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书房内。韩婴端坐不动,两个舍人扶着一名壮士从外走了进来。
这壮士气喘吁吁,几次想说话都说不出来。
韩婴说道:“就算军情紧急,也不差这一刻,壮士坐下休息。”他又对其中一名舍人道:“去拿酒来,食壮士。”
“是。”舍人躬身一礼,转身下去了。很快取来了一碗酒,递给这壮士。
这就是临大事而不变色吧?嗟呼,君上真大将也。壮士满脸感激佩服的看了一眼韩婴,饱饮了一碗酒,又休息了一会,才说道:“君上。王骏命心腹留守濮阳,发五个千人将直扑昌邑而来。我奉命日夜兼程回来禀报,现在他应该还远。”
韩婴点了点头,抬头对两个舍人道:“请壮士下去,赐食。派人去请张苍、彭越、栾布、韩武、晋猛、章鲤、韩广、韩成、韩懿。”
“是。”二人齐齐应声,一个扶起壮士下去,一个去通报了。
韩婴自一个大盒子里取出了一张很大的地形图,离开了座位来到了书房中央的草席上盘腿坐下,并把地图铺好。
过了不久,被韩婴叫来的人陆续到达。等最后一个彭越到达之后,韩婴让都围坐过来。
“不出我所料。听闻我起兵,王骏立刻起兵,而且是倾巢而出。”韩婴的目中泛起笑意,来的好。你不来,我怎么攻打濮阳城?
众人神色也是振奋。
现在韩婴手中的兵力有五个千人将。
韩武一个。
栾布、彭越各两个。
韩婴收起笑意,严肃起来,沉声说道:“你们有什么建议吗?畅所欲言。”
彭越立刻红光满面的拱手道:“君上。你已经定计策反,我就不多说了。”
顿了顿,他又精神奕奕的说道:“王骏这个人是宿将,一定大肆派遣探子,探听四周地形。打他埋伏,忽然袭击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们可以疲惫他。”
他又一指地图上的一个点,说道:“我们先示弱,假装要逃跑。行军速度放慢,保持体力。而王骏得知消息,一定会加紧行军来追。他从濮阳到昌邑,再急行军追上来。他的军队体力会大大损耗。而我们的军队是普通行军,保持了体力。我们在这里迎战。”
众人定睛一看,乃是龙亢。
韩婴的脸上露出笑容,好,兵书没白看。他又转头看了看众人,见其他人没有意见。便站起说道:“好,依计行事。我们在龙亢迎战王骏。杀了他,我们就能震荡秦庭,名扬天下。”
“是。”武将们热血沸腾,大声应是。
文臣们没怎么激动,但也躬身应是。
随即众人下去准备启程,因为今天晚了,明天开拔。
次日一早。
韩婴让张苍率领百姓与非作战人员先行,足有数万人,数千辆大车。
因为韩婴的命令,张苍很照顾年幼、年老或体弱多病的人,让他们乘车。
因为韩婴的仁义,百姓没有一个人喧闹,没有一个人迟疑,跟随着自己的里长、亭长、乡长行动,井然有序。
人人神色坚毅,目光坚定。无论是什么地方,哪怕是魔窟。他们也愿意与韩婴走到底。
韩婴身披重甲,乘坐戎车,左右是众舍人。他的舍人进行了扩编,融入了更多的昌邑子弟、韩氏子弟、贵族子弟以及姐夫胡盛等人。总计有十个小队。
前后是韩武、栾布、彭越的五个千人将军队。都是乌合之众。
但经过这些天吃饱饭,他们有力气,缓慢行军不是问题。
………
大道之上。
一支人马正在以寻常的速度行军。队伍有大车一千余辆,士卒五个千人将。
旌旗是“秦”、“王”。
正是王骏的大军。无论是东郡壮士,还是秦军精锐,都是保持沉默,没有一点杂音。显出了极为森严的军纪,极为有素的训练。
其中四个千人将的东郡壮士,王骏只训练了三个月的时间。
王骏身披重甲骑在骏马上,转头看着四周的士卒,满意的点了点头。
三个月的时间把东郡壮士训练成这样就不错了,如果能再给他一年时间,就都是精兵。当然他们比秦军肯定是不如的。因为他们老秦人有深入骨髓里的东西。耕战!
“哒哒哒!!!!”忽然,一匹快马飞驰而来。到达王骏面前后,马上的骑士勒马停下,抱拳道:“郡君。韩婴舍弃昌邑城,率领人马辎重,向西而去。”
王骏皱起了眉头,韩婴逃跑是意料之中。别看韩婴的人数有数万人,但都是乌合之众。属于一触即溃的那种。
无论是守城还是交战都不行。逃跑就是唯一的选择,就像流寇作乱一样,打到哪里算哪里。
但韩婴向西却是出乎他的意料。
因为荥阳、虎牢关有秦国精兵,韩婴向西,不是自寻死路吗?
他很疑惑。其实现在韩婴要去河东的事情,是半公开的秘密。但是他派遣出去的探子,就是没有人探听到这个消息。因为没有一个人对秦军通风报信。
王骏疑惑了一会儿,索性就不管了。霸气冷笑道:“无论他有什么图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也只是磨盘下的豆粉罢了。”
“我以这数千之众,击溃他数万人易如反掌。”
王骏不再迟疑,大声下令道:“加快行军。赶在韩婴出东郡之前击溃他们。”
“是。”传令兵大声应是。
“哒哒哒!!!!”随着他一声令下,军队开始了急行军,加快速度去追韩婴。
双方一追一逃,便到了龙亢附近。
龙亢不是一个县,而是一个乡的名字。大部分地方都是平原,但中间有三块土坡。
上午。阳光明媚。
韩婴的军队到达了土坡旁边,根据探子来报,王骏的军队急追而来已经不远了。
戎车之上,“伐无道,诛暴秦”的旌旗随风而动。韩婴抬头看了看前方三个土坡,又看了看天色。转头对一名骑马的舍人说道:“传令给张苍,让他继续带百姓走。传令全军,列阵。”
“是。”舍人躬身应是,立刻下去传令了。
不久后,韩婴的五个千人将,六千左右军队,在土坡前摆成了五个方阵。
韩婴的戎车面朝军队。
韩婴的目光扫过所有的士卒。除了他原本的二百精兵之外,全是乌合之众。
韩婴吐出了一口气,然后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指着头顶上飘扬的“伐无道,诛暴秦”旌旗。说道:“秦庭是不可能自己灭亡的。伐无道,诛暴秦,总要有人战死。”
“古人云,杀身成仁。在今天,在这里我要与秦将王骏交战。送你们上战场,送你们去死。让你们的父母失去儿子,让你们的妻子失去丈夫,让你们的孩子失去父亲。”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选择。”
“无怨无悔的人,留下。”
“害怕、恐惧的人,离开。”
韩婴说到这里,再一次抬头扫视了一眼乌合之众们。没有人说话,只有风沙之声,只有决绝的战意。
生有何欢,死又何惧。只恐死的不得其所而已。
反秦死,无悔。
随公子死,无悔。
今日,我们死矣。
“好。既然你们留下了。那就不要责怪我无情了。今日我只有两条军法。裹足不前者,杀。临阵脱逃者,斩首。”
“上坡,列阵。”
“与战!”
韩婴的声音宛如惊雷,遮盖了风沙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