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极致的绝望与喧嚣的庆典,在那一刻形成了地狱与人间的残酷分割线。
那时,我是被锁在炼狱里等待化为灰烬的祭品,而苏念筱正小鸟依人地靠在他身边,欣赏着这美不胜收的景象。
如今,烟花依旧。
只是施放烟花的人,和站在烟花下的人,心境早已天翻地覆。
眼前这耗费不菲、试图打动我的璀璨,都不过是转瞬即逝的虚幻,都包裹着令人作呕的虚伪和算计。
它们照亮不了黑暗的过往,更温暖不了早已冰封的心湖。
我看了几分钟,像是在旁观一场与己无关、又充满讽刺意味的轮回闹剧。
然后,没有丝毫留恋,转身,走回明亮的室内,随手拉上了厚重的遮光窗帘。
我看着桌角顾沉的照片。
他的愿望,现在我替他去实现。
突然,脚步声踉跄冲近。
是顾临渊。
他不知道怎么闯过防线冲到我桌前的,样子骇人:蓬头垢面,眼底布满疯狂血丝。
他左手拿着一个打开的蓝丝绒盒,一颗切割完美的硕大粉钻戒指在里面刺眼地闪着光——
这是在国际拍卖会刚拍下的,你一定会喜欢。
我没有理会他。
他突然掏出匕首。
一条深红的伤口从肘部划开。
淋漓的血顺着手臂滴在大理石地面上。
流萤!他想抓住我的手。
够不够…够不够表达我的错!他喘
息着。
在他指尖碰上来的前一秒,我猛地抽手后退。
顾先生,请自重。
过去的沈流萤,早已烧成灰烬。
现在和你说话的,是陌生人。你的道歉,我听见了。不接受。也永远不会原谅。马上走,并且,永远消失。
他转身离开了。
就像从未出现过。
后来,艾哈迈德轻描淡写提起过一句: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公司大概快撑不住了。
我没问。
医院扩建工程如期启动。
顾沉那张笑容干净的照片,依旧安静地立在宽大的办公桌一角。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将他温润的眉眼镀上了一层柔光。
照片旁,摊开的是新医院的宏伟蓝图。
图纸上,线条精确,区块分明,一座集尖端医疗、儿童关怀和人道主义救援于一体的现代化医疗中心跃然纸上。
它正以惊人的速度,在这片土地上,从愿景变为现实。
半年后。
热火朝天的工地。
巨大的塔吊挥舞着长臂,将预制构件精准地吊装到位。
混凝土泵车源源不断地注入建筑的骨架。
戴着安全帽、肤色各异的工人们在指挥调度下高效协作。
钢筋丛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攀升,每一个环节都严丝合缝,不容差错。
又签完一批文件。
放下笔,最后看了一眼顾沉笑容干净的照片。
拿起下一份报告。
顾临渊
这个名字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如同投入深潭的一粒微尘,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他和他带来的那些锥心蚀骨的背叛与伤害,早已被时间的流沙深深掩埋,被眼前这充满生命力与建设性的忙碌彻底覆盖。
从未有人再提,在我心中,也早已失去了任何分量。
我的路,在脚下清晰地延伸出去。
它不再被仇恨或悲伤扭曲,不再被虚假的温情或残忍的掌控遮蔽。
这条路的尽头,是无数等待救治的生命,是顾沉理想中那个没有病痛阴霾的世界一角。
那里没有回头路,也不需要回头。
阳光炽烈,蓝图在望,机器轰鸣——这就是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