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咆哮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喘息,在巨大的地下管道内渐渐低沉、熄灭。刺目的车灯也随之暗下,只留下驾驶舱仪表盘几盏幽微的指示灯,在弥漫着浓烈血腥、焦糊和机油味的黑暗中,投下惨绿的光晕。
颠簸停止了。绝对的寂静如同沉重的幕布,骤然落下。只有水滴从高处滴落空洞的“滴答”声,以及……后斗里传来的、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喘息声。
血狼——那个如同钢铁铸就的男人——坐在驾驶座上,没有立刻动作。金属呼吸面罩下的脸隐没在仪表盘幽绿的微光中,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眼睛,透过面罩的视窗,如同两颗冷却的寒星,反射着冰冷的微光。他静静地听着身后那微弱到几乎随时会断绝的呼吸声,听着每一次艰难的吸气都带着浓烈的血沫和内脏破损的杂音。
几秒钟的死寂。仿佛时间都在这片被血肉涂抹过的地下空间里凝固。
终于,他动了。
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冰冷的机械感。他拔出卡在武器槽里的链锯剑,锯齿链早已停止旋转,沾满了凝固的暗红血污。他随手将其靠在驾驶舱旁粗粝的混凝土管壁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接着,他解开腰间一条特制的、挂满各种工具和弹药扣的宽皮带,连同上面几枚造型狰狞的破片手雷一起,重重扔在脚边。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幽暗的光线下投下巨大的阴影。金属战靴踏在粘稠的血肉泥浆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啪嗒声。他没有去看后斗里如同破布娃娃般的零,而是径直走向管道一侧相对干燥、由几块巨大废弃混凝土板和锈蚀钢架支撑形成的角落阴影里。
那里,杂乱地堆放着一些蒙尘的金属箱子、缠绕着绝缘胶带的粗大线缆,以及一些被防雨布半盖着的、看不清轮廓的设备。血狼伸出那只戴着露指皮手套、同样沾满血污泥浆的手,极其粗暴地掀开一块厚重的、积满灰尘的防雨布,露出下方一个半人高的、外壳严重变形、布满剐蹭和焊接痕迹的墨绿色军用级金属箱。
箱子侧面喷涂着一个模糊不清、被划掉大半的鹰徽标记,下方是一行同样磨损严重的字母缩写:【F.S.O.M.】。箱体上布满了粗大的铆钉和沉重的机械密码锁。
血狼没有输入密码。他直接俯身,双手抓住箱子两侧特制的合金把手,手臂肌肉如同钢缆般瞬间贲张隆起!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呻吟声,那厚重的合金箱盖,竟然被他用纯粹的蛮力,硬生生地向上掰开、扭曲变形!
咣当!
变形的箱盖被他如同扔垃圾般甩到一旁,砸在混凝土管壁上,发出巨响。箱盖内侧,几根被强行撕裂的线缆和液压杆裸露出来,闪烁着微弱的电火花。
箱子里面的景象暴露在幽暗的光线下。
没有预想中的武器弹药。里面被分隔成数层,塞满了各种……极其违和的、与这暴力环境和血狼本人气质格格不入的东西!
最上层是码放整齐、密封严实的医疗包。不是垃圾场里常见的劣质货色,而是印着标准军用标识的真空无菌包装,里面能看到高级止血凝胶、战场缝合器、强效抗生素、血浆代用品、甚志还有几支闪烁着幽蓝色泽、标签标注着【细胞活性修复剂(军用)】的针剂!旁边还放着几套包括内窥镜、微型激光刀在内的精密手术器械,同样被擦拭保养得一尘不染,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中间一层则是各种型号的、闪烁着金属冷光的合金板、高强度聚合物填充块、形状各异的连接件和关节轴承,旁边甚至还有一台小型的、连接着多种切割和焊接头的多功能精密车床!
最底层被厚重的防震泡沫填充着,隐约能看到几个结构极其复杂、布满了精密齿轮和液压管线的金属肢体部件——那赫然是高度模块化的军用级机械义肢部件!其中一条包裹在防静电袋中的机械臂,其手掌结构精细得如同艺术品,五指关节处镶嵌着微型的力反馈传感器。
整个箱子,就像是一个被暴力打开的、移动的尖端战地维修站和外科手术室的结合体!其装备的先进程度和完备性,足以让铁穹任何一家黑市诊所的老板眼红到发疯!
血狼的目光在箱内扫过,冰冷而精准。他伸出那只沾满血污泥浆的左手,毫不犹豫地抓向最上层一个最大的军用医疗包,动作粗暴得像是抓起一块砖头。同时,另一只手探入中层,精准地抓起一管闪烁着幽蓝光泽的【细胞活性修复剂】和一整套战场缝合器械包。
他直起身,拎着沉重的医疗包和器械,金属战靴踏着粘稠的地面,一步步走向后斗。
后斗里,零的身体以一种扭曲的姿态瘫在冰冷的钢条和覆盖着厚厚血肉泥浆的帆布上。机车最后狂暴的碾压冲刺和飞溅的血肉,让他本就破烂的衣服几乎成了碎布条,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新的擦伤、淤青和凝固的血痂。胸前那道最大的撕裂伤,在剧烈的翻滚撞击下,翻卷得更加狰狞恐怖,暗红的血液混合着破碎的组织液,还在极其微弱地向外渗出。他的脸色在仪表盘幽绿微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死尸般的灰败,嘴唇干裂发紫,每一次微弱的喘息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和肺部积液的气泡音。
血狼站在后斗边缘,高大的身影将零彻底笼罩。他低头,冰冷的眼神如同手术台上的无影灯,毫无感情地扫过零遍体鳞伤的身体,最终停留在胸前那道最致命的伤口上。几秒钟的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需要紧急修复的、严重损毁的武器。
他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怜悯。他伸出那只戴着露指手套、同样沾满污秽的手,如同铁钳般,一把抓住零胸前破烂的衣襟,猛地向两边一撕!
嗤啦!
早已脆弱不堪的布料应声撕裂,令整个胸膛彻底暴露在冰冷、充满血腥味的空气中!翻卷的皮肉、断裂的骨茬、深可见骨的创腔、以及里面蠕动的暗影……惨烈得令人窒息!
剧痛让昏迷中的零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血狼对此视若无睹。他将沉重的医疗包“咚”的一声扔在后斗边缘,动作麻利地撕开无菌包装。他先抓起那管幽蓝色的【细胞活性修复剂】,拔掉保护帽,露出闪烁着寒光的细长针头。没有消毒,没有寻找血管,他直接屈起另一条相对完好的手臂,看准肘窝处一条还算清晰的静脉,针头如同毒蛇般狠狠扎了进去!拇指猛地推动注射器活塞!
冰蓝色的液体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注入零的血管!
“呃——!”昏迷中的零身体猛地一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灰败的脸上瞬间涌起一片不正常的潮红!全身的肌肉都在剧烈地痉挛、抽搐!血管在皮肤下如同苏醒的蚯蚓般根根暴起!一股狂暴的、近乎燃烧生命潜能般的火力,被强行注入这具濒临崩溃的躯体!
血狼看都没看零痛苦的反应。他随手拔出空针管扔掉,动作快如闪电地打开战场缝合器械包。他抓起一把造型奇特、前端带着微型高频振动刀片和止血激光的战场缝合器。没有预热,没有调试,他左手如同铁箍般死死按住零因注射药剂而剧烈痉挛的上半身,右手握着缝合器,如同最冷酷的外科机械臂,精准而迅速地探向那道翻卷的伤口!
嗤……滋滋……
高频振动刀片如同热刀切入黄油,瞬间切掉伤口边缘已经坏死的灰白组织,发出轻微的焦糊味。同时,内置的微型止血激光瞬间激发,精准地灼烧封闭暴露的微小血管断口,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和蛋白质烧焦的气味。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精准、高效、冷酷到极致!
剧痛如同海啸般冲击着零的意识!即使处于深度昏迷和药剂带来的狂暴刺激中,他的身体依旧本能地疯狂挣扎、扭曲!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嘶鸣!但血狼那只按住他的左手,如同万吨液压钳,纹丝不动!将他牢牢固定在冰冷的钢条上!
缝合器的针头带着坚韧的生物缝合线,如同穿花蝴蝶般在翻卷的皮肉间飞速穿梭!每一次下针都精准地避开重要的血管和神经束,每一次打结都牢固无比!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艺术的流畅感,却又蕴含着纯粹机械般的冰冷和漠然。仿佛他缝合的不是一个活人的血肉,而是一件破损的战术护甲。
汗水混合着零伤口溅出的血沫,顺着血狼金属呼吸面罩的边缘滴落。他露在面罩外的下半张脸,线条紧绷如同刀削,紧抿的嘴唇透着一股近乎残酷的专注。那双冰冷的眼睛,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倒映着伤口翻卷的血肉、跳动的激光和飞溅的血珠,没有丝毫波澜。
时间在血腥味、烧焦味、高频振动器的嗡鸣和零无意识的痛苦挣扎中流逝。胸前那道最大的撕裂伤,在血狼那双沾满血污、却稳如磐石的手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强行“拼合”起来。翻卷的皮肉被拉拢、对齐,狰狞的创口被坚韧的缝合线强行闭合,只留下一条蜈蚣般扭曲、覆盖着血痂和凝胶的缝合痕迹。
处理完最大的伤口,血狼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抓起消毒喷雾,粗暴地喷在零左腿被金属碎片贯穿的伤口周围,凝固的血痂被冲开,露出里面发黑、翻卷的皮肉和隐约可见的骨茬。他换了一把更精细的镊子和手术刀,如同挖掘矿石般,精准地探入创腔,夹住那块深深嵌入肌肉和骨缝的、边缘烧焦变形的金属碎片。
镊子夹紧,手腕猛地发力!
噗嗤!
伴随着粘稠的撕裂声和细微的骨裂声,那块带着倒刺的碎片被硬生生拔了出来!带出一溜暗红的血珠和破碎的组织!
昏迷中的零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
血狼随手将染血的碎片扔到后斗角落的血污里,发出“当啷”一声轻响。他再次拿起缝合器,动作迅捷地将腿部伤口同样粗暴而高效地缝合、止血、覆盖凝胶绷带。接着是后背被霰弹划开的口子,肩胛骨的钝挫伤……每一处伤口都得到了同样冷酷、同样高效的处理。没有温柔,没有安抚,只有纯粹的、为了维持“工具”基本功能的修复。
当最后一处伤口被覆盖上凝胶绷带,血狼停下了动作。他直起身,微微喘息着。驾驶舱幽绿的仪表盘微光映照着他高大的身影,金属面罩上沾满了血点、汗珠和零伤口飞溅出的组织碎屑。那只戴着露指手套、刚刚完成精密缝合的右手,此刻正微微地、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
后斗里,零的身体不再剧烈挣扎。狂暴的细胞修复剂似乎在强行吊住他的生命之火,胸口的起伏虽然微弱,但比之前平稳了一些。只是那张被血污和汗水泥浆覆盖的脸上,眉头死死地拧在一起,即使在昏迷中,也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痛苦和惊悸。新缝合的伤口覆盖着半透明的凝胶绷带,边缘渗着组织液,如同一条条狰狞的蜈蚣爬满了他苍白的身躯。
血狼站在后斗旁,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再次扫过零的身体。他的视线没有在那些新缝合的伤口上停留,而是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零紧握的右手上——那里,沾满污泥和凝固血块的手指,依旧如同铁钳般死死攥着那把黑色的“黑脊”!
刀身沾满了污秽,只有那薄如蝉翼的刃口,在幽暗的光线下隐约流转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寒芒。
血狼的眼神微微一凝。他伸出手,动作不再粗暴,而是带着一种奇特的、近乎谨慎的缓慢,试图去触碰那把刀,或者零紧握刀柄的手指。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刀柄的瞬间——
嗡——!!!
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能量波动,毫无征兆地从零紧握“黑脊”的右手掌心位置扩散开来!伴随着这股波动,零右手手臂的皮肤下,数条极其细微的、如同电路板走线般的幽蓝色光痕,极其短暂地、如同接触不良般闪烁了一下!
虽然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但血狼的瞳孔却在瞬间收缩如针尖!
他猛地缩回了手!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高大的身躯极其轻微地震了一下!那双冰冷的眼眸深处,第一次清晰地爆发出无法掩饰的惊骇!那惊骇之中,还混杂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如同被最深信任之人从背后捅刀的暴怒和彻骨寒意!
“芯片……?!”一个低沉到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狂暴杀意的嘶哑声音,透过金属呼吸面罩,在死寂的管道里骤然响起!
他死死盯着零右手手臂上那转瞬即逝、已然消失的幽蓝光痕,又猛地抬头,如同最凶猛的掠食者般,冰冷暴戾的目光穿透面罩,狠狠刺向零那张在昏迷中依旧写满痛苦的脸!
“你他妈的……也成了公司的狗?!”
怒吼声如同受伤孤狼的咆哮,在空旷的管道内炸开,带着毁天灭地的狂怒和……一种被彻底背叛的、深入骨髓的痛楚!他猛地踏前一步,那只刚刚完成精密缝合的右手,此刻紧握成拳,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爆响!狂暴的杀意如同实质的风暴,瞬间将后斗中的零彻底笼罩!
就在这千钧一发、杀意即将彻底爆发的瞬间——
“咳……咳咳咳——!!!”
后斗里,零的身体猛地一阵剧烈的痉挛!他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弓起身子,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呛咳!大股大股暗红色的、带着泡沫的血块混合着黑色的组织碎片,如同喷泉般从他口鼻中狂涌而出!溅满了身下肮脏的帆布和他苍白如纸的胸膛!
刚刚缝合好的伤口在剧烈的咳嗽下瞬间崩裂!暗红的血液混合着透明的组织液,迅速染红了新覆盖的凝胶绷带!他灰败的脸上瞬间蒙上一层死气,微弱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而混乱,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断绝!
这突如其来的、濒死的呛咳,如同冰水般浇在了血狼即将爆发的狂怒之火上!
他那只紧握的、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拳头,硬生生僵在了半空!狂暴的杀意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在他眼中剧烈地翻腾、挣扎!他看着零如同破风箱般剧烈抽搐的身体,看着那喷溅出的、带着内脏碎块的黑血,看着那崩裂的、迅速被鲜血染红的伤口……
面罩下,那张冷硬如铁的脸,肌肉似乎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紧握的拳头,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松开了。
“操!”一声低沉沙哑、充满了狂暴怒意和某种更深沉无奈的咒骂,从面罩下狠狠吐出。
他眼中的惊骇和暴怒并未消退,反而变得更加复杂,如同风暴肆虐后的海面,底下涌动着更加汹涌的暗流。但那股即将毁灭一切的杀意,终究是被强行压了下去。
他不再看零的脸,也不再看他紧握“黑脊”的右手。冰冷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锁定了零胸前再次崩裂、血流如注的伤口,以及他口鼻中不断涌出的、带着内脏碎块的黑血。
【内出血加剧。肺部贯穿伤引发大出血及感染性渗出。生存概率持续下降。】芯片的提示在零昏沉的意识边缘闪烁,但血狼看不到。他只能凭借经验和那双冰冷的眼睛做出判断。
没有丝毫犹豫!血狼猛地俯身,动作快如闪电!他再次粗暴地撕开零胸前刚刚被血液浸透的凝胶绷带,暴露出下面狰狞翻卷、不断涌出暗红血液和黑色絮状物的创口!同时,他那沾满血污的左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捏住零的下颌,强迫他张开嘴,防止他被涌出的血块和呕吐物窒息!
“废物!撑住!”沙哑的怒吼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在零耳边炸响,试图穿透那濒死的昏迷。
他右手再次探向那个被暴力打开的军用医疗箱。这一次,他精准地抓起了两样东西:一个造型奇特、如同注射枪般的金属装置,里面装满了闪烁着淡金色光泽的粘稠液体——【纳米级战场凝血因子(强效/军用禁品)】;以及一个巴掌大小、闪烁着幽蓝能量光泽、布满复杂接口和探针的金属圆盘——【生物场强稳定器】。
他先将那金属圆盘【生物场强稳定器】猛地按在零剧烈起伏的胸膛正中央!圆盘接触皮肤的瞬间,幽蓝的光芒骤然亮起!数根极其细微的探针瞬间刺入皮下!一股冰冷而稳定的能量场瞬间扩散开来,强行压制零体内狂暴的生命体征波动,如同在汹涌的怒海上强行铺设了一层冰盖!
紧接着,他拿起那支【纳米级战场凝血因子】注射枪,看准零胸前创口深处出血最汹涌的位置,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噗嗤!
一声轻微的喷射声。一道淡金色的粘稠液体如同高压水枪般,精准地注入创腔深处!接触到血液的瞬间,淡金色的液体如同活物般迅速扩散、凝结!所到之处,汹涌的出血如同被无形的冰霜冻结,瞬间减缓、停止!创腔内翻卷的血管断口和破损的组织表面,迅速覆盖上了一层坚韧的、散发着微弱金光的薄膜!
效果立竿见影!零胸前创口涌出的血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虽然伤口依旧狰狞,但致命的出血被强行遏制住了!
血狼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再次拿起战场缝合器,如同最冷酷的裁缝,无视着创口深处那些被金色薄膜覆盖的、令人心悸的黑色絮状物和受损的内脏边缘,再次将崩裂的皮肉强行拉拢、缝合!高频振动刀片切割掉坏死组织,止血激光灼烧封闭微小血管,生物缝合线穿梭打结……整个过程比刚才更加粗暴,也更加迅速!
当最后一针打完,血狼将缝合器随手扔进医疗箱,抓起一大卷强效止血凝胶绷带,如同缠裹木乃伊般,粗暴但严密地将零的整个胸膛紧紧包裹起来。接着是处理口鼻涌出的污血,清理呼吸道……
当一切急救措施在冰冷的高效中完成,血狼终于停下了动作。他直起身,微微喘息着。驾驶舱幽绿的微光映照着他高大的身影,金属面罩上布满了汗水和血污的混合痕迹。那只刚刚稳定如磐石、完成了又一轮生死缝合的右手,此刻再次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指尖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痉挛。
后斗里,零的呛咳终于平息下来,只剩下极其微弱、带着杂音的喘息。胸口的止血凝胶绷带被染成了暗红色,但总算不再有大量鲜血渗出。他的脸色依旧灰败,但那股笼罩在脸上的死气似乎被强行驱散了一丝。只是眉头依旧紧锁,即使在深度的昏迷中,也仿佛承受着无边的痛苦和沉重的梦魇。
血狼站在后斗边缘,冰冷的眼神如同扫描仪,再次扫过零的身体。这一次,他的目光在零紧握“黑脊”的右手上停留了更久。眼神深处,惊骇、暴怒、杀意、以及那被强行压下的痛楚,如同沸腾的熔岩,在冰冷的岩石下翻涌不息。
最终,他的目光缓缓上移,再次定格在零那张年轻却饱经摧残、在昏迷中依旧显得脆弱而倔强的脸上。面罩下,那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复杂到难以言喻的情绪,如同砂轮摩擦着生锈的铁板,极其缓慢地、一字一顿地吐出几个字:
“第九特区……零号新兵……”
这几个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瞬间击穿了血狼眼中冰冷的岩石!一丝极其深沉的、如同刻入骨髓的痛苦和……难以磨灭的愧疚,如同幽灵般,在他那双淬火的寒星眼眸深处,一闪而过!快得如同幻觉。
他猛地转过身,不再看零。高大的背影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沉重。他走向那个被暴力打开的军用医疗箱,开始沉默而迅速地收拾散落的器械和药品,动作依旧干脆利落,却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他将那管空的【细胞活性修复剂】针管捡起,连同其他废弃的医疗垃圾一起,粗暴地塞进一个防污染的密封袋里。接着,他拿起那个依旧闪烁着幽蓝光芒、贴在零胸口的【生物场强稳定器】,看了一眼上面跳动的、代表生命体征的微弱光点,然后将其小心地取下,关闭能源,放回医疗箱特制的凹槽内。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医疗箱中层,那个装着【纳米级战场凝血因子】注射枪的凹槽旁。那里,静静地躺着一个小巧的、由哑光黑色合金打造、表面没有任何标识的长方体盒子。
血狼的动作停顿了一瞬。冰冷的眼神在那个黑色合金盒子上停留了几秒钟。那眼神极其复杂,有犹豫,有挣扎,甚至有一丝……罕见的忌惮?
最终,他还是伸出了手。动作不再粗暴,反而带着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凝重。他拿起那个冰冷的黑色合金盒子。盒子入手沉重,带着一种特殊的金属质感。他伸出拇指,在盒子侧面一个极其隐蔽的指纹识别区按了下去。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蜂鸣。盒子表面瞬间亮起几道幽蓝色的光线,勾勒出一个复杂的、如同神经回路般的图案。伴随着一阵细微的机械运转声,盒子如同盛开的金属花朵般,从中间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盒子内部,填充着淡蓝色的缓冲凝胶。在凝胶的中心,静静地嵌着一枚……大约拇指大小、呈现出深邃暗金色泽的、结构极其精密复杂的多面体晶体!
晶体内部,似乎有无数微小的、如同活物般的金色光点在缓缓流动、旋转,构成一个不断变幻的、充满生命韵律的复杂光阵!一股微弱却极其精纯、带着蓬勃生命气息的能量波动,如同温暖的泉水般,从晶体内部散发出来!这股气息与这地下管道里的血腥、腐败和冰冷格格不入,仿佛来自另一个充满生机的世界!
【“生命摇篮”核心单元(原型)】——如果零此刻清醒,芯片或许会给出这样的识别信息。
血狼看着凝胶中那枚散发着温暖金光的晶体,冰冷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痛楚,有决绝,甚至有一丝……破釜沉舟的疯狂。
他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如同拈起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将那块暗金色的晶体从缓冲凝胶中取了出来。晶体入手温润,内部流动的金色光点仿佛在回应他的触碰,光芒微微流转。
他拿着晶体,转过身,再次走向战斗中昏迷不醒的零。这一次,他的步伐异常沉重,金属战靴踏地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在零身边停下,高大的身影再次将零笼罩。他低头,目光在零胸前被凝胶绷带紧紧包裹、依旧微微渗着暗红的伤口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他伸出左手,动作带着一种奇特的“轻缓”,轻轻按在零左侧胸膛、心脏偏上的位置。
他的手掌宽大、粗糙、布满老茧和伤疤,隔着绷带也能感受到那坚实的力量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灼热。
接着,他抬起了右手。那只紧握着暗金色晶体的手。晶体内部的金色光流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旋转的速度陡然加快,散发出的温暖能量波动更加明显。
血狼的眼神变得无比专注,无比凝重。他如同一个即将进行最精密操作的机械师,又像一个准备献祭的祭司。他缓缓地、极其稳定地将右手掌心的暗金色晶体,对准了左手按住的、令心脏偏上的那个位置。
就在晶体即将接触到绷带的瞬间——
嗤!
晶体内部的金色光流猛地爆发!一道极其凝聚、如同实质般的温暖金光,如同拥有生命般,瞬间穿透了厚厚的止血凝胶绷带,毫无阻碍地没入了零的胸膛!
“呃——!!!”
昏迷中的零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极致温暖与撕裂剧痛的洪流,瞬间席卷了他濒临崩溃的身体!他灰败的脸色瞬间涌起一片不正常的金红色泽!全身的血管都在皮肤下剧烈地跳动、贲张!仿佛有亿万只灼热的蚂蚁在他体内疯狂钻行、啃噬、同时又带来一种新生的、难以言喻的活力!
血狼死死按住零剧烈挣扎的身体!左手如同焊在了零的胸膛上!他的额头青筋暴起,金属呼吸面罩下的脸因用力而显得狰狞!右手紧握着那块暗金色晶体,晶体内部的光流如同沸腾的岩浆,疯狂旋转、倾泻!温暖而狂暴的能量源源不断地注入零的身体!
整个地下管道仿佛都被这奇异的景象照亮!金光透过绷带,在零的胸膛上形成一个不断脉动的光斑!零的身体在狂暴的能量冲击下剧烈地抽搐、颤抖,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野兽般的痛苦嘶鸣!新缝合的伤口边缘,凝胶绷带被撕裂,暗红的血液混合着丝丝缕缕的金色流光渗出!
血狼如同镇压着狂暴凶兽的磐石,纹丝不动!只有那双冰冷的眼睛,死死盯着零胸膛上那脉动的金色光斑,眼神深处是孤注一掷的决绝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深不见底的疲惫。
时间在痛苦的嘶鸣和狂暴的金光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零胸膛上那脉动的金色光斑终于开始缓缓减弱、内敛。他身体的抽搐也渐渐平息,只剩下剧烈的喘息和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灰败的脸色被一种虚弱的、带着淡淡金晕的红润取代。
血狼缓缓收回了右手。那块暗金色的晶体,此刻光芒黯淡了许多,内部流动的金色光点也变得稀疏、缓慢。他极其小心地将晶体放回那个黑色合金盒子里的缓冲凝胶中,盒子无声地闭合,幽蓝的光线熄灭。
他松开按住零胸膛的左手。那只手,此刻也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掌心一片滚烫。
他后退一步,高大的身影在幽暗中如同沉默的山岳。冰冷的目光再次扫过后斗中陷入深度昏迷、但呼吸已趋于平稳的零。那眼神中翻腾的惊骇、暴怒和痛楚并未消失,只是被一层更深的、岩石般的冰冷和疲惫所覆盖。
他不再停留。转身,踏着粘稠的地面,走向那台沉默的履带机车。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死寂的管道内回荡,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凝固的血色和沉重的过往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