤和陈律师。那无形的压迫感让柳美凤的动作僵在半空。
就在这时,林晚的目光扫过那些兴奋得几乎手抖的记者。她知道,舆论,是她此刻最锋利的刀。
各位记者朋友,林晚提高了声音,尽管喉咙火辣辣地疼,你们想不想知道,去年轰动国际调香界、为林薇薇小姐赢得无上荣耀的‘永恒之爱’,其核心灵感‘夜莺之泪’的分子结构图,此刻正藏在我房间梳妆台第三层抽屉的暗格夹层里还有她‘创作’时丢弃的、沾有我指纹的原始草稿
轰!记者群彻底沸腾了!这简直是核弹级的爆料!直播镜头疯狂地对准林晚和林薇薇。
林薇薇的脸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嘴唇哆嗦着,像是离水的鱼:你……你胡说!不可能!我明明……
明明什么林晚步步紧逼,眼神锐利如刀,明明亲眼看着我烧掉了备份还是明明收买了佣人定期检查她冷冷一笑,可惜,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你大概忘了,那个梳妆台,是我母亲留下的遗物。
母亲二字像一根针,狠狠刺中了柳美凤和林薇薇最敏感的神经。
动手!拦住他们!毁了那个房间!柳美凤彻底失态,歇斯底里地对保镖下令。她深知,一旦证据曝光,不仅林薇薇身败名裂,谋杀指控和伪造遗嘱的嫌疑也会像绞索一样套紧她的脖子!
保镖们动了,目标直指通往林宅内部的侧门。记者们也骚动着想跟进去抢第一手画面。
场面眼看就要失控。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并非来自保镖,而是灵堂的大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几名穿着制服、神情严肃的警察。为首的中年警官亮出证件:接到报案,这里涉及谋杀未遂和重大商业欺诈,请相关人员配合调查!
柳美凤母女如遭雷击。
周时砚的轮椅无声地滑到林晚身边,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林晚耳中,带着一丝冰冷的赞许:时间刚刚好。显然,警察的到来并非巧合。
林晚心中了然,这位盟友的效率高得可怕。她对着警官,指向柳美凤和林薇薇,声音斩钉截铁:警官,指控谋杀未遂的受害人是我,林晚。她们试图用工业硼砂毒杀我,证据包括残留的营养剂瓶和医院监控。至于商业欺诈,证据就在我房间暗格,我申请警方现场取证并全程直播监督,以示公正!
直播!林薇薇尖叫起来,这简直是要把她钉死在耻辱柱上,不行!这是侵犯隐私!
林薇薇小姐,周时砚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平淡无波,作为公众人物,尤其涉及重大奖项的真实性争议,接受公众监督,是义务。还是说,你不敢他最后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巨石砸在林薇薇心上。
为首的警官显然也明白舆论的重要性,加上周时砚无形的压力,他沉声道:考虑到案件关注度极高,为保障程序透明,在当事人林晚小姐同意且不干扰正常执法的情况下,可以允许指定媒体进行有限度的现场直播记录。
陈律师立刻补充:林晚小姐作为林国栋先生遗产的争议继承人,有权要求在其住宅内进行取证监督。
大局已定。
林晚在警官和律师的陪同下,在无数镜头的聚焦下,一步一步走向她曾经那个位于宅邸最偏僻角落、如今却成为风暴中心的房间。周时砚的轮椅无声地跟在不远处,像一道沉默的影子,也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房间果然被翻动过,但梳妆台还在。林晚无视柳美凤母女怨毒的目光,径直走到那个古朴的梳妆台前。她深吸一口气,手指在第三层抽屉内侧某个不起眼的雕花凹陷处,用一种特殊的角度和力道,轻轻一按一推。
咔哒一声轻响。
抽屉底板弹起,露出一个隐藏的夹层。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防水密封袋。袋子里,是几张泛黄的、画满了复杂化学分子式和香气描述的手稿,右下角签着娟秀的林晚二字。旁边,还有一张清晰的分子结构图复印件,标题赫然是夜莺之泪!
闪光灯几乎要将房间淹没!
林晚拿起那张分子结构图,对着直播镜头,声音清晰而稳定:
各位,这就是‘永恒之爱’宣称的独创核心成分‘夜莺之泪’的分子结构图。三年前,我在林氏集团废弃的实验室里发现了它,并进行了改良和香气匹配研究。这些草稿记录了我的思路。去年三月,我的手稿不翼而飞。两个月后,林薇薇小姐凭借‘永恒之爱’斩获国际大奖。她顿了顿,目光如冰刃般射向几乎要晕厥的林薇薇,林小姐,你能解释一下,你的‘呕心沥血’,是如何与我这三年前的废稿‘不谋而合’的吗
我……我……林薇薇浑身发抖,语无伦次,在铁证和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任何辩解都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周时砚清冷的声音通过他保镖递过来的一个微型话筒,清晰地传遍了直播信号覆盖的每一个角落:
补充一点。根据林氏集团内部邮件记录显示,在林薇薇小姐提交参赛作品前一周,她曾以‘清理废弃实验室’为由,调阅了林晚小姐当年的实验日志权限。巧合的是,林晚小姐丢失手稿的时间,正是日志权限被调阅的第二天。
这记实锤,彻底将林薇薇钉死!
直播弹幕瞬间爆炸:
【卧槽!年度大戏!真千金复仇记!】
【林薇薇滚出调香界!小偷!】
【细思极恐!偷配方,还下毒杀人!这母女俩是魔鬼吗】
【支持林晚!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柳美凤看着女儿崩溃的样子,看着直播屏幕上汹涌的唾骂,看着警察冰冷的手铐,终于彻底崩溃了。她猛地挣脱束缚,扑向林晚,眼神疯狂:贱人!你以为你赢了你以为周时砚帮你就是好人他知道你妈是怎么死的吗他……
带走!警官厉声打断,示意警员立刻控制住柳美凤。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母亲……她的生母,在她被找回来后不久就意外去世了……难道……
她下意识地看向周时砚。轮椅上的男人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在听到你妈两个字时,几不可查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暗芒,快得让人抓不住。
直播信号被警方适时切断,但风暴才刚刚开始。
豪门毒妇谋杀真千金
林薇薇调香大奖系剽窃
林晚
复活复仇
三个血红色的词条,如同三条狰狞的毒蛇,瞬间攀上热搜榜首,将林氏集团和柳美凤母女彻底吞噬。
混乱中,林晚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虚弱,重生带来的刺激和失血的后果开始显现。在她身体摇晃的瞬间,一只微凉而有力的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
是周时砚。
他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和腕上未干的血迹,声音低沉:第一回合,赢得漂亮。不过,这只是开始。他示意保镖推近轮椅,目光扫过被警察带走的柳美凤,最后定格在林晚脸上,带着一丝探究,现在,有兴趣听听你那位‘好继母’没说完的话吗关于……你的母亲。
林晚的心,骤然缩紧。
周时砚那只微凉的手带来的触感,像电流般穿透了林晚的虚弱和眩晕。他最后那句话,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进了她记忆深处尘封的锁眼。
母亲……
那个在她被找回林家后,仅仅相处了不到一年,就因一场意外坠楼而香消玉殒的温柔女人。她模糊的面容在记忆中只剩下一个温暖的轮廓和淡淡的栀子花香。
你知道什么林晚的声音干涩,目光紧紧锁住周时砚,试图从他深潭般的眼眸里找出蛛丝马迹。虚弱感仍在侵蚀她的四肢百骸,但此刻,一股更强大的意志在支撑着她。
周时砚没有立刻回答。他示意保镖将林晚扶到灵堂角落一张相对完好的椅子上坐下,又有人无声地递来一件干净的黑色大衣,披在她单薄颤抖的肩上,隔绝了灵堂的阴冷。
你现在需要休息,林小姐。他的语气恢复了那种惯常的、没有温度的平静,柳美凤的话,不过是一个疯子在绝望时的攀咬。但……他话锋微转,指尖轻轻敲击着轮椅扶手,发出规律的轻响,既然我们已经是合作伙伴,我认为你有权知道一些可能影响我们共同目标的……背景信息。
他没有看林晚,目光投向窗外依旧滂沱的雨幕,仿佛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审视着什么。
七年前,林氏集团陷入一场严重的财务危机,濒临破产边缘。当时,是你母亲,苏婉女士,带着一份关键的融资方案,力挽狂澜。周时砚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林晚耳中,带着一种陈述事实的冷酷,那份方案的核心,是与当时如日中天的周氏集团下属的一个风投基金合作。谈判非常艰难,最终,是你的母亲,以个人担保和出让林氏核心子公司‘云裳’的部分控制权为代价,换取了周氏的救命资金。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云裳……那是她母亲一手创立的品牌,是她的心血!
然后呢林晚追问,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下来。
然后,周时砚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在合作达成、资金注入、林氏度过危机后不到三个月,你母亲就因‘意外’坠楼身亡了。紧接着,柳美凤作为你父亲续弦的妻子,顺理成章地接管了‘云裳’品牌的管理权。有趣的是,仅仅一年后,‘云裳’这个曾经承载着苏婉女士梦想的品牌,就被以‘整合资源’为由,拆分重组,其最核心的设计团队和专利技术,被并入了林氏集团另一个由柳美凤亲信掌控的部门,从此‘云裳’名存实亡。
冰冷的叙述,像一把解剖刀,将当年那场意外背后赤裸裸的利益链条剖开,展现在林晚面前。
你的意思是……我母亲的死,和‘云裳’,和那份融资有关林晚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我陈述的是时间线上的巧合。周时砚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林晚,眼神锐利,以及,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你母亲的死亡,最大的受益者是柳美凤,她不仅彻底扫清了障碍,稳固了自己在林家的地位,还吞并了你母亲最重要的遗产。他顿了顿,补充道,至于那份与周氏签订的融资协议,其中涉及‘云裳’的部分条款,在你母亲去世后,因后续管理权的变更和品牌价值的急剧下滑,最终被判定为对周氏不利,导致周氏蒙受了一些损失。
林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所以,周时砚帮她,不仅仅是因为共同的敌人柳美凤母女,更是因为……柳美凤母女也损害了周氏的利益他在利用自己,清理门户的同时,也是在为周氏挽回损失甚至……他或者周氏,是否在当年她母亲的悲剧中,也扮演了某种间接的角色
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说明什么林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直视周时砚,提醒我,我们的合作只是基于利益交换还是警告我,你或者周家,也可能是我复仇路上的障碍
周时砚似乎很欣赏她此刻的尖锐。他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转瞬即逝。
林小姐很聪明。我喜欢和聪明人合作。他微微前倾,隔着轮椅与椅子的距离,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弥漫开来,告诉你这些,是合作伙伴的坦诚。柳美凤的攀咬不足为惧,但隐藏在你母亲死亡背后的真相,可能牵扯出比想象中更庞大的利益集团和更肮脏的交易。这,会直接影响我们扳倒柳美凤、瓦解林氏内部盘踞势力的计划。我需要知道,面对可能的、来自更多方向的阻力,你的决心是否足够坚定
林晚迎着他审视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母亲模糊的面容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清晰,那双温柔的眼睛里似乎盛满了未尽的哀伤和不甘。复仇的火焰,从未如此刻般灼热。
我的决心,不需要你来质疑。林晚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害死我母亲的人,夺走她一切的人,无论他们是谁,藏得多深,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林氏也好,其他什么魑魅魍魉也罢,挡我者,死!
她的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那火焰仿佛能焚尽一切虚伪和罪恶。
周时砚静静地看着她,几秒钟后,他缓缓靠回椅背,轻轻颔首:很好。那么,让我们正式开始。
他示意保镖递过来一个平板电脑。
这是目前林氏集团的股权结构图,以及董事会主要成员的资料。屏幕上显示出复杂的图表和人名照片,柳美凤虽然进去了,但她经营多年,树大根深。她的人,尤其是以财务总监孙茂才和运营副总赵坤为首的几位元老,绝不会轻易让你这个‘死而复生’的真千金顺利接手遗产。遗嘱争议期,是他们反扑的最佳时机。
林晚快速浏览着资料,前世模糊的记忆与眼前的冰冷数据迅速对应起来。孙茂才,柳美凤的远房表兄,掌控林氏财权多年,是条狡猾的老狐狸;赵坤,退伍军人出身,作风强硬,是柳美凤在集团内部的打手头子。这两人,是柳美凤的左膀右臂,也是她继承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他们第一招,必然是质疑遗嘱效力,拖延时间。周时砚冷静分析,第二招,制造混乱,打击林氏股价,让股东对你失去信心。第三招,也是最直接的,利用你在集团毫无根基,架空你。
data-fanqie-type=pay_tag>
我需要做什么林晚直接问道。
明天上午九点,林氏集团召开紧急董事会。周时砚点开一封邮件,议题是讨论因柳美凤、林薇薇事件引发的集团危机公关及股价维稳方案。这是你第一次以林国栋先生唯一合法继承人(在遗嘱争议解决前)的身份,正式亮相。
他抬眼,目光带着一丝探究和考验:你准备好了吗林小姐。那帮老狐狸,可不会像林薇薇那样好对付。会议室,会是另一个战场。
林晚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疲惫和心中的波澜。母亲的疑云暂时压下,眼前的战斗迫在眉睫。
我需要一份详细的预案,关于他们可能提出的刁难问题,以及……反击策略。林晚看向周时砚,眼神锐利,既然合作,盟友就该拿出诚意。另外,关于我母亲的死,我需要你手里所有相关的线索,尤其是那份融资协议的细节,以及当年‘云裳’被拆分重组过程中的所有异常操作记录。
周时砚看着她,眼中那份冰冷的兴味似乎浓了一分:可以。资料稍后会发给你。至于董事会……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我的人会以‘重要合作伙伴’和‘债权人代表’的身份列席旁听。记住,林晚,你是林家名正言顺的血脉。你的底气,来源于此,也来源于你‘死而复生’带来的、他们无法理解也无法掌控的信息差。好好利用它。
林晚握紧了拳头。信息差……这是她最大的武器。她不仅知道过去,更知道未来!她知道林氏接下来几个关键项目的成败,知道哪些人是墙头草,知道孙茂才和赵坤的致命软肋!
我明白了。林晚站起身,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脊背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剑,明天的董事会,我会让他们知道,谁才是林家真正的主人。
就在这时,陈律师走了过来,脸色有些凝重:林晚小姐,周先生。警方在柳美凤的私人保险箱里,除了发现一些财务违规的证据外,还找到了一样……奇怪的东西。他递过来一张装在证物袋里的照片。
照片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略微泛黄。上面是年轻的柳美凤,穿着时髦,笑容灿烂。而她亲密挽着的那个男人的侧脸……
林晚和周时砚的目光同时聚焦在那个男人脸上,两人的瞳孔都是猛地一缩!
那个男人,虽然年轻许多,但眉宇间的轮廓,赫然是林晚的父亲——林国栋!但拍摄时间……根据照片背景和柳美凤的穿着,明显是在林国栋与林晚生母苏婉结婚之前!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照片的背景,似乎是一家医院的……妇产科走廊!
这照片拍摄的时间,初步判断,至少是在……二十七、八年前。陈律师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疑。
二十七、八年前……那正是林晚出生前后!
一个可怕的、颠覆性的猜想,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林晚的心脏!难道……难道她和林薇薇的身世之谜,远比保姆调包更加黑暗难道她的父亲林国栋,从一开始就……
周时砚的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他看着照片,又看向脸色煞白的林晚,缓缓吐出一句话:
看来,这场葬礼掀开的,不只是棺材盖。我们挖到的‘东西’,比预想的……要多得多。林晚小姐,你准备好面对可能颠覆你所有认知的真相了吗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夜空,瞬间照亮林晚毫无血色的脸。雷声滚滚而来,仿佛在预示着更加猛烈、更加深不见底的暴风雨即将降临。
林晚坐在林氏集团顶楼,那间象征着权力巅峰的董事长办公室的真皮座椅上。窗外是繁华的城市天际线,此刻却如同巨大的灰色棋盘,而她,是那个刚刚被推上风口浪尖、尚未落稳的棋子。空气里还残留着上一任主人——她父亲林国栋留下的淡淡雪茄味,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形成一种奇异的、令人窒息的氛围。
昨夜那张泛黄的照片,像烙印般刻在她脑海里。柳美凤年轻的笑脸,父亲林国栋的侧影,妇产科的背景……二十七、八年前……她出生的时间!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心中疯狂滋长:她和林薇薇,根本不是什么保姆调包!她们的身世,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林国栋,她的亲生父亲,极有可能就是主谋!那么,她的母亲苏婉呢她在这黑暗的棋局里,扮演了什么角色是被蒙蔽的受害者,还是……同谋
周时砚派人送来的资料就放在巨大的红木办公桌上,厚厚几沓。关于母亲当年与周氏签订的融资协议细节,关于云裳被拆分重组过程中的种种违规操作记录。她强迫自己暂时压下照片带来的滔天巨浪,先专注于眼前迫在眉睫的战斗——即将开始的紧急董事会。
助理小心翼翼地敲门进来:林小姐,各位董事已经到齐了。还有……周氏集团的代表也到了。
林晚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拿起周时砚让人同步送来的那份详尽的预案。她站起身,镜子里映出她苍白却异常冷静的脸。她换上了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套裙,长发一丝不苟地挽起,淡妆掩盖了病容,只余下一双深不见底、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眸。此刻的她,不再是灵堂里那个虚弱无助的复活者,而是林家血脉的继承者,复仇的执剑人。
走吧。
推开沉重会议室大门的一刹那,数十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审视、怀疑、轻蔑、算计……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旁,坐满了林氏集团的董事和高管。坐在主位右侧的,是一个头发稀疏、戴着金丝眼镜、笑容虚假的中年男人——财务总监孙茂才。他左侧,则是一个身材魁梧、面沉似水、眼神锐利如鹰隼的光头男人——运营副总赵坤。这两人,是柳美凤的铁杆心腹,也是今天的主力打手。
周时砚派来的代表,一位气质沉稳、眼神精明的中年男人,坐在旁听席首位,对着林晚微微颔首。
林晚小姐,孙茂才率先开口,声音带着惯有的圆滑,却透着不易察觉的冷意,首先对您经历的不幸表示慰问。但集团现在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股价暴跌,合作方动摇,声誉严重受损,这些……都与您的突然‘出现’以及后续的一系列事件密切相关。他故意加重了出现二字,暗示她的复活才是混乱的根源。
孙总监这话说的,林晚径直走到主位,没有立刻坐下,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仿佛是我策划了柳美凤母女的谋杀未遂和商业欺诈是我让她们剽窃配方、毒害亲人受害者倒成了危机的制造者这逻辑,倒是新鲜。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反问。会议室里响起几声压抑的咳嗽。
赵坤冷哼一声,声音洪亮如钟:林小姐伶牙俐齿!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稳定局面!我们想知道,作为……作为林董遗产的潜在继承人,你对目前林氏的困境有何高见难道就靠开记者招待会爆料吗话语间充满了对林晚能力和经验的轻视。
高见不敢当。林晚拉开主位的椅子,姿态从容地坐下,目光迎向赵坤,但既然赵副总问起,我确实有几个初步的想法。
她拿起面前的遥控器,打开了会议室的巨大投影屏。屏幕上显示的,并非传统的PPT,而是几份清晰的、带有时间戳的邮件截图和财务报表片段。
第一,危机公关的核心在于止损和重塑信任。林晚的声音冷静而专业,针对柳美凤、林薇薇事件,集团需要立刻做三件事:1.
发布官方声明,明确谴责其个人行为,与集团切割;2.
成立由独立董事和外部审计组成的专项调查组,彻查其所有职务行为及可能涉及的集团利益输送;3.
立刻启动对‘永恒之爱’奖项剽窃事件的赔偿程序,向原配方所有者——也就是我本人——公开道歉并赔偿,同时将赔偿金的一部分捐赠给调香师原创保护基金,以示集团尊重知识产权的态度。她条理清晰,直指要害。
孙茂才的眉头皱了起来:道歉赔偿林小姐,这会让集团在舆论上更加被动!承认错误只会引来更多攻击!
掩盖错误才会被钉上耻辱柱,孙总监。林晚冷冷道,主动承认、切割、赔偿,是止损,也是重建信任的开始。公众不是傻子。至于股价,她话锋一转,点开另一份图表,林氏股价下跌的根本原因,并非柳美凤母女的丑闻本身,而是投资者对集团内部治理混乱、任人唯亲、核心业务后继乏力的担忧!丑闻只是导火索!
她的话像一把尖刀,直接剖开了脓疮。
林小姐这是危言耸听!赵坤拍案而起,林氏的核心业务稳健得很!
稳健林晚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手指在遥控器上一点,屏幕上瞬间切换成一份项目进度报告,‘云海新城’项目,林氏目前最大的地产投资。账面显示一切顺利,但根据我得到的可靠消息,项目核心地块的地质勘探数据存在重大隐瞒!实际施工难度和成本将远超预算至少百分之五十!而负责该项目的,正是赵副总您一手提拔的‘得力干将’王经理!他上周刚在澳门豪赌输掉两千万,这笔钱,似乎就是从项目备用金里‘周转’的
屏幕上清晰地展示着王经理在赌场的照片和银行流水疑点。
赵坤的脸色瞬间铁青,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你……你血口喷人!这……这不可能!
可不可能,查一查不就知道了林晚的目光转向脸色同样难看的孙茂才,还有,‘星耀科技’的并购案,孙总监力主推进,声称是集团进军高科技领域的战略一步。但据我所知,目标公司‘星耀科技’的核心专利存在严重法律纠纷,即将被宣告无效,其实际估值远低于我们给出的收购价!而促成这笔交易的‘咨询顾问’公司,其背后控股人,似乎是孙总监您夫人的弟弟
又一枚重磅炸弹!会议室里一片死寂,董事们面面相觑,看向孙茂才和赵坤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怀疑。林晚这哪里是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她手里分明握着能置人于死地的刀子!而且刀刀见血!
你……你从哪里得到的这些消息孙茂才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这些隐秘,连柳美凤都未必完全清楚!
林晚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眼神冰冷:各位董事,林氏现在需要的不是掩盖和推诿,而是刮骨疗毒!清除柳美凤遗毒的同时,更要清除依附在集团身上吸血的蛀虫!‘云海新城’项目必须立刻暂停,彻查地质问题和资金流向!‘星耀科技’并购案立刻终止,追责相关责任人!这就是我的态度,也是我认为最能挽回投资者信心的举措!
她利用的,正是重生带来的信息差!前世,这两个项目最终都成了压垮林氏的巨石之一,相关的黑幕在柳美凤倒台后才陆续被揭开,但为时已晚。如今,她提前引爆,既是立威,也是为林氏止损!
我同意林小姐的意见。旁听席上,周时砚的代表适时开口,声音沉稳有力,周氏作为林氏重要的合作伙伴和债权人,支持这种透明、负责任的整改态度。这有利于林氏的长期稳定。
周氏代表的表态,无疑给林晚的话加上了沉重的砝码。几个原本摇摆的中立董事,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孙茂才和赵坤脸色铁青,像斗败的公鸡,在铁证和周氏的压力下,再也无力反驳。第一回合交锋,林晚以雷霆手段,利用信息差精准打击,震慑全场,初步掌握了主动权。
会议在林晚主导下,迅速通过了成立专项调查组、暂停问题项目、终止问题并购等决议。当她宣布散会时,那些原本轻视的目光,已经变成了深深的忌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回到办公室,林晚才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刚才的强势是强撑出来的,身体的虚弱和精神的巨大压力并未消失。她拿起周时砚送来的关于母亲的资料,刚翻开第一页,内线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
是陈律师,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惊惶:
林晚小姐!不好了!柳美凤……柳美凤在拘留所突然情绪失控,大喊大叫,说要见您!她说……她说……
陈律师的声音颤抖着,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
她说……林薇薇才是林国栋先生和苏婉女士的亲生女儿!当年被调包的不是您,而是她!您……您的亲生母亲另有其人!而且……而且苏婉女士的死,根本不是意外,是林国栋先生为了掩盖这个秘密,亲手……
啪嗒!
林晚手中的资料重重地掉落在光洁的地板上。
整个世界仿佛瞬间失去了声音,只剩下电话那头陈律师急促的喘息和自己心脏狂跳的轰鸣。
柳美凤的嘶吼,像一道撕裂天幕的惊雷,将她之前所有的认知——无论是保姆调包,还是那张照片带来的可怕猜想——都彻底轰得粉碎!
林薇薇……才是真千金
她林晚……才是那个被调包的她的亲生母亲是谁
父亲林国栋……亲手杀了母亲苏婉
这……这怎么可能!
这比任何噩梦都要荒诞!都要恐怖!
她猛地站起身,眩晕感如同潮水般袭来,眼前阵阵发黑。她扶住桌子才勉强站稳。
备车……她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去……去拘留所!立刻!马上!
真相,像一个巨大的、充满恶意的漩涡,正以最狂暴的姿态,将她拖向未知的深渊。而漩涡的中心,那个名叫柳美凤的女人,正用她疯狂的嘶吼,试图拉着所有人一起……万劫不复。
拘留所的会面室冰冷、狭窄,弥漫着消毒水和绝望混合的刺鼻气味。铁栅栏将空间切割成两半。栅栏后面,柳美凤穿着橙色的囚服,头发凌乱,眼神涣散,脸上带着一种歇斯底里后的虚脱和残余的疯狂。仅仅一天,那个曾经优雅精致的豪门贵妇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个被恐惧和怨恨吞噬的躯壳。
林晚坐在栅栏外,脸色比身上的黑色大衣还要苍白。她强迫自己挺直脊背,目光像冰冷的探针,刺向柳美凤: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林薇薇才是真千金我的生母是谁苏婉……我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呵呵呵……柳美凤发出一串破碎而诡异的笑声,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晚,像在看一个怪物,你你当然不是苏婉那个蠢女人的种!她只配生一个像林薇薇那样没用的废物!
她的声音尖锐而混乱,前言不搭后语:林国栋那个懦夫!他以为他死了就一了百了他欠我的!他欠我们母女的!他活该下地狱!苏婉那个贱人更该死!她凭什么拥有林太太的位置凭什么生下林家的继承人她配吗!
我的生母是谁林晚的声音冰冷如铁,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你的生母柳美凤的眼神飘忽了一下,带着一种恶毒的嘲弄,一个下贱的、见不得光的女人!一个为了钱什么都肯卖的婊子!林国栋以为把她打发走就万事大吉了哈哈哈!他做梦!他以为他换掉的是苏婉的女儿不!他换掉的是他自己的孽种!是他自己造的孽!
换掉林晚捕捉到关键信息,怎么换的在哪里换的
医院!当然是医院!那个该死的破医院!柳美凤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双手抓住铁栅栏,用力摇晃,发出哐当的巨响,就在苏婉生产的那天!林国栋收买了医生护士!他把你——那个贱女人生的野种,和薇薇调换了!他把薇薇抱给了苏婉,把你……把你这个来历不明的野种,塞给了我!
她喘着粗气,眼神里充满了刻骨的恨意:他答应我的!他答应我只要我保守秘密,好好‘养’着你,等苏婉死了,他就让我名正言顺地当林太太!他答应让薇薇当林家的继承人!结果呢结果苏婉死了,他却开始害怕了!他怕事情败露!他怕你长大后会知道真相!他开始疏远我!他甚至……他甚至想把薇薇送走!他后悔了!这个懦夫!
林晚的心沉到了谷底。柳美凤的叙述颠三倒四,充满了怨毒,但核心信息却异常清晰:**林国栋是主谋!他为了掩盖婚外情和一个下贱情人生下的孩子(林晚),策划了这场狸猫换太子!他把情妇的孩子(林晚)和正妻苏婉的孩子(林薇薇)进行了调换!**
而柳美凤,是这个阴谋的知情者和执行者之一,她以为能借此上位,最终却被林国栋过河拆桥!
苏婉是怎么死的林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说……是林国栋亲手……
亲手柳美凤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神经质地大笑起来,他那种懦夫,敢亲手杀人吗他只会躲在背后!是他逼我的!是他暗示我的!他说苏婉开始怀疑了!她偷偷去查当年的生产记录!她不能再活下去了!
柳美凤的眼神陷入一种可怕的回忆,声音陡然压低,带着梦呓般的恐怖:那天晚上……在露台上……风很大……苏婉背对着我,在看星星……她还在想着她那死掉的野种……呵呵……我走过去……我只是轻轻推了她一下……就那么一下……
她的双手做出一个向前推的动作,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快意和恐惧的扭曲表情:她像只断翅的鸟一样掉了下去……连声音都没发出来……林国栋就在楼下书房!他听到了!他冲出来……他看到了!他的脸……哈哈哈……比鬼还白!他怕得要死!但他什么也没说!他帮我掩盖了!他伪造了意外失足的现场!因为他也怕!怕事情败露!怕他的好名声毁于一旦!怕他精心策划的骗局被戳穿!
林晚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柳美凤的描述是如此具体,如此生动,带着一种施暴者回忆的快感。她仿佛能看到那个夜晚,露台上温柔的母亲毫无防备的背影,以及身后那双充满恶毒和疯狂的推手!
证据呢林晚强忍着呕吐的冲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说的这些,有什么证据
证据哈哈哈……柳美凤又狂笑起来,林国栋那个老狐狸早就把能销毁的都销毁了!他死了!死得好!死得干净!你想知道真相去找‘老K’啊!那个当年帮他安排调包的医生!那个收钱办事的魔鬼!他还活着!林国栋每个月都给他封口费!他手里一定有东西!一定有!
‘老K’是谁全名叫什么在哪里林晚急切地追问。
‘老K’呵呵……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代号……林国栋叫他‘老K’……柳美凤的眼神又开始涣散,似乎刚才的激烈回忆耗尽了她最后一点力气,他……他好像在南方……一个……一个小地方……开诊所……还是养老院记不清了……林国栋防着我……什么都不让我知道……
她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椅子上,喃喃自语:报应……都是报应……林国栋死了……我也进来了……下一个……下一个就是你……你这个怪物……你这个不该出生的野种……你会下地狱的……我们都会下地狱的……
探视时间到了。狱警面无表情地进来,将陷入半疯癫状态的柳美凤拖走。她临走前,那双浑浊的眼睛最后看了林晚一眼,里面充满了怨毒和一种诡异的怜悯。
林晚僵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浑身血液都像凝固了。柳美凤混乱的叙述,像无数碎片化的毒针,狠狠扎进她的脑海。
*
她林晚,是林国栋和某个下贱情妇生的孩子。
*
林薇薇,才是苏婉的亲生女儿。
*
林国栋为了掩盖丑闻,策划了调包。
*
母亲苏婉,是因为发现了调包的蛛丝马迹,被柳美凤推下露台谋杀!林国栋是帮凶!
*
唯一的线索,是一个代号老K的医生!
这颠覆性的、黑暗肮脏的真相,几乎要将她撕裂!她不是受害者,她甚至可能是这场悲剧的源头她为之复仇的母亲苏婉,其实……并不是她的生母而她一直憎恨的假千金林薇薇,才是苏婉的骨血而她敬重(或者说曾经敬重)的父亲,是这一切罪恶的始作俑者!
巨大的荒谬感和自我厌恶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扶着冰冷的墙壁,冲出会面室,在拘留所冰冷的走廊里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起来。是周时砚。
一条简洁的信息:
**【柳美凤刚才试图通过律师传递加密信息给外部,内容指向一个代号‘老K’的联系方式(已截获)。另外,孙茂才和赵坤正在你办公室等你,带着一份‘紧急动议’,意图联合董事会弹劾你。小心。】**
信息下方,附着一个加密的号码和一个地址片段(南方某市)。
林晚看着手机屏幕,又想起柳美凤最后那句下一个就是你和那诡异的眼神。
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全身。
柳美凤的疯狂爆料,是绝望的攀咬,还是……一个精心设计的、指向更深处陷阱的诱饵
老K这条线索,是通往真相的钥匙,还是致命的毒药
而孙茂才和赵坤选择在这个时候发难,是巧合,还是……与柳美凤的爆料有关
她用力擦掉嘴角的痕迹,眼神中的迷茫和痛苦被一种更加冰冷的、近乎麻木的决绝所取代。无论真相多么丑陋,无论她是谁的女儿,那些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和阴谋,都必须付出代价!
她转身,大步走向拘留所外等候的车子。身体依旧虚弱,但步伐却异常坚定。
回公司。她对司机说,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她要去面对新的战场。而内心深处,一个被遗忘的角落,伴随着柳美凤那句黑暗阁楼,一些模糊而阴冷的童年片段,如同沉船的碎片,正悄然浮上意识的浅滩——那是林家老宅顶层,一个终年上锁、弥漫着灰尘和霉味的房间……她似乎……曾经被关在里面过谁关的为什么
林氏集团顶楼,空气凝滞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当林晚推开会议室大门时,里面剑拔弩张的气氛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刀锋。孙茂才和赵坤一左一右坐在主位旁,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胜券在握和阴狠。其余董事或沉默,或眼神闪烁,显然已被他们鼓动。周时砚的代表依旧在旁听席,神情凝重。
林晚小姐,你来得正好。孙茂才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冰冷,鉴于你今日上午擅自离岗,前往拘留所探视重大犯罪嫌疑人柳美凤,并在探视过程中情绪失控,严重损害了集团形象,加之你近期精神状态极不稳定,对集团事务的判断存在重大风险……
他拿起一份文件,声音拔高:我们代表超过百分之三十的股东,正式提出紧急动议!要求董事会立即暂停林晚小姐作为林国栋先生遗产潜在继承人的一切管理权限!由董事会成立临时管理委员会接管集团,直至遗嘱争议尘埃落定,并评估林晚小姐的精神状态是否适合继承和领导林氏集团!
附议!赵坤拍案而起,声若洪钟,眼神凶狠地瞪着林晚,一个在灵堂‘复活’、与不明人士(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周时砚的代表)勾结、又跑去跟杀人犯私会、情绪反复无常的人,有什么资格领导林氏让她掌权,林氏离破产就不远了!
证据呢林晚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她无视了赵坤的挑衅,径直走到主位前,却没有坐下,只是双手撑在冰冷的桌面上,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孙总监,赵副总,指控一个人精神状态有问题,需要权威机构的鉴定报告。指控我损害集团形象,需要具体事实和数据支撑。你们,有吗
她的平静反而让孙茂才和赵坤心头一紧。他们预想中的是她的愤怒、辩解或者崩溃,而不是这种近乎死寂的冷静。
你去拘留所就是事实!情绪失控是狱警的观察记录!赵坤吼道。
探视亲属,是公民的合法权利。至于情绪……林晚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面对指控自己谋杀、并亲口承认杀害我母亲的凶手,任何正常人都会有情绪波动。这恰恰证明,我是个有血有肉、而非冷血麻木的人。难道赵副总面对杀母仇人,还能谈笑风生不成
赵坤被噎得一时语塞。
孙茂才立刻接过话头,试图将话题拉回他熟悉的领域:好,即便探视情有可原。但林小姐,你最近一系列决策,包括贸然终止‘星耀科技’并购案、暂停‘云海新城’项目,已经给集团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股价持续暴跌就是明证!这难道不是判断失误、精神压力过大导致的错误决策
错误决策林晚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她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再次打开了投影屏。这一次,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份实时更新的国际财经新闻快讯,以及一份清晰的资金流向图。
就在一个小时前,‘星耀科技’的核心专利被国际专利局正式宣告无效,同时爆出巨额财务造假丑闻!其股价已瞬间崩盘,跌幅超过百分之八十!林晚的声音清晰有力,请问孙总监,如果我当时没有力排众议终止并购,现在林氏需要承担的损失是多少是几个亿还是几十个亿这算不算及时止损
屏幕上刺眼的红色暴跌曲线,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孙茂才脸上!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林晚没有停顿,手指一点,画面切换:至于‘云海新城’项目……屏幕上出现的是无人机拍摄的画面,清晰显示项目核心地块出现大面积、不正常的沉降和裂缝!这是半小时前刚刚传回的紧急勘察报告!地质结构存在重大缺陷,之前的地勘报告确认造假!如果继续施工,不仅项目将彻底烂尾,更可能引发重大安全事故!赵副总,您提拔的那位王经理,不仅挪用公款豪赌,还涉嫌收受地勘公司巨额贿赂,伪造报告!人,已经被警方带走了!
嗡——会议室彻底炸开了锅!董事们看向孙茂才和赵坤的眼神,已经不是怀疑,而是愤怒和后怕!林晚的决策,哪里是错误分明是挽狂澜于既倒!差点把他们所有人都拖进深渊的是孙茂才和赵坤力推的项目和他们的人!
这……这不可能!这是伪造!赵坤脸色惨白,还想挣扎。
是不是伪造,警方和专业的工程团队会给出结论。林晚冷冷道,目光转向脸色灰败的孙茂才,孙总监,您刚才提到股价那我们就谈谈股价。
她再次切换画面,这次是林氏集团今日的股价分时图和一个隐秘的账户交易记录。
林氏股价暴跌,除了柳美凤事件的影响,更重要的原因,是有大资金在恶意做空!林晚的声音如同冰珠落地,而这个在低位疯狂吸纳筹码、并持续散布恐慌性消息打压股价的离岸账户,其资金来源……经过初步追踪,似乎与孙总监您夫人名下的一个海外信托基金,以及赵副总您小舅子控股的一家空壳公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屏幕上,复杂的资金链条箭头,最终清晰地指向了孙茂才和赵坤!
你们一边在董事会上弹劾我,质疑我的精神状况损害集团利益,一边却在暗中勾结外部资本,恶意做空自己公司的股票,企图在股价崩盘后低位接盘,掌控更多股权,甚至……趁机掏空林氏林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怒意和冰冷的嘲讽,到底是谁在损害集团利益到底是谁的精神出了问题是妄想通过这种卑劣手段夺权的你们!
铁证如山!周时砚提供的实时情报和金融分析,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你血口喷人!孙茂才浑身发抖,指着林晚,却再也说不出有力的反驳。
是不是血口喷人,等经侦介入调查,自然水落石出!林晚猛地一拍桌子,气势凌厉,现在,我以林国栋先生唯一合法继承人(遗嘱争议期间)的身份宣布:孙茂才、赵坤,即刻停职!接受集团内部审计及司法机关调查!他们的投票权在调查期间暂时冻结!
她环视全场,眼神锐利如刀:还有谁,支持这份弹劾动议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刚才还蠢蠢欲动的董事们,此刻恨不得把头埋进桌子底下。周时砚的代表适时起身:周氏集团全力支持林晚小姐的决定,并将提供必要的协助,彻查损害林氏集团利益的内部蛀虫。
大局已定。
孙茂才和赵坤面如死灰,像被抽掉了脊梁骨,在保安的陪同下,失魂落魄地被带离了会议室。这场精心策划的反扑,被林晚利用信息差和周时砚的情报支援,彻底粉碎,反而成了她彻底清除柳美凤残余势力的绝佳机会。
董事们看向林晚的目光,充满了敬畏。这个死而复生的年轻女人,手段之狠辣,心思之缜密,情报之精准,远超他们的想象。
危机暂时解除,但林晚心中的巨石并未落下。柳美凤的疯狂低语,老K的线索,以及那个如同梦魇般的黑暗阁楼,始终萦绕不去。
她没有回办公室,而是直接坐车前往那座承载着林家无数秘密、如今已显冷清的半山老宅。
老宅管家早已被周时砚的人控制。林晚独自一人,踏着吱呀作响的楼梯,走向顶层。越往上,空气越冷,灰尘的气味越浓。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布满灰尘的橡木门,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
管家提供的钥匙早已丢失。林晚找来一把沉重的消防斧。一下,两下,三下……木屑飞溅,铁锁崩开!
吱嘎——令人牙酸的声音中,尘封多年的门被推开。浓重的灰尘和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林晚连连咳嗽。
阁楼里堆满了废弃的家具和杂物,蛛网密布。唯一的光线,来自一扇蒙尘的小窗。林晚的目光,瞬间被房间中央一个用厚重黑布覆盖着的、约莫半人高的物体吸引。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她。她一步步走近,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颤抖的手,猛地掀开了那积满厚厚灰尘的黑布!
灰尘弥漫中,露出的不是预想中的旧物,而是一个巨大的、冰冷的……老式铁皮文件柜不,更像是一个特制的保险柜。
柜门上没有锁孔,只有一个早已停摆的、锈蚀的机械钟盘,钟盘下方,刻着一行模糊的小字:时间会埋葬一切,但真相渴望呼吸。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这显然不是普通的柜子。她想起柳美凤口中的黑暗阁楼,难道指的就是这个柜子里面藏着什么林国栋要埋葬的一切是什么
她绕着柜子观察,在背面发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需要特定角度才能看到的钥匙孔。形状很奇特,像一朵……扭曲的花
这形状……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猛地从口袋里掏出那本从父亲书房暗格里找到的、材质特殊的黑色硬壳笔记本!
笔记本的封面中央,镶嵌着一个金属徽记——正是一朵造型扭曲、带着荆棘的黑色花朵!大小和形状,与柜子背面的锁孔,惊人地吻合!
难道……钥匙就是这本笔记本本身
林晚的心跳如擂鼓。她颤抖着,将笔记本坚硬的封面,对准那个隐蔽的锁孔,用力按了下去。
咔哒…咔哒…咔啦啦……
一阵沉闷而古老的机括转动声在寂静的阁楼中响起,仿佛沉睡了数十年的怪兽被唤醒。厚重的铁皮柜门,缓缓地、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向内弹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更加浓烈、难以形容的陈旧气味混杂着淡淡的、诡异的甜腥味,从缝隙中涌出。
林晚屏住呼吸,强忍着不适,用力拉开了沉重的柜门。
柜子内部很深,光线昏暗。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沓泛黄的文件和几个旧式胶卷盒。但林晚的目光,瞬间被柜子最深处,一个被小心放置的、蒙着白布的东西牢牢吸引!
那白布下的轮廓……像是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骨灰盒!
林晚的心跳几乎停止。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粗糙的白布,猛地将其掀开!
白布下,是一个深色的木盒。但让她瞬间血液冻结、头皮炸裂的,不是盒子本身,而是放在盒子上面的一样东西——
那是一串早已失去光泽、镶嵌着廉价蓝色玻璃珠的儿童手链。样式老旧,却让林晚如遭雷击!
这串手链……她记得!模模糊糊地记得!在那些被遗忘的、关于黑暗阁楼的破碎记忆里……似乎有一个女人……一个面容模糊、气息温暖的女人,曾经温柔地将它戴在她细小的手腕上……然后……然后就是无边的黑暗和恐惧!
难道……这盒子……是……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她几乎站立不稳,手指颤抖着,不受控制地伸向了那个深色木盒的盖子。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盒盖边缘时,身后阁楼那扇刚刚被她劈开的门,突然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一股冰冷的穿堂风猛地灌入!
林晚浑身汗毛倒竖,瞬间回头!
只见门口,不知何时,静静地站着一个人影。逆着走廊昏暗的光线,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一个低沉、沙哑、仿佛很久没有说过话的、带着浓重南方口音的声音,幽幽地飘了过来:
小姑娘……你……不该打开这个柜子……更不该……碰那个盒子……
阁楼里死一般的寂静,灰尘在从破门涌入的光线下飞舞。门口那个逆光的轮廓,像一道不祥的剪影。他沙哑的、带着浓重南方口音的低语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种陈腐的、令人不安的气息。
林晚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她猛地转身,将身体挡在那个深色木盒和装着蓝色手链的柜子前,厉声质问:你是谁!
门口的人影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向前迈了一步,踏入了阁楼昏暗的光线中。
那是一个干瘦的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夹克,背微微佝偻。他的脸布满深刻的皱纹,像风干的橘子皮,一双浑浊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眼神躲闪,带着长期生活在阴影下的惊惶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愧疚。他看起来更像一个落魄的乡村赤脚医生,而非掌握着惊天秘密的关键人物。
我……他们都叫我‘老K’。老人声音依旧沙哑,目光不敢与林晚锐利的眼神对视,反而落在了那个敞开的铁皮柜上,特别是柜子里那个深色的木盒,他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老K’……林晚重复着这个名字,柳美凤歇斯底里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就是当年在医院,帮林国栋调换婴儿的人
老K的身体佝偻得更厉害了,他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老旧的风箱:是……是我造的孽……报应……都是报应啊……
告诉我!所有事情!林晚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同时身体依旧警惕地挡着柜子,我的生母是谁她在哪林国栋为什么要调包苏婉……苏婉是不是他害死的
别碰那个盒子……老K却像是没听到她的问题,只是死死盯着木盒,眼神里充满了恐惧,那里面……不是你想找的人……但……但沾着血……很多血……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不是生母那是什么
老K似乎耗尽了力气,颓然地靠在门框上,从怀里哆哆嗦嗦地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他的手抖得厉害,解了好几层,才露出里面几样东西:一份泛黄发脆、字迹模糊的医疗记录复印件,一个老旧的胶卷,还有一封……封皮上写着忏悔书三个潦草大字的信。
拿去吧……老K的声音带着哭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预见了自己的末日,该来的……躲不掉……林国栋欠的债……该还了……
林晚迅速上前,一把接过油布包,没有立刻查看,目光依旧锁定老K: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老K浑浊的眼睛看向林晚,那目光复杂到了极点,有愧疚,有怜悯,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哀。
你……你的生母……他艰难地开口,她叫阿秀……是个苦命人……是……是被拐来的……
拐来的!林晚如遭雷击。
是……老K闭上眼睛,仿佛不愿回忆那段肮脏的过往,那时候……林国栋还不是什么大老板……他爹,林老爷子,带着一帮人……干的……就是……就是‘拍花子’(拐卖人口)的勾当!从南边的穷地方,骗、拐、抢……年轻姑娘和小孩子……运到这边来……卖掉……他的声音充满了罪恶感,我……我那时候刚出师,没门路,为了活命,也为了钱……就……就给他们处理一些‘病’……或者……帮那些被糟蹋了、怀了孕的姑娘……处理掉麻烦……
林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林氏集团……这个她曾经以为的豪门根基……竟然建立在如此血腥肮脏的人口贩卖之上!
阿秀……就是被林老爷子他们从南边山里拐来的……长得……很清秀……老K的声音带着颤抖,林国栋……那时候就跟着他爹做事……他……他一眼就看中了阿秀……他把她……把她关了起来……就在……就在林家老宅后院,原来关牲口的……后来改成了小屋子……他……他强迫了她……
林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渗出血来!她脑海中闪过童年记忆碎片里那个黑暗、潮湿、弥漫着霉味和恐惧的小屋……原来,那曾是她生母阿秀的囚笼!
后来……阿秀怀了你……老K的声音越来越低,林国栋……他怕事情败露……那时候他已经攀上了苏家的大小姐苏婉……他需要苏家的财势翻身……他不能让阿秀和你……毁了他的前程……
所以他就策划了调包林晚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是……老K点头,苏婉生产那天……就在市医院……我……我负责接生……林国栋买通了人……在苏婉生下女儿后……趁她昏迷……我……我把阿秀刚生下的你……抱了过去……把苏婉的女儿……抱给了阿秀……
林晚的呼吸都停滞了。原来,所谓的假千金林薇薇,才是苏婉十月怀胎的亲生骨肉!而她林晚,是林国栋强暴被拐妇女阿秀生下的孩子!这场调包,不是为了掩盖情妇私生子,而是为了掩盖林国栋强奸、囚禁被拐妇女的滔天罪行!
阿秀呢我的生母阿秀呢!林晚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老K的眼中充满了恐惧,他指了指那个深色的木盒,又飞快地移开目光,仿佛那盒子会吃人:她……她疯了……生下孩子就被关着……后来……后来苏婉小姐……苏婉小姐不知道怎么……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她偷偷去后院……可能……可能看到了阿秀……或者……听到了什么……
然后呢!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后……老K的声音如同蚊蚋,林国栋……他慌了……他怕苏婉知道真相……更怕阿秀的存在暴露……他……他让我……让我处理掉阿秀……说……说是送去‘治病’……但……但我下不了手啊!我……我那天晚上偷偷去后院……想放阿秀走……结果……结果看到……
老K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看到了极其恐怖的景象:我看到……林国栋……他……他掐着阿秀的脖子……把她……把她按在水缸里!阿秀……阿秀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他……他把阿秀的尸体……拖走了……后来……后来就埋在了……埋在了后山……
林晚只觉得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林国栋!她的生父!不仅强奸了她的生母,将她囚禁,最后为了掩盖罪行,竟然亲手杀害了她!将她像垃圾一样埋在后山!
那这个盒子!林晚指着深色木盒,声音嘶哑。
那里面……老K的声音带着哭腔,是……是阿秀隔壁……另一个被关的姑娘……叫小翠……她……她那天晚上可能听到了动静……想跑……被林国栋发现了……他……他怕她说出去……就用……用柴刀……他杀了她……把头……把头……就装在那个盒子里……埋在了这阁楼的地板下……后来……后来林家发达了……翻修老宅……林国栋怕被发现……就……就弄了这个铁柜子……把盒子锁在里面……还放了些……放了些他爹当年拐卖人口的账本……和……和一些见不得光的信……他想……想让这些东西……永远不见天日……
原来如此!这深色木盒里装着的,是另一名无辜被拐少女小翠的头颅!是林国栋杀人灭口的铁证!而柜子里的文件,是林氏起家最肮脏的原始罪证!
巨大的悲痛、愤怒和恶心感几乎将林晚吞噬。她扶着冰冷的铁柜,才勉强没有倒下。林家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流淌着的是被拐卖妇女的血泪和累累白骨!
那……那苏婉呢林晚想起柳美凤的供述。
苏婉小姐……老K叹了口气,她是个好人……她可能只是怀疑,并没有确切证据……柳美凤那个毒妇!她是为了上位,故意夸大了苏婉的‘发现’,怂恿林国栋……或者……或者她自己去动了手……林国栋肯定知情……他默许了……他巴不得苏婉死……这样柳美凤才能名正言顺地帮他掩盖所有的秘密……薇薇小姐……也才能成为唯一的继承人……
所有的线索终于串成了一条沾满血腥和罪恶的链条!
*
**林氏前身是人口贩卖集团(林国栋父亲主导)。**
*
**林国栋强奸被拐少女阿秀(林晚生母),囚禁于老宅后院。**
*
**阿秀生下林晚。**
*
**为掩盖罪行并攀附苏家,林国栋收买老K,在苏婉生产时调换婴儿(将林晚换给苏婉,将苏婉亲生女林薇薇换给阿秀)。**
*
**苏婉可能察觉后院异常,林国栋惊恐之下亲手杀害阿秀灭口,埋尸后山。**
*
**目击者小翠(被拐少女)试图逃跑,被林国栋杀害,头颅藏于阁楼木盒。**
*
**林国栋将父亲遗留的贩卖人口账本等罪证连同木盒封入特制铁柜,藏于阁楼。**
*
**柳美凤为上位,可能利用或夸大了苏婉的怀疑,谋害苏婉(推下露台),林国栋默许并协助掩盖。**
*
**柳美凤抚养林薇薇(苏婉亲女),虐待林晚(阿秀之女),最终为谋夺遗产对林晚下毒。**
一切的根源,都源于那肮脏的人口贩卖和林国栋丧尽天良的罪行!
这些东西……老K指了指林晚手中的油布包,是……是林国栋后来良心不安……也可能是怕我反水……写下的忏悔书……还有……当年调换婴儿时,我偷偷保留的原始医疗记录和……和阿秀按了手印的……一份血书……她……她不识字……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她求我……求我救救她的孩子……老K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我……我对不起阿秀……对不起小翠……对不起你啊……姑娘……
真相大白,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更深沉的黑暗和窒息般的痛苦。林晚握着那沉甸甸的油布包,看着柜子里那个装着无辜少女头颅的木盒,只觉得浑身冰冷。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急促而沉稳的脚步声。周时砚的身影出现在阁楼门口,他的目光迅速扫过一片狼藉的现场、崩溃哭泣的老K,以及脸色惨白如纸、摇摇欲坠的林晚。他看到了那个敞开的铁柜和深色木盒,眼神微微一凝,但并未多问。
林晚,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打破了阁楼里令人窒息的死寂,找到你母亲了。
林晚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阿秀!她……她在哪!
她以为生母早已被林国栋杀害埋在后山!
周时砚的目光掠过老K,带着一丝复杂的审视,然后重新看向林晚,缓缓道:不是埋骨之地。我的人根据一些线索追查,在南方一个偏僻的精神病院里……找到了一个登记名叫‘阿秀’、入院近三十年的女人。入院原因……是产后精神崩溃和……严重创伤后遗症。送她入院登记的签名……是一个化名,但笔迹鉴定……指向林国栋。
林晚如遭雷击!生母阿秀……可能还活着!在精神病院被囚禁了近三十年!
巨大的震惊和一丝渺茫的希望,如同狂潮般冲击着她几乎崩溃的神经。她看着手中阿秀的血书,看着柜子里小翠的头骨木盒,看着林国栋的忏悔书……再看看眼前这个带来一线生机的周时砚……
复仇远未结束。清算这沾满血污的林家,解救可能还活着的生母,将所有的罪人绳之以法……这条路,依旧漫长而黑暗。
她深吸一口气,将油布包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最后一丝微光。她的目光扫过深色木盒,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穿透黑暗的决绝:
报警。通知所有媒体。把这里……和林家所有的罪恶……都给我……曝!在!光!天!化!日!之!下!
警笛声撕裂了城市的宁静,红蓝光芒在林家老宅斑驳的墙壁上疯狂闪烁。记者们的长枪短炮早已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闪光灯连成一片刺目的白昼。阁楼里那骇人听闻的发现——装着无辜少女小翠头颅的木盒、记录着林氏前身累累血债的泛黄账本、林国栋亲笔写下的沾满虚伪与恐惧的忏悔书——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核弹,瞬间引爆了全国舆论的滔天巨浪!
林氏集团前身为人口贩卖集团
林国栋强奸杀人灭口
被囚禁的头骨与三十年冤魂
真千金林晚实为被拐妇女之女
豪门惊世罪恶
每一个词条都带着血淋淋的真相,在热搜榜单上炸裂、沸腾!曾经光鲜亮丽的商业帝国,在世人面前被彻底剥开了画皮,露出了深植于白骨与血泪之中的肮脏根基。
警方以雷霆之势行动。
*
**孙茂才、赵坤:**
尚未从被林晚当众揭穿做空阴谋的打击中恢复,就被警方以涉嫌职务侵占、商业欺诈、恶意做空、以及可能参与掩盖重大刑事犯罪(需进一步调查)等多项罪名正式批捕。他们在铁证面前面如死灰,再无半分反抗的力气。
*
**柳美凤:**
在得知阁楼罪证被起获、林家滔天罪恶彻底曝光于天下的消息后,于拘留所的单间内陷入彻底的疯狂。她用头猛烈撞击墙壁,发出野兽般的嘶嚎,最终被狱警制服并注射了强效镇静剂。等待她的,将是谋杀苏婉、参与谋杀林晚(未遂)、商业欺诈等多重罪名的审判,以及全民的唾弃。她的豪门梦,终成一场浸透鲜血的噩梦。
*
**林薇薇:**
被警方从看守所转移到更安全的监护地点。当警察将一份由权威机构出具的、基于老K提供的原始医疗记录和周时砚补充线索的DNA比对报告放在她面前时,这个曾经骄纵跋扈的假千金彻底崩溃了。报告清晰无误地证明:**她林薇薇,才是苏婉的亲生女儿!而她叫了二十多年妈妈的柳美凤,是杀害她亲生母亲的凶手!她一直欺凌、鄙视的林晚,才是那个和她一样,甚至比她更悲惨的、被罪恶扭曲了人生的受害者!**
不——!这不是真的!你们骗我!都是骗子!
林薇薇撕心裂肺的哭喊在房间里回荡,她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将那份报告揉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撕碎这残酷到极点的真相。巨大的精神冲击让她时而歇斯底里,时而蜷缩在角落目光呆滞,最终被医护人员强行注射了镇定剂。她的世界,在她最不堪一击的时刻,被彻底颠覆、碾碎。等待她的,不仅是法律上对剽窃香水配方等商业罪行的审判,更是一生都无法摆脱的身份错乱与精神创伤。
风暴的中心,林晚却显得异常平静。她站在林家老宅空旷而冰冷的大厅里,透过落地窗,看着外面喧嚣的世界。她换下了象征复仇的黑色,穿着一身素净的米白色衣衫,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那焚烧一切的冰冷火焰,已被一种深沉的、带着无尽疲惫的哀伤所取代。怀里,紧紧抱着那个油布包,里面装着阿秀的血书,那是她与生母之间唯一的、带着血泪的羁绊。
周时砚无声地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杯温水。他的目光落在她紧抱油布包的手上,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
南方那边……有消息了林晚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嗯。周时砚的声音低沉而稳定,人找到了,在邻省一个非常偏僻的县级精神病院。化名登记为‘李秀’,入院时间是二十八年前,送诊人签的是林国栋当年的一个化名。入院诊断:重度精神分裂,伴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病因……不明。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们的人已经和院方以及当地警方对接,会确保她的安全和医疗评估。最快明天,就能安排转院到这边条件最好的专科医院。
她……她还好吗林晚的声音哽住了。
周时砚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根据初步反馈,她……情况很不好。长期封闭治疗和药物作用,让她几乎失去了语言和认知能力。大部分时间很安静,对外界刺激反应迟钝。但……护工提到一个细节,她怀里一直紧紧攥着一个东西,谁也拿不走。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是什么
一枚……非常廉价的、塑料的蓝色小珠子。周时砚的目光看向林晚手腕——那里空空如也,但他们都记得,在阁楼的铁柜里,那串蓝色玻璃珠手链,曾经放在小翠的头骨盒子上方。
林晚的眼泪瞬间决堤!是她!真的是阿秀!那颗珠子,很可能就是当年那串手链上散落的一颗!是她在无尽的黑暗和疯狂中,唯一能抓住的、关于她被迫分离的孩子的念想!
我要去接她。林晚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要亲自去接她回家。
好。周时砚没有劝阻,我安排专机和医疗团队,全程护送。这边……他看了一眼窗外汹涌的媒体,舆论审判已经开始,法律的审判也将在证据链完善后启动。林家……已经彻底完了。
林晚深吸一口气,擦掉眼泪,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清明:它早就该完了。在它吸食第一滴血的时候,就该完了。
一周后,市立精神卫生中心,特护病房。
窗明几净,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温暖而宁静。病床上,一个极其瘦弱的女人蜷缩着,花白的头发干枯稀疏,脸上刻满了风霜和苦难的痕迹,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怀里紧紧攥着那颗褪色的蓝色塑料珠。
林晚穿着柔软的棉布衣服,屏住呼吸,一步步走到床边。她慢慢蹲下,让自己的视线与床上的人平行。她没有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用干净手帕包裹着的东西——正是那串从林家老宅阁楼里取回的、缺失了一颗珠子的蓝色玻璃珠手链。
她将手链轻轻放在床边,靠近女人紧握的拳头旁。
时间仿佛凝固了。
几秒钟后,那空洞的眼神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紧握的拳头,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那颗被攥得温热的塑料珠子,从指缝间滚落出来,掉落在洁白的床单上。
女人的目光,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从天花板移开,先是落在了床单上那颗滚落的塑料珠子上,然后,一点点地、如同生锈的齿轮般,移向了旁边那串完整的、带着岁月痕迹的蓝色玻璃珠手链。
她的瞳孔,在接触到那抹熟悉的蓝色时,骤然收缩!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声音,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望。
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强忍着泪水和扑上去的冲动,声音轻柔得如同羽毛,用着从老K那里听来的、带着生涩南方口音的方言,小心翼翼地唤道:
阿……阿秀姆……姆妈(妈妈)
嗬……
床上的女人猛地吸了一口气,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串手链,又猛地转向林晚的脸。她的目光在林晚的脸上疯狂地逡巡,像是在辨认一个遗失在久远时光中的幻影。
突然,她伸出枯瘦如柴、布满青筋的手,不是去抓手链,而是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抓住了林晚的手腕!力道之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啊……啊……!
她喉咙里的嗬嗬声变成了破碎的、嘶哑的尖叫,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一种失而复得的、撕心裂肺的确认!大颗大颗浑浊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从她深陷的眼窝中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苍老的脸颊和衣襟。
没有清晰的言语,只有这源自灵魂深处的悲鸣和滚烫的泪水。但林晚懂了。
三十年的囚禁与疯狂,三十年的骨肉分离,三十年的血泪与屈辱……在这一刻,化作这紧紧的一握和决堤的泪水。迟到了近三十年的母女相认,在无声的泪水和血脉相连的触碰中,悲怆上演。
林晚再也无法抑制,泪水汹涌而出。她反手紧紧握住那只枯瘦的手,将脸埋在那瘦弱的肩头,失声痛哭。仿佛要将两代人承受的所有苦难、所有委屈、所有无法言说的痛楚,都在这痛哭中宣泄出来。
病房外,周时砚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冷硬的轮廓在阳光下似乎柔和了几分,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怜悯,有释然,或许还有一丝……同为黑暗幸存者的共鸣。他轻轻关上了病房的门,将这片饱含血泪与新生希望的空间,留给了这对命运多舛的母女。
一个月后,市中级人民法院。
庄严肃穆的审判庭座无虚席,旁听席上挤满了媒体记者和关注此案的民众。这是一场迟到了数十年的审判。
公诉人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法庭:
……被告人柳美凤,犯故意杀人罪(苏婉)、故意杀人罪(未遂,针对林晚)、职务侵占罪、商业欺诈罪……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犯罪手段残忍,情节特别恶劣,社会危害性极大……
被告人孙茂才、赵坤,犯职务侵占罪、商业欺诈罪、操纵证券市场罪……系林氏集团内部蛀虫……
虽然主犯林国栋已死亡,但其生前所犯强奸罪、故意杀人罪(阿秀未遂致其精神崩溃、小翠)、非法拘禁罪、拐卖妇女儿童罪(参与)……其罪行罄竹难书!林氏集团利用非法所得经营,其部分非法财产应依法予以追缴没收……
被告席上,柳美凤眼神呆滞,仿佛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孙茂才、赵坤面如死灰,低头认罪。
林薇薇作为苏婉谋杀案的关联证人和商业欺诈案的被告人,也坐在被告席的一角。她穿着囚服,形容憔悴,眼神空洞。在陈述环节,当法官询问她对柳美凤的看法时,她沉默了很久很久,最终抬起头,看向那个她叫了二十多年妈妈的女人,声音嘶哑而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
她不是我妈。她是杀了我亲生母亲的魔鬼。
这句话,彻底击碎了柳美凤最后一点伪装,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彻底瘫软下去。
林晚作为受害者家属和关键证人,坐在原告席上。她看着法官手中那厚厚的卷宗,里面记载着林家数十年积累的罪恶。她的身边,放着一个小小的骨灰盒——那是警方在后山找到的、属于无辜少女小翠的遗骸。她将以受害人家属的身份,带小翠回家安葬。
当法官最终落下法槌,宣布对柳美凤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对孙茂才、赵坤判处重刑,并依法追缴林氏集团部分非法所得时,法庭内外一片肃静。这不是欢呼的时刻,这是对逝去生命和遭受苦难的灵魂,一个迟来的、沉重的交代。
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天边。林晚抱着小翠的骨灰盒,缓缓走出法院。周时砚的车停在路边。
去哪里他问。
回家。林晚看着天边如血的残阳,又低头看了看怀中冰冷的骨灰盒,轻声道,带小翠……回她南方的家。然后……带阿秀,去一个安静的地方,有阳光、有花草的地方。
她顿了顿,看向周时砚,你……一起吗
周时砚没有立刻回答。他拉开车门,从里面拿出一个陈旧的、同样带着荆棘花纹的金属徽章——与他腕上的刺青图案一模一样。他将徽章放在林晚掌心,冰凉的触感下似乎还残留着岁月的余温。
这个,是当年‘救’我出来的人留下的。一个专门追踪、打击人口贩卖和器官走私的地下组织。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林家,只是这条庞大黑色产业链上腐烂的一环。我的战场,还没结束。
林晚握紧了那枚冰冷的徽章,又看了看怀中无辜者的骨灰,最后望向南方——那是阿秀和小翠的故乡,也是更多未知黑暗可能蛰伏的方向。血色黄昏终将过去,但有些战斗,永不终结。
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声音平静而坚定:
走吧。先送小翠回家。
车子发动,载着沉甸甸的过往与未卜的前路,驶向被夕阳染红的远方。清算已经落幕,但属于林晚和周时砚的、在光明与黑暗边缘行走的征程,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