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如果我不与他和离,他就不会替你去谢家。
崔元姬手里的酒壶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苦涩道:是我害死了他。
沈玦瞳孔紧缩。
崔元姬现在是什么意思她又重新爱上裴晏了
人死了,她来劲了
崔元姬起身晃晃悠悠地走,眼光刺的她差点看不清路,跌倒。
他是恨透了我,心死了。
沈玦心里一慌,下意识想要去拉她,却在触碰到他指尖的刹那,被甩开。
我们,我们所有人都对不起他。
崔元姬走远了…
沈玦怔在原地。
按照他的想法,裴晏死后,崔元姬是清河崔氏这一代的掌权人。
他会和母亲不一样,他是嫡出的正统,享受无边的荣耀。
甚至…他想到父亲…
他处心积虑接近崔元姬,是为了有朝一日站在万人之巅,哪怕是女人的玩物!
可崔元姬浑浑噩噩如同一个废人。
这让他惶恐。
翌日,圣上诞辰,宴请群臣。
沈玦出门时,却发现崔元姬早走了。
他孤身到宫门,却被侍卫拦下。
我是吏部尚书崔元姬的夫君,裴家的嫡子!!
侍卫睨了他一眼,随即戏谑道,现在的郎君当真是不知廉耻。
谢将军早入席了,你若真是她夫君,为何独自一人你当皇宫是东市的商铺,想进就进
沈玦被羞辱得满脸通红,余光瞄到裴父,急忙过去。
父亲,快些带我进去。
裴父年岁不小,被这一出吓得翻白眼。
他看了眼周围,眼里有了一丝不满。
你连一个女人都抓不住,能成什么大事!
沈玦这半年被磋磨得满脸憔悴,哪里还见当初的清雅风姿。
只有一副疲劳皮囊。
但他已经无路可走了。
父亲,你,我,母亲,是一条船上的人,当年若不是我母亲,你又怎能——
裴父眼神一凛,闭嘴,我带你进去。
皇上寿诞,举国欢庆,阖宫张灯结彩。
宴还未开,崔元姬已酩酊大醉。
百官携家眷而来,她望着身侧空荡荡的座位,恍惚想起少时。
他总会跑到她身侧,哪怕总有人对她议论纷纷。
他安坐不动,实则指尖掐的她大腿一阵阵抽痛。
有人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酒杯。
一会儿几位皇子和圣上来了,你这副醉醺醺的样子,才解禁紧赶着去送死
崔元姬抬头紧眯双眼看了良久,才认出眼前人。
她的好友范阳卢氏,卢月清。
她夺回酒杯一饮而尽,语气满是不屑,呦,卢医师刚回京就有空训我
崔元姬抢了一旁人的酒壶一饮而尽。
卢月清翻了个白眼,她六年前去边关当小小军医,是因为得知了一桩了不得的大事。
先帝病故,沈家被弃,竟是世家联手所为。
世家毒杀圣上,诬陷沈家,以裴崔两家为首,世家妄图推新帝登位。
而后因为新帝自缢,此事不了了之。
她走是为了避祸。
却不想,再回京,崔元姬这头却出了大乱。
卢月清抓着她衣领把人拖到了后花园,不都是你自己选的吗
当初在得知这件事时,我给了你选择,我说你要是选他,我拼尽所有,什么官位,前程,我全都不要了,我一定给你俩找个出路。
但你选了崔家,你现在又猫哭耗子假慈悲什么
良久,崔元姬眼底汹涌的悔恨蔓延,不,我只是…
你只是为了自己良心好过!
裴晏才没有那么贱,会因为你这样在底下心疼你!
卢月清气得浑身止不住颤抖。
她和崔元姬是世交,对这里头的事情心知肚明。
当初几近东窗事发时,她说过,坦诚相告也未必不是解法。
是崔元姬一意孤行,非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龌龊,恶心!
算来算去,人死了。
谁有苦衷,但伤害就是伤害,解释就是给自己脱罪。
崔元姬被这句话砸得如梦初醒。
我以为我什么都算到了。
她本就颓然的身子摇摇欲坠。
卢月清:世事不会尽在你的掌握,世事也不会都那么凑巧。
是啊,她曾经有很多路,不是两条,而是无数条。
但她偏偏选了最卑劣的一条。
因为那条路,只需要牺牲裴晏一个人。
她以为自己绝顶聪明。
实际上蠢笨如猪。
我后悔了,卢月清,我后悔了,我当初应该跪在他面前将实情告知,他要杀要剐我都受着,他要崔家满门赎罪,我也认。
崔元姬跪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我错了,我真的后悔了,老天能不能把裴晏还给我。
哪怕是让他提剑来杀我,也好啊!!
崔元姬从来都是桀骜的性子。
可这样子的她,卢月清从未见过,顿时哑声,那些话咽了回去。
别哭丧了,头七都过了,坟头草估计都长起来了,你要是真有心,不如去查查当年的事情。
卢月清和崔元姬的脚步同时顿住。
何意
我怀疑裴晏与你和离,除却你的谋算,还有旁人在做局。
或许,他的死另有蹊跷。
崔元姬倏然眼冒狠厉,什么
我去查过谢长乐。
此是深宫,崔元姬酒吃得太多,脑子明显是晕的。
卢月清言简意赅,于郡谢家是五年前来到于郡,府门常年紧闭,路过的老妪说,院子里的荒草曾长出门外。
......
崔元姬沉默良久。
那就是谢家这五年并不在于郡。
可他那日去,谢府分明很整洁,天家甚至在邙山钦赐埋骨之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沈玦寻了过来,见到卢月清微微颔首娘子,宴会要开了。
崔元姬深吸一口气。
行至今日,沈玦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也是一枚无法舍掉的棋子。
她也知道这段日子,她浑浑噩噩,裴父没少在外奔走。
那么老的人了,却始终放不下对权利的追寻。
想到这些,她伸手扶了扶沈玦的脸庞。
半晌问道:夫人,可还记得谢长乐。
沈玦一怔,结结巴巴道:父亲给我选的,可惜定下后人就死了。
你不曾见过她
不曾。
崔元姬摇了摇头,主动拉住他的手。
沈玦被她突如其来的发问扰得心神不定。
娘子,是怀疑兄长的死
没有,我只是好奇,他同怎样的人葬在一处了。
崔元姬踮起脚在沈玦唇上落下一吻,这段时间忽略夫人了,现下想明白了,死人就是死人,比不得活着的你。
崔元姬回到了从前,但沈玦却心乱如麻。
只是好奇嘛
毕竟崔元姬最近太奇怪了,他脆弱的精神紧绷着,不敢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