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8
女人无奈地看了他们一眼,横抱起小玥就往外走去,就在刚才,她已经打了120。
沈灵仿佛这时候才闻清了那股血腥味,她的心不停地跳动。
小玥......我的小玥！
在她拔腿要追上的时候,许思晏眼中覆着水光,脆弱地道：沈灵姐,再过两小时要登机了......
登机难道比我女儿还重要吗！
他没想到沈灵不仅不像从前一样安抚他,反而用力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跑去。
我爸我妈也对视了一眼,连忙跟上了脚步。
小玥的右腿骨折、内脏轻度破裂、脑震荡。
但最严重的还是她的左眼,重度挫伤,需要摘除眼球才能保命。
知道这消息时,沈灵如遭晴天霹雳,有洁癖的她也顾不得干不干净,整个人瘫倒在地板上。
怎么会这样......她眼中流出泪,没想到小玥的伤并不是化妆,而是真实的！
想到刚才对小玥的冷言冷语,她咬紧了嘴唇,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她都做了些什么！
沈灵姐,你做什么！许思晏连忙按住她的手。
他关心地看着她,说道：小玥变成这样不是你的错,你忙着举办婚礼,哪有时间管小玥呢
倒是哥他......他欲言又止,是他没照顾好小玥啊。
沈灵回过神来,她心中又燃起一丝怒意,许宴人呢
她掏出手机就给我打电话。
一通、两通、三通......打到第八通时,仍旧是无人接听的忙音。
她不知道,这个号码注定无人接听。
电话打不通,沈灵开始发微信。
【许宴,你人去哪儿了我限你十五分钟赶到市医院来,否则我们离婚！】
语音条发出去一秒,界面亮起感叹号。
沈灵这才想起,她把我拉黑了。
她马上把我从黑名单拉出,又开始打我的视频通话,连打十通都无人连接。
哥怎么这样就算再生气也不该不管小玥啊。许思晏故作善解人意,实则火上浇油。
我爸我妈也生气了。
到底是在外面长大的,如此小家子气！
要是小玥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把他逐出许家！
沈灵听到他们的话,也不再拨打电话,神情陷入沉思。
许思晏见状上前,把自己的西服外套脱下来给沈灵披上,温柔地说：沈灵姐,可能哥只是跟你闹别扭,等他消完气就好了。
沈灵在这时抓住他的手,神色狐疑地看向他们,许宴…并不是会这么疏忽小玥的人。
她太明白小玥对我的重要性。
从小到大,小玥哪怕是磕破了一层皮,我都会紧张得不行。
更遑论小玥这次受了这么重的伤。
除非......
她想起了我在婚礼举办时发出的求救。
不,不可能......不会的！沈灵摇摇头,不安的心跳如擂鼓。
一个电话打破了宁静。
沈灵眸中不自觉地闪过一丝欣喜,但在看到来电是个陌生号码的时候,那股欣喜又消失了。
她接通,那头平静的男声通知她：你好,是沈灵女士吗根据群众报案,我们在丽翡别墅区15栋发现了一具男性尸体。
根据初步鉴定,那具尸体是你的丈夫,许宴。
9
警察局的法医解剖中心安放着我的尸体。
当看到我全身是伤、脸部青肿的尸体时,沈灵整个人呆在了当场。
跟在她身后的我爸妈也都发出一声尖叫,愣住了。
只有许思晏,他眼中划过恨意。
沈小姐,许伯父、许伯母,你们好。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法医走到了他们面前,他扫过他们的脸,说道：我是本次的法医,陆云。
也是许宴的朋友。
沈灵认识他,顿时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他的白大褂,陆云,这不是许宴对不对你是联合他骗我的对不对
她到如今,都没有脱下身上的婚纱。
陆云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不好意思。经过DNA的比对,他的确是许宴。
死者在生前经受了烙铁的烫伤、腿骨被钢管打折、手掌钉满了图钉。
最后由于心脏被一把水果刀连续捅伤,失血而死。
我爸呆住了,他问,怎么会…是谁杀了我儿子是谁
陆云扶了扶眼镜,残忍又平静地说道：是一个在逃的绑匪。而且据我所知,许宴应该向你们求救过的。
只是你们......他上下打量了会儿装扮精致的他们,冷笑道：忙着参加婚礼。
在讲出我的死因时,沈灵再也无法接受,她从嗓子里发出一声悲鸣,扑到了我的尸体面前。
许宴——！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许宴！！
怎么会怎么会！
那不是你和我闹别扭,故意找人演戏吗......怎么会是真的
她握住我冰冷的手,触碰到图钉,又不知所措地放开。
陆云忍不住了,骂了句脏话,许宴,你睁开眼好好看看,当初你不顾生命危险跳下水救的人就是这么个人渣！
这话一说出,沈灵愣住了,她扭头看向陆云,什么当初救我的人是许宴难道不是思晏吗
她高三那年不小心溺水,被我救下,可当时由于我还有事,所以只留了一个玉佩给她。
后来,许思晏说玉佩是他的,她以为是许思晏救的她,所以对他百般关心,只为报恩。
没想到......救她的人居然是我
思晏她叫许思晏。
许思晏的脸白了白,他支支吾吾,沈灵姐,我......
他没来得及解释,一个警察走进来,对沈灵道：绑匪已经抓住了。
根据笔录,他供出了唆使他绑架的人,是他的儿子,许思晏。
许思晏的身体晃了晃,脸色彻底惨白。
10
许思晏原本是单亲家庭。
妈妈出意外死后,没有亲戚接受他,就把他送到福利院。
当时失去了我的爸妈领养了他。
在他成年后,他的亲爸找到了他,原来他亲爸是个杀人犯。
之所以他是单亲家庭,就是因为他爸爸早就进了监狱。
两人多年来一直有联系。
这次许思晏告诉他爸,只要绑架我和小玥并灭口,就给他五千万。
还会把他送到国外,请人给他养老送终。
等我和小玥死后,他娶了沈灵,两人之后自然会生下孩子,继承沈、许两家的财产。
只不过他爸临时起了心思,不仅要那五千万,还要向沈灵勒索十亿。
但这个计划在我放走小玥后就失败了,他才逃了一个多小时就被抓获。
还供出了许思晏。
得知真相的沈灵一巴掌狠狠地摔在了许思晏的脸上。
她精致的面容苍白又憎恶,你怎么这么恶毒！许宴他做错什么了你要害他！
我妈也拽着他的衣领痛骂,我们许家对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阿宴！为什么啊！你这个白眼狼！
拉扯之间,许思晏也受不了了,他用力推开他们。
下一秒,警察就制服了他。
可他还是大声开口,老太婆,你当初收养我就是把我当成替代品而已！还把我的名字改成思晏,不就是思念许宴吗
这算什么待我不薄有本事你们把许家所有的财产都给我啊！
还有沈灵你！要怪只能怪你蠢！难道是我不让你救许宴的吗是我让你们对许宴口出恶言的吗
哈哈哈哈！是你们太蠢了！别想把一切责任都推到我头上,许宴的死,你们也是凶手！
他这番话让沈灵他们都沉默了。
直到他离开,沈灵和我爸妈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我的阿宴啊......我妈后悔了,她跪倒在我尸体前,泪眼婆娑。
妈妈对不起你,都是妈妈的错啊......
她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晕了过去。
我爸也红着眼眶连忙扶她。
沈灵纹丝不动,泛红的双眼中全是悔恨。
11
第二天,我被绑架凌虐至死的小道消息传遍了整个申城。
沈氏集团的股票也因此狂跌。
沈灵却不管这些,而是去了医院照顾小玥。
经过救治,小玥的腿打了石膏,左眼球被摘除,缠上了纱布,以后需要用义眼。
当看见病床上满身伤痕的小玥时,沈灵鼻头一酸,后悔的眼泪倏然落下。
她的哭声惊醒了小玥。
小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灵连忙擦去眼泪,弯下身就询问小玥。
可她一开口,小玥嘶哑的嗓子就爆发出尖叫,坏人！坏人！爸爸救我、爸爸——
她小小拳头砸中沈灵的脸。
医护人员涌入病房,把沈灵请了出去。
看着狼狈的沈灵,小玥的主治医生叹息道：患者受了很大的刺激,所以可能会发生分不清是亲人还是加害者的情况。
加害者一词,像是一把利刃扎入了沈灵的心口。
是啊......
对于小玥和我受到的伤害,她何尝不是加害者
假如她对我重视一点,也不会如此。
考虑到患者的心理创伤,我们建议为患者进行心理治疗。主治医师道。
沈灵讷讷地答应了。
她请了最好的心理医生为小玥治疗。
眼看着小玥的情况慢慢好起来,沈灵又走进病房。
小玥,看,妈妈给你带了什么。她手里拿着一个定制的小熊布偶。
那是小玥去年生日就要的礼物,可但因为工作忙,沈灵也就忘了这件事。
小玥原本在和照顾她的护工阿姨玩游戏,脸上的笑容因为沈灵的到来慢慢消失。
小玥......沈灵的声音越发的轻。
而小玥只是淡淡地看着她,问道：沈阿姨,你有什么事吗
沈灵呆了一下,眼泪夺眶而出,她把布偶放下,落荒而逃。
她跑到了楼梯间,捂着脸痛哭出声。
许宴,我错了......
12
母女俩的关系降至冰点。
直到两天后,沈灵的奶奶,沈家的老夫人来到医院。
沈灵本在集团刚处理完焦头烂额的事务。
一听说沈老夫人去医院了,立即赶了过去。
她才到医院,就看见病房里小玥正对着沈老夫人点头。
注意到她,沈老夫人摸摸小玥的头,随即出了病房。
奶奶......
沈灵身为沈家这辈最优秀的孩子,一直都是沈老夫人的掌上明珠。
可这回,沈老夫人却毫不犹豫地甩了她一耳光！
一声脆响,沈灵捂着脸,看到沈老夫人冰凉的神情,她也不敢辩驳。
下周小玥出院,就到我那里生活。
沈老夫人在邻市养老。
一听这话,沈灵也顾不得脸上的疼痛了,立刻问：为什么
她还想等小玥出院了,和小玥好好相处,尽自己的力量去补偿小玥。
她是小玥的妈妈啊！
但沈老夫人的一句话就打破了她的想法,你觉得现在小玥还能忍受和你一起住吗
沈灵,我是怎么教你的
当初许宴为了你,放弃了他大好的前途留在国内,你回报他什么了
那年你出车祸,如果不是许宴死死护着你,你还有这条命在
对于你的爱好、习惯,许宴比你的父母都要了解！
你呢不仅和他的养弟举行婚礼,还活生生拖死了他。
她每说一句话,沈灵的眼眶就泛红一分。
最后沈老夫人叹了口气,道：你就当为了小玥着想,她和你住在一起,她活不下去的。
奶奶,我最清楚小玥的性子,你是用什么说服她,让她和你一起住
沈老夫人沉默了片刻,也不瞒着沈灵,小玥求我,许宴下葬那天,不准你出现在现场。
她说,她不想爸爸死不瞑目。
这话如针扎入沈灵的心,痛得她流泪。
13
在我下葬那天,沈灵果真没到现场。
她一直守候在墓园的山下,眼睁睁看着小玥坐着轮椅下来也没和她打一声招呼。
下葬结束后,沈母拍了拍沈灵的肩,劝慰道。
灵灵,别太难过了。母女之间没有隔夜仇,等小玥长大了,她就懂事了。
沈灵死死咬着唇,嗯了一声。
沈父则是说：沈家以后不能有个残疾的继承人......
灵灵,过个三五年,你再生一个。
沈灵打断他的话,不知觉间,她的唇瓣已经被自己咬破皮了。
我这一生,只会有小玥一个孩子。爸妈,你们别劝我了。
讲完这话,沈灵就走了,沈父还想再讲什么,却被沈母拦下。
别说了。沈母眼圈红红的,你没看到灵灵一半的头发都白了吗
沈灵回到家里时,已经是傍晚。
自从绑架的事发生后,她再也没回来过,这回推开门,灰尘漂浮。
她沉默着,当发现沙发上放着我的一件外套时,她愣了一下。
随后快步走上前,拿起那件外套就狠狠地吸了一口我残留的气味。
温暖的雪松木香萦绕在鼻尖,沈灵浑身发着抖。
许宴......
她叫着我的名字,可没有人能再回应她了。
沈灵抬起头,目光却扫到茶几上贴着的一个便利贴,上面是我的字迹。
【阿灵,今天我陪小玥去游乐场,饭菜在桌上,记得好好吃饭。】
是某一天我写下的。
那天我陪小玥去游乐场,担心她不好好吃饭,所以留下了这张便利贴。
但是......
那天恰好是她决定和许思晏举行婚礼的日子,为此她和我吵了一架,把饭菜全都掀在了地上。
沈灵想起了那天。
她再也忍不住,大声地哭道：许宴…许宴你回来......
我注定回不来了。
14
小玥二十岁那年,沈灵患了病。
子宫癌晚期。
在她油尽灯枯的时候,她终于见到了小玥。
再过两天,小玥就要出国留学了。
还好,还好她这两天就要死了......沈灵悲哀地想。
不然,她可能都无法见到小玥。
这次近距离的见面,沈灵才惊然发现,小玥的一双眼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只是我是温柔,而小玥只有冷漠。
小玥......
妈妈立好了遗嘱,把遗产都给你,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你能不能满足妈妈两个心愿
你、你再叫我一声妈妈。还有......把我,把我葬到你爸爸墓边。好不好
小玥沉默了良久,她静静地看着沈灵,就在沈灵用期待的眼神回看她时,她开口。
不好意思,沈阿姨。
我不能答应你这个要求。
爸爸会难过的。
不再见了,沈阿姨。
小玥的眼淡淡地看了沈灵一眼,转身就离开。
那一刻,沈灵像是看见了我的眼一样。
不、小玥、小玥......许宴,你原谅我好不好许宴——
滴——
在沈灵的哭喊里,仪器发出报警声。
她的瞳孔变大,心跳也渐渐停止。
小玥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