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婴踩着小板凳走下戎车。
“大王。”张良、彭越、晋猛等人行礼道。
“免礼。”韩婴抬了抬手,转头问张良道:“子房。引我去见韩王信的人。”
其他不需要多问,张良肯定干的漂漂亮亮。
“是。”张良躬身应是,转身在前引路。韩婴徒步跟上。
彭越、晋猛没有得到指示。
“我也去看看。”彭越想去凑凑热闹,顺便看一看跟着韩王信的那帮韩氏宗族、旧贵族的笑话,眼珠子一转果断跟上。
晋猛想了一下,也去看热闹。
大帐内。以宗室韩来为首的二十余人跪坐在帐篷内。
他们的脸色铁青,还被要求解了佩剑。
他们很悲哀,很恐惧,很后悔。
战国时代的韩国表现的一直很软弱,而韩王信这样雄鸷强健的人,有很强的人格魅力。他们这些鹰派一早就团结到了韩王信的身边,以为只有韩王信才能带领宗族壮大,复立韩国。
现在韩王信死了,他们的信仰崩塌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很多人想哭。
韩王信以及太子被杀,子孙被赐姓厉。这是来自于最高层韩王、宗主,他们无法抗衡的命令。
他们很害怕被韩婴秋后算账,被杀,或也被赐姓厉,赶出韩氏宗族。他们怕死,也怕对不起子孙。
他们也很后悔。早知道如此,当年应该跟着宗族一起去北方,去汾阴跟随韩婴。现在真是哎。
悲哀、恐惧、后悔等情感在他们的心中放肆,啃咬他们的内心,让他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甚至有人身体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一名披坚执锐的舍人走了进来,昂首挺胸看了一眼众人,说道:“大王至。”
一句话便镇压了众人内心的情绪,有冷汗憋着,恐惧忍着,后悔也暂时放下。
韩来等人深呼吸了一口气,面朝大帐门方向,弯腰到几乎磕头,奉上了最尊贵的礼节。败亡了,求饶吧。
“大王。”韩来看到了一双脚走了进来,不敢抬头,率众行礼道。
“大王。”众人行礼道。
“你们都是韩氏自己人,不必这么拘谨。大可以自在一些,抬起头来。”韩婴用很温和的语气说道,为显宽厚,他坐下之后,人靠在凭几上,坐姿比较轻松随意。显示这里不是执法的地方,而是叙旧的地方。
韩婴的声音、坐姿,犹如一道温暖的泉水,安抚了韩来等人内心的恐惧、不安。
“谢大王。”韩来一脸感激道。
“来。你母亲的身体还好吗?”韩婴笑着问韩来道。
韩婴的记忆力很好,见人一面很久也不会忘记。他记得韩来的母亲身体不好。
他竟然还记得我母亲身体不好?韩来惊讶,心情极为复杂。深呼吸了一口气后,他感激道:“谢大王挂念,家慈身体康强。”
“这就好。”韩婴笑着点头。然后又问一名韩氏族人,道:“简。孤记得你有个儿子从小舞枪弄棒,今年应该有十六了吧。成长的如何?可能上阵杀敌?”
“回禀大王。大王没记错,小儿韩且身体强健,善于骑射。请献给大王在军中效力。”韩简也想不到韩婴竟然还记得他儿子,不由惊讶行礼道。
“嗯。就让他来孤身边做个舍人吧。就是秦国的郎中,入与孤商讨大事,出为孤爪牙护卫。”韩婴笑着说道。
这是要当心腹培养啊韩简既惊又喜,连忙弯腰感谢道:“谢大王。”
为君之道,在于行云流水。
该刚就刚,穷追敌寇,斩尽杀绝。
该柔则柔,止戈为武,待时而动。
他与韩王信的矛盾是不可调解的,世上岂能有两个韩王?不杀韩王信,不把韩王信的子孙踢出族谱,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要穷追敌寇,杀其太子,别其姓氏为厉。
但他与眼前这些韩地宗族、贵族、豪强没有什么根本矛盾,一笔写不出两个韩字。以后不要区别对待他们,一视同仁,久而久之就可以合而为一了。如果因为他们曾经跟过韩王信区别对待,歧视他们,那不如现在杀了他们。
因为裂痕会越来越大,以后麻烦不断。杀了他们也是自断羽翼。
如何选择,一目了然。
当止戈为武。
韩婴与认识的人一一说了话,还让韩来介绍了不认识的人。
气氛渐渐融洽起来,韩来等人对韩婴也有了几分真心。
韩婴笑着说道:“以前不能说,但现在可以说了。其实孤早就想当王了,只是忍住罢了。像信一样把王字写在脸上,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这是没用的。最后成为王的人,才真正的王。所以,孤很留意宗族与贵族们的子弟。哪家孩子有骨气,哪家孩子有学识,孤都一一留意。所以孤知道谁家母亲身体不好,谁家的儿子有能力。孤不开口,孤也不行动。但不代表孤什么也没有做。”
韩婴的这一番话,刚才众人都已经体会到了。这一想韩婴、韩王信真的是天差地别,没有可比性。
“我怎么就跟了信?我真是眼瞎。幸好大王不嫌弃我们,愿意亲近我们。”
“大王真是宽厚,我们立信为王就是死罪,大王杀了我们都不过分,却愿意宽恕我们。”
“事实证明,最后成事的是大王。仁义啊”众人内心都是感慨。
韩婴又让章鲤进来,指着章鲤说道:“这是孤的姐夫章鲤,是孤的手足。别看他年纪小,自小与孤一起学习兵法,这些年也追随孤作战。乃将军之才。现在孤加封他为假将军,统率并从新整编你们,补充一些秦军降兵。规模十个千人队。他也会删选你们。不合格的就做个富家翁,孤不会亏待你们。合格的就继续在军中效力。”
章鲤很是沉稳,对众人一抱拳。
“是。”众人已经心悦诚服,韩婴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韩婴点了点头,让章鲤带着几个舍人脱离舍人编制,与他一起去带兵,并打发众人离开了。
另外,韩婴打算明天派人去见齐相田荣,讨要众人在齐国的家眷。
也派人去见赵王歇,讨要晋猛统率的一万赵国勇士的家眷。
张良把一切都看在眼中,暗自点头:“这才是王者,从容不迫。统御臣下不仅是杀戮震慑,还有温情恩义。”
晋猛没什么想法。
彭越心想:“这些蠢货,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他又得意洋洋,“我与布一早跟随大王了。真是英明睿智。”
韩婴也乏了,先让张良下去,温柔让他保重身体。然后才让晋安出来伺候自己沐浴更衣。等清清爽爽之后,他与晋安睡在一个被窝里。一时却没有困意,脑子里浮现出了章邯两个字。
章邯的麻烦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