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4.
记忆忽而溯回去年隆冬,那是我初次遇见未婚妻竹马的日子。
竹马裹着起球的旧棉袄站在庭院里,睫毛上结着冰晶。
未婚妻连大衣都没穿就冲出去,踮着脚用掌心去暖他通红的耳朵。
未婚妻当时是这么说的。
他父亲酒后失手打死了他母亲。
现在债主把他家房子抵押了,他连毕业设计要用的电脑都被抢走了。
我记得那天特别冷,竹马冻裂的嘴唇渗着血丝,却固执地不肯进门。
直到未婚妻哭着拽他胳膊,他才踉跄着跌进玄关。
他只有我了。
那晚未婚妻钻进被窝时带着哭腔,冰凉的脚趾无意识蹭着我的小腿,
阿澂,我们帮帮他好不好
当时我以为那是怜悯。
现在才明白,有些温度从来只留给特定的人。
后来她开始频繁地在深夜接听电话,
我生日那天,她把送给我的手表戴在竹马手腕上。
每次我表现出不悦,她总是无奈地叹气,
阿澂,他在这里举目无亲......
最可笑的是情人节,我发现她包里躺着两盒包装相同的巧克力。
他从来没收到过礼物。
她当时这样解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竹马补过三次的旧钱包。
反正你什么都不缺......
所有人都笑我草木皆兵,说那个连西装都买不起的穷小子,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但他们没见过她替他缝扣子时缠绕的指节,没见过她为他熬醒酒汤时熬红的双眼。
更没见过今天——她宁愿让未婚夫淋雨,也要把伞倾斜向他的角度。
此刻瞧着她失措模样,倒与那日有几分神似。
电话骤然切断的忙音还未散去。
她已猛地转身,眼中燃着骇人的怒火,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这合作案,你到底动了什么手脚！
我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怎么,刚才那通电话,你是选择性耳聋了
未婚妻的瞳孔骤然紧缩,攥着手机的指节泛出青白。
我俯身贴近她耳畔,温热的吐息裹挟着刀刃般的话语：
亲爱的,你真以为那场漂亮的跨国并购,是靠你熬夜做的PPT赢来的
没有邝家这块金字招牌......你连谈判桌的边都摸不着呢。
竹马身形晃了晃,撑着桌沿才稳住身体。
他踉跄着挡在未婚妻面前。
邝澂哥,你别这么说蓁蓁,她只是......
只是什么
我慢条斯理地解开袖扣,
你这出苦情戏演得不错啊。跪得那么标准,哭得那么动人。
突然一把掐住他下巴,
排演多久了
连哭戏的时机都卡得恰到好处,若是进军演艺圈,怕是早该捧回几座奖杯了。
松开手,任他狼狈后跌。
我划亮手机锁屏,热搜首位【寒门学子下跪真相】的词条正在疯狂刷新。
三小时前,你删减版视频点击量破百万......
将屏幕翻转对准他惨白的脸,
而就在我刚回来的路上,完整视频已经传上去了。
里面可是连呼吸声都录得清清楚楚呢。
竹马的面容瞬间褪去血色,像被抽干了所有生气。
我缓缓直起身子,指节叩在实木茶几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容我提醒二位,房产证上邝澂两个字,还烫着金呢。
给你们三十分钟。
超过一秒......
我就让保安把你们的行李从露台扔下去,就像......
眼神扫过未婚妻颤抖的肩膀,
当年你扔掉我的毕业纪念册那样。
未婚妻踉跄后退半步,
邝澂,你非要做的这么绝情
我环臂抱胸,金属袖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不然呢
温小姐似乎忘了,当年若不是邝家的资助,你不会有出头之日。
只是,贪得无厌也要有个限度。
我松了松领带,冷笑一声,
在所有人眼里,你们是青梅竹马的情深义重,我倒成了横刀夺爱的卑鄙小人。
趁着我还愿意给你们留三分颜面,现在,带着你的小白脸,滚出我的视线。
看着他们的车消失在雨幕中,我拨通了管家的内线。
把别墅内这两人的东西,一起送去垃圾处理站。
还有她最爱的玫瑰,直接拔了。
落地窗外,园丁正将满园白玫瑰连根拔起。
助理适时递来平板,屏幕上邝氏集团的K线图正缓缓上升。
5.
三个月后,金融圈爆出惊人消息,未婚妻和竹马以联席CEO身份空降对手公司。
财经记者拍到她戴着墨镜走进邝氏大厦对面的写字楼,
身后LED屏正滚动播放着狙击邝氏的广告。
我站在全景落地窗前,看着对面23楼连夜亮起的灯光,晃了晃威士忌杯。
真有意思......
用我教的手段,来对付我
深夜的办公室里,风控总监递来密报：
对手公司正暗中收购邝氏流通股。
我随手将文件扔进碎纸机,冷笑一声。
既然他们这么喜欢搞些小动作。
就让她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资本游戏。
我指尖轻敲着平板,屏幕上正显示着对手公司的实时股价走势。
我对着蓝牙耳机轻声道：
通知投行部,明天开盘前,把我们在海外收购的那批专利全部放出。
第二天清晨,金融圈炸开了锅。
对手公司引以为傲的核心技术,突然被爆出侵犯邝氏海外专利。
我慢条斯理地翻看着晨报,头版赫然印着对家公司股价暴跌的曲线图。
助理递来最新消息,
邝总,对家公司刚紧急停牌了。
我放下咖啡杯,杯底在实木办公桌上叩出清脆的声响,
让法务部准备起诉文件。
站起身整理西装袖口,
顺便通知银监会,我怀疑他们公司存在违规融资行为。
三天后,财经新闻播报着对家公司破产清算的消息。
镜头扫过空荡荡的办公室,最后定格在一张被遗弃的工牌上。
上面还印着未婚妻意气风发的照片。
我对助理吩咐道：
把这张照片裱起来。
就挂在会客室最显眼的位置。
转身时,余光瞥见楼下两个熟悉的身影。
说曹操,曹操到。
我轻叩办公桌,
让前台备两杯大红袍,就用去年慈善拍卖会拍的那套汝窑茶具。
办公室门被猛地推开,未婚妻头发凌乱。
邝澂,你连最后一条生路都要断吗
我挑了挑眉,不以为意。
商场上弱肉强食,您当年在并购部时,不也常把优胜劣汰挂在嘴边
未婚妻脸色瞬间煞白,她猛地抓起桌上的水晶烟灰缸砸向落地窗。
‘哗啦’一声巨响,玻璃碎片如雨点般飞溅。
邝澂！
她声音嘶哑得不像话,精心修剪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你会有报应的！
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意大利进口的地毯上,洇开一片暗红。
竹马突然暴起,一拳砸在我的办公桌上。
不就是仗着自己是富二代嘛。
没有邝家的庇佑,你连条狗都不如。
他扯松领带,露出脖颈上狰狞的青筋,
等着吧,我们会有东山在一起的那一天。
到时候我会让你跪在地上学狗叫！
我轻轻掸了掸西装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按下保安部的快捷呼叫键。
把地毯送去干洗。
抬眼看向被保安架住的两人,慢条斯理地补充道：
记得开发票,将账单寄到温小姐的住处。
未婚妻甩开保安的手,从包里掏出一张孕检报告拍在桌上。
看清楚！这就是你的报应！
转身时高跟鞋踩碎了地上的玻璃,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我看着报告单上‘妊娠十三周’的字样,手中的钢笔咔地断成两截。
引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黑色跑车在雨夜中划出凌厉的弧线。
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助理发来的消息显示：
【温小姐现居城东公馆B栋1701】
电梯镜面映出我领带歪斜的模样。
真是可笑,邝氏总裁竟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深夜造访前未婚妻。
我抬手正要敲门,却听见里面传来玻璃杯碰撞的脆响。
你确定能用这个孩子威胁到邝澂
竹马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若是被他知道......
我僵在门外。
转身下楼点燃一支烟,火星在夜色里明灭不定。
手机震动时,烟灰簌簌落在浸湿的西装上。
阿澂啊。
父亲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传来。
你妈炖了雪梨百合,回来喝一碗
二十年了,每次要谈重大决定时,他总会让母亲准备这味润肺的甜汤。
雨水顺着手机屏幕流成小河,倒映出我苦涩的笑脸。
好。
推开老宅沉重的雕花木门,檀香混着雪梨汤的甜腻扑面而来。
我脚步一顿,客厅里端坐着个陌生身影。
阿澂回来啦
母亲站起身介绍道：
这是舒然,刚从国外回来。
你们年龄相仿,可以多接触接触。
父亲坐在太师椅上摩挲着核桃,喀嚓声像某种暗号。
我瞥见玄关镜子里自己领口未干的水渍。
多么讽刺,三小时前我还在为另一个女人的孕检报告发疯。
幸会。
我接过舒然递来的茶盏,故意让指尖相触。
她耳尖瞬间泛红的样子,让我想起未婚妻第一次来邝家时的模样。
下月初有个游艇酒会......
我晃着杯中琥珀色的茶汤,盯着茶叶在漩涡里沉底,
舒小姐愿意当我的女伴吗
余光瞥见母亲与父亲交换一个满意的眼神。
6.
游艇甲板上,海风掀起舒然白色裙摆,像朵绽放的铃兰。
我揽着她纤细的腰肢踏入宴会厅,香槟塔折射的光斑突然被一道熟悉的身影切断。
未婚妻正挽着个鬓角泛灰的男人,猩红指甲深深陷进对方阿玛尼西装袖管。
那位是证监会刘副主席......
舒然突然踮脚在我耳边提醒,温热呼吸带着薄荷香。
我晃了晃酒杯,冰块撞在杯壁发出清脆声响。
未婚妻果然凑近那男人耳语,涂着唇膏的嘴角扬起挑衅的弧度。
手机在口袋震动,不用看也知道是那几条未读短信。
【胎儿B超影像图片】
【你忍心让邝家血脉流落在外】
我低头为舒然整理珍珠耳坠,指尖故意擦过她发烫的耳垂。
要不要去露台看烟花
声音刚好能让三米外的人听清。
她欣然答应。
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水汽拂过露台,舒然突然轻颤了一下,鼻尖泛起可爱的绯红。
阿嚏——
我几乎在她肩膀瑟缩的瞬间就解开了西装纽扣。
带着体温的外套笼罩住她单薄的肩线,海风将我的气息送入她的呼吸。
那是苦艾香水混合着雪松须后水的味道,在衣领处还残留着方才威士忌的醇香。
邝,邝澂......
她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霞色,手指无意识地揪住外套前襟。
月光透过纱质裙摆,勾勒出她微微发抖的轮廓。
我保持着为她披衣的姿势,拇指恰好擦过她后颈裸露的肌肤。
她顿时连呼吸都停滞了,睫毛在眼下投出惊慌的阴影。
游艇恰在此时转向,探照灯扫过我们交叠的身影。
我抬眼看向玻璃幕墙。
未婚妻正站在室内死死盯着这边,手中的香槟杯已经捏得指节发白。
这时身后传来熟悉的朗笑声。
邝总,上次谈的并购案......
男人举着雪茄走过来,金丝镜框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借一步说话
我指尖在舒然肩头微妙地停顿半秒。
她立刻会意地仰起脸。
我在这看会海。
就在我转身的刹那,未婚妻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疾步走向露台。
香槟杯被她随手搁在侍应生的托盘上,发出危险的碰撞声。
这位小姐......
她染着猩红甲油的手指突然扣住舒然的手腕,声音陡然拔高,
知道勾引别人未婚夫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舒然猛地甩开她的桎梏。
可我听说他是单身......
未婚妻突然捂住小腹踉跄后退,精心描绘的眉眼瞬间染上痛楚之色。
啊......我的孩子......
她指尖发颤地抓住桌布,水晶杯盏哗啦啦碎了一地。
在众人惊呼声中,她朝舒然投去淬毒般的眼神。
你刚才推我的时候,没想到我怀着邝家的骨肉吧
舒然脸色煞白地摇头,
我根本没有碰......
我单手拨开人群,将舒然护在身后。
温小姐记性不太好
未婚妻突然扬起手中的孕检单,纸张在风中猎猎作响。
邝澂！
她突然提高声调,指甲掐进报告单边缘,
你可以不认我,但邝家的血脉......
我冷笑一声。
这孩子真的是我的吗
未婚妻瞳孔瞪大,随即恢复自然。
你什么意思
我冷笑着按下手机播放键,扬声器里传出清晰的对话录音：
你确定要伪造这个孕检报告万一被邝澂发现孩子不是他的......
闭嘴！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没人知道！
难道你想让我们的孩子出生在穷人家庭
宴会厅瞬间死寂。
未婚妻踉跄着后退,高跟鞋踩碎了她刚掉落的钻石耳环。
我低头看了眼腕表,轻笑道：
对了,刘太太的航班应该已经落地了！
话音未落,宴会厅大门被猛地撞开。
一位穿着貂皮大衣的胖妇人踩着恨天高冲了进来,直接揪住未婚妻精心打理的卷发。
小贱人,敢勾引我老公。
全场哗然中,未婚妻的假睫毛都被扯掉半边。
我转身将舒然带离混乱中心。
抱歉,吓到你了。
她摇摇头。
比起这个......
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让刘太太提前回国的
我笑着按下手机锁屏键,屏幕上是今早发给刘太太的匿名邮件。
未婚妻和她丈夫在酒店缠绵的高清照片。
商人手段罢了。
我揽着她走向甲板另一端。
身后传来未婚妻歇斯底里的尖叫,很快被海浪声淹没。
月光如银纱般倾泻而下,将我们交握的十指照在甲板上,勾勒出一道缠绵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