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人吧,别的本事没有,就一张嘴皮子溜,外加眼神特别好使,专门往人心里最虚的那地方瞄。
混迹在这富贵扎堆的城南地界,干的是信息疏通的活儿,翻译过来就是:精准拿捏有钱太太、老总们那点见不得光的心理需求(多半是感情破裂、老公出轨、事业卡顿),然后装模作样一番操作(主要是察言观色加信息倒卖),最后揣着厚厚的红包闪人。不高尚,但管饱。
今天下着点毛毛细雨,空气黏糊糊的,透着股子陈旧的霉味儿。我窝在知命馆那张被虫蛀得坑坑洼洼的太师椅里,对着手机屏里刚跳出来的六位数余额叹了口气。又一个小富婆的前世孽债被我成功化解了。钱不少,可这心里头,就像外头湿透的青石板,又冷又滑,空落落的。
就在这时,门口那串挂着铜钱的破风铃响了,声音跟要断了气似的。进门的不是熟客,是个黑衣汉子,板寸头,鹰钩鼻,眼珠子盯着人时像两粒冰冷的铁弹子,一身煞气几乎凝成实体。我的懒腰伸到一半,硬生生卡在半道,浑身汗毛刷一下立正站好。
林渡舟他声音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我喉头咕哝一下,挤出点谄笑:正是小号。先生您……算事业运还是姻缘线手指在袖子里偷偷掐算,凶相扑面,绝非善茬!
跟我走一趟。鹰钩鼻的废话比我兜里的零钱还少,侧身让开门口,城西陆家,送陆先生最后一程。
哪……哪个陆先生我腿肚子有点转筋。
鹰钩鼻的眼皮都没抬:陆远恒。
轰隆!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这三个字,脑子里还是像炸了个闷雷。陆远恒!跺一脚整座城都得抖三抖的顶级大佬!坊间传闻他前儿个晚上突发心梗走的……这种人物的葬礼,找我一个神棍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事儿……怕是比阎王爷请喝茶还烫嘴。可鹰钩鼻那股不容置疑的气势,还有他背后隐隐若现的几个同样装束的黑影,让我拒绝的话卡在嗓子眼,比生吞了个秤砣还难受。行,好死不如赖活着,先去看看,这口能撑破肚皮的硬饭,不吃也得吃了。
陆家的庭院不是庭院,是片打着私宅旗号的森林,静得可怕,只有豪车轮子碾过湿漉漉地面的沙沙声。空气里浓得化不开的香水味和纸钱烧出来的焦糊味搅和在一起,顶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那栋主屋,跟小山似的蹲在雨幕里,灯火倒是通明,亮得晃眼,却暖不了这满院的阴森死气。
我像个刚进城的老农,被鹰钩鼻——后来知道是保镖队长老鹰——一路护送着,穿过大片黑压压的人头。那些个面孔都模糊不清,偶尔几道目光扫过来,也像带着冰碴子,又冷又利,刮得人脸皮疼。灵堂设在巨大的落地玻璃墙背后,棺材黑沉沉的,像块吸光的墨玉,摆在层层叠叠的素白山茶花中间。照片上的陆远恒板着一张脸,眼神还带着股鹰顾狼视的锐利,半点不像因病倒下的样子。
老鹰把我推给一个管家模样的瘦老头。老头脸绷得跟棺材板似的,金丝眼镜后面没什么表情:事主在里面,留了话,要你单独送他一程。进去吧。
单独给陆远恒招魂我的手心瞬间被冷汗浸透了。这根本不是馅饼,是绑着毒药的金砖!
灵堂厚重的木门在我身后合拢,隔绝了外面低沉的喧嚣,死寂瞬间吞噬了我。空气冷得像冰窖,每一步都踏在心跳上。我挪到那副敞开的巨大棺椁边,深吸一口气,指尖发凉。心里给自己鼓劲:林渡舟,拿出你吃这碗饭的看家本事来,演好这最后一场!混完这场戏,拿了卖命钱,老子立马卷铺盖滚蛋,天高地远再也不回来了!
心一横,眼一闭,右手猛地伸出,按向那冰冷光滑的棺木边缘——忽悠大法启动!先感应,后痛哭,最后口诵经文……剧本我都想好了。
然而,就在我指尖接触到那冰凉如万年寒铁般的棺木表面的一刹那——
棺里,陆远恒紧闭的双眼,豁然睁开!
那双眼,浑浊得像两潭被搅起的、满是淤泥的死水,死死地、空洞地定格在天花板那繁复到令人头晕的水晶吊灯上。我的三魂七魄瞬间被冻结了一多半,喉咙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狠狠扼住,一个音节都吐不出来!浑身的血液唰一下冲向脚底,冻得骨头缝里都结了冰碴子!
这老棺材瓤子真他妈的还魂了!我两腿一软,差点当场表演一个五体投地式诈尸。
脑子里一片空白时,一股极其阴冷的气流猛地从棺木接触点炸开,顺着手臂的骨头疯了一样往我脑壳里钻!疼!撕裂灵魂般的疼!眼前炸开一片片扭曲旋转的、刺目的黑白光影。我死死捂住要惨叫出声的嘴,喉咙里滚着腥甜的血沫子。
那乱飞的鬼影光影终于稳定下来一点,在我脑子里强行勾勒出一幅极其诡异、极其清晰的画面——那根本不是什么图画,倒像一本巨大无比、纸页泛着惨淡青光的生死簿在我眼皮底下唰啦翻开!书页顶端是血红扭曲的三个大字:偿命簿,下面赫然是陆远恒的名字。名字下面的生死线被某种污秽的黑气斩断了,断口呲呲作响。而最要命的是名字旁边,一个血淋淋的计时器疯狂跳动:
*23:59:48……47……46……
偿命倒计时!这他妈什么鬼东西!
还没等我想明白这离奇凶杀预告,生死簿旁边又猛地扭曲出两行模糊却透着无尽恶意的影子,像是诅咒的直接投影。
左边的影子扭曲了几下,凝结成一句断断续续、夹枪带棒的低语:多嘴…死…那声音尖锐得像毒蛇吐信。
紧接着,右边一股黏稠的、湿漉漉的低吼也蛮横地挤了进来:钱…给你…闭…嘴…!每一个字都像裹着蜜糖的砒霜。
意识里翻江倒海,左一句威胁,右一句收买,两股截然相反、但都透着赤裸裸杀机的意念在我脑壳里互相拉扯、冲撞,恨不得把我活活撕碎!眼睛、耳朵、鼻孔……七窍都被这狂暴的意念冲击刺激得发胀发热。要炸了!这狗屁倒计时才刚开始,我怕是连陆家的大门都看不见了!
呃啊……再也控制不住,一声压抑到变调的闷哼从我紧咬的牙关里挤出来。
就在我以为脑子要爆掉的瞬间,外面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清冷、略带困惑的声音:里面怎么了像是管家的声音。
脑子里那翻腾的鬼画符和鬼哭狼嚎般的诅咒瞬间消散无踪,那股刺骨的寒意也潮水般褪去。棺木里,陆远恒的眼皮安静地合上了,仿佛刚才那诈尸一幕只是我惊吓过度产生的幻觉。但脑子里那个鲜红的、无声跳动的倒计时数字,却依旧清晰地烙印在那里:23:58:15……
我猛地抽回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后背的衣服紧紧贴在皮肤上,被冷汗浸透了,冰冷黏腻。
门被小心翼翼推开一条缝,管家的半张脸探了进来,金丝眼镜后是公事公办的探寻:林先生太太她们有话想和您说。
太太陆远恒遗孀脑子里刚刚闪过左边那句多嘴…死…的尖刻低语。一股寒气,比刚才在棺木上感受到的更甚、更绝望、更贴近,从脊椎骨飕飕往上爬,冰得我牙齿都忍不住开始轻轻打颤。
老管家那张脸绷得像刷了浆糊,干瘦的身板在前面带路,步子轻得跟猫似的。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头,脑子里像飞进了一窝炸了营的马蜂,嗡嗡作响。那个鲜红夺命的倒计时数字,像个烙印烫在视网膜上,不管睁眼闭眼都清晰无比:
*23:45:31……
时间就是悬在脖子上的绞索,勒得我喘不过气。
太太……陆远恒那位年轻貌美的遗孀柳曼云管家提到她时,我脑壳里左边那句多嘴…死…的低语尖刺一样回响起来。见,很可能是羊入虎口;不见,外面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饿狼盯着。赌一把!赌她不会在众目睽睽的葬礼上直接动手!
灵堂侧面有个小偏厅,安静得像块墓地。管家推开门,做了个手势:太太在里面等您。说完就立在门外,像个沉默的木头桩子。
我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一股混合着昂贵香水味和若有若无消毒水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窗边站着个女人。柳曼云。一身裁剪极考究的黑色套裙,衬得肤白胜雪。鬓边一朵小白花,平添了几分楚楚可怜。她没看我,只是怔怔地望着窗外沥沥的细雨,侧影单薄得像一片即将被风吹走的羽毛。
林先生来了声音很轻,带着点儿不自然的喑哑,像是哭久了,坐吧。
我没坐,离门口两步远停住,全身肌肉绷得像拉满的弓弦。这距离,万一情况不对,还能有个冲刺逃命的缓冲。
柳曼云转过身,一双杏眼红得厉害,浮肿着,眼下有浓重的青黑。但那泪光氤氲背后,我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锐利、极其冰冷的东西,一闪而过,快得像是错觉。她手里攥着一方小小的、已经揉皱的素白手帕。
远恒他……她的声音哽咽了,恰到好处的停顿,将悲恸演绎得天衣无缝,……走得突然。临走前,私下提过林先生在‘命理’方面有些特别本事。她抬起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目光直勾勾地看向我,刚才在灵堂里……您感觉怎么样远恒他……安息了吗
问题来了,还带着钩子!我感觉后背的冷汗刚下去一点,又噌一下冒了出来。她在试探!试探我是否真的感觉到了什么!
陆先生……我喉咙干得发紧,舔了下同样干裂的嘴唇,强迫自己声音显得没那么抖,……面相贵不可言,有紫气隐现。只是……我故意把只是两个字拖长了一点点。
柳曼云攥着手帕的指关节猛地一紧,泛起了白:只是什么
煞气缠身,我迎着那看似柔弱实则审视的目光,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几个字,眼睛死死盯着她的脸,纠缠已久,非一日之寒。乃积怨反噬,内外勾结所致!最后八个字,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
柳曼云脸上那层薄薄的悲戚瞬间僵住了!那瞬间的表情极为复杂,错愕、惊惧、暴怒,还有一丝被我点破隐秘的仓皇,如同打翻的颜料盘在她那张白净的脸上迅速晕开。虽然仅仅是一刹,快得连一滴眼泪都来不及滑落,但足够我看得清清楚楚!她眼里的冰寒瞬间暴涨!那双微红含泪的漂亮眼睛,此刻锐利得像要生剜了我的肉。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脸上竟然又重新挤出一丝堪称悲凉的笑意:林先生果然是高人……她往前走了半步,声音压得更低,透着一股奇特的蛊惑和几乎无法掩饰的急切,逝者已矣。远恒留下的东西太多……太杂。很多不体面,对陆家不好,对所有人都不好。她从随身的精巧手包里,不动声色地取出一个薄薄的支票夹,指尖优雅地翻开,露出一串长得让人心惊肉跳的数字,辛苦您来一趟。劳烦您看过的、听过的……都请忘了吧。就当是送远恒安安稳稳走好最后一程,成吗
她说着,将那夹子往前稍稍一推。支票的数额暴露在偏厅有些幽暗的光线下,上面那串零长得像一把悬在我头顶的利剑。
23:30:04……
脑中倒计时跳着,无声尖叫。眼前这张支票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拿,等于提前签了催命符!不拿,柳曼云那冰刀子似的眼神,立刻就能把我凌迟了。
这女人嘴里说着安安稳稳,眼神里全是冰冷的送你也安稳上路。我敢拿这钱,怕是没命走出陆家这座活人墓!这钱是封口费更是买命钱!
一股寒意直冲我脑门,全身的血液都在咆哮。拼了!赌命的时候到了!
脸上极力挤出一个带着几分为难、几分惋惜的表情,看着那张巨额支票,我故意叹息着摇着头:太太的心意,我心领了。可我们这行……靠嘴吃饭,最讲诚信。话可以少说,但已经‘开’了的口……我顿了顿,迎着柳曼云骤然收紧的目光,手指状似无意地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意味深长,那是祖师爷看着的,收了钱也未必真能封死啊。
一边说,一边脚下悄无声息地又往后挪了那么极小的一步,死死控制住想拔腿就跑的冲动。
柳曼云眼底的戾气几乎要喷薄而出!那张漂亮的脸蛋上的最后一丝伪装终于被撕碎,紧绷的下颌线透着一股凶狠。红唇紧抿着,像是在竭力忍耐掐死我的冲动。就在那危险气息几乎要爆炸的临界点——
笃!笃!
轻缓却不容忽视的敲门声响起。老管家那古井无波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太太,宋哲少爷过来了,说……有事找林先生聊聊。
宋哲!陆远恒那个身体孱弱、背景复杂、一直深居简出的养子这个名字一钻进耳朵,我的脑子像被重锤敲了一下,嗡地一声!紧接着,右边那句黏糊糊湿哒哒的低吼疯狂地在颅骨内侧冲撞起来:钱…给你…闭…嘴…!
他也要找我!
绝路!
管家话音落下还没散在空气里,门就被外面一只手轻轻推开了。一个年轻人靠在打开的门框上,脸色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嘴唇也是淡淡的浅灰,活像个刚从古墓里钻出来的瓷器人儿。正是陆远恒那个极少露面的养子宋哲。他瘦弱得厉害,裹在黑色的西装里像根细伶伶的竹竿,肩膀单薄得仿佛不堪风压。呼吸声很细,带着点不顺畅的喘息,一手虚虚搭在心口的位置,另一只手捏着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手帕,随时准备捂嘴似的。
可当他那双眼睛抬起来看向我时,瞳孔深处泛着一层诡异的、近乎贪婪的幽光,与他病弱的外表形成撕裂般的反差。那双眼睛深处,似乎燃烧着某种被病痛和压抑扭曲了的火焰。
管家默默地退开几步,像一道无声的影子融入角落的晦暗处。
柳曼云脸上那种冰刃般的神情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出现过。她转头看向宋哲,眼底深处极快地掠过一丝忌惮和极其深重的……厌恶但那表情转瞬即逝,换上了一副合乎身份的悲戚和勉强支撑的继母式关切。
小哲柳曼云的声音柔软起来,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和怜惜,你怎么过来了这儿交给妈处理就行。你身子要紧,别来回折腾。她说着,试图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翻开的支票夹收起来。
咳咳……宋哲没理会柳曼云的阻拦,径直走了进来,几步虚浮,走到柳曼云旁边,却又刻意拉开了一点距离,仿佛她身上有什么脏东西。妈,他目光定定地看着柳曼云,嘴角弯起一个极其苍白、毫无暖意的笑容,那笑容像刀尖在瓷器上划过,脆薄又危险,林先生是贵客,也是父亲特意点名‘送行’的人。您这样堵着人说话……他轻轻咳嗽两声,目光转向我,那眼里的幽光像毒蛇的信子舔了一下,显得我们家,不太懂规矩了。
他说话语速很慢,带着病气侵染的虚弱感,但咬字清晰得瘆人。那双透着精光的眼睛从我身上扫过,然后落在柳曼云试图合拢的支票夹上,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尾音:哦支票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点,带着尖利的穿透力,妈是觉得……林先生缺钱还是觉得爸爸临走前安排的人,就值这么一张……废纸最后两个字,他说得轻飘飘,却像两块石头砸在柳曼云脸上。
柳曼云的脸唰一下变得比宋哲更白!她显然没料到宋哲会如此直接、如此犀利地撕开她的意图。小哲!你别胡说!她急急反驳,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尖利和慌乱,攥着支票夹的手指骨节因为用力而暴凸,我这只是……只是感谢林先生辛苦走这一趟……
辛苦费宋哲唇边那抹脆薄的笑更深了,他朝我走近一步,他那张苍白的脸离我更近,一股淡淡的、混杂着昂贵药味和某种腐朽气息的味道直冲鼻腔。他从自己精致但同样款式陈旧的黑西装内袋里,也掏出一个小巧的支票夹。翻开的速度很慢,动作优雅得像在进行某个仪式。露出的数额,比柳曼云那张毫不逊色,甚至更长了一点点!
他看也没看那数字,抬起那双泛着幽光的眼,死死锁住我:林先生。他说话的气息吹拂过来,带着药味的凉意,我身子不好,脑子……有时候也不太好使。但父亲教会我一点——识时务者为俊杰。您是聪明人。
他那看似虚弱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钢针,一下扎穿我勉力维持的镇定。左右夹击!眼前这苍白如纸的年轻人,比柳曼云那把明晃晃的刀更恐怖,那是一种毒蛇钻进骨髓里的冷,粘稠的、让人窒息!
他用指尖轻轻点了点支票上那串能压垮人脊梁的零,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股阴湿的甜腻味道:父亲走得急……太多事来不及处理。有的麻烦,留着是祸害。拿着它,安安静静离开。陆家……会记得你的‘情’。他特意在情字上加了重音,每一个音调都像裹着剧毒,蚀骨钻心。
安安静静离开听着这话,我就感觉一条看不见的毒蛇正缓慢又坚决地缠绕上我的脖颈。
这钱接不得!无论是柳曼云的冰刀子,还是宋哲的温柔毒,接了就死!
脑子里那血红的倒计时疯狂闪烁:*22:08:17……16……15……**
时间就是烧红的烙铁,灼烫着我的神经!不能再耗下去了!
我猛地抬头,目光在柳曼云煞白的脸和宋哲苍白唇边那抹诡异的笑容之间快速扫过,一股不管不顾的狠劲儿冲上头顶。管他娘的蛇鼠一窝,都给我破开!
识时务钱我扯开嘴角,发出一个极其短促、干涩的笑声,声音不大,却猛地盖住了这偏厅里的假模假式,钱再好,也比不过陆先生的遗嘱……值钱!
遗嘱两个字,像两道突然劈下的惊雷,猛地炸响在这间阴气沉沉的屋子里!
柳曼云猛地倒吸一口冷气,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身体瞬间绷紧,连退一步的动作都带着惊慌的踉跄,血色尽褪的脸上只剩下极度的恐惧和难以置信!宋哲唇边那抹精心维持的、毒蛇般的笑意骤然僵住!他眼底那层诡异的精光在瞬间被震怒、惊骇和一种猝不及防的恐慌彻底撕碎,仿佛精心编织的假面被我一巴掌抽得稀烂!他那双一直微眯着的病弱眼睛第一次完全睁开,瞳孔里翻涌着毒液被打翻后的混乱与恶毒: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尖利的声音因为惊怒而变调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鸡。一直隐在角落阴影里的管家,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似乎也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
赌对了!陆远恒那个老鬼生死簿上附带的诅咒信息里,除了恐吓收买,还有一股……指向遗嘱本身的强烈执念!那份遗嘱,绝对是大杀器!
我心头那股濒临窒息的憋闷感被这爆发的反戈一击冲开一道缝隙,顾不上眼前两人的脸色有多可怕:值不值钱,打开律师手里的那份……不就全知道了看看遗产,到底给了谁我盯着柳曼云那张失魂落魄的脸,嘴角咧开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是给哭得最伤心的太太又转头看向宋哲那张因震惊暴怒而扭曲、微微抽搐的脸,还是给……‘最贴心’的养子
最后那句话还没砸到地上,宋哲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那张苍白的脸上瞬间涌上可怕的潮红,猛地又剧烈咳嗽起来!他一手死死捂住嘴,身体前倾抖成一团。但另一只手!那一只刚刚还优雅地展示支票的手!带着一股疯狂的歇斯底里,劈头盖脸就朝我脸上抓挠过来!那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可破空的风声显示着力量!
杀了你!我要——嘶哑的吼叫伴随着咳嗽,如同恶鬼的诅咒。
宋哲!你疯了!柳曼云的尖叫也同时响起,尖利得破音。
偏厅的门被猛力撞开!两个守在门外的黑衣保镖像野兽般扑了进来!粗壮的手臂带着铁箍般的巨力直接钳向我的肩膀!那架势,不是阻拦,是直接废人的路数!角落里的管家身影动了动,似乎想上前劝阻,但终究没挪步,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宋哲抓过来的那只手,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电光石火间,我矮身、拧腰,狼狈不堪地从宋哲那毒蛇般的手指和保镖刚猛的铁臂下方一个极其难看的滚地葫芦姿势硬生生蹿了出去!肩膀擦着冰冷的墙壁火辣辣地疼!
姓林的,你走不出陆家!宋哲咳弯了腰,被一个保镖扶住,却依旧抬起他那张狰狞扭曲的脸嘶吼着。柳曼云则紧紧捂着自己嘴巴,牙齿磕碰作响,满眼惊骇和绝望地看着我,像在看一个点燃了引信的炸药桶——那里面,显然埋着能让她粉身碎骨的东西。
退!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遗嘱就是我的唯一生机!
那两个保镖猛扑了个空,身体因为惯性往前趔趄了一下。其中一个反应奇快,像头被激怒的黑熊,低吼一声,粗壮的手臂反手就朝我后心抓来!他妈的,这要被抓实了,不死也残!
我猛地撞开偏厅通往主廊道的门,拼了老命往前蹿!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灵堂!律师章明磊应该在那边主持大局!那份遗嘱是唯一能保命的东西!也是炸开这滩混水的核弹!
身后脚步声沉重如擂鼓,鹰钩鼻保镖的粗重喘息已经贴着后背!眼前是晃动的黑压压的人头、低沉的哀乐声、还有那片巨大的、堆满白色花圈的玻璃灵堂!那地方现在对我来说就是圣光笼罩的灯塔!
拦住他!宋哲那破风箱般、掺杂着无尽恨意的尖啸追着我,在整个葬礼肃穆压抑的空间里刮出一道刺耳的伤痕。
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肃立的宾客、忙碌的佣人、还是角落窃窃私语的记者——刷一下全都聚焦到我身上!惊愕、疑惑、厌恶,混杂着纯粹在看戏的好奇目光,织成一张大网劈头盖脸罩下来。空气瞬间凝固了,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和身后紧追不舍的死亡脚步。
在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灵堂区域!章律师!我嗓子劈了叉,破锣嗓子用尽吃奶的力气吼出来,声音在空旷的灵堂里激起阵阵回声,陆先生那份遗嘱!能公布了吧!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零点一秒。
所有人,包括那两个穷追不舍、脚步明显迟疑了一瞬的保镖,包括刚冲到灵堂入口、脸上血色尚未恢复但眼神怨毒如淬火的柳曼云和宋哲,包括所有屏息凝神的宾客,目光像被磁石吸引般,齐刷刷钉在了站在巨大棺椁旁、一身黑西装、神色严峻的律师章明磊身上!
章明磊脸上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他显然事先并没有收到立刻公布遗嘱的指示,可能还需要某些程序。但此时此刻,在整个陆家核心人物乃至众多宾客瞩目下,在我这个被保镖追着满场跑的搅局神棍吼出这句话后——遗嘱成了风暴中心!
章明磊深吸一口气,没有再看任何人。他脸上职业律师的冷静迅速压制了其他情绪。他从身边助手一直小心提着的黑色密码公文箱里,取出一个封着火漆印、看起来极其厚重正式的米黄色文件袋。所有人的眼睛都黏在了那个袋子上,空气里只剩下纸张拆封的窸窣声、粗重紧张的呼吸声,还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死寂。
陆远恒先生遗嘱……由本人亲自监督起草并封存。章明磊的声音不高,但异常清晰沉稳,足以穿透灵堂,现依法,在此宣读主要条款……
时间无声流逝,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宋哲死死抓住身边一个随从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苍白的脸上肌肉在抽搐。柳曼云则微张着嘴,眼神空洞地看着律师手里的文件,像是灵魂已经出窍。
陆远恒先生名下,所持远恒集团共计51%的控股权……章明磊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柳曼云和宋哲。
两人瞬间绷紧了身体!像即将听到判决的囚徒。
……以及其全部私人动产、不动产、股票、现金及一切权益……章明磊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平稳地吐出最终的归宿,每一个字都如同巨大的冰锥,狠狠凿进现场死寂的空气里——
……由其合法配偶,柳曼云女士,及其法定养子,宋哲先生……
柳曼云紧绷的肩膀似乎瞬间松懈了一毫,身体晃了晃。宋哲眼底猛地爆开一丝掩饰不住的狂喜和贪婪,像是饿狼嗅到了血腥!
……共同继承……章明磊这句话几乎是顺下来的。
共同继承四个字,让所有在场的宾客都露出了恍然和不出所料的表情。果然……最终还是给了妻子和养子。虽然比例细节没公布,但共同二字足够打消很多疑虑。
灵堂里的气氛明显为之一缓。紧绷的弦稍微松动了那么一丝。柳曼云和宋哲脸上那极其细微的表情变化,仿佛瞬间达成了某种暂时的和解与联盟。宾客们开始有低低的议论声。
宋哲甚至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零点一厘米,用一种混杂着胜利感和对我的极度蔑视的眼神瞟了过来,仿佛在说:跳梁小丑,不过如此!
柳曼云深吸一口气,强行挺直了腰背,脸上露出劫后余生般的悲戚。一些宾客甚至准备上前安慰两人。
就在这一刻!就在这片虚惊一场、暗流似乎在平稳化的关头!
章明磊的目光没有停止,他似乎刚看完前一句条款。他突然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停顿,却如同投下一颗无声的深水炸弹——
……但,此条款之生效,有一绝对前提条件。
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表情再次僵硬的柳曼云和宋哲,最后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复杂难言,似乎也带着极大的震动。他的声音在极度安静的灵堂里清晰无比:
——即,其死亡必须经权威机构鉴定为纯粹意外或自身疾病所致。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狠狠砸在所有人心上:
如经最终司法裁定,其死亡乃他杀,且未能找到唯一直接行凶者……
空气完全冻结了!
……则,柳曼云女士及宋哲先生所获全部遗产继承权自动作废。
灵堂里刚才那点虚假的暖意被瞬间吹得灰飞烟灭!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难以置信!
但这还不是结束!
章明磊的声音没有任何停顿,如同冰冷的审判机器在宣读末日判决书:
……该情况下,陆远恒先生名下所有财产权益,将成立专项‘寻凶基金’……
该基金设立唯一合法目的——
律师的声音冰冷坚硬,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所有人心头:
追缉、确认并使其最终受到法律审判的,唯一直接杀死本人的凶手。
……该基金所获全部遗产,将由最终达成该目标者(无论身份、机构或个人)获得。
死寂!
绝对的、连呼吸和心跳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的死寂!
章明磊最终念出了最后几个字,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灵堂上空:……此乃陆远恒先生临终前最后、最高优先级之意志,不可更改。
整个灵堂,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比棺木本身的寂静还要深沉可怕!
时间大概凝固了那么一两秒。
我脑子里那个血红色的倒计时疯狂闪烁跳跃,像催命的警铃:
*01:48:03……02……01……*
数字每一次跳动都像冰冷的针扎进我的太阳穴。
寻凶基金!最终受益人竟然是找到凶手的人无论身份!
陆远恒这老棺材瓤子,真从棺材板里伸出了复仇的爪子!柳曼云和宋哲,这两个刚才还在争夺蛋糕的家伙,瞬间从受益人变成了最大嫌疑人和遗产绝缘体!这特么是何其歹毒又何其精准的反戈一击!遗产成了悬在凶手头顶、不断加码的致命筹码!
原本还在为共同继承而短暂松懈的宾客席猛地炸开了锅!嗡嗡的议论声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爆发出来!无数道惊疑不定、带着审视和猜忌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打在僵立在灵堂入口的柳曼云和宋哲身上!那每一道目光都像淬了毒的箭矢!遗产那东西现在烫手!催命!
柳曼云那张刚刚爬上一丝血色、劫后余生的脸,瞬间变成了石膏一样的死灰色!她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像被无形的巨锤迎面击中,一只手猛地捂住胸口,另一只手死死抓住旁边廊柱的棱角,指甲刮过冰冷的石材,发出刺耳的声音,眼神里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濒临崩溃的绝望!她精心维持的贵妇形象彻底崩塌!
站在她不远处的宋哲,反应更是恐怖!他像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生气,刚才那一丝掩饰不住的狂喜和得意凝固在他灰白的脸上,扭曲成一个极其怪诞、充满荒诞感的恐怖表情。紧接着,他瘦弱的身体筛糠般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咳嗽,是愤怒和恐惧混合成的极致痉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拉动的声音,充满了怨毒和不甘的狂怒!是他!是那个人!他胡说!
他……他嘶哑地指向我,声音因为极端情绪而变形撕裂,但身体摇晃得几乎站不住。他的目光像淬了硫酸,死死地、怨毒无比地盯着我,恨不得下一秒就扑上来把我撕碎!那目光里的杀意,凝如实质!遗嘱这把刀,是我递出去的!
跑!必须马上跑!这里成了风暴眼!柳曼云和宋哲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让那个能抓到凶手的唯一受益人——消失!我这个引爆者,就是头号清除目标!这破地方绝不能再待一秒!
抓住他!柳曼云像是从石化中惊醒,猛地爆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声音因为恐惧和疯狂而变调,他是凶手!他陷害远恒!给我抓住他!
门口那两个被遗嘱震得有点发懵的保镖瞬间回神!眼中凶光爆射!一左一右,像两辆失控的战车,悍然撞开几个挡路的宾客,猛地朝我扑来!大手张开,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抓向我喉咙!其他几个方向,也有黑衣身影闻声而动!
四面楚歌!
拼了!我猛地矮身,脚下发力,不往大门冲(那里肯定被堵死),反而朝着灵堂侧面——通向陆家老宅深处的方向——亡命狂奔!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里!陆远恒真正的老巢!死前最后待的地方!如果他有执念,如果真藏了什么指向凶手的铁证……只有那里!
撞开虚掩的、雕着繁复花鸟的侧门,眼前是一条昏暗、深邃、盘旋向下的木质楼梯,通往宅子更深、更阴暗处。一股浓烈的、难以形容的陈旧霉味混着特殊熏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浓得让人窒息!这里的气息死沉沉的,带着一种隔绝于世、不见天日的阴冷感。楼下绝对有人看守!
拦住他!柳曼云的尖叫声如同跗骨之蛆在身后盘旋。
别让他进去!把他拖出来!宋哲的嘶吼带着狂乱的杀气和剧烈的咳嗽。
脚步声追得更近了!保镖沉重的皮鞋踏在木制楼梯上,发出催命般的咚咚巨响!
我来不及犹豫,几乎是用滚的姿态顺着那陡峭的楼梯往下扑!一边往下摔,一边迅速摘下脖子上那串一直戴着的乌黑发亮、温润如木质的念珠串。别人以为这是忽悠人的佛珠,只有我知道,这是从小护体辟邪用的阴沉木!生死关头,只能赌一把老祖宗的手艺!
一把扯断串绳!哗啦!十几粒圆润沉重的珠子攥在掌心!温热!仿佛带着微弱活物的搏动!来不及细想,用尽全身力气,抓起一把珠子,狠狠朝身后刚刚露头的保镖脑袋砸去!不是当暗器,而是当成法布施的米豆,口中配合着爆发出一声自己都不知道是啥意思、带着绝望煞气的嘶吼:魑魅魍魉,滚开!
嗤啦!那几粒砸到保镖额头和身上的念珠,竟然腾起几缕细微到几乎看不清的灰烟!保镖扑下来的动作猛地一滞!脸上露出瞬间的迷茫和挣扎!像是被滚油烫到!
有效!趁着这一瞬阻滞!我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冲进楼梯底部那巨大幽深的门厅!
这里就是陆家核心的内宅!一片死寂!巨大的厅堂层高惊人,深色的木质地板光可鉴人,却透着一股浸入骨髓的阴寒。空气浓稠得如同凝固的液体,带着浓重的特殊熏香混合着更浓烈的霉湿尘土味。巨大的、线条极其怪异扭曲的实木家具如同沉默的巨兽阴影,沉重地伏在角落里,给人一种极度压抑的感觉。四面墙壁上都挂着巨大的、用墨绿色绒布遮盖的巨幅东西,如同暗影里窥伺的眼睛。只有一盏样式古老、光线极其昏暗的壁灯在墙壁上幽幽燃烧着,光线仅能照亮壁灯下方一小块区域,反而将其他角落衬得更加漆黑深邃。更深处,是完全融于黑暗的、通往其他房间的走廊入口。没有看到明显的守卫身影!
来不及细看,身后楼梯上保镖的怒吼和凌乱的脚步声已经逼近!另一批脚步也在朝这边汇聚!
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生死簿倒计时无声尖叫:
*00:03:41……40……39……*
冷汗浸透了后背,黏腻冰凉。保镖沉重的脚步像鼓点一样疯狂追近,混杂着柳曼云和宋哲在外围嘶吼咆哮的指挥声,如同围猎!
这地方!这鬼地方!布局怪异到让人毛骨悚然!那些被绒布盖着的巨大东西后面是不是藏着人幽暗的走廊尽头会不会突然出现索命的枪口
时间!时间就是命!我一边跌跌撞撞往里冲,一边手忙脚乱地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包浆温润的老罗盘。这东西是我混饭吃的道具之一,偶尔也能在气场特别不对的地方转两圈以示专业,这次倒真用上了。
猛地将罗盘平托在掌心!指针呢!快他妈的给我指条明路!陆远恒死前最后的执念!最后的痕迹!
嗡!
罗盘的指针根本不是我印象中那种缓慢摆动的状态!它像是通了高压电!在我掌心里疯狂地顺时针打着转!快得拉出了嗡嗡的残影!那股令人作呕的阴冷死气浓稠得如同实体,死死地裹缠、排斥着罗盘,更像是从四面八方疯狂挤压着我!
这罗盘没有指向任何方向,而是彻底疯了!这种旋转……是阴煞之气浓郁到极点、磁场彻底混乱崩坏的征兆!这地方根本不是人住的!是个巨大的、精心布置的……坟场陷阱!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击中我——这宅子的布局,绝对被懂行的、而且是冲着让陆远恒永不超生的家伙动过手脚!煞气的强度,根本不像自然形成!他妈的针对亡者的绝户阵!难怪陆远恒亡魂那么重的怨气!
就在我因为罗盘发疯而短暂失神、速度略缓的零点一秒——
别动!
冰冷的金属触感像毒蛇的吻,猛地贴在了我滚烫汗湿的后颈窝上!刺激得我浑身汗毛炸起!
老鹰!那个鹰钩鼻保镖队长!他不知何时已经从侧面一条更加黑暗的走廊里如同鬼魅般闪了出来!动作快得离谱!右手稳稳端着一把装了消音器的黑色手枪,枪口冰冷地、死死地顶着我颈椎骨之间的缝隙!只要扣下扳机,我这条小命绝对当场报废!他那双猎隼般的眼睛冰冷锐利,带着绝对的掌控和浓烈的杀机。他身后,另外两个保镖也包抄到位,彻底封死了我所有可能的退路!
完了!念头瞬间闪过。被堵死在这邪门绝阵里!后面的人转瞬即至!罗盘崩了!唯一的武器就是掌心里那七八颗温热的阴沉木珠子……
枪口顶着后颈,死亡的冰冷刺入骨髓。脑中的倒计时像燃烧到了尽头的引信,无声尖叫:
*00:00:55……54……53…
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柳曼云和宋哲那两张被极致的恐惧与疯狂扭曲的脸已经出现在楼梯口!像是索命的黑白无常!柳曼云眼中爆发出一种毁灭一切的、歇斯底里的怨毒!红唇翕动,无声地嘶吼着某个命令!
老鹰的食指清晰地搭在扳机上,指骨微微绷紧!他的眼神没有一丝波澜,冷酷得像一块深潭里的寒冰。他是柳曼云最锋利的刀!
就在这千钧一发、我几乎以为自己必死的瞬间!
一直沉默地、如同影子般缀在柳曼云身边的老管家,突然动了!
不是扑向老鹰,也不是开口阻拦。
管家的动作快得惊人,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从容。他瘦削的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鬼影,从柳曼云侧面一步无声无息地就滑到了我和老鹰之间,位置恰好挡住了柳曼云和宋哲看过来的视线死角。
在管家移动的同时,另一件事发生了!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林先生!管家用一种平静得如同闲话家常的语气叫了我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却意外地穿透了凝重的气氛。
他那只枯瘦、布满褶皱的手,竟然从侧面的口袋里迅速掏出一盒看起来极其普通的软中华香烟!
他动作极其流畅自然地将烟盒递到老鹰眼前,食指极轻地、却清晰地敲了敲烟盒的盒盖,仿佛只是一个示意老鹰接过烟盒的动作。同时,他那低沉的、带着点歉意和疲惫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刚好将柳曼云后续可能的尖叫堵了回去:老鹰,抽根烟歇歇,外面……还得你去镇着……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发生在零点几秒之内!
老鹰顶着我后颈的枪口纹丝未动。他那万年冰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那冷锐的目光极其迅疾地向下掠过管家递烟盒的手——停留了零点一秒——然后视线极其自然地转向管家递来的香烟盒子。他那紧绷的、搭在扳机上的食指,竟极其细微地松了一丝力道!这细微的松动带来的变化,只有被他枪口顶着的我才能清晰无比地感受到!那冰冷的威胁感,在这一瞬间,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凝滞!
这绝不是巧合!
老鹰眼神的变化,枪口压力的细微松弛……一切都被管家那只递烟的手吸引了不!
吸引老鹰目光的,根本不是那盒烟!
我的眼睛在那个管家突然出现、递烟的瞬间,同样死死地盯着他!我看到了!管家那只伸过来递烟盒的右手……就在他手指弯曲、敲打烟盒盖板的刹那!
管家的右手食指指腹!
那原本应该皮肤松弛的地方,赫然交错着几道极其新鲜、微微翻卷着皮肉的、暗红色的、狭长扭曲的抓痕!
那抓痕的位置!那形状!那颜色暗红的状态——绝对就是近距离争斗留下的!而且时间不会很久!绝不是陈年老伤!
和陆远恒尸体指甲缝里残留的那点暗红色皮屑、那死前疯狂挣扎中留下的、属于凶手的皮肤组织……简直天造地设的吻合!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了一把!剧烈的抽痛伴随一种冰冷的狂喜!
是他!
是管家!那个平日里低眉顺眼、像陆家背景板一样的老管家!!
刚才陆远恒亡魂塞进我脑子里的那些画面碎片,此刻疯狂闪回!黑暗中濒死的挣扎、抓向那只捂住口鼻的手……指缝里那一抹狰狞的暗红…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死寂笼罩着这间幽暗阴森的内宅。壁灯昏黄的光芒摇曳着,将管家那张布满皱纹、此刻却异常从容平静的脸映照得半明半暗。
我猛地抬头,目光不再闪躲,不再恐惧,而是像烧红的烙铁,死死钉在管家递烟的手——钉在他指腹那几道狰狞又新鲜的暗红抓痕上!喉咙里爆发出破釜沉舟、撕裂寂静的嘶吼:——凶手是你!!
管家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那张惯常死水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纹!一种被猝不及防的闪电劈中、连灵魂都被击穿的惊骇和难以置信瞬间占据了他的双眼!递烟的动作彻底凝固,那盒软中华悬在半空,微微发颤。他像一尊突然失去操控的木偶,所有精心设计的从容、用以迷惑所有人的冷静外壳,在我这句石破天惊的怒吼下,分崩离析!
你……他的嘴唇哆嗦着,喉管里发出模糊的音节,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慌和一丝……荒诞的错愕他似乎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精心抹去的痕迹,如何在电光火石间就暴露在如此致命的聚焦之下!
这短暂的剧震,在柳曼云和宋哲看来就是管家好心递烟被喝破意图的惊愕。他们短暂的茫然之后便是更加疯狂的反应:林渡舟!你含血喷人!胡说八道!柳曼云发出刺破耳膜的尖叫。宋哲更是直接推开搀扶他的人,状若疯魔地要冲过来:杀了他!杀了他!
但站在我身后,刚刚眼神还有一丝游移、枪口有些许凝滞的鹰钩鼻保镖队长老鹰,反应才是真正的快、狠、绝!
在管家的惊骇僵直和我那声嘶吼几乎同时爆发的瞬间,老鹰那双冰冷锐利的眼睛如同捕捉猎物的鹰隼精光爆射!他没有丝毫迟疑,没有去看管家指腹的细节(那个角度被管家身体挡住了),没有在意柳曼云和宋哲的嘶叫!
他选择信任的,是我这个神棍在绝境下,面对枪口、以命相搏时喊出的名字!
拿下!老鹰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指令!与此同时,他顶在我后颈的枪口猛地移开!手臂如同蓄满力量的毒蝎甩尾,枪柄带着恶风,毫不犹豫、迅猛无比地朝着管家的右侧太阳穴位置狠狠砸去!动作狠辣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砰!一声闷响!
管家根本没反应过来。或者说,他惊骇的目光刚从指腹收回,还没来得及思考对策,那沉重的金属枪托就已经裹挟着巨大的力量砸在了他的头上!
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完整的痛哼。身体如同被伐倒的枯树,猛地一歪,眼前一黑,直接向前扑倒在地,当场就没了动静!枯瘦的身体抽搐了一下,就不再动弹。鲜血迅速从他额角的破口处涌出,在深色的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暗色的痕迹。
整个过程兔起鹘落,从管家突然递烟到我暴起指控,再到老鹰雷霆出手制服管家,不过短短两三秒钟!
柳曼云和宋哲的嘶吼声骤然卡在喉咙里!两人脸上的狂怒和怨毒瞬间被一种极度的茫然和不敢置信取代!他们像石化了一般僵在原地,眼珠瞪得几乎要掉出来,死死盯着地上人事不省、血流不止的老管家!那表情,活像大白天看见了跳僵尸舞的猪八戒!巨大的冲击让他们的大脑彻底宕机——刚刚还忠心耿耿的影子,怎么突然就成了枕边毒蛇
老鹰根本没看他们。他迅速收回枪,目光锐利地扫过地上昏迷的管家,确认威胁解除,随即用脚将管家腰间佩带的对讲机和可能的刀具踢开到安全距离。这才飞快地瞥了我一眼,那眼神极其复杂,有尚未褪尽的杀意,有对我身份更深层的警惕,但更多的是一种暂时压下的、公事公办的冷酷评估。他显然很清楚,无论刚才发生了什么,此刻制服现场最大威胁才是首要任务。
看什么看!都别动!围起来!老鹰对着另外几个同样惊呆的保镖厉声喝道,声音带着惯有的肃杀,瞬间稳住了场面。那几个保镖如梦初醒,立刻分散站位,隐隐将管家、我、以及还在失神状态的柳曼云和宋哲都围在当中,眼神警惕。
整个内宅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静默之中。只有壁灯微弱的电流声滋滋作响,还有柳曼云和宋哲那粗重、混乱又难以置信的喘息声。空气里浓重的陈旧香霉味,混杂进了管家头部伤口散发出的、那极其微弱但无比真实的……血腥气。
脑子里的倒计时,不知何时悄然归零:00:00:00。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蹦跳,但那股悬于头顶的、冰冷黏腻的死亡压迫感,如同退潮般轰然消散!紧绷的神经和肌肉骤然松懈下来,一阵脱力感席卷全身,脚下一软,差点直接瘫坐在地上。后背的冷汗被这惊心动魄的大起大落激得如同再次决堤,黏腻冰凉地贴在皮肤上。
呼……呼……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贪婪地呼吸着这混杂着血腥和霉味的空气——活着的味道。
证据!证据呢柳曼云像是终于从深重的打击中回过神,她猛地甩开搀扶她的人,脸上惊惧与暴怒交织,厉声尖叫起来。她手指颤抖地指向我,又狠狠指向地上昏迷不醒的老管家,似乎想用声音将所有失控的局势拽回来,林渡舟!你红口白牙指证管家!证据是什么!就凭你一张胡说八道的嘴还是靠你那些装神弄鬼的把戏!老鹰!你凭什么信他!管家为我们陆家兢兢业业几十年!你……她的话语因为情绪激动和巨大的颠覆感而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但那份疯狂的指控却如同最后的挣扎。
宋哲也在嘶吼,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变调:对!证据!姓林的!你今天拿不出证据!我……我要你……要你……他剧烈咳嗽着,已经彻底撕掉了所有伪装,眼神怨毒地盯着我,仿佛要同归于尽。
证据我喘息着,靠着冰冷的墙壁支撑身体,目光却死死地、毫不退缩地迎向柳曼云和宋哲那疯狂又恐惧的眼神,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我强撑着站直身体,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却无比坚定地走向倒在地上的老管家,走向他那双失去了意识、耷拉着的手。
所有人的目光——老鹰那带着审视的冷冽目光,柳曼云惊恐狂怒的目光,宋哲怨毒绝望的目光,还有其他保镖惊疑不定的目光——都死死地聚焦在我身上。
我停在管家身旁,伸出一根手指,带着冰冷的颤抖,却不是指向地上的人,而是缓缓抬起手臂,食指笔直地指向管家那只刚刚递烟的右手!指尖距离那染血的、枯瘦的手掌只有几寸距离!
我的声音不大,因为刚才的嘶吼带着嘶哑,却清晰地穿透这死寂的空间,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指腹的抓痕!
——就在右手食指!
——和陆先生指甲缝里残留的皮肉痕迹位置、形状、撕裂角度!
我一字一顿,如同宣布最终的判决:
完全吻合!
法医一验便知!
柳曼云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巨雷劈中!身体猛地后仰,踉跄着被保镖架住才没摔倒!她看着管家手指上那几道无比清晰的暗红抓痕,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剧烈地哆嗦着,眼中最后一点神采迅速被无尽的、如墨般浓重的绝望吞噬。她知道,当这物理证据和我这个引爆者的指控联系在一起,指向性太强,再加上遗嘱那恐怖的基金条款和陆远恒真正的遗愿——章明磊律师绝对会立即申请最高级别的、铁面无私的第三方验尸和物证比对!一切都完了!这不是阴谋,是赤裸裸的铁证!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不……不可能……她失魂落魄地重复着,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宋哲的反应更直接!他那双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盯在管家手指那无法辩驳的伤痕上,眼神仿佛瞬间从极致的疯狂变成了一片虚无的空洞!身体猛地痉挛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阵急促而诡异的咯咯声!他像是一只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癞皮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栽倒在地,身体蜷缩着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这动静不像纯粹的愤怒绝望,更像是什么东西被刺激得崩坏了!整个人如同被命运一脚踩烂的口袋,再也没了半分先前的狠厉气息。他完了。
我站在那儿,看着陷入崩溃的柳曼云,看着如同烂泥瘫软的宋哲,最后目光扫过地上昏迷不醒、指腹留下致命破绽的老管家。心头那块压得我喘不过气的巨石,终于轰然落地。身体深处那股因恐惧而绷紧的寒冰彻底消融,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缓缓蔓延开来。冰冷的空气吸入胸腔,带着活着的、带着解脱的温热气息。窗外似乎有遥远的警笛声在风雨中由远及近。章明磊律师低沉而清晰的、正在紧急向执法机构通报情况的声音也隐约传来。
结束了。
……吧
我下意识地长长、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就在这时,一点极其细微的反光突兀地刺入了我疲惫不堪的视线。
是管家刚刚被打掉在地时,从他外衣口袋里滑落出来的东西。
不是烟盒。
是一个拇指大小、造型极其古旧、布满了难以名状符文的暗金色小扁盒,盒盖是某种暗沉的红宝石材质,此刻盒子敞开了一条缝隙。里面露出一点暗红丝绒的衬底……以及衬底上,沾着的一小撮灰白色的、细微粉末状的东西。
那粉末在壁灯极其微弱的光线下,极其诡异地流转着一丝难以捕捉的……冷光。
那气息……冰冷、滑腻、充满恶毒的不祥!和这整座老宅深处弥漫的煞气之源如出一辙!但又更加纯粹……更加致命!
管家指腹的伤痕是铁证,但陆远恒身上的致死药物检测报告还没有出来!这东西……是什么!这才是管家真正的底牌能让一个人看起来死于心脏病这粉末的气息……和这宅子布置凶邪绝阵的邪煞之气有联系
更让我浑身汗毛瞬间炸开的,是罗盘那彻底崩坏的无序狂转!这古盒和粉末散发出的气息,比刚才感受到的阴煞之源更加冰冷、更加古老、也更加……充满纯粹的恶意!它就像一个引信,一个开关!
它是……
……噬魂砂
一个带着极度惊恐的、微弱的、嘶哑的声音猛地响起!说话的竟然是倒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宋哲!他正死死地盯着那滑落的古盒和里面的粉末,脸色比刚才更加灰败,瞳孔缩得像针尖,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极致的恐惧和……一种恍然大悟被极度颠覆后的崩溃!
陆远恒的死因阴宅绝阵的源头还有比管家更深、更阴、更毒的……推手!
心口一悸!那股刚刚驱散的、冰冷的、被无形之物缠绕窥伺的感觉,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都要靠近、都要令人窒息地……猛地再次涌了上来!
像冰冷的黑色潮水,瞬间没顶!
那古盒中粉末的微光,仿佛回应般,微弱地、诡异地闪烁了一下。
我猛地低头看向自己手掌——刚才攥着阴沉木念珠砸保镖时,几颗珠子滚落,掌心残留着灼烫的余温。可现在,那层由祖传阴沉木带来的温热屏障感觉……似乎正在被一缕渗透进来的、无形的蚀骨阴寒所抵消、吞噬……
轰——咔!!!
一声清脆到刺耳的碎裂声自身后响起!
灵堂方向巨大的玻璃幕墙轰然爆碎!无数水晶碎片在灯光下如同星河崩散!但更恐怖的是随之而来的!一道凝聚到如同实质的、夹杂着尖啸和恶毒诅咒意念的、粘稠冰冷的巨大黑色煞气洪流,如同咆哮的暗河孽龙,从破碎的玻璃幕墙缺口处,朝着内宅深处、朝着我们所有人站立的地方——狂暴无匹地汹涌冲来!
那是被某种东西(是古盒的暴露是噬魂砂气息的扩散)彻底引爆、不再束缚的阴宅煞气本源!它在报复!它在清算在场所有的活物!
小心!老鹰的惊怒吼叫也变了调!
时间仿佛再次凝滞,又仿佛被加速到了极致!内宅的景象在我眼中扭曲模糊,只剩下那咆哮而来的黑色洪流,还有掌心那迅速被阴寒吞没的温热带给我的、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绝望!
原来……陆远恒的复仇遗嘱是导火索,管家是推上明面的杀手。而真正埋葬他的深渊,才刚刚被揭开一角!这滩混水之下,竟是深不见底的万古阴寒!而我这只以为渡尽劫波、侥幸上岸的舟……
从一开始,就行驶在一片名为吞噬的尸骸死海之上!
窗外那越来越近的、闪烁着红蓝光芒的警车影子,此刻竟像极了墓地里飘荡的磷火!
躲——开——!!!
我爆发出此生最绝望的吼声,身体本能地朝着老鹰方向、朝着那唯一可能有坚固掩体(巨大实木长桌)的方向猛扑过去!与此同时,右手仅剩的几颗阴沉木珠子用尽最后力气,朝着那狂暴涌来的煞气巨浪核心狠狠掷出!
最后一颗珠子脱手的刹那,我清晰地看到——陆家庭院正中央那栋最高的钟塔式阁楼顶端,被雨水浸透的铜制风铃纹丝未动,但镶嵌在铃锤末端、那颗一直被视为装饰的灰白色宝石内部,一道极其微弱的、与管家古盒中粉末同源的冷光,无声无息地……
彻底熄灭了。
轰隆!!!
巨木长桌被煞气边缘扫过,如同被无形的山岳撞击,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碎屑纷飞!我被一股巨大无匹的力量猛地掀飞出去!整个世界在轰鸣和刺骨的阴寒中极速翻滚!
意识陷入绝对黑暗前的最后一瞬,余光捕捉到内宅墙壁上,一幅被剧烈震动掀开一角的巨大墨绿绒布——绒布下方露出的部分壁画……描绘的竟然是……幽邃星空深处……一只冰冷凝视着下方的……巨大异形眼瞳!
(尾声)
……
……滋……呼叫总部!现场情况极其混乱!一名嫌疑人(管家)被制服昏迷,两人(柳曼云、宋哲)情绪崩溃无法控制!另外……一名关键人物林先生受到不明冲击重伤昏迷……请求……滋滋……请求医疗和特种勘察支援!另……滋滋……发现不明古盒及可疑粉末……申请……申请最高级别生化防护!重复……
鹰钩鼻保镖队长急促的、带着金属颤音的对讲机通话伴随着电流杂音,在刺耳的警笛长鸣声中戛然而止。红蓝光芒粗暴地切割着陆家豪宅凝固的黑暗。
雨水冰冷地拍打在老管家惨白如纸的脸上,冲刷着他右手指腹那些翻卷的暗红伤痕。一辆救护车顶灯旋转着停在不远处的草坪旁,几个穿着制服的人在雨中快步走来。而管家身体里滑出的那只暗金古盒,盖子已经被打开,被一个戴着厚厚隔离手套的调查员小心翼翼地捧起。
一束强光手电的光芒精准地打在那古盒里层暗红色天鹅绒衬底上——
空了。
只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灰白色的粉尘痕迹,粘附在丝绒纹理的深处,在灯光下泛着某种极其微弱、极其不祥的冷光。
(更远处陆家钟塔阁楼顶端的暗影里,那只铜制风铃微微地、极其诡异地摇晃了一下,似乎在无声地嘲笑着什么……)
黑暗中唯一尚存温度的角落,是我紧握着、沾着血迹的最后一颗阴沉木珠子。它微微闪烁着,如同深海中最后一点……即将被无尽黑暗吞噬的微弱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