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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整个人猛地往窗外一坠,全靠十指死死扣住窗沿。
几块碎石从我脚边坠落悬崖,久久听不到回响。
最后一次道别哦——王小胖笑着掰开我一根手指。
其他人哄笑着依次松手:永别了,大学生——
就在最后那只手即将离开时,我猛地扭头咬住他手腕,血腥味瞬间充满口腔。
借着对方吃痛松手的瞬间,我像头濒死的野兽,后仰摔回车厢。
趁着众人发愣之际,我猛地扑向驾驶座。
陈砚南仓皇转身,可我的手却已经抓住了方向盘。
姜红樱!你想死别拉上我们!
他修长的手指关节发青,试图用巧劲扭转方向。
而我直接用手肘狠击他太阳穴,指甲在他手背上剜出五道血痕。
我不想死!但你们想逼死我,那你们也别想活!
方向盘在我们争夺下疯狂旋转,整个车厢发出金属扭曲的刺耳声。
林晓梅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尖声叫道:姜红樱!你住手!
可是班车剧烈摇晃,她连站稳都做不到,更别说来阻止我了。
车身倾斜到45度时,后排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嚎。
娘啊——!我们会不会死啊!
陈砚南的眼镜滑到鼻尖,露出底下惊恐的瞳孔。
我趁机用全身重量压向左侧,方向盘终于发出咔的脆响,彻底转向悬崖方向。
在失重感袭来的瞬间,我反而松开方向盘,转身对林晓梅露出染血的牙齿。
你们不是要送我上大学吗黄泉路......咱们一起走!
林晓梅徒劳地抓着座椅扶手,失声尖叫:陈砚南!快想办法!
陈砚南的眼镜飞出去砸在挡风玻璃上,他疯狂踩着毫无反应的刹车,喉咙里发出困兽的呜咽。
救命!救命啊!有人用头撞着车窗,血顺着玻璃往下淌。
当车头彻底冲出悬崖的瞬间,所有哭喊都变成了悠长的尖叫。
就像那年,我在墓坑里听到的地面上传来的,渐行渐远的欢笑声。
时间忽然变得很慢。
我看见陈砚南松开方向盘的手,看见林晓梅猩红的发卡划过一道弧线——
我往后仰去,任由自己栽出车窗外。
就算是死,我也不要和这些肮脏的人死在一起。
咔嚓!肋骨折断的剧痛让我清醒。
我悬在崖壁的野枣树上,枝丫刺进皮肉的血腥味格外真实。
而崖底传来的闷响,像三十三个麻袋同时砸进深渊。
轰——
下一瞬,崖底爆发的火球将整片天空染成血色。
热浪裹挟着汽油味冲天而起,惊飞了整座山的乌鸦。
三个小时后,爹娘的呼喊声从崖壁上方传来。
我挂在野枣树上,看着救援队的手电光划破夜幕。
救援队在崖底搜寻了三天三夜,最终只找回三十三具焦黑的遗体。
林晓梅那只猩红发卡,早已被熔成了扭曲的金属疙瘩。
县里的报纸用整个版面刊登了遇难者照片,也历数了他们的罪状。
人人都说,他们罪有应得。
三天后的清晨,我终于站在省城大学门口。
晨光给烫金的校名镀了层金边,爹娘突然紧紧攥住我胳膊。
我摸着手上结痂的伤口,忽然想起崖壁上那株救命的野枣树——
原来有些根系,注定要在深渊里开出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