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生气的样子?你被背叛了。不应该愤怒,不应该恼怒,不应该咬牙切齿,不应该……吗?”甄文看着韩婴这等姿态,心里头泛起嘀咕的同时,也是凛然。事出反常必有妖,韩婴如此镇定,怕是不把这件事情放在眼中。不把何元放在眼中啊。那肯定有手段。何元这厮想取韩婴而代之?真是痴人说梦。幸好我只是附和他,没想与他一起。
甄文神色严肃,拱手说道:“自然是因为公子仁义。我绝不背叛公子。”
韩婴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仁义当然是有用的,但对甄文这样的商人来说,恐怕更多的是害怕我。还是那句话,仁义与力量是为表里。
韩婴宽慰道:“甄公真是信义之人。来人,上酒食。我要与甄公饮酒。”
“是。”守在门外的舍人躬身应是,转身下去了。
“谢公子。”甄文喜,韩婴还是头一次请赐他酒食,弯腰行礼道。
二人酒食。甄文数次欲言又止,韩婴笑着问道:“甄公何故吞吞吐吐?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甄文这才放下筷子,大着胆子问道:“敢问公子,要如何对付何元?又要如何应付县令?”
他很好奇,韩婴惊闻噩耗,却如此从容镇定。这手段到底是什么?
韩婴说道:“甄公坐看便是。”
不是你让我直言无妨吗?甄文心中嘀咕,面上恭敬行礼道:“是。”
等饱食之后,韩婴让舍人把甄文送了出去。
“当然是见招拆招,见机行事。更何况这个县令如果与我和睦,尚能饶恕他的性命。如果这个县令与强行过江。便是冢中枯骨而已。”
韩婴笑着说道。今年秦始皇都死了,明年秦国县令死的不计其数。
杀县令如屠鸡仔,不用谋划。
一把钢刀,一个壮士就行了。
小会儿后,晋安、赵臧回来了,准备继续下棋。
屋外廊下,又响起了媵妾们开心玩投壶的声音,像小鸟一样。
韩婴放下竹简,转了转脖子,对晋安说道:“安。我脖子酸,给我揉揉。”看书是好事,但一些健康小问题也得注意。
赵臧制止了晋安,自己起身走到了韩婴的身旁跪坐下来,羞涩道:“郎君……我……我来给你揉揉。”
她呼吸略显急促,耳根都红了。
晋安站了起来,又离开了书房。
韩婴惊讶,然后展颜笑道:“好。”他趴在了赵臧的腿上,闭上了眼睛。
赵臧轻轻为韩婴揉捏脖子,手法娴熟。她哪里会按摩?是最近观察过,学习过,实践过的。
…………
上午,县衙。
经过三天行路,新县令嫪善终于到达了县衙。他身上穿着肃穆威严的官服,腰间悬挂县令印信,极有官威。
他先召见了县衙中的大小官吏,一番见礼,算是登基了。然后让官吏回去各司其职,转而进入了后衙。
嫪善的心腹仆人早就在等待了,见他到来,立刻一五一十的把自己打听到的关于韩婴的情报告诉了他。
嫪善跪坐在草席上,双眼闭起,右手放在膝盖上,十分有规律的轻拍膝盖。不久后,他睁开了眼睛,笑着说道:“公子胜。韩氏公子。这位韩婴公子,可比我想象中的更厉害。但韩国都灭亡二十年了,他现在也只是庶民。我会操练他,让他知道秦国的王法是怎么用的。”
他抬头对仆人说道:“去请韩婴,态度恭敬客气点。”
“是。”仆人躬身应是,转身走了。
智珠在握的嫪善微微一笑,让人准备酒菜,等韩婴来此。
………
韩氏庄园,书房内。
韩婴又在看书,赵臧、晋安还是在一起下棋。媵妾们今天精力不济,就围坐在一起观看下棋,就是清闲,就是玩。
韩婴听到门外舍人禀报之后,笑着放下了竹简,让韩懿准备车马。
晋安起身给韩婴拿了一件熊皮大氅披上。韩婴出门乘坐上辇车,迎着寒风往昌邑城而去。
现在距离开春还远,土地都还冻着。又天寒地冻,道路上行人极少。
马车的速度很快。
县衙门外,有仆人在等候。见到韩婴的队伍之后,立刻躬身行礼,请韩婴入内。
韩婴下了车,抬头看了一眼熟悉又陌生的县衙,步履从容的走了进去。
远远的,他就看到了一个穿着官服的男人站在门前迎候。他目光一闪,素昧平生。县令在大门前迎接,卑谦有礼,必定有奸诈。
“可是韩氏公子?婴。”
嫪善走上前去,很是热情客气的迎接道。
“正是婴。”顿了顿,韩婴也谦卑道:“县尊,诸侯也。婴,布衣也。劳县尊在此迎接,婴惶恐。”
西周时,很多诸侯的土地也就一个县大。
嫪善摇头说道:“不敢,诸侯尊贵。而我不过是皇帝的吏,不敢比诸侯。而公子是韩氏贵门,真公子也。我在这里迎接是应该的。”
客气了一番后,韩婴没有客气过嫪善。二人一起进入了堂屋坐下。
嫪善又让人上酒菜,与韩婴酒食。
韩婴倒不怕他下毒,一来手段太糙,没有县令刚上任就在县衙毒杀百姓的。二来这个时代的可选用毒有限,而且提炼技术太糙。如果嫪善下毒,韩婴能马上看、尝出来。
酒食之中,嫪善的姿态都很谦虚。以谦卑事韩婴。
但当酒食结束,仆人进来撤走了残羹之后。嫪善拱手说道:“公子。我是个很直爽的人。所以我就直说了。我千里做官,只为财帛。而我听说公子的酱油作坊日进斗金。想分三成利润,请公子赏赐我。”
他原本是打算上下其手的,搞烂了昌邑也无所谓。但既然有韩婴这个大户,那事情就简单了。他吃大户就能吃饱,可以放过百姓。
这样他既能中饱私囊,又能干出不错的政绩。可能会升迁去做郡守,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三成利润?吃相倒还不算难看。韩婴心中失笑,想了一下后,他决定试探一下嫪善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由问道:“县尊。若我回绝呢”
嫪善面色一抖,谦卑客气一扫而空。阴鸷而冷酷道:“破家灭门,就在近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