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李越是谁李越是我的亲妹夫。
当年我妹妹园园走的时候,扯了一口气儿千叮咛万嘱咐叫我看好李越这个兔崽子,生怕他惹出什么事儿来,为此我当哥的没少操心。
罗天一见我这架势扯了扯我衣角,道：我就猜到你是这反应。冷静点。
你他妈让我怎么冷静,你和我说他怎么就跑到河里去了！
他皱了皱眉头,将我扯下来,从口袋里掏了盒烟来：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园园是怎么死的
我特别忌讳死这个字,更忌讳有人把这个字和我妹妹扯到一起,但如今他这么一说,心里火气跑到一半就停了,脑子里慢慢浮现出个轮廓来。
说到我妹妹,就得从我家说起了。
我家老头说我们这一支,是从明朝开始兴盛的,祖宗上下只做一种生意,就是摸鱼。
说白了,我们一家子,都是偷儿。
这也是为什么我小学没毕业的原因。当时老爷子坐在藤椅上,敲着烟斗告诫我：阿方呀,不是爹诓你,做我们这一行的,知道的越少越好,拿完东西换了钱走人,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清楚,才能撇得一身轻,不必叫人利用了去。
但那时我还是很想上学的,就和老爷子说：那我们没文化,万一摸错了东西怎么办
老头拿蒲扇一敲我脑袋骂道：那也比看到不该看的丢了小命儿好。
说着老头儿又黯然道：我不争气啊,咱家到我这只有你一个男丁,祖宗定了规矩这手艺一定得传下去,不然你也不至于上不了学啊。
然而因为我妹妹是个女孩儿,家里轮不到她管事,从小到大中考高考考研读博一路顺风没半点阻碍,老爷子疼她疼得紧,尽力想把她嫁个好人家,好撇开我们做的这档子混事,让她安安心心过一辈子。
当时李越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就与我笑说你怎么不嫉妒你妹妹啊。
我却真心不嫉妒她,李越这小子和我一块儿穿开裆裤上树下地掏鸟蛋捅蜂窝长大的,人是一等一的好一等一的靠谱,我又是和我爸一样疼园园疼到心里去,他两人要好,我们爷俩自然高兴的要命。
李越知道我家做的行当,但老爷子有心不叫他搀和这些事,只挑明了与他说你是要娶我老头家女儿的人,要娶她就赶紧离我们这些人越远越好,最好滚得老子我看不到你。
于是李越就痛并快乐地带着园园滚了,俩人找了个房子领了证生活在一起。
原本我爷俩觉得园园自此能与我们做的事撇得一干二净,不想有一天老爷子刚刚接了比大生意,主顾前脚出门,园园和李越后脚就进了屋。
园园进门单刀直入地问老头儿：爸,你是不是接了单
那几天老头子做坏了好几笔生意,脾气不怎么好,听她这么问不禁就火了,骂道：你老子我每天接的单多了去了,怎么我哪知道你问得是哪一单
园园脾气也不好,但出奇地没发火,只是耐心解释道：爸,我严肃和你说事儿呢,最近有没有人叫你去摸一支簪子还点名说必须你或者我哥去的
当时老爷子连带着蹲在一边儿的我脸色就变了,一是她说的与那道单丝毫不差,二是我们这儿被人守得严丝合缝儿的,不说人,就是个苍蝇它飞进来我们也能知道,摄像头还在房顶上摆着呢,这种事儿别人知道的可能性就是零。
况且主顾刚出去没一盏茶的功夫。
园园看了我俩的脸色就明白了,脸一白就跌倒在地上,一边李越将她半扶半抱搀起来,脸色也有点凝重。
我老头儿四下看了看,问李越：小越,这怎么回事
李越一脸的迷茫：我也不知道,今天早上园园起了床以后,就想起什么事儿一样非要往您这儿来。但我想着您的吩咐就去拦她,怎么拦也拦不住,就带着她过来了。
老爷子沉吟着没说话,我在一旁问：园园,我们是接了那笔单子,怎么了
我妹妹惨白着一张脸,十根手指紧紧抠着沙发：哥,那单子不能接啊,接了要死人的。
我刚觉着有些不对,就听得老爷子在一边嗤笑道：呸,老子做了这么多生意还没死过一个人,这单子老头儿我接定了！
说着叫人把我妹妹给送了回去,这事儿虽然有点邪乎,但我俩都没太在意。
老爷子亲手做了那笔生意,得了一大笔佣金。他照例上山捐了几柱香,回来的时候神情却不大对劲。
老头儿领着我到了书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问我：阿方啊,你知不知道为什么爸每做一笔生意就要上香
我没说话。
他意料之中一样叹气道：我们做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事儿,损阴德啊,每次捐一点,心里还好受些。随即抿了口茶水继续道,然而今天我上香的时候,有那么一根,烧到一半,硬生生从中间断了。要说这些事平时我决计不会在意,然而你妹妹半个月前那么一闹,我心里还真有些不安生。
我听了心里也奇怪得紧,只好劝他：爸,这些子虚乌有的,你怎么还真相信。
老头抬起头来,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空洞,他摇摇头说：你不知道,阿方啊,你不知道,我见着那簪子的时候,真是要命啊。我莫名其妙看他,却也问不出什么,只听得他念叨了几句要命啊就歇息去了。
第二天的时候,我还记得那天下午四点多天就阴下来了,雾霭霭地似乎要下雪,李越把车停在门口,打了几声喇叭叫我下楼。
打开车窗他眼里满是血丝,伸手紧紧攥住我的胳膊,哑着嗓子：阿方,园园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