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着她的东西时,发现了一本日记,她忍不住,打开看了看。
【2025年6月16日
晴
今天开学了,好累,太阳也好毒。
但……很开心,因为遇到了一个人,让我乱了分寸。莫名地,从心里涌起了不一样的波浪。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但她的笑很甜,很美。就像热烈的玫瑰一样,润恰了一切,也消散了阳光。
我想,这应该是一见钟情吧!
可是,我的这份情感不能公众于世,只能藏着。】
翻书声不断,还夹杂着几声的喘息声,其中还微微带着哭腔。
让人感到有些揪心。
【2025年9月1日
雨
下雨了,冷风灌进了衣袖,有些冷。
再一次的遇见了她,她认出了我,她温柔地向我打招呼。还给了我一把伞。
很幸运,碰到了她的手,可她的手是冷的,我愣了愣,本想拒绝,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她就匆匆离去。
望着她的背影,在同学的催促下,只能向着反方向走去。我没有回头,怕控制不住自己。
雨很大,心里有点难受,因为喜欢的人又帮了我一次,自己却还是不知道她的名字。】
【2025年9月7日
多云
我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在光荣榜上,她还是那么漂亮。让人挪不开眼。】
【2025年
雾雾,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叫你,很开心,因为我们是朋友了。
能保持这样的关系,也很不错。至少能一直陪着你。
一直
书被损毁,她看不到之后的内容,内心有些慌张。呼吸声急促。
接住向后翻去。
可损毁的内容实在太多。越往后,心越堵。
【2026年
我不干净了……不干净了……
【20
我爱你,代】
在这一页上,里面有一瓣花,鲜红的,即使受过火的摧毁,但那艳丽仍是隐藏不了,象征着她们。
那是玫瑰。
是她送过的玫瑰,白黎将它偷偷藏了起来。
看到这,看书的人呼吸滞停了一下。
随后,心剧烈跳动。
她轻轻地抚摸上去,生怕弄坏了,怕她生气。
窗外的雨下着。似乎映照着她的心情,很大,还伴随着几声雷声。
白黎,你回来……回来啊……跟我说呀!我想亲耳听到……而不是通过这样的文字。
文字太过于苍白,表达不了那种轰轰烈烈的情感。
可现在,这几个字无限衍生,延伸。
猛烈地撞击着身体的每一个部分。
充斥着整个房间。
在本子的最后几页。
都写着同一个字——死。
她很慌。
心很痛。
眼泪终抵不过眼眶的阻拦,崩溃,决堤。
大滴落下。
少女精致的脸上带着惨白。
脑袋逐渐昏沉。
手中攥紧那几页纸。
跪坐于地,白色的裙子被染黑,上面存留着污垢。
随后,直到房间里声音消散,她的眼泪也还没有止住。
无声的哭泣,才证明是最疼着。
这一刻,她感觉不到任何的东西,在此一刻,感觉身体已经逐渐麻木。
……
手术灯熄灭的嗡鸣,像垂死昆虫最后的振翅,在死寂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代雾摘下沾着血污的手套,随意丢进黄色医疗废物桶。那血,暗红,粘稠,带着生命急速流逝后特有的腥锈气,蹭在她素白的手指上,刺眼得如同雪地里溅开的墨点。
她盯着那抹红,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走廊尽头消毒水刺鼻的气味忽然被另一种更幽微、更尖锐的气息穿透——是玫瑰,浓郁得近乎腐败的玫瑰甜香。她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指尖那抹暗红仿佛瞬间有了生命,在她视网膜上燃烧、蔓延,幻化出一片汹涌血海。血海中,一只苍白的手无力地伸出,指尖蜷曲,仿佛想抓住什么,最终却徒劳地垂落。
代医生护士小刘的声音带着迟疑,小心翼翼地靠近,手术…很成功。家属在外面等您。
代雾指尖几不可察地痉挛了一下,迅速将那点血迹在无菌衣上擦净,动作快得像要抹去什么不堪的痕迹。她抬起头,脸上已覆上一层职业性的、近乎完美的平静面具,嘴角牵起一丝恰到好处的弧度,淡得像初冬呵出的白气:知道了。
推开手术室厚重的门,外面焦灼的声浪瞬间将她吞没。一对中年夫妇几乎是扑了上来,女人红肿的眼睛里盛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尚未散尽的恐惧,男人搀扶着她,嘴唇哆嗦着,语无伦次。
医生!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他没事了吧
老天保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小澈会没事的!
医生,手术…真的成功了吗不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他还那么小…
小澈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代雾的耳膜。张澈。她清晰地记得护士在手术台前念出的名字。十七岁,德阳中学。那身沾满血迹、此刻已被剪开的蓝白校服,像一道撕裂旧日疮疤的闪电,瞬间将她拉回那个血色的黄昏——白黎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校服被撕扯得不成样子,身下洇开暗红的地图,空气里弥漫着绝望的铁锈味和…若有若无的玫瑰香。
她的视线掠过眼前这对涕泪横流的父母,没有焦点,空洞地落在他们身后惨白的墙壁上。嘴角那抹职业性的微笑,在惨白的灯光下,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和疏离。
放心,她的声音平稳得像无风的湖面,听不出丝毫波澜,手术很成功。病人已转入病房,生命体征平稳。后续配合治疗和康复,预后良好。
每一个字都精准、专业,不带一丝多余的情感。
没等他们千恩万谢的话出口,代雾已干脆利落地转身。高跟鞋叩击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清脆、单调的回响,在嘈杂的走廊里切割出一条寂静的通道,径直通往医生办公室。身后感激涕零的声音被她决绝地甩开,如同甩掉沾染在无菌衣上的尘埃。
关上办公室的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代雾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下,跌坐在冰凉的地面。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化不开,压迫着她的神经。
她急促地喘息着,抬手用力捂住脸,指缝间,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滚烫地灼烧着冰冷的皮肤。不是悲伤,是一种更深沉、更尖锐的东西,混杂着血腥味、玫瑰的腐香,以及手术刀下皮肉被划开时那细微而清晰的嗤啦声——那是张澈颅骨被钻开的声音,也是记忆里白黎破碎衣衫被撕裂的回响。
***
夜色如墨汁般浓稠,沉甸甸地泼洒下来。代雾推开家门,一股熟悉的、属于家的寂静迎面扑来。客厅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城市遥远的光污染透过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影。她随手将沉重的通勤包挂在玄关的衣架上,发出轻微的闷响。
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客厅,落向阳台。夜风正从那里灌入,将纯白的纱质窗帘高高掀起,如同幽灵无声的舞裙。她微微蹙眉,走了过去。冰凉的夜风带着湿气扑在脸上,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一瞬。
就在她伸手准备关上玻璃门的刹那,一双手臂毫无征兆地从身后环抱过来,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圈住了她的腰。那触感冰凉,带着一种近乎虚无的细腻,瞬间穿透了她单薄的衬衫布料,直抵肌肤。
代雾的身体猛地一僵,像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但仅仅是一瞬,那僵硬便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虔诚的松弛。她没有回头,只是任由那冰冷的拥抱将自己包裹。
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在这熟悉的冰冷触感中,奇异地、彻底地松懈下来。她甚至微微向后靠去,将自己更深地嵌入那个虚幻的怀抱。
温热的掌心轻轻覆上腰间那双冰凉的手背,用自己的体温去暖着那并不存在的寒意。
代雾的嘴角,终于卸下了所有坚硬的外壳,弯起一个真实到令人心碎的弧度,温柔得能融化冰川。
宝宝,她的声音轻得像梦呓,带着无尽的宠溺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今天乖乖地吃药了嘛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只有一股更冰冷的、带着夜露气息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拂过她颈后的碎发,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代雾终于转过身。动作轻柔,仿佛怕惊扰了空气中凝结的幻影。她抬起手,指尖带着珍视万分的微颤,轻轻拂开女孩额前几缕散落的发丝,露出那张在她心底早已刻骨铭心的容颜——苍白,精致,眉眼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脆弱阴翳,正是白黎。
指尖传来的温度低得惊人,像触摸一块深埋地下的寒玉。代雾的目光下移,落在白黎赤裸踩在冰凉地板上的双足,小巧玲珑,皮肤白得几乎透明,脚趾微微蜷着。
又不穿鞋,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很容易生病吗她低叹,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心疼。她弯下腰,手臂穿过白黎的膝弯和后背,小心翼翼地将那个轻盈得几乎没有重量的身体横抱起来。
那冰冷的身体自然地依偎进她怀中,纤细的手臂环上她的脖颈,柔软的脸颊依赖地蹭了蹭她的颈窝,像一只寻求庇护的幼兽。
——知道了。
无声的动作传递着清晰的回应。
代雾抱着她,走向卧室。每一步都踏得极稳,仿佛怀中是世间独一无二的易碎珍宝。窗外的风声被隔绝在外,房间里只剩下她自己的心跳,和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无声的共鸣。
她将白黎轻柔地放在宽大的床上,为她盖好柔软的羽绒被,仔细掖好被角。
自己随后躺下,伸出手臂,将那个冰冷的幻影紧紧拥入怀中,用自己温热的体温去驱散那并不存在的寒意。
最近风大了,我不在的时候要好好保暖,好好穿衣服。她贴着白黎冰凉的额发,低声叮嘱,如同最寻常的爱人间的絮语:知道了吗
怀中的女孩依旧沉默,只是更深地蜷缩进她的怀抱,冰冷的手臂紧紧回抱着她,似在回答她。那份依恋,穿透了生与死的界限,成为她荒芜世界里唯一真实的光源。
代雾满足地闭上眼,脸颊贴着那冰冷的发顶,沉入一种混合着巨大悲恸与极致安宁的睡梦之中。
***
晨光熹微,像一层淡金的薄纱,透过未拉严的窗帘缝隙,斜斜地铺洒在凌乱的床铺上。
代雾在一种奇异的、包裹周身的温暖中醒来,意识尚未完全回笼,手臂已下意识地向身侧收紧。
抱了个空。
指尖触到的,只有微凉的、残留着睡痕的床单,空空荡荡。
她猛地睁开眼。身边的位置,平整得如同无人睡过。昨夜拥在怀中的冰冷触感,环在颈后的纤细手臂,蹭在颈窝的依赖……所有温暖的幻象,如同阳光下的露珠,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心底一片被骤然抽空的、冰冷的茫然。
她撑起身,丝绸睡袍的肩带滑落一边,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目光扫过空荡的床铺,最终落在敞开的窗户上。
清晨的风是带着凉意的,肆无忌惮地灌入,将窗帘高高扬起,发出呼啦啦的声响。
代雾撩开散落在颊边的长发,几缕发丝缠绕在指间。她看着那空荡荡的窗台,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那笑容里盛满了温柔的无奈和一种深入骨髓的、习以为常的孤寂。
又跑了呀。她轻声自语,像在嗔怪一个贪玩不归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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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阳中学高三(十五)班的教室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沉闷。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如同吸饱了水的旧棉絮,沉甸甸地压在人心头。
物理老师枯燥的讲解声嗡嗡作响,却盖不住角落里几个女生压低的、带着惊悸的议论。
听说了吗又出事了!王硕!就昨天下午!一个短发女生声音发颤,用课本挡着嘴,眼睛瞪得溜圆。
王硕哪个王硕旁边的同伴显然一时没对上号。
啧!就高三那个,校篮球队的!壮得跟头牛似的那个!短发女生强调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笔袋的带子,听说是在化学实验室里,自己弄翻了强酸瓶子!整条胳膊……
她猛地打了个寒噤,说不下去了,脸上血色褪尽,仿佛亲眼目睹了那可怕的场景,微微愣了下
天啊!化学实验室那地方不是早锁起来废弃不用了吗他去那儿干嘛另一个戴眼镜的女生推了推镜框,镜片后的眼神充满疑惑和恐惧。
谁知道啊!邪门了真是!短发女生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神秘兮兮的恐惧,救护车来的时候,他叫得那个惨啊……整个楼道都听得见!据说那条胳膊……算是彻底废了。
嘶……周围几个竖起耳朵偷听的女生同时倒抽一口冷气,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惶。
还有之前那个张澈,短发女生意犹未尽,继续爆料,莫名其妙被高空坠物砸了脑袋,在医院躺了快一个月才醒,听说人是醒了,但整个人都傻了,话都说不利索,跟丢了魂似的!
她撇撇嘴,带着点后怕,还有更早的李振洋,好端端的在自家天台……唉,这才多久,三个了!咱们学校今年真是撞了邪了!
我还听说是因为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找人报复呢
嘘——小声点!戴眼镜的女生紧张地瞥了一眼讲台方向,老师看过来了!
议论声戛然而止,但那股无形的恐慌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在教室里无声地扩散开来。
每个人心头都沉甸甸的,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藤蔓,悄悄缠绕上来。三个名字,如同三块沉重的墓碑,压得人喘不过气:张澈,李振洋,王硕。
似乎这三个人都与一个人有关。
***
仁和医院神经外科住院部,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药物混合的独特气味。代雾一身白大褂,身姿挺拔,步伐沉稳地走在光洁的地砖上。
她刚结束一场耗时近六个小时的开颅手术,眉眼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手术刀锋。
路过VIP病房区时,一阵尖锐刺耳的哭嚎声猛地撕裂了走廊的宁静。
废物!你们这群废物!我儿子怎么会变成这样!啊!说话啊!他为什么只会流口水傻笑了!你们还我儿子!还我原来那个儿子!
是张澈的母亲。她正歇斯底里地抓着一个年轻住院医生的白大褂领子,疯狂地摇晃着,涕泪横流,精心打理的头发散乱不堪,状若疯妇。
旁边几个护士试图劝阻,却被她用力推开。张洢豪的父亲脸色铁青地站在一旁,眼神阴鸷地盯着被拉扯的医生,拳头紧握。
我告诉你们!我要告你们!告你们医院草菅人命!告那个姓代的女的!肯定是她手术没做好!是她把我儿子弄傻的!我要让她坐牢!让她赔得倾家荡产!张母的咆哮声在走廊里回荡,充满了刻骨的怨毒。
被揪住的年轻住院医生脸色发白,又惊又怕,徒劳地解释着:张太太,您冷静点!张同学的手术非常成功,挽回了他的生命!他现在的情况是重型颅脑损伤后常见的功能障碍,需要时间康复…
康复康复个屁!张母一口唾沫几乎啐到医生脸上,我看就是你们无能!就是那个姓代的害的!她人呢让她滚出来见我!缩头乌龟!杀人犯!
代雾的脚步停在几米开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场闹剧。她的目光越过歇斯底里的张母,投向病房虚掩的门缝。透过缝隙,能看到病床上那个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少年。
张澈呆呆地坐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口水不受控制地从歪斜的嘴角淌下,濡湿了胸前的衣襟。曾经属于青春少年的鲜活和嚣张,如今只剩下呆滞的木然和躯体的失控。
代雾的眼底深处,一丝极冷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光芒一闪而逝。她甚至没有上前,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张母的疯狂,看着张澈的痴傻,心中竟有些莫名的快感。
几秒后,她收回目光,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径直从这场喧嚣的旁边平静地走过,白大褂的下摆划过一个漠然的弧度,走向走廊尽头的医生办公室。
身后,张母那怨毒的诅咒还在持续:…代雾!你这个杀人凶手!你不得好死!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代雾推开办公室的门,将那刺耳的噪音隔绝在外。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城市。
手指无意识地探入白大褂口袋,触碰到一个坚硬冰冷的金属小物。她将它拿出来。
是一枚小巧精致的玫瑰胸针。
黄铜质地,花瓣层叠繁复,边缘因长久的摩挲而变得异常光滑温润,折射着窗外微弱的天光,散发出一种沉静而诡异的美。
她垂眸凝视着这枚玫瑰胸针,指尖轻轻拂过每一片冰冷的花瓣,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情人的脸庞。冰冷的金属触感,却奇异地带来一种灼热的慰藉,仿佛能熨平灵魂深处翻涌的血色狂澜。
她送的,那是不能够丢的。
***
城市的霓虹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晕染开一片片迷离的光斑。冰冷的夜雨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敲打着车窗,留下蜿蜒的水痕。
代雾的车停在市郊一处偏僻的街角。她熄了火,车内瞬间陷入一片昏暗,只有仪表盘发出幽幽的蓝光,映亮她线条冷硬的侧脸。
她没有下车,只是静静地坐在驾驶座上,目光穿透被雨水模糊的车窗,落向斜对面一栋破旧的老式居民楼。
那栋楼黑洞洞的,只有三楼的一个窗户亮着昏黄的灯光,像黑暗巨兽一只疲惫的眼睛。那是李振洋的家。自从那个意外从天台坠落后,他就被接回了家。
高位截瘫,余生都将困在方寸之间的病床上,靠着呼吸机维持生命。张澈傻了,王硕废了,李振洋…生不如死。
真是老天有眼。
雨刮器有节奏地左右摆动,刮开一片短暂清晰的视野,随即又被新的雨水覆盖。
雨水顺着车窗玻璃不断滑落,像一道道无声的泪痕。
代雾的指尖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嗒嗒声,在寂静的车厢内回荡。
她想起了白黎的日记。那本被烧得残缺不全、浸透泪痕的日记本。最后几页上,凌乱疯狂地写满了同一个字——死。还有那句几乎被火焰吞噬的、却深深烙在她心上的话:【2025年
我不干净了……不干净了……】。以及那枚被精心夹在最后一页的、干枯发黑却依旧执拗绽放的玫瑰花瓣。
心如刀绞。
还有那本日记的最后,那被损毁的纸页边缘,勉强可辨的三个名字:张澈。李振洋。王硕。每一个名字下面,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刻下的、深深的划痕。
记忆的碎片带着锋利的边缘,狠狠刺入脑海。那个黄昏,废弃的生物实验室。
她循着白黎慌乱中发来的定位信息,疯了一样冲过去。撞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时,看到的景象如同地狱的画卷在她眼前轰然展开。
白黎像一具被撕碎的布偶,躺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校服被扯得稀烂,裸露的皮肤上布满青紫和污浊的痕迹。
那三个畜生,张澈、李振洋、王硕,他们脸上带着施暴后扭曲的满足和令人作呕的得意,正在提裤子……
白黎空洞绝望的眼睛看到了门口的她,那瞬间,仿佛回光返照般,一丝微弱的光亮在她破碎的眼底燃起。染血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没有声音,但代雾读懂了。
——姐姐。
然后,那点微弱的光彻底熄灭了。
那一刻,代雾的世界也随之崩塌。她忘了自己是如何嘶吼着冲进去,忘了是如何被那三个畜生轻易地推开、踹倒,额头重重磕在锈蚀的实验台角上,鲜血模糊了视线。
她只记得他们仓皇逃离时杂乱的脚步声,和自己陷入黑暗前,白黎最后那句微弱到几乎听不见、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灵魂深处的话:
姐姐…玫瑰…开了…我
最后那无声的爱也没有说出,白黎认为,自己是不配说爱的。
那声音那么轻,那么缥缈,带着一种濒死的、奇异的平静,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解脱,飘散在充满血腥和罪恶的空气里。
代雾的心被撕碎。
车窗外,雨越下越大。密集的雨点砸在车顶,发出沉闷的噼啪声,像无数双手在疯狂拍打。代雾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缓缓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有什么凶猛的野兽在胸腔里左冲右突,即将破笼而出。眼底那层维持理智的薄冰正在寸寸碎裂,汹涌的恨意和毁灭的欲望如同沸腾的岩浆,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快了…她盯着三楼那扇昏黄的窗户,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在密闭的车厢里低低响起,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阿黎,再等等姐姐…就快结束了。
她的手指,再次探入口袋,紧紧攥住了那枚冰冷的玫瑰胸针。尖锐的花瓣边缘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阵清晰的刺痛,这痛感奇异地压制住了体内咆哮的野兽,让她的眼神重新凝聚起一种近乎冰冷的专注。
***
仁和医院神经外科办公室,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张澈的父母,带着一个西装革履、眼神精明的律师,像三尊冰冷的煞神,堵在代雾面前。
张母的怨毒几乎化为实质,死死钉在代雾脸上:姓代的,你别想抵赖!我儿子术前还好好的,怎么你一刀下去就成了傻子!今天你必须给个说法!不然,法院见!
律师适时地推过来一份厚厚的文件,语气平板却充满压迫感:代医生,这是我们的医疗事故鉴定申请,以及要求医院和您个人承担全部责任的律师函。
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您在张澈先生的手术过程中,存在严重操作失误的嫌疑。我们要求…
失误代雾打断了律师公式化的陈述,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瞬间刺破了凝滞的空气。
她从不质疑自己的医术。
她甚至没有看那份律师函一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张母扭曲的脸和张父阴沉的眉眼,最后落在律师脸上,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张澈,被送来时,左侧额颞顶骨粉碎性凹陷骨折,硬膜外巨大血肿,脑组织严重受压移位,中线偏移超过1.5cm,GCS评分只有5分。她的语速平稳清晰,每一个医学术语都像精确的手术刀,剖开事实,打开颅腔时,血肿压力极大,喷涌而出,直接损伤了运动语言皮层功能区。清除血肿后,功能区皮层呈挫灭坏死状。这种情况,能保住性命已是医学的侥幸,你们该庆幸,他能活着。
她微微倾身,目光如同两把寒光闪闪的手术刀,直刺张母:您儿子能活着,能呼吸,能看着您在这里为他‘讨公道’,而不是躺在冰冷的停尸间——这,就是我作为医生,最大的‘说法’。她刻意加重了讨公道三个字,冰冷的目光扫过张澈父母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至于他现在的认知和运动功能障碍,是重型颅脑损伤本身造成的不可逆性损害,与手术操作无关。这是医学常识,也是术前谈话时明确告知过你们、并由你们签字确认的风险。
办公室里死寂一片。张母被她一连串冰冷精准的术语和毫不留情的事实钉在原地,嘴唇哆嗦着,脸色由愤怒的涨红转为失血的惨白。律师眉头紧锁,飞快地翻看着手中的病历复印件,似乎在寻找反驳的漏洞。
代雾直起身,姿态放松地靠回椅背,双手随意地交叠在办公桌上,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细微的嗒嗒声。那姿态,像一位早已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棋手。
如果你们执意认为是我操作失误,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份律师函,语气淡漠得如同在讨论天气,请便。收集证据,申请鉴定,提起诉讼。这是你们的权利。不过,她话锋一转,声音陡然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气,在你们忙着追究所谓的‘责任’时,或许更应该想想,一个本该在学校备考的高三学生,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建筑工地附近又为什么会‘恰好’被一块从二十米高空坠落的、重达数公斤的角铁精准命中头部这背后,真的只是一个‘意外’吗
最后那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荡起阵阵涟漪。
张澈父母的脸色瞬间剧变,张父的眼神猛地闪烁了一下,惊疑、恐惧、一丝被戳破隐秘的心虚混杂在一起。张母的嚣张气焰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只剩下嘴唇无声地翕动。
他们不愿意再去冒险,张澈傻傻的活着也挺好的。
律师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异常的反应,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委托人。
代雾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了然。她不再看他们,目光转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在自言自语,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之力:
命运的回声,有时候…比你们想象的要响亮得多。报应不爽,不是迷信,是因果。她收回目光,重新落在哑口无言的三人身上,语气恢复了职业性的疏离,如果没有其他‘专业’问题,请离开。我还有其他病人,慢走不送。
张澈的父母像是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了一下,在代雾那洞悉一切的目光和冰冷的话语下,再也维持不住方才的咄咄逼人。张父猛地拉起还在发懵的张母,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将她拉出了办公室,连那份律师函都忘了拿。
律师脸色难看地收起文件,深深地看了代雾一眼,那眼神复杂,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最终也一言不发地匆匆离开。
办公室的门被带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代雾脸上那层冰冷的职业面具瞬间瓦解,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眉梢眼角。
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抬手用力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刚才那番交锋,看似她赢了气势,实则每一句精准的术语,每一个冰冷的眼神,都像在燃烧她所剩无几的精力。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睁开眼,摸出手机,屏幕上是一条加密信息,来自一个无法追踪的号码。
信息内容只有一行字和一个地址:
【目标状态:永久静默。清理完毕。痕迹:无。地点:德阳中学旁废旧工厂天台。】
信息末尾,是一个小小的、用字符拼成的玫瑰图案。
代雾盯着那条信息,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轻轻划过那个简陋的玫瑰符号,眼底最后一丝属于医生的温度也彻底褪尽,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
她删掉信息,将手机丢回口袋。指尖再次触碰到了那枚坚硬的玫瑰胸针。她把它拿出来,放在掌心。
冰冷的黄铜玫瑰躺在白皙的掌心,花瓣的脉络在灯光下清晰可见。她低头,将唇轻轻印在冰冷的金属花瓣上,如同亲吻一个沉睡的誓言。
阿黎,她低语,声音轻得像叹息,融化在办公室冰冷的空气里,最后一个了,再等等。
***
夜色浓稠如墨,吞噬了城市的轮廓。市郊,一片废弃多年的工厂区如同巨大的钢铁坟场,在黑暗中沉默地蛰伏。残破的厂房只剩下扭曲的骨架,破碎的玻璃窗如同空洞的眼窝,映着天上惨淡的星月微光。夜风穿过钢筋水泥的缝隙,发出凄厉悠长的呜咽,卷起地上的尘土和碎纸片。
一辆没有开灯的库里南如同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入这片废墟,最终停在一栋最为高大、也最为破败的厂房阴影里。
车门打开,代雾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地。她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衣裤,长发束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如同淬了寒冰的星辰。
她径直走向厂房深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潮湿的霉味,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属于流浪汉或瘾君子的酸腐气息。脚步声在空旷死寂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每一步都带着冰冷的回音。
推开一扇锈蚀得几乎要脱落的沉重铁门,门轴发出刺耳欲聋的嘎吱声,在死寂中格外瘆人。
门后是一个空旷的车间,高高的穹顶隐没在黑暗中,几缕惨淡的月光从破败的屋顶漏洞中投射下来,在地面积满厚厚灰尘的地面上画出几块诡异的光斑。
光斑的中心,蜷缩着一个瑟瑟发抖的人影。
王硕。曾经高大健壮、在篮球场上叱咤风云的少年,此刻狼狈得像一条丧家之犬。他那条被浓硫酸灼伤的右臂裹着肮脏的绷带,绷带下渗出暗黄发黑的脓液,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他头发油腻板结,脸上布满污垢和泪痕混合的脏污,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他像一只受惊的困兽,被那扇铁门开启的声音吓得猛地一哆嗦,拼命想把自己缩进更深的阴影里。
当看清门口逆光而立的身影是代雾时,王硕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倒气声,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认得这双眼睛!就是这双眼睛!
在他实验室里失手打翻浓硫酸瓶、被那蚀骨剧痛吞噬的瞬间,他透过模糊的泪水和蒸腾的白雾,看到的也是这样一双冰冷、平静、毫无人类情感的眼睛!
你…是你!魔鬼!你是魔鬼!王硕的声音嘶哑破裂,充满了崩溃的绝望,他拖着那条废臂,试图向后爬,却因为极度恐惧而手脚发软,只能在原地徒劳地扭动,放了我…求你…放了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涕泪糊了满脸,语无伦次地求饶。
代雾没有说话。她平静地迈步走进车间,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灰尘上,留下清晰的足迹。她的目光在王硕那条散发着恶臭的废臂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如同一个严谨的科学家在观察一个失败的实验样本,只有纯粹的审视,没有半分怜悯或厌恶。
知道错了她终于开口,声音在空旷的车间里回荡,冰冷得不带一丝起伏,像手术刀刮过骨骼。
然后忍不住嗤笑:对谁对我还是…对白黎
白黎两个字,如同两道无形的闪电,狠狠劈在王硕身上。他猛地一颤,脸上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那些被他刻意遗忘、深埋心底的肮脏记忆,如同开闸的洪水,伴随着白黎临死前那双绝望空洞的眼睛,一起汹涌地冲入脑海。
不…不关我的事…是张澈!是李振洋!是他们逼我的!是他们先…王硕惊恐地尖叫起来,试图推卸责任。
逼你代雾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冰冷的语调里第一次裂开一丝愤怒的缝隙,如同冰面下的暗流汹涌,逼你撕她的衣服逼你按住她的腿逼你看着她绝望的眼睛施暴还是逼你在她死后,像扔垃圾一样把她丢在那里!她的质问一句比一句凌厉,如同重锤砸在王硕的心上。
王硕被这连珠炮般的诘问砸懵了,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下粗重恐惧的喘息。
代雾一步步逼近,皮鞋踩在灰尘上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倒计时。你们毁了她。她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可怕的平静,却比刚才的愤怒更令人胆寒,毁了她的一切。她的笑,她的未来,她的生命……她在距离王硕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瘫软在地、散发着腐臭的昔日施暴者。
还有,你们同时毁了我。她挑眉看着他。
知道她最后对我说了什么吗代雾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王硕的恐惧,敲打在他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王硕茫然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惧和一丝濒死的、绝望的好奇。
代雾微微俯身,凑近他,盯着他那双因恐惧而放大的瞳孔,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说道:她说…‘姐姐,玫瑰开了’。
王硕浑身剧震,仿佛被这句话彻底抽空了灵魂。他不懂这句话的含义,但这轻柔的话语从代雾口中说出,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骨髓发冷的恐怖力量。
代雾直起身,不再看他。她从口袋里缓缓拿出一样东西。
不是枪,不是刀。
是那枚黄铜的玫瑰胸针。
冰冷的金属在惨淡的月光下,闪烁着幽暗而妖异的光泽。
王硕的视线死死盯住那枚小小的玫瑰,仿佛看到了世上最恐怖的东西。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想要逃离,却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代雾握着那枚玫瑰胸针,指腹轻轻摩挲着冰冷锐利的花瓣边缘。她的眼神落在王硕那条腐烂流脓的右臂上,像是在寻找一个完美的落脚点。然后,她极其缓慢、极其稳定地弯下腰,如同一个艺术家在进行最后的点睛之笔。
冰冷的金属花瓣,带着代雾指尖的温度,轻轻地、稳稳地,别在了王硕那条肮脏绷带的上方,紧贴着他尚算完好的皮肤。黄铜玫瑰紧贴着皮肤,那冰冷的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让王硕瞬间爆发出非人的凄厉惨叫。
啊——!!!
凄惨的叫声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
代雾却像没听见。她做完这一切,平静地直起身,掏出一块雪白的手帕,仔细地擦拭着自己的每一根手指,仿佛刚才触碰了什么极其污秽的东西。然后,她看也没再看地上惨叫抽搐的王硕一眼,转身,毫不犹豫地走向门口。
身后,王硕的惨叫声渐渐微弱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的。他那只完好的左手徒劳地在胸口抓挠着,试图去扯掉那枚让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玫瑰胸针,却因为剧烈的抽搐和那条废臂的拖累而无法做到。
代雾走出车间,重新融入厂房深沉的阴影里。身后铁门内传出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彻底归于一片死寂。只有夜风穿过废墟的呜咽声,如同无数亡魂在低语。
这些恶人,用法律是轻饶了他们。
……
做完一切后,代雾精神开始有些失常。
不是害怕,而是想念。
后来,同事们看着她手上的钻戒,笑着道:代医生打算结婚了哪天带来给我看看呗!
代雾看着无名指上的钻戒,笑容很宠溺,眼中的亮光是藏不住的。
扬起一个笑容:嗯。
然后拿出手机,自顾自地说道:你们看看照片吧,人见不到。
众人看了之后,愣了一秒。
代医生的手机里,怎么是个穿校服的小女孩。
而这照片,似乎是像荣誉墙上拍的。
有人认出了这是谁,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再说话。宛如知道了一切,看向代雾,似乎就像在看魔鬼一样,即使她脸上那般温柔的笑容,手上的血是盖不住的,做过肮脏的事也是抹不掉的。
以前觉得一直很温柔的代雾,回想起最近发生的那些事,才知道代雾的本质。
下班之后,代雾回了家,
看到桌子上的戒指时,愣了几秒。
窗子又再一次被打开,风轻轻的吹动着窗帘,像少女的裙摆。
代雾轻声叫道:宝宝然后走了过去将戒指拿起。
突然,一双手环抱住她的腰。代雾将女孩纤细的手指戴上戒指,声音温柔,让人沉溺:不是说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将戒指摘掉吗然后转身看着她。
宝宝是我做错了吗撩起她耳旁的发,穿过手指,顺着发到脑后,轻轻摸了摸,让她抬头看着自己。
她摇摇头,笑了笑。
然后抬起自己戴戒指的手,在代雾的注视下,吻了它,似乎在诉说着无尽的爱意。
……
然而,命运以一种讽刺的方式转动,因为再怎么完美无缺,总会有缺陷。代雾在办公室抽屉深处保存的、属于白黎的那本残缺日记,以及里面夹着的、早已干枯却依然猩红刺目的玫瑰花瓣,被人翻找了出来。
这一切成为了她精神不稳定以及杀人犯的罪证。
代医生,我们需要你配合调查,并暂时停止临床工作。
院方和警方的人站在她面前,眼神复杂。代雾没有辩解。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眼神空茫,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弧度。
后来,她被确诊为精神病,送进了精神病院。
精神病院的病房是单调的白色。窗户装着铁栏,切割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代雾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安静地坐在床边。她不再说话,对外界的任何刺激都反应迟钝。只有她的眼神,偶尔会聚焦在某个虚空中的点,变得异常温柔。
敲门声响起:代雾,有人来看你了。
代雾看向门口,笑着看着那个女护士。她的笑有些渗人。
代雾的口中喃喃道:我已经将她救回来了……然后指着那个女护士的旁边她就在那,我的宝宝……女护士转头过去,并没有看到什么,但显然脸色很差,向后面的人交代了几句就匆忙离开。
来人是代雾的老师,他看着曾经骄傲的学生,满眼都是可惜。但他什么都没说,送来了一个盒子,和一株玫瑰,插在了床头的玻璃瓶里。
盒子里装着一条红裙子。
白黎很喜欢她穿红裙子。
她拥抱着那片冰冷的空气,温柔地眼神中藏着人。红色的裙摆飞扬,眼神迷离而又沉醉,认真地在光下舞动着,跳着优美的华尔兹。
桌上玫瑰花的下面,有一个日记本,本子上落下了几片玫瑰花瓣,是新鲜的。
下面写着一句话——你不用藏玫瑰,那朵残玫瑰已经完全属于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