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大约是太过疲惫,沈随云竟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睡梦中,那本已淡去的香味再次萦绕着他。
一夜无梦。
再次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
沈随云蓦地翻身,抓起手机解锁。
屏幕上,最下方的绿色框代表着,裴钰依旧没有回复。
沈随云眉头紧皱。
不对劲。
即便裴钰想和他离婚,也起码会和他商量一下财产分割。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沈随云不再给裴钰发消息,而是开始打电话。
一连拨了十几个,都没有拨通。
手机没有关机,但就是无人接听。
沈随云又从上手机里翻出消费账单,去了裴钰常去的地方找她。
一个上午过去,一无所获。
炎炎夏日,沈随云坐在冷气十足的车里,出了一身汗。
他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裴钰不是小孩子了,她应该只知道自己在干嘛。
既然她不接电话,那就是不想见他。
他与人相处一向很有分寸感,从不逾越。
可这次,有一个念头一直在他脑海中跳跃。
那就是,要快些找到裴钰。
叮铃铃——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沈随云余光看到了屏幕上的裴钰两个字。
他几乎是一把抓起手机按了接听。
裴钰,你去哪儿了
......随云,是我。
沈随云愣了一瞬,妈,怎么是您裴钰回家了
裴母未置可否,只是略显冷漠道,你找小钰的话,来我家吧。
电话挂断,沈随云立马发动车子。
他没有多想裴母的态度,只以为她知道了他们闹矛盾的事。
到裴家的时候,裴母站在楼下小花园等他。
欢欢站在她脚边,见到沈随云,只是低低地喵了一声,少见地没有蹭上来。
沈随云看了它两眼,随即目光聚集在裴母高雅的盘发上。
那上面没有首饰,只戴了一朵白色的花。
他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那洁白的颜色,让他想起了医院里死亡病人脸上盖的白布。
而习俗里,头戴白花,也代表着家中有丧事。
裴母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直接把手中的A4纸递给他。
沈随云下意识接过低头。
——死亡证明
姓名:裴钰
性别:女
......
这张纸上的内容像一道惊雷劈在他的头上。
裴母声音有些哑,你是医生,应该很熟悉死亡证明,配偶死亡自动解除婚姻关系,你以后不用再来了。
是的。
沈随云很熟悉死亡证明。
所以他很确定这份属于裴钰的死亡证明是真的。
可怎么会呢
两个月以前,裴钰还在气冲冲地冲他发火,怎么可能昨天突然死亡
等等,昨天
他心头一震,迅速往下看。
死亡原因那一栏写着:ru腺癌广泛转移。
沈随云想起不久前的那通争执后的电话。
裴钰说,她ru腺癌复发扩散了。
他听到这话时在想什么来着
——又来了,那么多病人拼尽全力想活着,她却拿这种事开玩笑,难道以为这样说他就会丢下工作陪她吗
原来,裴钰说的是真的。
而他作为丈夫,因为自己的傲慢和偏见,连妻子死亡都要通过别人告知。
......她什么时候得的癌症
沈随云听见自己哑着嗓子问。
裴母眼神冷漠地说出一个医院的名字,自己去查吧。
沈随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医院的。
理智告诉他这种状态开车,是很危险的。
然而他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有配偶关系,他很顺利地调出了裴钰的全部就医记录。
三年前,她确诊ru腺癌。
长长的化疗次数后,进行了右边胸房切除手术。
直到两个月前再次复发扩散。
三年前,裴钰切除了一半的胸房。
三年来,他们夫妻关系紧张,夫妻生活几乎为零。
所以她不说,他也没发现。
但一个女人为什么生病却不肯告诉丈夫
沈随云头一次发觉,自己错的太离谱。
他对裴钰,真的很坏很坏。
沈随云目光浑浊地继续下滑。
他以为,此时此刻,不会有任何事能够调动他的情绪了。
直到他看到那行字:
——心脏移植配型
嗡了一声,沈随云的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