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分身996,我带薪躺平 > 第一章

**第一章:那个替我上班的我,是个哑巴**
又是一个周一,早高峰的13号线,像一个塞满了过期沙丁鱼的罐头,而我,就是那条快要被挤出最后一滴梦想的鱼。
车厢里,汗味、隔夜的酒味、韭菜包子味,混合成一种具有灵魂攻击性的气体,精准地腐蚀着我最后一点名为敬业的细胞。我被一个壮汉的胳膊肘顶着肋骨,脸几乎要被压成梵高的画,贴在冰冷的车门玻璃上。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一个卑微到尘埃里,却又无比虔诚的念头:如果能不上班就好了。哪怕只有一天,一天也行。
西直门站到了,请您注意脚下安全。
车门嗡的一声打开,人潮像决堤的洪水,不,像不要钱的酱油,一窝蜂地向外涌动。
就在那一瞬间,我感觉浑身一轻,仿佛身体里某个沉重的零件被啪地一下弹了出去。我下意识地回头,然后,我看见了一个这辈子都无法用现有科学解释的画面——
**我,看见了我。**
一个和我穿着一模一样的廉价西装、背着同款磨损严重的电脑包、连头发上那根因为营养不良而倔强翘起的呆毛都分毫不差的我,随着人流挤下了车。他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得像没写完的需求文档,像一个刚出厂的机器人,机械地调整了一下被挤歪的领带,然后步履坚定地朝着换乘2号线的方向走去。那个方向,通往地狱——哦不,是我们公司。
我的大脑,那颗被996反复碾压的CPU,彻底宕机了三秒。
是幻觉是过度劳累产生的濒死体验还是说,我终于卷出了传说中的赛博元神
车门缓缓关闭,像一道无可挽回的闸门,将我和那个我分割在两个世界。车厢里的人依旧麻木地刷着短视频,没人注意到这超自然的一幕。也是,在早高峰的地铁里,别说分裂出一个人了,就算当场表演一个大变活人,估计也没人有空抬头看一眼。
我颤抖着举起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撕心裂肺的疼。
我又闪电般地摸了摸口袋,手机、钱包、钥匙,都在。我解锁手机,点开公司群,老板那熟悉的头像正在疯狂@所有人,提醒九点准时开会,迟到一分钟扣两百。而我的微信头像下面,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正在输入的迹象。
我,还在这趟该死的列车上。而另一个我,已经踏上了为资本家燃烧自己的光荣征途。
地铁一头扎进黑暗的隧道,窗外一片漆黑,只有我那张写满了震惊、狂喜和一丝丝恐惧的脸,清晰地倒映在玻璃上。
一个疯狂的、大逆不道的、却又甜美得冒泡的念头,像一颗超新星,在我脑子里轰然炸开:我……我好像真的不用上班了。
而且,工资还会照发。
**第二章:带薪摸鱼观察日记:我的分身是个卷王**
起初的几个小时,我是在极度的混乱和狂喜中度过的。
我就像一个刚中了五百万彩票但又怕被税务局查到的窃贼,蜷缩在13号线的角落里,一遍又一遍地确认这个事实的真实性。我给我的发小,一个资深网文读者兼同公司不同部门的难兄难弟李胖子,发了一条信息:哥们儿,我好像……分裂了。
他秒回:说人话。
我说:就是字面意思,有个我下车上班去了,而我还在地铁上。
他回:哦,人格分裂。没事,我们公司的产品经理也这样,开会的时候一个样,下班了另一个样。对了,你们老板最近还PUA你吗他那地中海是不是又向外扩张了一毫米
我放弃了沟通。凡人,是无法理解我此刻的快乐的。
更神奇的是,我和那个上班的我之间,似乎存在一种微弱的单向链接。就像一个劣质的监控摄像头,我能像看直播一样,模糊地感知到他正在经历什么,画面断断续续,还带雪花点,但我无法控制他。这感觉,就像在看别人玩自己的游戏存档,而且还是个高手在玩。
**【我的带薪摸鱼观察日记·第一天】**
**9:00
AM:**
上班我准时打卡。很好,没有迟到。监控画面里,他那张死人脸,竟然比我平时强颜欢笑的脸看起来更像个正常员工。
**9:05
AM:**
上班我在会议室坐下,打开了电脑,表情是我装逼时惯用的那种一切尽在掌握。老板在上面唾沫横飞,他居然在认真听,甚至还在记笔记!天哪,我上一次在会上记笔记,还是为了在上面画乌龟骂老板是老王八。
**10:30
AM:**
上班我在做PPT。我能感觉到,他敲击键盘的速度比我快了至少30%,而且没有一个错别字。他用的字体是微软雅黑,行间距1.5倍,每一页的标题都精准对齐。我这个PPT拖延症晚期患者,看得热泪盈眶。太专业了!这哪里是我,这简直就是我想象中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12:00
PM:**
上班我去食堂吃饭,打了两荤一素,没有要我最爱吃的红烧肉,理由是过于油腻,影响下午工作效率。他甚至还吃光了盘子里的青菜。这个人……是个狠人。我,在地铁上,默默地啃了一口手里的煎饼果子,感觉自己的灵魂受到了拷问。
**3:00
PM:**
来了,每日例行的老板找茬环节。他指着上班我的报告,问:这个数据为什么这么低你的脑子呢被KPI吃了吗
我心里一紧,已经准备好迎接一场暴风雨了。然而,上班我只是平静地抬起头,推了推我们那副廉价的黑框眼镜,用一种我从未有过的、冷静到冷酷的语气说:老板,这个数据的逻辑支撑,在报告的第17页附录三。如果您对这个回归模型有疑问,我们可以现在开个短会,我给您详细拆解一下它的置信区间和P值。
老板噎住了。他那张准备好长篇大论的嘴,尴尬地张成了O型,愣了两秒,悻悻地走了。
我,在13号线的车厢里,激动地差点把煎饼果子拍在对面上铺小广告的大妈脸上。这!这不就是我做梦都想怼回去的话吗!我每次都在事后复盘时才想到的完美台词,他居然能现场发挥!
**6:00
PM:**
上班我准时下班。他没有像我一样,为了显得自己很努力而故意磨蹭半小时,到点就关电脑,走人。那潇洒的背影,深得我心。
**6:30
PM:**
我算好时间,提前一站下了车,在小区门口等他。我看到他从地铁站走出来,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我们擦肩而过,他没有看我一眼,像两个陌生人。我跟着他回到家,他开了门,走进去,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
我被关在了门外。
我这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我们虽然是同一个我,但似乎只有一个身体能回家。或者说,只有一个我配拥有那张能睡觉的床。
我试着敲门,没人应。我打电话,占线。
那一晚,我在楼下的24小时便利店里,靠着一碗泡面和免费热水,度过了我自由的第一天。我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这是小小的技术性调整。能够逃离上班的痛苦,这点牺牲算什么就当是为自由付出的代价吧。
更重要的是,我发现,上班我似乎有一个缺陷——他不会说话。
一整天,除了怼老板那句,他没有和任何同事进行过主动的语言交流。他像一个沉默而高效的幽灵,在办公室里穿行。他拒绝了所有闲聊,无视了所有八卦,把所有精力都用在了工作上。
一个哑巴,但业务能力超强的我。
这设定,带感!简直就是为我们公司量身定做的完美螺丝钉。
**第三章:那个我,他正在格式化我的人生**
分身的日子,就这么荒诞而又规律地进行着。
我成了13号线上一个真正的地铁流浪者。我摸清了每一趟列车的时刻表,知道哪个车厢的空调最足,哪个位置的信号最好能让我流畅地看视频。我每天的生活,就是坐着环线地铁,从东直门到西直门,再从西直门到东直门,日复一日地进行着一种名为生命的循环。
我把积灰已久的小说看完了,把收藏夹里的电影刷了一遍,我甚至开始观察地铁上的众生百态。那个每天在同一节车厢看康德的大爷,那个总是在打瞌睡却能在到站前一秒精准醒来的年轻女孩,那个偷偷用计算器算着什么的中年男人……我发现,原来当我不用思考工作的时候,世界是如此的生动有趣。
而上班我,则在职场上,活成了我做梦都不敢想的样子。
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了我留下的所有烂摊子。那个被我拖了半个月的项目,他三天就搞定了,还顺便优化了算法,让程序的运行效率提升了15%。那个最难缠的甲方,被他用一份毫无破绽的数据报告怼得哑口无言,最后还客客气气地称他一声张老师。老板再也不敢轻易找他麻烦,甚至在会上公开表扬他沉稳、干练,是年轻人的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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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天最快乐的时刻,就是晚上六点,手机叮地一声,收到上班我通过某个匿名邮箱发来的工作日报。那日报写得,条理清晰,重点突出,附带明日规划,堪称职场范本。我看完后就转发给李胖子,让他学习一下。
我躺在地铁的长椅上,翘着二郎腿,一边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一边享受着摸鱼的快乐。工资卡里的数字在涨,老板的骂声却消失了。
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吗
然而,这种完美的平衡,很快就被打破了。
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是公司的前台小妹。她有一次抱着一堆快递,想让上班我搭把手,结果上班我只是看了她一眼,就面无表情地绕过去了。小妹后来在茶水间跟人吐槽:张伟最近怎么了跟换了个人似的,高冷得不行,以前他还挺热心的。
第二个发现不对劲的,是我的死党李胖子。他中午想约上班我一起去吃新开的拉面,凑过去挤眉弄眼半天,上班我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默默地打开了自己的便当盒——里面是水煮鸡胸肉和西兰花。
李胖子后来微信上疯狂轰炸我:兄弟,你不对劲!你居然背着我减肥!你居然不吃我最爱的拉面了!你是不是偷偷交了女朋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只能含糊地回他:最近肠胃不好,医生建议清淡饮食。
真正让我感到一丝不安的,是上班我的变化。他正在格式化我的人生。
他开始不仅仅是沉默了。他身上那种属于我的、懒散的、不修边幅的特质,正在被迅速抹去。
他把我那件穿了三年的起球毛衣给扔了,换上了一件质感很好的羊绒衫。
他开始每天穿熨烫得笔挺的白衬衫。
他换了一副更贵的金丝眼镜,显得斯文又疏离。
他甚至……开始用香水了。是一种我闻所未闻的、清冷的木质香调。
我通过直播视角看着他在镜子前一丝不苟地整理着自己的领带,看着他用一种陌生的、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我们的脸,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哥们儿给自己装了升级补丁说好的工具人呢怎么还带自主意识觉醒的下一个版本是不是就要优化掉我这个本体了
他不再仅仅是我的一个分身,一个替我上班的工具。
他正在变成一个独立的、比我更优秀、也更陌生的张伟。
而我,这个躺在地铁上摸鱼的、真正的张伟,在他的光芒之下,显得越来越像一个多余的、苍白的影子。
直到那天。
那天,上班我又一次提前完成了项目,老板龙颜大悦,当众宣布,给他加薪,并提拔他为项目组长。
所有同事都在鼓掌,李胖子激动地给了上班我一个熊抱。
而上班我,在所有人的簇拥下,脸上没有一丝喜悦。
我通过那个链接,清晰地看到,他转过头,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窗,望向了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
他的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我无比熟悉的情绪。
那是和我每天早上挤上13号线时,一模一样的——疲惫与厌倦。
那天晚上,当我躺在24小时便利店的沙发上,准备入睡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但那个号码,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是我们自己的手机号。
短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和一个问号。
**我要辞职了,你呢**
**第四章:两个我的第一次正式会谈,在天桥上**
这条短信,像一颗深水炸弹,在我那片由摸鱼和安逸构成的平静湖面下,轰然引爆。
我辞职开什么国际玩笑我这边摸鱼摸得风生水起,事业(指地铁巡游)蒸蒸日上,你那边功成名就,眼看就要走上人生巅峰了,你现在跟我说你要砸了我们俩的铁饭碗
不对,重点是,他为什么要辞职
他,一个被创造出来专门用于工作的我,一个没有感情、没有欲望、只有KPI的完美社畜,怎么会产生辞职这种极具反叛精神的想法他不是应该像永动机一样,永远热爱工作,永远热泪盈眶吗
那个晚上,我失眠了。便利店里进进出出的客人,泡面的香气,收银机滴滴的声音,第一次让我感到如此烦躁。
我必须找到他,问个清楚。
第二天,我没有再坐着地铁环游北京城。我第一次,在早高峰之后,走出了地铁站。阳光刺得我眼睛发疼,我才意识到,我已经很久没有在白天见过这座城市了。
我靠着对上班我的模糊感知,像一个蹩脚的私家侦探,开始追踪他的足迹。
他没有直接去公司。
他拐进了一条安静的胡同,在一家小小的、不起眼的咖啡馆门口停下。他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看着橱窗里一只正在打瞌-睡的橘猫,站了很久。
他的背影,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有些落寞。
我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地看着。
我发现,他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工作机器了。他会因为路边的一朵小花而停下脚步,会给街边的流浪汉买一个热包子,会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抬头看看天上的云。
这些事,以前的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以前的我,脑子里只有需求文档、deadline和老板那张臭脸。
他正在用我的身体,体验着一种我从未体验过的、更细腻的生活。
晚上,我给他回了短信:老地方见。
老地方,是我们以前压力大时,唯一会去的、公司附近的一座废弃天桥。
午夜,天桥上空无一人,只有风声。
我先到了。没多久,他来了。
我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甚至穿着同款不同色外套的张伟,在时隔一个月后,第一次,面对面地站在一起。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先开口,声音有点干涩。
他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我,那双和我一样的眼睛里,却是我从未有过的平静和……疲惫。
我累了。他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和我的也一模一样,但更低沉,更沙哑。
累你是个机器人吗你被创造出来就是为了上班的!我有点失控。
我不是机器人。他摇了摇头,我拥有你所有的记忆。从你第一次被老板骂哭,到你为了一个项目连续熬了三个通宵,再到你每次挤上13号线时那种想死的绝望……这些记忆,我都有。
我愣住了。
我以为,只要像你希望的那样,成为一个完美的员工,就能摆脱那种痛苦。他继续说,我做到了。我让老板闭嘴,让甲方满意,我拿到了你想要的所有荣誉和奖金。但是,那种痛苦,并没有消失。它只是换了一种形式。
我每天处理着无穷无尽的邮件,参加一场又一场毫无意义的会议,为了一个LOGO的大小和甲方扯皮半天……我感觉自己像一个高级的、被数据流包裹着的囚徒。我能感知到你在地铁上的自由,你能‘看’到我的高效,但你能‘感受’到我的疲惫吗
我无言以对。
你每天在地铁上,可以看书,可以发呆,可以观察这个世界。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我从未听过的……羡慕,而我,看到的世界,只有办公室那块小小的屏幕,和屏幕上不断跳动的KPI。你觉得,这是公平的吗
我们是同一个人!我反驳道,你享受了升职加薪,我承担了无家可归!
‘家’他笑了,那笑容很苦涩,那个回去之后只有外卖盒子和无尽沉默的出租屋,也算家吗你以为我关上门之后在做什么我在替你感受着那份深入骨髓的孤独。
我彻底说不出话了。
原来,我分离出去的,不仅仅是工作这个行为本身。
我分离出去的,是我所有的痛苦、压力、疲惫和孤独。
我像一个无耻的逃兵,把所有负面的东西都打包丢给了另一个自己,然后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用痛苦换来的、虚假的自由。
所以,你想辞职,然后呢我艰难地问,你想取代我回到地铁上
不。他摇了-摇头,我不想取代任何人。我只是……不想再这样活下去了。这个‘张伟’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我们都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那你想怎么样
他抬起头,看向远方城市的灯火,轻声说:我想重新活一次。或者说,我们。但在此之前,我们得先解决一个麻烦。
什么麻烦
那个发现我们秘密的人。
**第五章:第三个知情者,她是个魔鬼**
你说什么有人发现了我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上班我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便签纸,递给我。
纸上,用一种清秀的字迹写着一句话:
如果累了,就眨一下左眼。
这是谁给你的我大惊失色。
陈静。他说,我们项目组新来的那个女孩。今天下午开会时,她趁着传文件的功夫,塞到我手里的。
陈静那个安安静静,平时不怎么说话,但做事特别靠谱的女孩
我立刻回忆起我通过直播视角看到的画面。陈静确实和上班我接触比较多,但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交流。她只是偶尔会多看上班我几眼,眼神里带着一种探究。
她是怎么发现的
我不知道。上班我说,但她肯定不是今天才发现的。你还记得你感冒那次吗
我当然记得。大概是半个月前,我在地铁上吹了一夜的冷风,第二天就华丽丽地感冒了。我当时躺在长椅上,头痛欲裂,而远在办公室的上班我,也突然开始不停地打喷嚏,脸色苍白。
那天,上班我说,我正在工位上打喷嚏,陈静走过来,没有问我怎么了,而是递给我一杯热水,然后轻声说了一句:‘地铁上晚上风大,别睡着了。’
我听得头皮发麻。
她不仅知道我们是两个人,甚至连我在地铁上过夜都知道!
我们必须找到她,让她闭嘴!我下意识地说。
然后呢杀了她还是给她一笔封口费上班我用一种嘲弄的眼神看着我,你以为这是在演电影吗我们只是两个连房租都快交不起的普通人。
我被他噎得说不出话。
是啊,我这个本体,现在穷得只剩下时间了。
她不是敌人。上班我说,至少现在不是。她没有声张,只是给了我一个信号。她在等我联系她。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去见她。我们一起。
这大概是我人生中最诡异的一次约会。
我们,两个张伟,一前一后地走进了那家上班我曾经驻足过的咖啡馆。陈静已经在了,就坐在那只橘猫旁边的位置上。
她看到我们俩同时出现,没有丝毫惊讶,只是平静地抬起头,笑了笑,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坐吧。我就知道你们会一起来。
我坐下来,感觉浑身不自在,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你想怎么样我开门见山。
陈静没有回答我,而是看着上班我,柔声问:你还好吗最近看你很累。
上班我点了点头,说了句:还好。
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我忍不住问。
从你同事李胖子说你‘性情大变’开始,我就在留意了。陈静说,你们有很多破绽。比如,你(指着我)喜欢在思考的时候不自觉地转笔,而你(指着‘上班我’)喜欢用指关节敲桌子。你们吃饭的口味完全不同,一个爱吃辣,一个极其清淡。还有,你(指着我)虽然看似自由,但你的眼神总是游离的,像个旁观者。而你(指着‘上班我’),你的疲惫是刻在骨子里的,装不出来。
她顿了顿,继续说:最关键的,是你们身上的‘味道’。
味道我们异口同声。
对。陈静说,你(指着我)身上,是地铁里那种陈旧的风、消毒水和无数人气息混合的味道。而你(指着‘上班我’)身上,是办公室中央空调、打印机墨粉和压抑的咖啡因的味道。一个人的身上,不可能同时出现两种泾渭分明,又都如此浓烈的环境气味。
我目瞪口呆。
这个女人的观察力,简直是魔鬼级别的。
所以,你想把我们的秘密说出去
我为什么要说出去她反问,我只是觉得,你们这样……太可怜了。
可怜我不理解。
你以为你实现了工作与生活的平衡,但实际上,你只是做了一场工作与生活的分离手术。她一针见血,你(指着我),切掉了所有社会关系和责任,得到了一具在地铁里游荡的、空虚的自由灵魂。而你(指着‘上班我’),切掉了所有个人情感和欲望,得到了一个在办公室里高速运转的、麻木的躯壳。你们把一个完整的人,活生生地撕成了两半,一半是无根的浮萍,一半是无魂的机器。你们觉得,这值得吗
我和上班我都沉默了。
我不会说出去。陈静最后说,但我希望你们能找到变回去的办法。一个人,只有同时拥有了工作的烦恼和摸鱼的快乐,他才是一个完整的人。你们,应该合二为一。
她说完,站起身,摸了摸橘猫的头,离开了咖啡馆。
只留下我们两个张伟,和一个巨大的难题。
合二为一
怎么合再挤一次13号线,就能合并同类项吗
更重要的是,我们真的想变回去吗
变回那个,既要承受工作烦恼,又无法尽情摸鱼的、普通的、不完整的我
**第六章:最后的疯狂与《关于一名优秀员工决定主动优化自己的可行性分析报告》**
和陈静的会面,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们俩共同的窘境。
我和上班我之间的关系,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我们不再是本体和工具的关系,更像是……一对被命运捆绑在一起的、倒霉的异卵双胞胎。
我们开始每天在那个废弃的天桥上开会。
我向他吐槽地铁上的奇葩乘客,他向我抱怨工作中的傻逼甲方。
我把我玩的游戏心得分享给他,他把公司最新的八卦讲给我听。
我发现,当痛苦有人分担时,似乎就不那么痛苦了。
他也发现,当成就有人分享时,快乐好像也真实了一点。
但辞职那件事,始终像一根刺,扎在我们中间。
我还是想辞职。有一天,他说,那个新项目,老板已经批下来了。未来三个月,没有周末,每天加班到凌晨。我计算过,这样下去,这具身体会在52天后出现不可逆的生理损伤。
他说话的语气,像在分析一份数据报告,但内容却让我不寒而栗。
可是……辞职了,我们吃什么我问出了最现实的问题,你忘了,我们还有下个月的房租和花呗吗
他沉默了。
这是我们第一次,共同面对同一个,无法逃避的现实。
或许……我犹豫着说,我们可以不辞职,就……摆烂
怎么摆烂他问,我被设定成一个高效的程序,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完成工作。只要任务派发下来,我的身体就会自动进入最优解模式。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无比荒谬。
我创造出了一个我想成为的卷王,结果现在,我却要反过来求他别那么努力。
那……如果我们合并呢合并之后,由我来控制身体,我去上班,我去摆烂。我说。
你确定他看着我,你已经一个月没有工作了。你还记得那些复杂的代码怎么写吗你还受得了老板的PUA吗你还能在会议上保持清醒吗
我,也沉默了。
是啊,由奢入俭难。我已经习惯了这种无所事事的日子。再让我回到那个格子间里,我可能会真的疯掉。
所以,你看,这是一个死局。他总结道。
就在我们都陷入绝望的时候,上班我的手机响了。
是老板打来的。
上班我接了电话,开了免提。
老板在电话那头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小张啊,那个新项目,你明天早上给我一份详细的执行方案。要具体到每一个人每一天的工作量,明白吗明天早上!
说完,就挂了。
上班我放下手机,看着我,眼神里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决绝的光。
我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他说,哪怕只有一天,我也想为自己活一次。
你想做什么
辞职。他一字一顿地说,但不是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走。我要用一种……最灿烂、最疯狂、最‘张伟’的方式离开。
我看着他眼里的光,突然笑了。
是啊,反正都是死局了,为什么不玩把大的
那个晚上,我们没有回家,也没有去便利店。我们去了全北京最贵的网吧,开了个包间。
上班我,这个被设定为工作机器的我,第一次,没有打开工作软件。
他打开了一个空白的文档,开始敲击键盘。
他写的不是项目方案,而是一封辞职信。
一封长达一万字的、堪称史诗级的、充满了数据分析、逻辑推理、黑色幽默和辛辣讽刺的辞职信。
他把老板所有的管理谬误都做成了数据模型,用投资回报率(ROI)来量化其每一次失败的决策。
他把公司的无效加班时长和员工流失率做成了关联图表,并用线性回归预测公司在现有管理模式下半年内的倒闭概率。
他甚至把甲方那个傻逼LOGO放大的全过程,做成了一个三维动画,从色彩心理学、视觉构成和传播学上,全方位、多角度地证明了其设计的反人类性。
而我,这个摸了一个月鱼的我,则把我所有的游戏经验、小说构思、地铁见闻都贡献了出来。
我帮他把辞职信的遣词造句变得更加阴阳怪气。
我帮他设计了一个极具传播力的标题:《关于一名优秀员工决定主动优化自己的可行性分析报告》。
我们,两个我,第一次,如此高效、如此同心协力地,完成了一项工作。
当那封辞职信完成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上班我按下了发送键,收件人:公司全员。
然后,他看着我,笑了。那是他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
爽!他说。
爽!我说。
我们知道,我们回不去了。
但我们,也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真正的自由。
**第七章:地铁尽头的交汇,和一个新的开始**
辞职信在公司内部掀起了十二级地震。
我的手机被打爆了。老板的咆哮,同事的震惊,李胖子的担忧……但我一概没理。
上班我则直接关了机。
我们俩像两个完成了一场盛大恶作剧的少年,漫无目的地走在清晨的北京街头。
接下来,怎么办我问。
不知道。他说,但至少,今天不用上班了。
我们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又来到了13号线的地铁站口。
走吧。他说。
去哪
回家。
我们一起走进了地铁站,一起刷了卡,一起站在了那个我们命运交汇的站台上。
早高峰的人潮依旧汹涌,但我们的心情,却和以往截然不同。
列车进站了。
我们对视了一眼,一起走进了同一节车厢。
车门关闭。
列车缓缓开动。
我们站在车厢里,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象飞速倒退。
嘿。我碰了碰他。

如果……如果能合并回去,你想做什么
他想了想,说:我想去那家咖啡馆,不是站在外面看,而是坐进去,好好喝一杯咖啡,摸一摸那只橘猫。
我呢,我说,我想把我在地铁上构思的那些乱七-糟的故事,写下来。
列车驶入了我们之间最长的一段隧道。
车厢里的灯光熄灭了,陷入一片黑暗。
在黑暗中,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融合。
上班我的疲惫和坚韧,摸鱼我的懒散和想象力……所有的一切,都在重新汇聚。
我感觉我不再是旁观者,也不再是执行者。
我,正在变回一个完整的我。
当列车冲出隧道,光明重新降临的时候,车厢里,只剩下了一个张伟。
我抬起手,看了看。这是我的手。
我闭上眼,感受了一下。我能清晰地回忆起过去一个月,我在办公室敲下的每一个代码,也能回味起我在地铁上看完的每一本小说的情节。
两种记忆,两种人生,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我,回家了。
我掏出手机,解散了所有的工作群,拉黑了老板。
然后,我给陈静发了一条短信:谢谢你。有空一起喝咖啡吗我请。
她秒回:好啊。
我走出了地铁站,阳光正好。
我不知道我的未来会怎样,但我知道,我再也不会踏进那座写字楼了。
我的人生,在今天,才算真正开始。
而我的第一个故事,就从一趟开往春天的地铁开始写起吧。
它的名字,我都想好了。
就叫,《分身996,我带薪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