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有先来,有后到。
无论先来后到,都不得进入营门,在外等候。先等人到齐,这倒也没什么。
先来的是赵王歇,赵丞相、大将军张耳。二人站在营门前观看楚军士卒,低声交流。
张耳说道:“楚军以轻悍举世闻名。又有项羽将兵,真无敌了。”
“然。”赵王歇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不甘之色。当年赵、楚分别在南北,以抗秦闻名天下。
赵国勇士雄壮,多出名将。如廉颇、李牧、马服君赵奢等。只是历代赵王无能,放逐廉颇,杀了李牧。
否则现在才过去二十年,赵国就已经人才凋零了。张耳、陈馀虽然是人才,但都是魏国人,又摆弄他,架空他。而楚国却还有项氏家族。还有项羽。
“楚怀王有臣,孤无有。”他内心咬牙。
就在二人交流的时候,十五路诸侯全部到场。一队执戟郎走出营门。先列阵,然后一手杵着长戟,一手叉腰,威风凛凛。其中一人叱咤道:“传上将军令,命诸侯膝行向前。”
一石激起千层浪。
!!!!!!!!!!
所有诸侯都是目瞪口呆。尤其是赵王歇、魏王豹。
“让别人膝行跪地向前就已经是屈辱了。更何况我是王啊!!!!”赵王歇的脸色涨红,一甩手就想离开。张耳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的袖子。张耳也涨红了脸,但却相对冷静,低声说道:“项羽要立威,这一走必死无疑。”顿了顿,他说道:“请王念赵氏社稷。”
他紧握左手,手背上、额头上青筋暴起,牙齿几乎咬碎。项羽!!!今日你强横,但明日呢?我绝对不会忘记今日的耻辱。
赵王歇勇气只是一瞬间,被丞相抓住袖子之后,勇气立即消散,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再转为红,最后黑着脸站着不动,身躯颤抖内心哀叹:“孤内为张耳、陈馀摆布,外为项羽逼迫。孤这是什么王啊!!!强赵,强赵,哈哈哈哈。”
魏王豹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他可是跟随项羽打巨鹿之战的,虽然没有上战场,但也摇旗呐喊了。最后却与这些作壁上观诸侯一样的待遇。身为王者,岂能受到这样的屈辱?
他想硬气,但很快软了。内心沮丧:“我连土地都没有,算什么魏王?我只能卑躬屈膝项羽,希望他能为我美言几句,回去魏国。”
他又注意到韩王婴不在这里,不由哀叹:“嗟呼,韩王婴乃真王也。骁勇有实力,项羽敬重。”
韩王信抬起右手,啃咬食指出血。一是屈辱,二是恐惧。他生性高傲,在秦王还在的时候就试图裹挟韩氏贵族反秦了。人也硬气,认为只有强梁才能抗衡强梁。什么仁义道德,简直是垃圾。就是这样的他,今天要跪在地上行走去见项羽,去见韩婴。
但比屈辱更可怕的是,项羽现在是这个态度。之后会不会杀了他?
“我现在是不是应该自杀?”韩王信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很想自杀算了,但又不甘心。他强势又懂兵法,之所以守不住韩国是因为时间不足,只要给他时间,他一定能训练出强大的韩国军队,重新登位韩王。而且如果他现在自杀了,他的儿子该怎么办?项羽恼羞成怒,会不会杀了他的儿子?
韩王信的身体颤抖着,颤抖着,最终沉默了。
齐相田荣的脾气很爆炸,很刚。是在场脾气最臭的。虽然他是个相国,但屈辱感远在韩王信、魏王豹、赵王歇之上。他三次想要拔剑,但却被随从阻拦了。
“项羽凌虐诸侯,必定不善终。相国当学越王勾践,忍一时屈辱,来日展雄风。”这名随从死死的捂住田荣的手,汗如雨下的低声劝说道。
“必报此仇。”田荣的牛脾气慢慢也被消磨殆尽了,他脸色铁青,甩开了随从的手,不再拔剑,但却紧紧的握着剑柄,内心杀意已经沸腾。竖子一时得意,却如此猖獗。你楚国是强国,我齐国也是强国。再等等,再等等。等你衰败。哈哈哈哈哈。
相比于他们,其他小诸侯虽然也觉得屈辱,但却比他们容易接受。
燕国大将臧荼暗道:“虽然屈辱,但我原本也只是个小吏。卑躬屈膝的事情多了。更何况还有这些大人物在前方顶着,我隐在其中也不算什么。”
臧荼看着四周的韩王信、齐相田荣、魏王豹、赵王歇、赵丞相张耳等人,内心屈辱感瞬间消失了。
其他诸侯也是。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不过,项羽这么干,也让他们对项羽的好感下降到了冰点。
所有人都屈服了,但谁先跪下呢?众人或低头看着地面,或看了看彼此。
“敢不听上将军号令呼?”执戟郎左手叉腰,右手持长戟重重往地上一杵,厉声问道。
楚军强盛,凶威无匹。
一个小诸侯立刻面色惨白,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他这一跪形成了山崩。
十五位诸侯陆续跪下,其中田荣最后一个跪。
“行。”执戟郎嗔目举起了手中的长戟,威慑诸侯。
诸侯于是膝行向前,一步步的进入营门,到达了项羽举办酒宴的地方。
“哈哈哈哈哈。”项羽看着十五位诸侯膝行而来,不由大是痛快,放声大笑起来。大丈夫当如是。
所有诸侯听到笑声,不由面红耳赤,但不敢有多余的动作,连田荣都不敢怒视项羽。
“大王。这风景如何?”笑过之后,项羽转头问韩婴道。
“好风景。”韩婴欣然道。
“哈哈哈哈。”项羽再一次大笑,然后站了起来,左手握着剑柄,右手叉腰,厉声道:“巨鹿战场你等或裹足不前,或无能为力,皆庸俗。唯有我与韩王猛攻秦军,战而胜之。也唯有我与韩王才是壮士。你们说是不是?”
诸侯都低着头沉默。
“哈哈哈哈。”项羽再一次放声大笑,肆意桀骜,霸气四溢。
真霸王也。
忽然,他收起笑声,森然道:“还有一事。天下岂能有二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