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咳、咳呃......
沈竹玉,你别死,你死了老娘做鬼都要下来骂你。
苏齐慌张地跪在岸上,给我做心肺复苏。
是我执意要来游泳的。
渐冻症让我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僵硬,肌肉不受控制地萎缩。
我不甘心,我想抓住最后一点能自由活动的时间。
可我高估了自己。
刚游出去没多远,我的小腿就突然抽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下沉。
冰冷的海水瞬间灌进我的口鼻,苏齐拼了命地把我从水里拖了回来,对我边哭边骂。
沈竹玉!你这个犟种!
从小就犟!学习犟,画画犟,连嫁给许光河那个混蛋也犟!
现在命都快没了,你还犟!
我求求你,别犟了,好不好
跟我去瑞士,我们去治病!我联系了最好的专家,一定有办法的!
我咳出几口咸涩的海水,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终于,虚弱地点了点头。
去瑞士的路上,我的病情又加重了。
在飞机上,我咳出了一口血,染红了苏齐的衣袖。
飞机一落地,苏齐就马不停蹄地把我送进了早就安排好的医院。
顾言之,是渐冻症领域的顶级专家。
他为我的身体状况做测评,我的手,已经连一支笔都抓握不住了。
那支笔从我僵硬的指间滑落,掉在地上。
顾言之弯腰捡起来,重新放回我的手心,用他的手合拢我的手指,帮我握住。
别急,我们慢慢来。
他的声音很温和,病房门却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沈竹玉!
一声暴喝,许光河带着滔天的怒火和恐慌跑了进来。
他双眼布满了血丝,下巴上全是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又疯狂。
他死死盯着顾言之握着我的那只手,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沈竹玉,跟我回家!
他一把挥开顾言之抓住我的手腕,捏得我手腕生疼。
我费力地控制着肌肉,从他滚烫的掌心里抽回了自己的手。
许光河,我看着他,声音很轻,也很累,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许光河的身体剧烈地一震,脸上血色尽失。
他被这句话刺痛,突然放软了姿态,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卑微的语气哀求我:
竹玉,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知道了,那首曲子......是你写的,是宋时念骗了我。
是我混蛋,是我有眼无珠,我把鱼目当了珍珠。
我和宋时念已经断了,我再也不会见她了,你跟我回去,好不好求你了。
想起十八岁那年,我录完唱片,满心欢喜地去找他,想把他带到钢琴房送给他。
在学校转了一圈都不见他的身影,却在琴房门口看到他把宋时念拥在怀里,满眼都是惊艳和爱慕。
原来真相迟到了这么多年,才姗姗来迟。
可又有什么用呢
我已经,连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顾言之看出了我的状态很不好,立刻上前,挡在了我的面前。
这位先生,病人需要休息,请你离开。
许光河却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指着顾言之的鼻子骂。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勾引我的女人
给我滚!
是他顶替了我的位置吧,竹玉只要没有他,只要我们离开这里,我们一定能回到以前那样,对吗
回到那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世界。
他固执地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崭新的音乐盒,颤巍巍地把音乐盒递到我面前。
里面传出的,正是那首《光河》。
竹玉,你看,我重新做了一个。
你回来,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可是许光河,这已经不是十五岁的那个音乐盒了。
我也不是,那个十五岁的沈竹玉了。
许光河!你还有脸来!
给我买完面包回来的苏齐正好看到这一幕。
她想都没想,一巴掌扇在许光河的脸上:
婚礼上和宋时念乱搞的是谁啊!你现在来装什么情圣贱不贱呐!
许光河站在原地,任打任骂,一动不动。
他只是红着眼睛,悲哀地看着我,希望我能像以前一样,为他心软。
可我只是觉得好累,好疲惫。
我无力地闭上眼,把音乐盒递给苏齐:
苏齐,帮我把垃圾,扔掉。
许光河满脸诧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不敢相信,我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