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雷霆之殇
北京的国贸桥,下午四点半,堵成了活脱脱一大锅黏糊糊的粥。车窗外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嘀嘀叭叭,吵得人脑浆子都快煮沸了。陈默(35岁)瘫在黑色奥迪A6的后座,昂贵的真皮座椅也挡不住那股从骨子里渗出来的沉重到喘不过气的疲惫。
他扯松一丝不苟的领带,后颈那里又僵又酸,像生锈的铁疙瘩。蓝牙耳机里,瑞星证券分析一部总监王薇的声音噼里啪啦,又快又急:
……陈默!明天早会必须拿出对明远能源的最终做空报告!数据!我要扎扎实实的数据支撑!老板盯着呢!
数据都在模型里了,王总。陈默的声音冷静得像块冰,透着股职业化的疏离感,关键假设已经反复优化过三次,风险点在第三部分的第七小节。他目光毫无波澜地掠过腿上敞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花花绿绿的K线图跳动着冰冷的贪婪和恐惧。
行!我相信你这颗‘铁脑壳’!王薇的语气稍稍缓和,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满意,辛苦了,赶紧回家吧,你家李雅和朵朵还等着呢。对了,下周那个风投项目对接会……
知道了,王总,我会准备的。陈默应着,挂了电话。铁脑壳他扯了扯嘴角,一丝苦笑都没力气挤出来。脑子里塞满了报表、模型、项目书,像台超频运转到快冒烟的服务器。累,真他妈的累!
司机老赵从后视镜瞄了他一眼:陈总,快到了,前面拐弯就进小区了。
陈默点点头,合上电脑。车窗外,夕阳金色的光斑吝啬地在钢筋水泥的森林里跳跃。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是一家三口的合影——温婉的妻子李雅抱着五岁的女儿朵朵,两人都在阳光下笑得没心没肺,眼睛里一点杂质都没有**。朵朵还缺着一颗门牙,笑得特别傻气可爱。这照片是他手机上唯一有温度的墙纸,像个小小的、与世隔绝的桃花源。
可每次看着,心里总会冒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空。像胃里永远填不满的角落。
幸福吗
这个念头像根细刺,突然扎了他一下。
李雅有什么不好顶顶贤惠的人,把家里拾掇得窗明几净,饭菜做得喷香可口,对朵朵更掏心掏肺的好。可他总感觉生活像设定好的精密程序,高效,稳定,死气沉沉。激情好像是上辈子的事。
就在这时,手机微信提示音轻快地跳了几下。
是李雅发来的一条语音,还有一张照片。
默,快到家了吧朵朵今天在幼儿园手工课做了只小恐龙,宝贝疙瘩似的不让别人碰,说一定要给爸爸看!今晚我们吃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好不好我已经腌上了哦!
照片里,朵朵小手肉乎乎的,举着一个用彩泥捏的歪歪扭扭的绿色小恐龙,大眼睛笑成两道弯弯的月牙儿,脸上的兴奋和期待满得快要溢出来。
陈默胸口像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他按下语音键,声音努力揉进暖意:
好,快到了。跟朵朵说,爸爸马上回来欣赏她的恐龙大作!排骨……想吃了。
语音刚发出去,那沉甸甸的、黏糊糊的愧疚感又藤蔓似地缠上来,勒得他喉咙发紧。操!你到底想怎么样!他暗骂一声自己矫情,烦躁地把手机丢回西装口袋。
陈总,到了。老赵把车稳稳停在他们家楼下。
陈默下车,深吸了口气,努力想把工作那些冰冷的破事儿甩在身后。至少,在进家门那一刻,得像个正常的好老公、好爸爸。
他整理了下西装,刚迈步,眼角余光却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勾住了。
小区门口不远处新开的那家叫慢时光的咖啡馆外,露天座位的遮阳伞下,坐着一个背影。
很简单的米白色亚麻长裙,长发随意地用一根木簪松松挽着,露出一截细白优雅的脖颈。她正低头,在一本牛皮纸封面的速写本上画着什么,微微侧着的脸颊线条柔和安静,像个与周围都市嘈杂格格不入的剪影。
风吹过,撩起她额前几缕发丝。
就在那一瞬间,她仿佛感应到什么,毫无预兆地抬起了头,目光不经意地投向陈默这个方向。
嗡——!
陈默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攥紧!呼吸瞬间窒住了!
那不是李雅那种温婉贤淑的美。那是一种沉静。一种干净得近乎剔透的眼神,清亮得像秋天刚刚凝结的露珠,里面盛满了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辽阔又寂静无声的孤独感。那份沉静里透着的疏离和难以言说的疲惫,像一面镜子,毫无防备地映出了他自己那点见不得光的心事!
就在目光擦肩而过的刹那。
她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极其轻微地、近乎于无地向上弯了一下。
那不是微笑。更像是……看到了同类
咚!咚!咚!
陈默的心跳声突然在耳膜里擂鼓般炸响!
他下意识地想要移开视线,却又鬼使神差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一个完全陌生的、连他自己都觉得尴尬的回应动作。随即触电般低下头,假装寻找根本不存在的车钥匙,掩饰那份猝不及防的慌乱和被窥破般的狼狈!
李雅温婉的声音、朵朵可爱的笑脸还在耳边眼前……
他猛地转身,几乎是逃也似地冲进了单元门!
疯了!真是疯了!他在想什么!
电梯里,陈默狠狠搓了把脸,试图把刚才那个眼神甩开。可那双清亮的、带着一丝了然的眼睛,却像刻在了他被K线图填满的脑子里,怎么也抹不掉。
电梯到家门叮一声开了。他深吸一口气,换上练习过无数次的温和表情,推开了家门。
爸爸!爸爸!一个小炮弹似的身影欢叫着扑进他怀里。
哎!我的大宝贝!陈默笑着抱起软乎乎、香喷喷的女儿朵朵,高高举起。朵朵咯咯咯地笑,像一串清脆的小风铃。
回来啦李雅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笑容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先去洗手,排骨马上就好!
家的气息——糖醋排骨的酸甜香气、洗衣液的淡淡清香、女儿身上甜甜的奶味——瞬间包裹了他。那份突如其来的悸动带来的不安和慌乱,像潮水般暂时退去。
晚饭温馨而平静。朵朵宝贝似的拿出她那只歪歪扭扭的绿色小恐龙,绘声绘色地讲着它在幼儿园的历险记。李雅眉眼弯弯地听着,给陈默夹菜,说着小区里的琐事。陈默努力地笑着,应和着,感受着这份安稳平静的幸福。
可心里,却总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响——
那米白的裙子,那发丝缠绕的木簪,那安静又深邃的眼神……
夜里十一点。
陈默被一阵剧烈的胸闷感憋醒了!窗外狂风呼啸,呜呜呜地像个哭嚎的巨兽!豆大的雨点疯了似地砸在玻璃上,啪啪啪!啪!
闪电像裂帛般撕裂漆黑的天幕,把卧室映得一片惨白!
李雅在他身边沉沉熟睡着。
可那心悸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不对!哪里不对!
他猛地坐起身,心慌得厉害!
窗外又是一道惨白狰狞的闪电!轰隆!!!
一个念头如同惊雷劈进他的脑海——李雅的父母!他们住在城西老城区!那地方下雨经常淹水断电!他们只有两个老人在家!
雅!快醒醒!陈默用力推了推李雅。
李雅迷糊地睁开眼:怎么了
快!给你爸妈打电话!问他们那边怎么样!雨太大了!陈默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焦灼。
李雅瞬间清醒!慌慌张张摸过手机拨号。电话通了……却没人接!一遍……两遍……三遍!
怎么回事怎么不接电话!李雅的脸色瞬间煞白!声音抖了起来!这破天!真要命!陈默!你说……
别急!我开车去看看!陈默一跃而起,胡乱套上衣服,你在家看着朵朵!随时电话联系!他不能让老人出事!绝不!
陈默!你小心点!外面……李雅的叮嘱急切地追出来。
他已经冲出了卧室门。客厅里,被吵醒的朵朵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奶声奶气地问:爸爸……你去哪呀
陈默心头狠狠一揪!闪电的白光映出女儿天使般的小脸。
他用力折回来,一把将朵朵紧紧搂在怀里,在她软乎乎、热烘烘的小脸蛋上狠狠亲了一口!
朵朵乖!跟妈妈在家!爸爸去看姥姥姥爷!马上就回来!
嗯!爸爸早点回来!朵朵迷迷糊糊地点点头,又窝进被子里。
陈默冲出门,头也不回地冲进电梯!
车开出地下车库的瞬间,瓢泼大雨像瀑布一样浇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器疯狂摆动也刷不出一片清晰的视野!
操!陈默狠狠捶了下方向盘!打开导航,开往城西。
电台里传出紧急插播:【突发!强对流天气预警!城西快速路突发严重交通事故,多车连环相撞!道路严重拥堵并实施管制!请过往车辆……】
嗡——!
陈默脑子嗡的一声炸了!城西快速路!
他猛地拨通李雅的手机!
喂!陈默!通了!刚打通!爸那边断电了!手机摔地上才刚找到!没事了!他们刚躲到楼上去了!李雅的声音从手机传来,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和巨大的如释重负!
他们……没事了陈默紧绷到快断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一半,长长吁出一口气。
没事了!没事了!吓死我了!你快回来!别……朵朵!朵朵你跑什么!外面危险!回来!李雅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无比惊恐!
电话那头传来惊天动地的刺耳刹车声!金属剧烈扭曲的刮擦和碰撞声!像恐怖的尖啸瞬间撕裂雨幕!
接着是……
一片死寂。
手机里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世界,仿佛一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
车里的陈默,血液瞬间冻成了冰!握着方向盘的手僵硬得不能动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李……雅……他喉咙里挤出两个破碎不堪的音节。
朵……朵……
轰隆!!!!
又是一道巨大的惨白闪电!如同上天的嘲讽,撕裂了漆黑的天幕!紧随其后的滚雷震得整辆车都在晃动!
啊啊啊啊啊——!!!!!
陈默再也抑制不住!一股混杂着绝望、恐惧和无边无际愤怒的火焰从心底猛烈地冲上头顶!他像一头彻底失控的暴怒野兽!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一声凄厉长鸣!
他推开车门,冲进倾盆大雨里!密集冰冷的雨水像鞭子一样狠狠抽打在身上脸上!他仰起头,对着电闪雷鸣、如同泼墨般漆黑的天空,用尽全身力气、声嘶力竭地发出了凄厉的怒吼!
老天爷!!你他妈瞎了眼!!!为什么!!!为什么啊!!!!!她们做错了什么!!!你冲我来啊!你他妈的!冲我来!!!
每一个字都像蘸着血!充满了最恶毒的诅咒和最绝望的哀嚎!
雨水中,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肆意流淌。整个世界只剩下震耳欲聋的雷声和他自己那声嘶力竭、字字泣血的控诉!
咔——嚓!!!!!!
就在他怒吼声达到巅峰的瞬间!
一道前所未见、粗壮得如同巨型白色蟒蛇的恐怖闪电!带着毁灭一切的雷霆之威!划破雨夜!撕碎黑暗!精准无比地!直劈而下!
目标——正是雨地里那个状若癫狂的身影!
轰!!!!!!!!!
刺眼到足以灼瞎人眼的白光瞬间淹没了一切!
一股无法形容的、如同千万伏高压电流贯穿全身的剧烈麻痹感和难以想象的灼痛!
陈默眼前最后看到的,是一片吞噬了所有颜色、所有声音的、绝对纯净的惨白!
意识——
瞬间被炸得粉碎!
身体像一截被砍倒的枯木,直挺挺地向后倒下!
重重地……
砸在冰冷湿滑的水泥地上。
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完全失去意识的脸庞。
雨幕之外,隐隐约约传来刺破夜空的、由远及近的救护车笛声……
………
几小时后。北京市立医院。重症监护室。
心电监护仪平稳地发出滴……滴……滴……的声音。
病床上的陈默,全身插满管子,双目紧闭,脸色如同床头柜上那张A4打印纸一样——惨白得没有一丝生气。
护士刚给他做完常规检查离开。
就在这时——
陈默的指尖,极其轻微地、颤抖着,动了一下。
紧接着……
他那双紧闭的眼皮,猛地剧烈跳动起来!
滴……滴滴滴……心电监护仪上的曲线似乎也受到某种干扰,不规则地波动了一下!
眼皮的挣扎越来越猛烈!仿佛在对抗着无形的禁锢!
终于!
那双眼睛!猛地睁开!!!
瞳孔在最开始的浑浊和迷茫之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聚焦!眼神锐利得不像一个刚刚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的人!甚至……有点过分的清亮!
他的目光几乎是本能地扫过悬挂在床尾的——
夹在记录板上的
那份
厚厚的
入院初步诊断报告!
嗡——!
就在这一眼扫过的瞬间!
那一整页密密麻麻、充满复杂医学术语的诊断文字和体征数据——
如同被无形的力量解析!
每一个字!每一个数字!每一个符号!哪怕是最下面一行医生签名那略显潦草的笔迹特征……
都不再需要逐字阅读!
瞬间!
完全!
精准无误地——印刻在了他的大脑深处!
他甚至清晰地知道了报告左上角那个手写的住院号D023-0411中,11的数字1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墨点瑕疵!
这股突如其来的信息洪流!如同爆炸般在脑海中轰鸣!让他头痛欲裂!
呃啊……!他喉咙里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低沉痛苦的呻吟!
但他的眼睛并没有闭上,反而更加锐利地扫向旁边另一块监测屏幕——
上面显示着实时的心跳波形……
……
血压数值……
……
血氧饱和度……
……
无数的数字、线条、符号……
此刻在他的眼中,不再仅仅代表健康状况!
它们开始流动、扭曲、组合、分析……
以一种超越凡俗理解的模式在飞速运转!
冰冷的电子屏幕在急速变换!绿光如同瀑布般流淌!数据在疯狂涌入!信息在相互碰撞!意义在强行融合!
一股难以言喻的眩晕感和仿佛脑子被强行撕裂又高速重组的痛苦!
滴——!滴——!滴——!心电监护仪发出尖锐的警告!
数值开始上下剧烈跳动!
门口的护士脸色骤变!急忙冲了进来!
陈默用尽全部力气抵抗着脑海中那恐怖、如同宇宙爆炸般的信息过载!他的瞳孔在剧烈震荡收缩!某种超越常理的变化正在最深处迅速发生!
就在护士惊慌失措地扑向呼叫铃的瞬间——
所有翻滚、爆炸的感觉突然如潮水般退去。
脑海中的轰鸣被一种难以形容的冰冷、清晰、掌控一切的平静感取代。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回监护仪屏幕上那些依旧疯狂跳动的符号上。
心跳……124次/分……
血压……高压165/低压100……
血氧……98%……
大脑没有任何阻碍地瞬间理解并永久记录了这些数值以及它们此刻异常跳跃背后可能的短暂脑部应激反应机制!冰冷!精确!
护士此时已经狠狠拍下了呼叫铃!尖锐的警笛声响彻病房!
而病床上,陈默的嘴唇极其轻微地、无声地蠕动了一下,仿佛在念着某个名字……
苏……
随即,在医生和护士汹涌冲入病房的一片混乱与呼喊声中——
他那双刚刚经历了风暴洗礼的眼睛,猛地爆射出一种极度清醒又极度困惑的光芒!
他用尽全力抬起那只没有打点滴的手,一把抓住了离他最近的一个医生的白大褂袖子!
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嘶哑、模糊,却字字清晰到令人心惊肉跳的话语:
医……生……
外……面……(他艰难地尝试描述)
我老婆……女儿……她们……在哪(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
那个被抓住的年轻医生一愣,随即脸上露出同情又尴尬的表情。旁边一个经验更丰富的护士长,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带着职业化的、但也掩饰不住的一丝悲悯:
陈先生……您……您妻子和孩子……很抱歉……在那场车祸中……没能抢救过来……
护士长的话音并不高,每一个字却像重达千钧的钢锥,狠狠地、一下、又一下地、狠狠凿击在陈默刚刚经历过信息爆炸、才勉强维持一丝冰冷清醒的大脑深处!
轰——!
脑海深处刚刚凝聚的那点冰冷彻底崩塌了!
比闪电劈中时更剧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巨痛和灭顶的绝望!如同疯狂的海啸!瞬间将他刚刚建立起一丝清醒的意识完全、彻底地吞噬淹没!
不……!
不……!
不——!!!
陈默的瞳孔骤然放大到极致!里面瞬间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败!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咯咯声!那只抓着医生袖子的手,无力地滑落下去。
下一秒——
滴————————!!!!!
心电监护仪骤然发出一声无比凄厉、拖着死亡尾音的长鸣!
屏幕上那条象征着生命脉动的绿色心电波纹——
疯狂跳动了几下之后!
在所有人惊恐万状的注视下!
瞬间!变成了一条笔直!冰冷的!毫无生命气息的直线!
心跳停止!
整个重症监护室,只剩下一片死寂和那尖锐刺耳、宣布死亡般的滴——声长鸣!
第二章:知识的狂潮
滴——————!
那拖得老长、刺得人耳膜生疼的心电长鸣,像条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在重症监护室里每一个人的神经上!年轻医生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惊愕的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老练护士长的手还按在呼叫铃上,僵在半空!空气沉重得像灌满了铅!
操蛋!刚醒就他妈停了!
值班的李主治医师几乎是咆哮着冲进来!肾上腺素!1mg静脉推注!快!他一把扯开挡在床前的年轻医生,抢过除颤仪电极板!
充电!200焦耳!都他妈让开!
嗤——!电极膏抹上皮肤冰凉刺骨!
砰!
陈默毫无生命气息的身体被巨大电流弹起!又重重落下!
像破麻袋一样瘫软在病床上!
所有人的眼睛死死盯在监视仪屏幕上!
滴……
滴……
那根该死的直线……纹丝不动!还是平的!
再来!充电!300焦耳!
砰!
又一次!更强悍的电流贯穿!
砰!
身体再次无力弹起!落下!
依旧是——
滴…………
令人窒息的绝望弥漫开来!医生眼底第一次闪过灰败!护士们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就在李主治深吸一口气,准备喊再……的时候——
滴……
滴……滴!
那根顽固的直线!
极其微弱地、极其艰难地……向上……蹦跶了一下!
接着,又一下!
虽然微弱,但跳了!它他妈跳了!
有心跳了!维持住了!一个护士尖叫出声,声音劈了叉,带着狂喜和后怕!
快!上呼吸机辅助!多巴胺维持血压!严密监控脑部!快!李主治的声音也抖得厉害,额头全是黄豆大的冷汗!他扑到陈默头侧,用力翻开他眼皮检查瞳孔!
冰!那双睁开的眼睛里,此刻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瞳孔扩散得很大,完全失去了刚才那股锐利如鹰隼的光芒,倒映不出任何东西。跟一具新鲜的尸体没什么分别。
陈默感觉自己沉在无边的、粘稠冰冷的黑色焦油里。
意识像是散了架的机器零件,稀里哗啦漂浮着。
疼……无处不在的疼!骨头像被碾碎了,肌肉被撕烂了。大脑深处更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剧痛——像有把烧红的钢凿在里面疯狂地搅动、剐蹭!
李雅……朵朵……
这两个名字带来的灭顶痛苦,远比肉体的伤痛上一万倍!它像块烧红的烙铁,滋滋地烫着他仅存的一点意识,烫得他灵魂都在剧烈抽搐、哀嚎!
想哭……可身体里连挤出眼泪的力气都没有。
不如……就这样沉下去……沉到没有痛的地方……
意识昏昏沉沉地,不知漂浮了多久。
滴……滴……滴……
冰冷、规律、毫无感情的机器声顽固地敲打着他的潜意识。
还有消毒水味儿……更浓烈、更刺鼻了,辣得他脑仁发麻。
眼皮……重得像压着两座山。
但他能感觉到……身体好像……一点点回来了
冰冷……被一种怪异的、仿佛内部燃烧的灼热感取代。麻木的肢体开始针扎似的又麻又痒。喉咙里火烧火燎,干得能冒烟。
呼……吸……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开始尝试控制自己的呼吸。
**一……次……
两……次……**
力气,极其微弱地,一丝丝地凝聚起来。
他拼尽这刚凝聚起的一点点微光,与那沉重的眼皮做斗争。
抬起……
一点……
再一点……
终于!
一条极度狭窄、模糊晃动的光缝……艰难地透进来!
光线……白晃晃的……模糊的人影晃动……
适应了……几秒……
视线开始聚焦!
嗡——!
就在他视线稍微清晰一点的瞬间!异变毫无征兆地再次降临!
目光完全不受控、像被无形之手强行拽着,猛地扫向天花板!
卧槽!陈默脑子里嗡地炸了!
那惨白惨白的天花板……瞬间不再是一片模糊的白!它活了!上面那些原来肉眼根本不可能看清的细微纹路——像是施工时蹭到的红漆痕、一小片指甲盖大小的、颜色稍深的腻子修补痕迹、还有一溜细得几乎看不见的裂纹走向……所有微如尘埃的细节!
像是被强行放大了百倍、还打上了强光灯!清晰无比!巨细靡遗!
如潮水般疯狂倒灌**进他的视觉神经!
信息!太多信息!太清晰的信息!脑子要炸了!
陈默痛哼一声!本能地想闭上眼睛!
但晚了!眼睛根本合不上!视线继续被强行拉扯着!
旁边墙上!那张塑料壳夹着的《重症探视须知》——
密密麻麻、苍蝇屎大的小字!
嗡!
那一整页的内容!每一个标点!连右下角那个打印日期2023.04.12最后一个2字尾巴上那个小得几乎等于没有的墨点!都——
根本不需要阅读!瞬间!分毫不差、完完整整地被塞进了他沸腾的脑子里!刻得深深的!
呃啊啊啊——!喉咙里终于挤出痛苦的呻吟!但眼睛还是不受控地乱瞟!
病床边的桌子上!几张皱巴巴的报纸!
社会版、财经版……体育版!
《城西快速路特大交通事故后续:死亡人数升至5人,家属悲痛万分》……
《瑞星证券发布声明,对分析师陈默的不幸深表哀痛》……
触目惊心的标题!和下面芝麻粒大小的正文内容!
嗡——!
又是一场信息海啸!所有文字!带着令人窒息的惨痛含义,再次狠狠地塞进他早已塞满的、快要爆裂的大脑!
疼!疼!疼!脑子像被强行撑开的破袋子!无数的钢针在里面疯狂穿刺搅拌!
陈默的身体剧烈地绷紧!不受控地开始抽搐!监护仪上的数字再次疯狂地上下蹦起来!警报又一次凄厉地尖叫起来!
患者又不行了!稳定剂!加大剂量!快!按住他!
血压飙升!心率失控!脑电图异常剧烈!
注射镇静!快!
混乱中,护士抓着一支粗大的注射器,对着他的输液管接口狠狠地推了进去!
就在那冰凉苦涩的药液刚冲进血管的刹那——
陈默那双还在痛苦地乱转的瞳孔,骤然定住了!
定在了桌上那份《财经周刊》的——
头版标题!
《逆势上涨!金海科技突破关键封锁,获国家战略注资!股价或将一飞冲天》
下面那张配图:一个红通通的、陡峭直上的K线图!
嗡——!
毫无预兆地!大脑深处像是点燃了一颗冰冷的核弹!
无数与金海科技有关的信息碎片——报纸上的只言片语、电视新闻片段闪过时被他潜意识记录的声音、某些报告里的行业数据、甚至不知道哪里看来的小道八卦——像是被无形的线疯狂串联、整合、计算、推演!
信息洪流还在涌入!那支镇静剂似乎暂时抑制了身体的狂躁抽搐,但大脑的运算……如同超频的超级引擎,轰然开动到极限!
**根据……研发投入比同期增长数据……公开合作方技术壁垒分析……国家战略优先级匹配度……政策窗口期……国际竞争格局变化……同板块龙头资金流向……历史类似政策刺激个股峰值表现……庄家筹码分布模型计算……
所有信息在陈默的脑海里疯狂旋转、碰撞、计算、模拟!
一个冰冷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数字,带着无法质疑的笃定感,如同最终答案般跳出在他意识的最中心:+18.79%!
明天收盘价!预计涨幅!18.79%!
没有为什么!它就是答案!
那股几乎把脑袋撑爆的巨痛和信息洪流,随着这个数字的确定,像被戳了个洞的气球,突然开始飞速泄去!一种近乎诡异的、冰冷到骨髓里的平静感瞬间占据了大脑核心!
滴……滴……滴……
监护仪再次恢复平稳的鸣叫。只是数值略微偏高。
医生护士都愣住了,看着床上那个刚刚还狂躁如濒死野兽的男人,此刻突然像是被按了暂停键,身体肌肉松弛下来,绷得紧紧的脸也松懈了。呼吸变得……平稳到可怕更让他们心里有点发毛的是——那双眼睛!
陈默的眼睛睁着。瞳孔恢复了正常大小,不再疯狂抽搐。但那眼神……却变得极其古怪!清亮得吓人!但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像两潭结了厚冰的死水!里面清晰地倒映着头顶惨白的灯光和他视线焦点……桌子上的那份报纸和它头版那个刺眼的标题!
病房里一片寂静。只有机器的滴答声。
……他……这是……稳定下来了年轻医生心有余悸地小声问。
护士长皱着眉,眼神困惑地盯着陈默那双太过清亮也太过冰冷的眼睛,没说话。这不像药物镇静的效果,倒像是……某种东西突然被切断了电源
几天后。重症监护室的气氛缓和了些。
陈默靠着床头,头上还缠着纱布,面色依旧惨白,眼神却不再是之前的死灰一片。那种清亮到锐利的光芒又回来了,但始终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他沉默得像个哑巴。医生护士问什么,回答都极其简短、机械:嗯。
还好。
知道了。
没人敢在他面前提那天那场惨绝人寰的车祸。只有护士长偶尔给他换药时,能从侧面看到他死死攥紧被单,指节捏得发白,呼吸重得吓人。
这天下午,护士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叠东西。
陈先生,医生说你恢复得……还算稳定。有些文件需要家属……需要您签一下字。您妻子……之前的……嗯……遗体……护士小心翼翼地开口,把文件递给他,眼神带着躲闪的同情。那是一份火化同意书和一份冷冰冰的死亡医学证明。证明单最下方那个冰冷清晰的李雅、陈朵朵的名字,像两把烧红的刀,狠狠扎进陈默冰封的心脏深处!
陈默的手猛地一颤!文件差点掉下去!
眼底深处那层冰瞬间裂开缝隙!
巨大的、带着腥味的痛苦汹涌翻滚上来!几乎将他再次击垮!
他死死咬住牙关!牙龈都快咬出血来!
病房里死寂着,只有他手中纸张因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的嚓嚓声。
护士大气不敢出。
陈默低下头,身体绷得像拉满弦的弓!肩膀因为强行压抑的巨大悲愤而微微颤抖!
时间过得格外漫长。
终于……他极其缓慢地,用几乎不像自己的、僵硬的手指,拿起护士递过来的笔。
笔尖悬在那两份印着至亲名字的文件签名栏上,抖得厉害!
墨水沉重地落在死亡医学证明的签名栏上——
陈……默……两个汉字写得歪歪扭扭、支离破碎,仿佛耗尽了毕生气力。
签完,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重重地把笔拍在文件上!胸膛剧烈起伏着!
护士赶紧逃也似地收起文件,逃了出去!病房里的气压低得能压死人!
陈默转过头,死灰般的眼睛死死盯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那里面燃烧的已经不是悲伤了,而是某种更加冰冷、更加决绝的东西!像淬了万年寒冰的剑锋!老天爷,你夺走了我最好的东西……那就别怪我用你‘赐’给我的东西……搅个天翻地覆!
又过了两天,医生说:生命体征平稳,脑损伤不可逆的迹象……目前评估……倒是没发现有点医学奇迹的意思了。不过心理创伤极大,建议出院后长期专业疏导。陈默只冷冷甩了一句:能走就行了。办出院。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出院那天,天空阴沉得像块湿透的抹布。
陈默站在医院门口,没等来接他的车(他谁也没通知)。他只带了一个不大的包,里面装着那份揉得有点皱的死亡医学证明复印件(原件留给了殡仪馆,手续后续还得办)。他就穿着入院时那套皱巴巴、甚至带着点淡淡烧焦糊味的西装,站在街边,身影萧索得像个鬼魂。路人匆匆走过,偶尔投来好奇或同情的一瞥,他浑然不觉。
雨,淅淅沥沥、冰冷冰冷地开始飘下来,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
他抬起手,揉了揉依旧闷痛的后脑勺被雷劈中的地方。
那灼热沸腾的、饱胀欲裂的异样感……又来了!
不是疼,是……饿!
一种对信息的极度饥渴感!
像胃里有个烧红的黑洞,疯狂地尖叫着需要填充!
他的目光毫无目的地、极其敏锐地扫过街边报亭花花绿绿的杂志封面。
嗡——!
视线掠过其中一本财经杂志封面标题:《全球经济寒冬下的突围之路》——
那行字,和旁边封底密密麻麻的广告小字!
瞬间!被解析!被理解!被牢牢刻印在脑海里!
这次带来的不再是剧痛,而是一种极短暂的眩晕感,随即便是一种异样的满足感,脑中的那种饥饿稍微缓解了一丝。
还不够!
还差得远!
他想起了医生奇迹般的评估,想起了金海科技那次鬼使神差的计算!
一个念头如同炸雷在他冰冷的心底响起:图书馆!
最大的知识宝库!
没有丝毫犹豫。
他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陈默的声音沙哑但异常清晰,西单图书大厦!
司机从后视镜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位客人脸色惨白,眼神却亮得吓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冽劲儿。
车停在西单图书大厦楼下。
陈默推门下车。
雨还在下,不大,丝丝缕缕,冰冷地贴在脸上。他没撑伞,仰起头,雨水顺着脸颊滑落。
眼前这座巍峨庞大的知识殿堂,散发着独特的油墨与纸张气息。
饥饿感再次如潮水般汹涌翻腾起来!远比刚才强烈百倍!
大脑深处仿佛有无数根神经在兴奋地尖叫、颤抖!
他抬脚,迈上湿漉漉的石阶。
推开沉重的玻璃门。
暖气和一种庞大、复杂、令人心安也令人敬畏的信息洪流气息扑面而来!无数书籍蕴含的知识与思想的气息,如同实质般冲击着他的感官!
成千上万个书架上,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书籍,像沉默的士兵,列成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纸与墨的汪洋大海!
嗡!
整个视野似乎都扭曲、旋转起来!那些书架拉长、变窄、延伸出去,仿佛变成了一条条通往无尽知识宇宙的信息隧道!
一股难以言喻的、近乎朝圣般的颤栗感,混合着极度贪婪的渴望,从他冰封的灵魂最深处升腾起来!浑身每一个细胞都似乎在呐喊!
他没有丝毫停顿。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大步走向离他最近的一排书架——经济管理区。
随手,极其精准地抽出一本厚厚的《国富论》。
沉甸甸的,带着新鲜的油墨味。
他直接翻到版权页!目光如同两束高能激光,极其精准快速地在书名、作者、译者、出版社、印刷日期、定价……信息上高速扫过!
零点几秒!
嗡!
整本书的内容纲要、核心思想、逻辑链条、甚至关键章节段落索引……瞬间!如同被下载一般,分门别类、清晰无比地印刻在他大脑中构建的虚拟空间里!
放下!动作干净利落!
又抽出一本《全球宏观金融趋势与策略分析》。
同样的动作!扫过版权页!翻看目录几页!
嗡!
海量数据模型、政策解读框架、市场分析方法论……再次瞬间吸收!补充到脑中的知识网络!
他不再局限于封面和版权页!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
在书架前如同一个高速运转的幽灵,快得只剩残影!
手指在书脊上快速滑动、轻点、抽出、翻开特定页、扫视、放回!动作行云流水!精准高效到令人头皮发麻!
《公司理财》……嗡!
财务估值、风险收益模型清晰烙印!
《行为金融学》……嗡!
人性弱点与市场偏差的数学模型构筑完成!
《博弈论与信息经济学》……嗡!
竞争策略分析框架注入思维核心!
金融史、管理大师思想合集、最新市场研究报告……书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清理、归档!
旁边一个戴着眼镜、正在小心翼翼挑选投资书籍的小胖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行为诡异的男人。
兄……兄弟小胖子实在忍不住了,结结巴巴地问,你……你这是在……找什么我可以帮你……
陈默充耳不闻!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给他一丝!目光死死锁定着下一个目标,手已经将它抽了出来!扫视!烙印!放回!一气呵成!
小胖子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专注到极致也冰冷到极致,带着一种非人的、强大的压迫感!像头沉默的、高速吞噬知识的怪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陈默的脚步丝毫没有停歇。
经济管理区扫完!
冲向法律区!
民商法、经济法、国际法……海量的条文、判例、逻辑推演再次如洪水般被他大脑吸收!
奔向科技区!
信息技术革命、大数据分析、人工智能前沿……复杂的概念和冰冷的代码瞬间被理解核心逻辑!
跨入历史哲学区!
人类兴衰、文明演进、哲学思辨……宏大的叙事化作清晰的思维脉络!
整个下午。
图书大厦管理员几次狐疑地经过这个行为极其怪异的男人身边。
他始终面无表情,动作快得眼花缭乱。
一本又一本!一个书架接着一个书架!
管理员亲眼看到他拿起一本厚厚的《量子物理学导论》……翻了两页……又放回去……那眼神……就像是……看完了!
管理员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可能是眼花了。
夕阳橘红色的余晖艰难地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图书馆的广播响起柔和的闭馆提示音。
管理区那位戴着金丝眼镜的女经理(四十多岁,很严谨)抱着登记本走过来:先生,我们要闭馆了。
陈默正好将最后一本关于当代营销策略的书精准插回书架原位。
他猛地停下脚步。
像一台高速运行的引擎被瞬间切断电源。
整个下午那种高速运转、永动机般的状态瞬间消失。
一股排山倒海般的疲惫感和更强烈的、信息吸收达到某种饱和临界点的眩晕感终于涌了上来!
他眼前黑了零点几秒!身体不由自主地轻微晃了一下!用手撑住旁边的书架才站稳。
他缓缓地转过身。
面对着那位目瞪口呆、看怪物一样看着他的女经理。
那双高强度运转了整整一下午、如同扫描仪般锐利的眼睛,此刻终于沉淀下来。
那层冰冷的寒冰似乎暂时褪去,底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空茫清晰地透了出来。
但更深处,似乎又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女经理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那双布满血丝、如同熬了无数个通宵但此刻却异常平静的眼睛,心里有点发毛:先生您……您没事吧
陈默的嘴唇极其干裂。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
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没……事。
……女经理一时语塞,看着他脚步沉重却异常坚定地绕过自己,像一尊沉默的石像,一步、一步地朝着出口走去。
外面的天光暗了下来。
陈默走出图书大厦的大门。
冰冷的雨丝再次贴在脸上,却丝毫感觉不到冷。大脑深处仿佛被塞进了一整个宇宙的知识,沉重而饱满,还在嗡嗡作响,但那份暴戾的饥饿感被极大地安抚了。
他站在广场上。四周霓虹灯陆陆续续亮起,朦胧地倒映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下午那个如同饕餮般吞食信息的冰冷机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巨大的空虚感。灵魂深处那被强行压下的痛苦与悲伤,此刻如同挣脱束缚的野兽,嘶吼着再次扑了上来!
**李雅温柔的笑容……
朵朵举着小恐龙奶声奶气叫爸爸……
急救室里那长长的、代表死亡的心电长鸣……
火化单上冰冷的名字……**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冰冷铁手狠狠攥住!揉碎!碾磨!
他猛地弯下腰!在灯火阑珊、行人匆匆的西单广场上,像一头受伤的孤狼,发出了一声压抑到极致、痛苦到撕裂的呜咽!声音不大,却凄厉得让人心头打颤!
报仇!
用这股力量!不惜一切!
还要……活着……
还有个人……在等一个答案……
苏晚……那双在慢时光门口,安静、清亮、带着一丝了然的眼眸……极其短暂地在他混乱痛苦的心头滑过。
他用力直起腰!
眼底的泪水被强行逼退!剩下的只有一片如万载玄冰般的冷酷决绝!
他拿出手机(护士交给他的,带着血迹的旧手机)。屏幕碎裂严重。他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极其艰难地解锁(试了几次才成功)。
找到了那个他仅仅联系过一两次、几乎没有留下任何信息的号码。备注只有一个简单的S。
是苏晚的电话。
没有丝毫犹豫。
陈默按下了拨打键。
话筒放在耳边。
几声忙音之后,那边接通了。
喂苏晚的声音传来。清冽、平静的声音里,似乎也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惊讶似乎有些疑惑这个几乎陌生的号码会打来。
四周车水马龙的嘈杂声仿佛瞬间被屏蔽。
陈默握着手机的手捏得死紧!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着青白色!
雨丝顺着他的额发冰凉地滑落进脖子里。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湿冷雨水气息的空气似乎短暂地凝固了胸腔里翻江倒海的痛苦!
沉默……只有压抑到极点的呼吸声顺着电波传过去!
电话那头的苏晚,似乎也在安静地等待着,并没有轻易挂断。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终于——
陈默开口了。
声音低沉、沙哑、撕裂……
像被砂纸狠狠磨过。语气里没有任何波澜,没有任何情绪,冰冷坚硬得如同在宣读一份毫无感情的判决书:
苏晚……
(停顿了一瞬,仿佛用尽毕生力气凝聚下一句话)
……等我三年。
说完这短短四个字,他没有丝毫停留,没有解释,没有等待对方的回应或疑问——
啪嗒!
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动作决绝得像斩断了什么枷锁!
手机屏幕上那个裂开的S字头像瞬间暗淡、熄灭。
仿佛掐断了与过去最后一点温情的联系。
雨,突然变大了些。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冰冷密集地砸在脸上、砸在手机上、砸在西单广场冰冷的石板上。
陈默孤零零地站在广场中央。霓虹的七彩光芒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闪烁、跳跃、扭曲,如同光怪陆离的残酷世界剪影。
他将那个碎裂冰冷的手机,随手塞进西装口袋。
然后——
他抬起脚。
迈开步伐。
向着前方无边无际的雨幕深处!向着这座充满欲望与机会的巨大城市心脏!
步伐不快,却异常沉稳!坚定!一步一个脚印!没有丝毫动摇!
西单图书大厦巨大的轮廓在他身后,如同一个被榨干了知识的沉默巨人。
在他踏入前方更浓重黑暗雨幕的瞬间,没有人注意到——
他那双覆盖着厚厚寒冰的眼底最深处,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微弱、压抑却疯狂至极的火焰!如同地狱边缘点燃的磷火!
身后图书大厦巨大的钟表内部,一根极其纤细的秒针,恰好无声地
**——滴答——
轻轻跳过了第一格。
第三章:点石成金的手
西单雨夜的冷意似乎渗进了骨头缝里。陈默没有回家——那个装满回忆的家,此刻于他如同炼狱。他找了个离金融街不远的、破旧不堪的经济型连锁酒店,用身上仅剩的一点现金开了间房。
房间狭小、潮湿,带着一股永远散不掉的霉菌和廉价消毒水混合的气味。唯一的窗对着黑黢黢的后巷墙面。
陈默毫不在意。
他把那个屏幕碎裂的旧手机随手扔在咯吱作响的单人床上。屏幕上凝固的S字符和裂痕,像道丑陋的伤疤。
他从皱巴巴的西装内袋里,掏出更重要的东西——几张同样揉得发皱、带着点污渍的纸。是医院的缴费单、租房押金条、还有一张边缘被指甲抠出毛边的银行卡。
卡里,是他和李雅攒下的全部积蓄,原本打算明年换辆好点的车带朵朵去远一点的地方玩……现在,只剩下不到二十万。冰冷的数字,如同她们冰冷的墓碑。
他坐在嘎吱作响的塑料椅上。椅子腿在斑驳的廉价瓷砖上划拉出刺耳的声响。
窗外城市的霓虹光惨淡地透进来一点,勾勒着他棱角分明、却冷硬如石刻的侧脸。房间里没有开灯,他喜欢这种淹没一切的黑暗。
李雅……朵朵……
心底深处最锋利的那把刀,无声地又剜了一下。痛,尖锐而麻木。
要报仇!要用这身‘本事’!搅翻这狗日的天!
这念头冰冷坚硬得如同钻石,死死嵌在他灵魂深处,散发着寒彻骨髓的光。
他需要启动资金。越快越好!
目标:股票市场。那个充斥着贪婪、恐惧和转瞬即逝机会的血肉磨盘!
他打开那台同样伤痕累累、屏幕碎得如蜘蛛网的旧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幽幽地照亮他毫无表情的脸。手指在布满油污、按键发涩的键盘上笨拙地敲击着,连上一个信号不稳的公共WIFI。
data-fanqie-type=pay_tag>
软件启动得很慢。
屏幕上跳出熟悉的登录界面。用户名和密码是他和李雅名字的缩写加生日——一个曾经温暖、现在只余讽刺的组合。
登录成功。
账户余额显示:178,342.56元。
数字孤零零地跳动着,微弱得可怜。
陈默没有半分犹豫。
他调出了交易界面。
红红绿绿、如同鬼火跳跃的K线图瞬间填满了屏幕!MACD、KDJ、RSI……密密麻麻的参数指标、瀑布般滚动的即时资讯窗口……普通人看一眼都会头晕眼花的数据海洋,如同最熟悉的后花园般铺展在他眼前!
嗡——!
几乎就在交易界面完全展开的零点零一秒内!
陈默那双沉寂冰冷的眼眸深处,骤然爆发出一种近乎实质的、非人的光芒!瞳孔猛地急剧收缩!里面倒映着飞速流淌、变幻如万花筒的数据符号!
那恐怖的超脑引擎,再次无声无息地咆哮着启动!
视野里——
无数繁杂的信息流瞬间被捕获、分类、清洗、重组!
最新发布的公司季度财报关键数据点:营收增长率、毛利率变动、现金流储备……
实时滚动的行业新闻标题:国家新基建规划细则、海外龙头突发供应问题、竞争对手高管减持传闻……
历史K线形态组合:量能堆积平台、关键支撑阻力位、均线系统缠绕状态……
下方盘口挂单明细:大单托压价格、撤单节奏、买卖力道对比……
甚至论坛散户留言区的关键词频率、社交媒体上相关话题的热度变化……
所有信息!无论巨细!无论来自哪里!都化作冰冷的二进制洪流!以超越光纤的速度!狠狠灌入他那颗被闪电改造过的、堪比超级计算中心的大脑深处!
大脑内部——
如同点燃了万亿颗星辰!
海量数据相互碰撞、融合、衍生、推演!
复杂的量化模型自动构建!多因子分析框架瞬息成型!市场博弈行为图谱清晰呈现!资金流动的蛛丝马迹被无限放大、追踪、溯源!
这不是思考!是一种超越理解的、基于海量信息和绝对算力的超现实推演!
目标锁定!
屏幕上众多跳动的股票代码中,一支名为信达电子(603XXX)
的股票,其核心逻辑链条瞬间被点亮!如同一束强光照亮迷雾!
金海科技核心供应商……
新一代光通信模块唯一替代者……
财报疑点(研发费用占比骤降但专利数反增)——藏利润或技术突破
连续15个交易日主力资金小幅净流入(伪装撤单)……
平均成本……18.23元附近……
最新行业政策窗口将于明晨10点前公布——预计大幅利好该细分领域!
集合竞价主力试盘(今日小十字星)——压盘吸筹信号明确!
这些被推导出来的真相,如同烙印般清晰、冰冷地浮现在陈默意识的核心。
推演仍在进行!
大脑内部仿佛开启了时间加速!
预言明日开盘——
**资金博弈路径……消息传播节奏……市场情绪发酵点……潜在跟风盘涌入量……套牢盘抛压估算……**
最终!
一个精确到令人发指的数字,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冰冷,跳跃着浮现在陈默脑海最清晰的位置:
+9.87%!
明天!信达电子!预计收盘涨幅!9.87%!
误差值:±0.02%!
结论形成的瞬间!
陈默那一直冰冷僵硬的手指,猛地在键盘上动了!
动作不再是刚才的笨拙迟钝!快!快如闪电!精准无比!
买入!
代码:603XXX!
委托价格:当前股价!18.80元!不挂高一分!
数量:全仓!
178,342.56元资金!
在不到半秒的时间内,化作一笔冷冰冰的限价委托单!
狠狠砸进了凌晨寂静、却暗流汹涌的交易系统深处!
咚!
回车键敲下的声响,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脆!如同扣响扳机!
屏幕上的可用资金余额瞬间归零!
那串178,342.56无情地变成了0.00。
账户持仓栏,孤零零地躺着:
信达电子(603XXX)
9500股。
交易完成的瞬间,大脑那种高速推演的轰鸣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房间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那破旧风扇在头顶发出苟延残喘的嗡嗡声。
陈默身体微微后仰,靠在冰冷硌人的塑料椅背上。极度疲惫感汹涌袭来,但那双眼睛,依旧清醒得可怕!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微弱跳动的持仓信息。
心脏,在胸腔里沉稳有力地跳动着。一种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掌控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第一次顺着他的脊椎攀爬上来!
他知道。
没有如果。
这笔钱,是他复仇的第一颗子弹!也是祭奠妻女的第一炷香!
明天!开市!见分晓!
一夜无眠。陈默就那样僵直地坐着,像一尊陷入沉思的石像。窗外天色由浓黑逐渐褪成死灰。
时间,从未如此缓慢粘稠。
早上9:15分。
集合竞价开始!
电脑屏幕上的数字,猛地活了起来!如同被泼了冷水的猎犬!
信达电子(603XXX)!
卖盘和买盘的数字疯狂跳动、撕咬、搏杀!
开票价一路被推高!
18.85……18.95……19.10……
最终!
定格在:19.30元!
比昨天收盘价18.80元,高开整整0.50元!幅度2.66%!
陈默嘴角,极其细微、近乎冷酷地向上勾了一下。毫厘不差。主力在抢筹!为那即将公布的利好做最后的吸筹准备!
正式交易开始!
9:30分!
信达电子的股价,如同挣脱束缚的困兽!在短暂回踩19.00元(恰好碰到昨日主力压盘的成本支撑位)后,毫无悬念地开始了单边上扬!
19.50!大单扫货!
19.80!突破关键压力位!跟风盘涌入!
20.10!……
分时图走势凌厉、陡峭、毫不拖泥带水!
像一把直刺苍穹的利剑!剑尖所指——
正是他脑海中那个冰冷精确的+9.87%
!
陈默不再看盘。
他关闭了交易软件。
啪!一声轻响。
他需要节省这台破电脑最后一点电量。
上午的阳光,艰难地挤进狭小的窗户,吝啬地洒在地板上,形成一条狭长的光斑。
陈默走到窗边,背对着那微弱的光线。
楼下狭窄的后巷,早起的人们行色匆匆。一个卖豆浆油条的小摊热气腾腾,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的男人叼着冷掉的油条,一边啃一边仰头看着一栋写字楼电子屏上同样翻滚的红色绿色股票代码,脸上满是焦虑和茫然。
陈默的眼神冷漠地扫过这些芸芸众生。
他们像是这巨大财富绞肉机里渺小的尘埃。
而他……
他缓缓抬起右手。
看着自己那只在几个小时前,孤注一掷地敲下买入回车键的手指。
阳光落在他手背上,映出一片惨白。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房间里只剩下窗外隐约的车流声和他自己几乎不可闻的呼吸声。
下午2:50分。
距离收盘仅剩最后十分钟。
陈默重新打开交易软件。
屏幕亮起。
账户持仓那栏——
信达电子(603XXX)
9500股
当前市价:20.66元!
目光极其平静地滑向右边账户总资产一栏。
那个曾经孤零零的0.00已经焕然一新。
新数字在阳光下闪烁跳跃:
196,227.00元!
(18.80元买入,20.66元即市价!9500股!计算无误!)
盈利:17,884.44元!
一天!不到四小时!收益率:10%!
冰冷的精确!冰冷的数字!
没有兴奋!没有狂喜!
陈默的心里一片死寂的平静,只有那种冰冷坚硬的掌控感被再次强化。
成功了!这该死的‘本事’!真的能点石成金!
这念头,冰冷沉重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头,只在他早已冻结的心湖里,激起了一丁点微不足道的涟漪。
他退出交易软件。
啪!
屏幕熄灭。
最后一点微光消失,房间重新陷入了更深的昏暗。
只有账户那个崭新的数字,仿佛散发着无形的、冰冷的荧光,烙印在他的视网膜深处。
他缓缓转身。
背对着窗户,面朝着房间内的黑暗。
阳光只能无力地照亮他后背的一部分,投下一个巨大、沉默、压迫感十足的阴影。
复仇之路的第一块砖……染着金光……也沾着血。
不够!
这点钱……
这点浮盈……
差得太远!太远!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尖锐、清晰的刺痛!
这股刺痛像是一剂强心针!将他体内那股被仇恨和冰冷力量驱动的野兽彻底唤醒!
那双在黑暗中悄然亮起的眼睛,不再有一丝一毫的疲惫与迷茫!
只剩下冰冷!锐利!
以及会更快!更强!更凶悍积累资本的无穷饥渴!
图书馆海量的金融知识图谱在脑中瞬间点亮!
他需要更多的实战!更快地熟悉这能力在资本市场的真正杀戮效率!
他需要更多的本金!需要……操作工具!
下一目标:寻找更多交易机会!
但……这台破电脑……这台屏幕碎裂、键盘滞涩、连网都不稳的老爷机……
它配不上这股力量!
一个念头清晰浮现。
他拿起床上那个冰冷的、屏幕碎裂的手机。
手指在布满裂纹的屏幕上,极其冷静地划拉着。
目标锁定:中关村!那片永远喧嚣的电子产品集散地!二手设备市场!
他要去淘换装备。
淘换能让他更快挥动这柄黄金利刃
的工具!
没有丝毫犹豫。
陈默抓起磨掉了漆的旧公文包,将那个代表着第一滴复仇之血、第一块黄金砖的笔记本电脑(它太旧了,卖不了钱,还必须留着当备用),粗暴地塞了进去。然后,像一头锁定了猎物的恶狼,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房门,大踏步地冲入了午后喧闹刺目的阳光里!
楼道里昏暗、弥漫着油烟和劣质香水混合的诡异气味。
台阶老旧、陡峭。
他一步两个台阶地往下冲!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咚咚作响!急促!凶狠!充满力量!
像是要踏碎眼前这片绝望的现实!踏向那片他誓要搅翻的腥风血雨!
第四章:砚石雏形
午后北京的风,卷着呛人的尘土和汽车尾气,狠狠拍在脸上。陈默一头扎进中关村海龙电子城那片人声鼎沸、光怪陆离的电子海洋里。空气混杂着焊锡膏的刺鼻焦糊味、塑料壳的新料味儿、还有汗臭烘烘的人体热浪,搅和成一股让人头晕脑胀的怪味。
眼前是晃得人眼花的玻璃柜台!密密麻麻的电脑配件、二手笔记本、散装硬盘堆叠如山。讨价还价的粗嗓门、老板吆喝的尖嗓子、打包胶带的撕拉声此起彼伏,吵得跟菜市场似的!
陈默像一尾滑溜的鱼,面无表情地穿梭在这些狭窄油腻的通道里。那双被超脑改造过的眼睛,此刻如同自带扫描功能的探照灯!
目光高速精准地扫过:
柜台角落里一台落满灰尘的ThinkPad
T系列……
旁边摊主脚下一堆杂乱的二手显示器支架……
柜台后面货架上几块贴着价格标签的主板和显卡……
所有信息——品牌、型号、生产批次、出厂日期、接口状态、乃至外壳上一道细微的划痕或一个不起眼的磕碰凹坑——瞬间被大脑捕获、分析、估值!
值不值钱稳定性如何能撑多久性价比几何
一个圆脸小眼睛、头发油乎乎的年轻摊主(大概刚从村里某个野鸡学校毕业)凑上来,挤出职业笑容:哥,买点啥最新高配……他嘴里噼里啪啦报着一串早就过时的配置单。
陈默眼皮都没抬,眼神锁定了柜台角落里一个落满灰的配件箱。他伸出两根异常稳定的手指,精准地捻起箱子里一根灰扑扑、缠着透明胶带的电源线。
这线,配哪台显示器他声音冷淡沙哑。
噢!那个啊!老联想20寸的!小摊主一愣,赶紧指着角落里一台笨重、边角掉漆的破旧方屏显示器,一起拿走!便宜!
不要显示器。陈默干脆利落,这根线,还有那个。他手一指,指向柜台下一个黑黢黢、被踩得有点变形的键盘托,还有那个支架。——货架最下层,一个看着不起眼的戴尔品牌双屏显示器支架**。
摊主一脸懵逼:啊哥……就这点
多少钱。陈默毫无废话。
呃……给……给五十摊主试探性地报了个价。
陈默从瘪掉的旧钱包里抽出两张二十、一张十块,啪地拍在沾着油污的玻璃柜台上。抓起那几样不起眼的垃圾,转身就走!动作快得摊主都没反应过来!
半小时后。陈默如同精准高效的垃圾佬,已经从五六个不同摊位,淘换到了以下宝贝:
一块几乎全新、只用了三个月的技嘉旗舰级主板(原包装盒压扁了躺在垃圾堆里被陈默一眼认出)。
两颗配套的、成色极好的志强服务器CPU(老板当废品5块一颗卖,不识货!)。
两块高读写、低延迟的企业级固态硬盘(被当普通盘扔在角落,标签上有磨损但序列号被陈默瞬间读取确认状态)。
一台近乎全新的戴尔24寸IPS显示器(屏后有个很小很小的亮点,完美屏99折被退货积灰)。
外加刚才那根好线、键盘托和支架。
他最后停在一个堆满旧服务器电源的摊位前。目光锁定了一个灰黑色、外壳厚实的电源。
这个。测过没他问。
摊主是个干瘦老头,推了推瓶底厚的老花镜:测了测了!长城巨龙1250!额定稳稳的!就壳子上有道小凹痕,便宜给你!
陈默拿起来掂了掂,手指极其迅速地在输出接口处拂过,仿佛在检查无形的指纹。
内部线圈工艺水平…电容品牌…散热片厚度分布…
大脑瞬间确认:真货!超稳定方案!耐操!
包个电源线,一起。陈默掏出一张百元大钞,不找了。抱起那个沉甸甸的电源就走。老头在后面愣是半天没回过神。
傍晚。
陈默拎着几个鼓鼓囊囊、沉重无比的破蛇皮袋,回到了那间散发霉味的酒店。
没有片刻休息!
他把那张嘎吱作响的小桌清理出来。在惨白的日光灯下,如同一个精通外科手术的冷酷主刀医生,开始了手术。
螺丝刀在他手中灵活飞舞!手指稳定精确得如同机械臂!
拆卸、组装、走线、固定!
主板被稳稳装在旧键盘托改造的机箱托架上!CPU精准就位,散热器压稳!固态盘接好!电源线接驳一丝不错!两块企业盘用作数据缓存!
最后,把那台24寸显示器小心翼翼地装进那个看着普通、实际是戴尔专业显示器架上,调整好角度和高度!
再把那块笨重的、被嫌弃的老联想方屏显示器竖起来放在旁边——他一眼看出它只是外壳旧,内部TN屏响应速度极快!超适合看盘!
双屏到位!
一套由顶尖大脑拼凑出最优化方案、由顶级性能核心搭配简陋外设打造的黄金矿机——诞生!
插上电源!
按下开关!
嗡——!
机箱风扇沉稳有力地转动起来!显示器屏幕瞬间亮起柔和的白光!
屏幕上飞快跑过自检代码!
新组装的分体式主机(托架+板卡)+双显示器!一套成本不到1200元的破烂,组合出远超万元游戏主机的稳定性和效率!
陈默看着屏幕亮起,显示正常的桌面。
嘴角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地向上扯了一下。
冰冷!高效!
这双手,不仅能点石成金,也能点废成宝!
钱不够!硬件搞定,人也要找!
第二天。
陈默破天荒地打了辆出租车,没去熟悉的金融街。反而停在了北五环外一片略显破旧、租金低廉的写字楼区。他在一栋外墙瓷砖剥落、楼道里贴满小广告的金辉大厦12层,租下了一间不到八十平、空空荡荡的办公室。
租金便宜得离谱。
房间里只有几张缺胳膊断腿的办公桌椅。
足够了!
他在某招聘网站极其简陋地挂出信息:
砚石信息咨询(空壳公司名号),诚聘:
行政助理(兼前台)1名:负责杂务、接电话、煮咖啡。
初级财务助理1名:处理账目、跑银行。
网络技术维护员1名:保证电脑网络不瘫。
要求:踏实肯干、学习能力强、能加班!(薪酬:远低于市场价!画饼:有大发展!)
联系方式:邮箱(新注册的)。
邮箱很快被求职简历塞满!
陈默坐在他那套破矿机前,屏幕上开着一个极简表格。
他点开第一封简历。
目光如X光般扫过屏幕上的文字和附带的证件照。
嗡!
大脑开始自动分析:
姓名:李振
照片:表情略显局促,嘴角微抿……(性格分析:内向保守,缺乏自信,执行力强)
履历:某不知名商院毕业,社区实习做社保录入……(能力评估:熟练基础办公软件,对数据录入敏感度高,细心度高)
邮件措辞:语气谦卑,有错别字!(对工作渴望度高,能力有限)
匹配职位:行政助理!
筛选结果:通过!通知面试!
下一封:王宇(小胖子照片,眼神透着小精明!)本地某财经中专(三流)毕业!做过小超市收银!(评估:数字敏感度高!抗压能力差!有点小滑头但底层不坏!)
匹配职位:财务助理!
下一封:张弛!某技校网络工程专业!简历吹得天花乱坠!(分析:照片眼神飘忽,背景过度美化……真实水平:在网吧当过三年网管,懂硬件故障排除,动手能力强!吹牛更大!)
匹配职位:技术维护员!凑合能用!
仅仅十分钟!两百多封简历被筛了个遍!十二个候选人被标记通知面试!
筛选逻辑冷酷高效:不看光环(买不起),只看核心能力点是否正好契合他那三个廉价职位的螺丝钉需求!以及……绝对服从的潜质!
面试安排在下午。
陈默连茶水都没准备。就瘫在那张吱呀乱响的破老板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鱼贯而入的应聘者们。
面试极其残酷简短:
一个刚从野鸡大学毕业、说话都磕磕巴巴、带着浓厚口音的年轻男孩(李振)。
一个有点微胖、说话自带憨厚喜感的王宇(眼神滴溜溜转在办公室里那套简陋设备上)。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格子衬衫、头发乱糟糟像鸟窝、眼神却透着股技术宅较真劲儿的张弛。
每个人进来,陈默只问了一两个冰冷、简短到令人发指的问题:
能住公司附近吗加班可能通宵
看到门口那堆垃圾了吗(指指角落里打包带准备扔掉的旧桌椅)下班前帮我扔了。有意见吗
这电脑你能给我保证全天不宕机吗死机一次扣一天工资。
李振用力点头,差点把自己点得原地起跳:能!绝对能!老板!我没地方住!我就想找个包住宿的!打扫卫生!扔垃圾!煮咖啡!我什么都能干!
王宇嘿嘿一笑,圆滑地:老板说啥是啥!就是…老板…能预支半个月去买铺盖卷吗我睡地上都行!
张弛扶了扶其实没镜片的眼镜框,带着股技术呆的傲慢:通宵小意思!这套破烂……(他瞥了眼那台超频服务器核心套件)
在我手里就是神舟六号!绝对稳如老狗!
陈默扫过这三张带着卑微、渴望和一丝初生牛犊不怕虎(呆)
的脸。
明天上班。
他只用四个字,面无表情地打发走了其他所有人。
只留下了这三个廉价、好用、暂时没有多余心思的螺丝钉。
足够组建最初级的骨架了!
接下来几天。
这间破办公室里奇迹般地运转了起来!
李振忙得脚不沾地!扫地、拖地、擦玻璃(把十几年老泥垢擦掉了一层皮),不知从哪里搞来个二手咖啡机,捣鼓着煮咖啡,小心翼翼伺候着老板和同事。
王宇精打细算地拿着老板给的现金(上次盈利一小部分),去电脑城软磨硬泡搞了几套带滚轮的旧办公桌、几张翻新的椅子。还从旧货市场淘来个能用的饮水机。财务基础工作小菜一碟!
张弛则两眼放光地捣鼓着那套核心矿机。他一眼就看出那板卡和CPU是好东西!还把自己带的工具包全贡献出来,把那套双屏显示器调校得顺滑无比!连了个老旧但还能用的千兆路由器,保证小办公室里几台二手拼装电脑网络稳如泰山!
陈默就沉默地坐在他那张破椅子上。前面是一台张弛给他临时配的、能流畅点亮办公软件的旧显示器。
他的主要任务:盯盘!下单!
那套被他视作黄金矿机的核心设备,只用于最核心的计算和数据存储。他不让任何人靠近那台托架机箱。张弛也只负责保证它通电不炸就行。
一周后。
小办公室勉强像个窝了。
陈默账户里的资金,经过他非人般精准的短线操作(抓住每一个零点几甚至百分之一的波动薅羊毛),已经从最初的二十万不到,滚雪球般达到了接近八十万!盈利速度堪称恐怖!但操作极其隐蔽、分散、绝不引人注目!
他知道,这点钱,离他要掀动的风浪,还差得远!
一天盘后。
陈默示意忙碌的小王(王宇)过来。
王宇小跑着凑近,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老板
把那个注册了陈默声音毫无起伏,手指点了点桌上一份王宇刚办回来的崭新营业执照副本。
公司名字赫然印着:
北京砚石投资管理咨询有限公司
注册资本:人民币100万元(认缴)。
经营范围:擦边球写着信息咨询、市场调研……但核心核心深处,藏着一行小字:投资管理咨询。
王宇赶紧点头哈腰:办好了老板!章都刻好了!对公户下周就开好!
陈默微微颔首,目光却越过王宇,扫过旁边小心翼翼擦显示器、嘴里还小声哼歌的李振,和头埋在一堆旧网线里哼哧哼哧测试的张弛。
他敲了敲桌子。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
李振和王宇一个激灵!张弛也猛地抬起头!三人迅速围拢到那张破旧的、却承载着唯一老板的办公桌前。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只有那台老旧风扇还在头顶徒劳地转着,发出令人烦躁的嗡嗡声。
陈默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缓缓扫过三个手下。
三个小年轻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大气都不敢出。老板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最近越发强烈了!
终于——
陈默开口了。
声音依旧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容置疑的力道:
名字,你们知道了。
他手指缓慢地在砚石投资几个打印字上划过。
从今天起……
他顿了一下,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
这里的规则……
只有一条。
我!说!了!算!
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千斤重的冰块,砸在三个年轻人的心口上!
他们甚至能看到彼此眼中不由自主的惊惧!
李振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王宇的笑容僵在脸上!张弛用力咽了口唾沫!
规则!绝对的服从!
账上……快八十万了。陈默继续,语气平淡地像是在说八十块。
不够!
要滚得快!滚得大!
他缓缓站起身。他的身高并不突出,但此刻在三个小年轻面前,却像一座陡然升起、散发着无形威压的冰山!
目光死死锁定着窗外城市华灯初上的天际线,那眼神里燃烧着一种冰冷刺骨、又能焚尽一切的野心:
明天……
目标……(他报出一个股票代码和公司名字。)
全力狙击!
张弛,保证网络和设备绝对无虞!断了,你就爬着滚蛋!
王宇,资金划转和基本账目……零差错!
李振……陈默目光落在这个最年轻、也最战战兢兢的男孩脸上,把咖啡煮浓一点。接下来……会很忙。
说完最后一个字。
陈默重新坐回他那把破椅子。
身体微微前倾,盯着面前那陈旧、却终于连上了专业交易软件、行情速度终于跟得上他思维的显示器屏幕。
惨白的屏幕光冷酷地映着他那张年轻、苍白、毫无表情的脸。
屏幕上,如同鬼火跳跃般的K线图映着他眼底深处的那一团……越来越炽烈、越烧越冷的复仇火焰!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铅水!
三个小年轻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与恐惧交织的光芒!
他们知道。
一场只有命令、没有质疑的资本狩猎……
一场真正意义上的……
血腥原始积累……
开始了!
砚石的刀锋,在晦暗的金辉大厦12层,
悄无声息地,
出鞘了!
第五章:雪球之始
陈默那句明天,狙击!如同一道冰冷的军令,砸在金辉大厦12层这个破败简陋的办公室里,砸得人心头沉甸甸。空气里廉价咖啡的焦苦味仿佛都凝结了。
凌晨五点。天还没亮透,城市还在沉睡。
办公室的破玻璃窗蒙着一层灰蒙蒙的水汽。
王宇哈欠连天,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手指僵硬地在键盘上敲打开户资料的最后确认项。张弛蜷缩在角落里一把嘎吱作响的椅子上,怀里抱着一台嗡嗡作响的备用路由器,眼皮勉强撑着没阖上。李振更早,轻手轻脚地在公用茶水间捣鼓那台二手咖啡机,滚烫的黑咖啡咕嘟咕嘟冒泡,散发出浓烈到呛人的香气——老板要求:必须浓!
唯一亮得刺眼的是陈默面前那两台显示器。惨白的光芒冷酷地照亮他毫无血色的脸,眼神却清亮锐利得可怕,像两颗冰冻的星辰。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极快地轻点,发出细微密集的咔哒声。屏幕上专业的交易界面窗口排得密密麻麻,K线图、分时走势、板块联动、盘口挂单……无数红红绿绿的数字和线条如同沸腾的血浆,在他那双被改造过的眼睛里流淌、分解、重构、推演!
恒晟高科(603XXX)
——目标股票代码醒目地挂在屏幕最上方。
大脑深处,那台超脑无声咆哮!
海量实时数据被瞬间捕获:凌晨外盘影响、行业突发小利好公告、集合竞价挂单暗流、主力惯用手法模式识别、散户情绪指标波动……
亿万次运算在0.1秒内完成!
开盘前的走势剧本如同烙印般清晰浮现:
今日主力意图:拉高诱多,震荡洗盘,尾盘突击抢筹为明日大阳做准备!
核心波动区间:14.52
-
15.88元!
最佳狙击波段:开盘后第一波冲高回落至14.80下方建仓!尾盘15.50元以上派发!
王宇。陈默的声音冰得像块铁。
啊在!老板!王宇吓得一哆嗦,差点把鼠标扔出去,连滚带爬冲到陈默身边。
账户权限全部开通了资金通道顺畅陈默目不斜视盯着屏幕。
开开……开了!老板!都准备好了!八十万整装待发!王宇声音有点飘。
目标:‘恒晟高科’。陈默手指极其精准地指向屏幕上跳动的盘口数据,开盘挂单14.85元,扫货!有多少吃多少!
啊14.85现在集合竞价都14.90了……王宇下意识嘀咕了一句。
你!只!需!要!执!行!陈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实质性的寒气!刀锋般的目光冷冷扫过王宇瞬间煞白的脸!
王宇心脏猛地一缩!感觉像被丢进了冰窖!冷汗唰一下就下来了!老板那眼神……太他妈吓人了!
是!老板!14.85!扫货!他再不敢废话,屁滚尿流跑回自己座位,手指颤抖着在交易软件里输入指令。心里疯狂祈祷:键盘别他妈失灵!
9:25分!
集合竞价结束!恒晟高科,直接跳空高开!15.10元!
开盘瞬间!
买盘汹涌!直接向上脉冲!15.30!15.50!15.70!
王宇眼睛瞪得溜圆!老板指令14.85买这他妈……差出一块钱了!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陈默——
陈默依旧面无表情!双手抱胸,眼神冰冷地注视着屏幕上那根笔直向上的白色分时线!仿佛一切尽在掌控!
冲高触及15.88元!
精准!完美符合大脑预测的区间上限!
下一秒!风云突变!
一笔巨量大卖单瞬间砸穿多个价位!
股价如同断线风筝!嗖嗖嗖直往下掉!
15.70!15.50!15.30!15.00!……
短短三分钟!
砸回14.75元!
正好落在陈默设定的14.80下方区间!
王宇!陈默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
哎!王宇带着哭腔应了一声!
现在!14.80元!全力买入!有多少吃多少!陈默斩钉截铁下达指令!
王宇手忙脚乱!手指疯狂敲击!委托单汹涌而出!
砚石投资的账户资金瞬间被鲸吞一空!
屏幕上恒晟高科仓位后面,鲜红的可卖数量,变成了85000股!全仓梭哈!
股价在14.80元附近经过短暂的激烈震荡后,再次如同精准的提线木偶般,在陈默预测的核心波动区间(14.52
-
15.88)内开始了上下翻飞的洗盘表演!每一次探底回升,每一次冲高回落,都严丝合缝地贴合着陈默脑中推演的剧本!
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
办公室里,只有老旧风扇卖力转动的嗡嗡声,张弛调试路由器的嘀嗒轻响,还有王宇越来越重的喘气声——他死死盯着账户盈亏,随着股价上上下下坐过山车!账户数字在盈利三万和亏损五万之间来回跳动!刺激得他心脏病都快犯了!汗水不停地顺着脖子往下流!
老板……这……这也太他妈刺激了……王宇哭丧着脸小声嘟囔。
陈默充耳不闻。他甚至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养神。但王宇丝毫不敢怀疑,老板脑子里那台超级计算机,肯定还在疯狂运转推演着后面的每一步棋!
下午两点四十分。
张弛突然低声骂了句:操!
王宇和李振同时跳起来!
怎么……
闭嘴!张弛脸色凝重,路由器异常!带宽占用突增!好像有DDos雏形攻击!交易通道速度被挤慢了!
李振脸色唰白!看着老板那纹丝不动的背影,吓得腿肚子直哆嗦!完了完了!死定了!
陈默终于睁开眼。
他没有看张弛,而是平静地看向王宇:距离上次查看恒晟目标价位,多久了
啊王宇愣住,十……十分钟前刚过15块钱……
陈默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桌面。
敲击声刚落!
屏幕上,恒晟高科的分时图陡然暴起!
几笔超级大买单如同开路先锋,横扫上方所有卖盘!
股价从15.20元!
火箭般蹿升!
15.40!15.60!15.80!16.00!(突破箱体!)
张弛还在满头大汗、骂骂咧咧地试图恢复网络。
陈默的手指却在键盘上动了!
别管了。他的声音冷得掉渣,尾盘主力提前动手!就是抢这点网络波动的时间差!
王宇!陈默的声音骤然转厉,如同出鞘战刀!
目标位已到!15.65元!上方!立刻!所有仓位!
市价!清仓!一股不留!全部砸出去!
王宇大脑嗡的一声!他啥也没看见啊!老板说目标已到
但他不敢再有半秒犹豫!老板的声音就是绞肉机!慢了就会被卷进去撕碎!
他用尽吃奶的力气!啪啪啪啪!颤抖的手指爆发出生平最快的速度!
在交易软件里选择了市价委托!卖出!全部!
咚!
沉重的回车键狠狠砸下!
几乎就在指令发出的瞬间!
砚石投资账户里那八万五千股恒晟高科,化作一股洪流!狠狠砸向市场!
由于是市价委托,成交均价瞬间被锁定在——15.58元!
(虽低于陈默计划的15.65元,但抓住了瞬间最高价区域!)
清仓完毕!
恒晟高科的股价如同被打断了脊梁骨!吭哧一下就掉了回来!收盘勉强收在15.28元!
王宇目瞪口呆地看着账户余额:
账户资产总值:1,056,890.00元!
盈利:256,890元!
一天!超过32%的利润!八十万变一百万!
他感觉喉咙发干!心脏狂跳得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老板!是!神仙吗!
陈默却没有任何表示。他只是平静地退出了交易软件,甚至没有多看一眼那个让他人狂喜的数字。他起身,走到窗边。窗外灰蒙蒙的天色开始染上夕阳的余烬。城市的轮廓巨大、冰冷、沉默。一百万在这座城市里,连个像样的厕所都买不起。
李振怯生生地端着一杯浓得发黑的咖啡走过来:老……老板,咖啡……
陈默没接。他转身,目光缓缓扫过办公室里三个被巨大震撼冲得傻乎乎的年轻人:满脸崇拜的王宇,心有余悸的张弛,还有双手都在抖的李振。
知道……今天最关键的是什么吗陈默的声音依旧毫无温度。
三人面面相觑。
速度王宇试探。
技术张弛小声。
陈默缓缓摇头。
他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然后,吐出三个冰冷无比的字:
绝!对!服!从!
没有对计划的质疑(如王宇开盘的疑问)!没有对操作的讨论(如清仓时机的把握)!
他的指令,就是唯一铁律!不容置疑!不容打折扣!
今天操作中的唯一瑕疵(网络波动),就是源于团队对这条铁律执行的不够彻底坚定(张弛试图抢救网络而非第一时间汇报)!
否则……陈默的声音低了下去,却带着一种更恐怖的寒意,下次丢出去的……就不是利润……而是你们的……饭碗!
饭碗两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像两把冰锥扎在三人头上!
办公室里刚升腾起的那一丝兴奋瞬间被冻结!
王宇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张弛羞愧地低下头!李振更是吓得差点把那杯滚烫的咖啡泼自己身上!
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
只有陈默眼底深处,一丝冰冷的满意悄然划过。很好,恐惧是驯服最有效的鞭子。
接下来的日子。
这间砚石投资如同加满了最高标号燃油、卸掉了所有刹车系统的高速战车!
在陈默那非人般精准的超脑指挥下——
时而快进快出,薅走盘中微不足道的零点几个点波动(蚊子腿也是肉!积少成多)。
时而精准狙击,抓住被市场错杀的优质小盘股波段性主升浪(如恒晟高科模式的升级版)。
甚至利用账户资金稍宽裕后的小杠杆(场外期权、股指期货迷你手),在陈默推演出绝对把握的节点上,狠狠撬动更惊人的收益!
账户资金在陈默绝对冷静、绝对理性、绝对服从操作链条的鞭策下,如同坐了火箭!
一百万!
-->
一百八十万!
-->
三百万!
-->
五百万!
仅仅三个多月!
简陋的办公室几乎没变(加多了一台二手饮水机换了更大的桶)。
咖啡依旧浓得发苦。
但砚室内部的气氛彻底变了!
没有人再有丝毫废话!没有人敢有半点质疑!
陈默的指令就是圣旨!王宇执行时眼观鼻鼻观心,键盘敲得飞快而精准!张弛的服务器维护从保证不死机升级到确保毫秒级响应延迟!李振则把地板和玻璃擦得能当镜子照,咖啡浓度精确到老板手指在桌上敲击的节奏(敲两下重音就代表不够浓)!
效率!恐怖提升!
但高压下的恐惧感也如同实质的巨石,死死压着每个人的神经!
三个月后。
一个乌云压顶、闷雷隐隐的下午。
暴风雨的前奏让城市格外压抑。
砚石投资的账户资产,在一个极其精准的股指期权日内操作获利了结后,稳稳冲上:
1,000,0000.00元!
一千万!
屏幕上那个长长的、带着五个零的数字,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出冰冷诱人的光芒!
办公室里的三个人:王宇、张弛、李振,全都屏住了呼吸!眼睛死死盯住那个数字!喉咙干涩!胸口激荡!
一千万啊!
对他们来说,这就是个遥不可及的天文数字!
他们……参与了……创造
这感觉太他妈……不真实了!
虽然钱是老板指挥赚的,他们只是机器上的螺丝钉。但看着数字从八十万膨胀到一千万!巨大的成就感和与有荣焉的激动还是如同岩浆般涌了上来!
王宇强压着激动,声音发颤地汇报:老……老板!账户……突破一千万了!
他在等待着老板的反应,哪怕一个眼神示意也行!期待一场微小的庆祝!毕竟这是里程碑!
张弛搓着满是汗的手。李振更是紧张得捏紧了咖啡杯柄。
陈默的目光终于从不断滚动财经资讯的第二块屏幕上移开。
他缓缓地扫了一眼账户余额。
那长长的数字,在他眼中没有荡起任何涟漪。平静得……像在看一杯凉白开。
仿佛那只是账户初始显示的一个0.00。
他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激动。
没有赞许。
甚至没有看那三个因为一千万而激动得微微发抖的年轻人一眼。
他只是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一秒。
然后,目光重新牢牢锁定在第二块屏幕上——
那里显示的不是行情,而是一张硕大的、极其清晰的北京城市卫星地图!
地图的中心,被一个醒目的红色方块框住!
地点:望京西区一片尚未大规模开发、布满低矮厂房和仓储物流中心的地块!
(名字:暂定光华汇选址)
王宇。
陈默的声音平淡无奇,甚至比平时更冷了一度。
啊在!王宇立刻立正!挺直腰板!心脏还在怦怦跳。
明天一早。陈默的手指,缓慢地、却带着千钧重压,点了点屏幕上那个鲜红的方块标记。
预约这块地的……产权交易中心主管。
我要……和他谈谈。
语气平静,却像在说我要买下那片……没人要的垃圾堆。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王宇脸上的激动瞬间冻结、碎裂!
张弛和李振也彻底傻眼!
一千万
在老板眼里……连个屁都不是!
老板的眼光……已经远远超越了他们能理解的账户数字!跳跃到了……一个需要以块地皮来计算单位的……更宏大也更残酷的战场!
巨大的落差感狠狠碾过王宇的心!从云端跌落的失重感让他眼前发黑!
李振差点没端稳手里的咖啡杯。
张弛看着老板面前屏幕上那幅巨大的城市地图,再看看那套拼装起来的顶级矿机和他自己捣鼓出的简陋网络环境……
一股寒意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恐惧……瞬间爬上了他的后背!
老板的野心……比他想象的要巨大得多!恐怖得多!
一百万一千万
只是老板复仇路上……
随手捡起的……石子!
窗外。
酝酿已久的暴风雨终于到来!
一道惨白的闪电,猛然撕裂了灰暗的幕布!
紧接着!
轰隆隆——!!!
巨大的雷声,如同震怒的天鼓!重重地砸在玻璃窗上!
整个办公室仿佛都随之颤动起来!
桌上的水杯叮当作响!
金辉大厦这间狭窄的办公室,在雷声与老板那冰冷野心的双重冲击下,显得如此渺小、脆弱!
在那片刺目的闪电光芒骤然照亮陈默侧脸的瞬间!
王宇、李振、张弛三人,都清晰无比地看到——
老板那双冰封千里的眼眸深处!
两簇压抑得近乎疯狂、燃烧着血色光芒的野性火焰!
一闪而逝!却足够灼痛灵魂!
那不是激动!
而是……
一头即将挣脱枷锁、扑向预定猎物、准备生啖其肉的……复仇凶兽!
砚石投资,这艘刚刚崭露头角的小舢板。
在滔天巨浪与雷电交加的此刻……
即将冲向那片连地图上都标注为荒芜……实则是未来最残酷血腥的商业战场!
第六章:暗流夺地
望京西区,这片尚未被CBD光芒照耀的角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土和汽油混合的土腥味。低矮的仓储厂房像生了锈的铁块,杂乱地趴在荒草丛生的地块上。几辆挖掘机懒洋洋地杵在原地,像是被城市遗忘的废铁疙瘩。风一吹,卷起一片廉价塑料袋和灰尘,打着旋儿飞向灰蒙蒙的天空。
陈默站在一片略微凸起的土坡上,崭新的黑色风衣下摆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沉默地看着脚下这片标注在卫星地图上的红框区域,眼神如同扫描仪,飞速地扫过每一寸土地、每一个仓库的布局、远处的交通节点、甚至空中隐约可见的高压线走向。
大脑深处,那台超脑已然开动!
城市未来十年规划蓝图关键点提取……区域交通升级节点(地铁延长线)……周边产业配套成熟度模拟……高端人口导入预测模型……商业体量容积率极限推演……地块未来价值评估曲线……**
一串串冰冷精确的数据,如同瀑布般在意识中流淌、碰撞、重组!
最终凝结为一个不容置疑的核心结论:这片被标注为望A-09地块的工业废墟,正是他未来帝国心脏光华汇最理想!最具潜力!是最具性价比的核心基石!拿下!必须拿下!不惜代价!
王宇小跑着从远处一辆半新的黑色帕萨特(砚石投资刚添置的门面车)旁赶来,手里捏着几份文件,脸上带着几分疲惫,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老板,产权交易中心那个姓杜的副主任……架子摆得比市长还大!约了三次才勉强答应下午两点在中心楼下的‘绿岛咖啡厅’‘简单聊聊’……
王宇的声音有点发干,另外,资金那边……那笔期货合约的资金下周才能到期解出来……现在账上能动用的……只有一千三百万现金……
王宇没说完。他知道老板的计划——这块地挂牌公示的起拍底价就要八千万!还不算暗地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一千三百万连塞牙缝都不够!去跟产权交易中心的副主任聊聊拿什么聊用眼神杀死他吗
陈默面无表情,只从风衣口袋掏出一张名片大小的纸条,弹到王宇手里。
上面只印着一个名字:赵德海。
还有一个私人手机号码。
跟他说。陈默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却带着钢锭般的份量,下午一点半,‘绿岛咖啡厅’雅座C。我等他。
王宇看着那个陌生的名字,满头雾水!赵德海什么人在产权交易中心他查了一圈,根本没这号人物啊!副主任不姓赵!一把手主任姓林!
但他不敢问!老板递过来的东西,哪怕是颗铁钉子,也只能死死攥住!他用力点头,声音尽量显得平稳:是,老板!我马上联系!
下午一点四十五。绿岛咖啡厅弥漫着慵懒的爵士乐。雅座C在靠窗角落,位置隐蔽。
陈默安静地坐着,面前一杯冰水。他没看窗外繁华街景,目光低垂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玻璃杯壁。大脑深处,关于望A-09地块的海量信息流仍在高速运行推演,为接下来的聊聊做最后的参数校准。
脚步声由远及近。
王宇小心翼翼地引着一个中年男人走来。
这人穿着极其普通的灰色夹克衫,身材微胖,脸上带着长期办公室浸润出来的温和圆润,唯唯诺诺的,像个人畜无害的档案科员。但那双眼睛深处,偶尔一闪而逝的精光,却被陈默精准捕捉。
赵德海!
一个产权交易中心公示栏上绝对不会出现!却在无数隐秘交易中被反复提及的关键先生——真正大领导的私人秘书兼白手套!杜副主任不过是摆在台面吸引火力的靶子!
陈总,久仰大名。赵德海一坐下,笑容和煦得能融化冰雪,年纪轻轻就搞投资公司,后生可畏啊!他不紧不慢搅拌着服务员刚送来的热咖啡,仿佛真的只是来喝个下午茶。
陈默只点了下头:赵主任客气。(称呼主任而非秘书)
赵德海眼角似乎极其细微地跳动了一下。他放下小勺,身体微微前倾,笑容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陈总……对我们那块……望A-09他故意拖长了尾音。
有兴趣。陈默干脆利落,价码
赵德海哈了一声,连连摆手:哎呀,陈总太直爽了!这价码可不是随便定的嘛!得看上面的意思……再说了,恒远集团的李总监,前几天还约我喝过茶呢……人家可是诚意满满啊!他把诚意满满四个字咬得格外重。
恒远!
王宇在旁边如坐针毡!心脏都提到嗓子眼了!那可是京城资本大鳄!跺跺脚房地产圈子都要震三震的庞然巨物!
陈默眼底没有任何波动。一丝一毫都没有。
他只是极其缓慢地抬起右手食指,沾了沾冰凉的杯壁冷凝水,在深棕色的实木桌面上,快速写了三个字:
2
%
写罢,手指无声离开桌面。水痕短暂地显现那2%,片刻后便消失无踪。
王宇一头雾水!张着嘴不敢出声!
赵德海瞳孔却猛地一缩!脸上的和煦笑容瞬间凝固!身体也僵了那么零点几秒!
2%!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成交价低于公示底价的……2%给他赵德海的返点!开玩笑!根本不可能!
还是……某种更深的……
嗡——!
陈默那双冰冷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锁定了赵德海每一个微小的表情变化!大脑在百分之一秒内完成了最高强度的情绪微表情捕捉和分析!
瞳孔收缩!频率加快0.15秒!代表震惊与隐藏的渴望!(超过70%)
嘴角微笑肌瞬间失活!转为压制!代表被巨大诱惑冲击的震撼与强行冷静!
手指下意识无规则轻轻敲击桌面!频率混乱!暴露内心挣扎!
核心结论:2%的返点(或某种类似大礼)不足以完全打动他!但对恒远的介入有清晰忌惮!核心诉求:安全!绝对的!
确保资金隐秘通道和后续开发零后患!
信息收集完毕!推演模型建立!
陈默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无比地穿透了背景音乐:赵主任担心的……无非两点。恒远事后报复的力度……还有……资金路径的不可追查性。
他精准点出赵德海没说出口的核心焦虑!
赵德海脸色控制不住地变了一下!放在桌下的手用力捏紧了!这小子……怎么像钻进他肚子里去了!连恒远的忌惮都一针见血点破!
关于恒远……陈默缓缓拿出一个极其普通的牛皮纸文件袋,轻轻推到赵德海面前。他什么也没说。
赵德海迟疑了一下,谨慎地抽出里面薄薄的两张纸。
第一张:一张很普通的财务报表截图(隐去公司抬头)。其中应付账款-恒远建材服务公司一项,被红笔醒目地圈出了下面一个不起眼的数字——逾期183天!金额500万整!(这只是冰山一角!砚石利用超脑挖出的恒远资金链紧绷证据之一!)
第二张:一份打印出来的、从某个极其隐秘的海外服务器获取的匿名邮件截图片段(发送日期就在昨天):
……
恒远内部高层确认!对‘望A-09’地块预算……存在较大分歧……李总监前期操作属……部门越权行为!已引起……极大不满!后续资源投入存疑!
轰!
这两张看似轻飘飘的纸片!在赵德海手中却如同两道炸雷!炸得他脑瓜子嗡嗡响!
恒远资金链紧张!关键项目内部倾轧!李总监操作名不正言不顺!这信息……这渠道……狠!太他妈狠了!
他额角瞬间渗出一层细密冰冷的汗珠!
再看陈默时,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看愣头青,而是看一个……掌握了绝对信息差的、冷到骨子里的猎手!
关于资金……陈默不给他喘息机会,手指再次点了点桌面——就在刚才他用水写2%的位置旁边!又快速划了另外两个字符:
SG
(新加坡瑞士安全网关暗示超高安全等级资金中转渠道!)
下个月……有个基金净值结算日……陈默语焉不详地补充了一句。
赵德海喉咙发干!心脏狂跳!SG……海外通道……净值日掩护……滴水不漏的设计!
安全!这正是他最想要的!
那桌面上的2%,此刻在他脑中,已经自动转化成了2%的某种绝对安全的、绝无后患的……通道服务费(远超一般潜规则比例!)!
他用力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脸上重新挤出那副和煦的笑容,只是这次,眼底深处多了一份如释重负的贪婪!
他拿起面前那杯已经微凉的咖啡,郑重其事地端起来,极其缓慢地递向陈默的方向:
陈总……真是……年少有为,智计深远!关于那块地……我们交易中心,一定会秉公办理!欢迎……所有有实力、有眼光的企业……公平竞价!期待陈总后续……更深入的合作!(秉公办理、公平竞价、更深入合作几个词咬得格外清晰。)
王宇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这……这他妈就谈成了!桌子上就几张破纸!比划了两下!什么实质东西都没拿出来!就把产权交易中心真正的大佛……请动了还暗示秉公办理!恒远呢恒远不是来势汹汹吗这……这到底是什么神仙打架
他看着那个重新恢复温和神情的赵德海,又看看对面依旧波澜不惊、只是微微颔首接过咖啡轻碰一下杯沿就放下的老板……
一股彻骨的寒意夹杂着无边的敬畏,顺着他的脊椎爬满了全身!老板的手段……太深!太狠!太匪夷所思了!
陈默并不在意王宇的震撼。他呷了一口冰水,目光转向窗外。天空中,一片巨大的乌云正被风撕扯着缓慢移动。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感划过眼底。信息获取和推演带来的巨大消耗,如同实质的重量压在他刚出院不久的神经上。需要点时间恢复……
两周后。
恒远地产集团总部大楼顶层。
运营总监李总(就是赵德海口中的李总监)站在落地窗前,脸色铁青得如同暴雨前的天空!
他狠狠一拳砸在昂贵的红木办公桌上!震得旁边昂贵的珐琅茶杯叮当作响!
查!给我查!那个‘砚石投资’是什么来头!他对着手机低吼,声音因为愤怒压抑而嘶哑!
李总……查了……法人是‘王宇’……那个公司才注册没几个月……注册资本一百万认缴!就四个人!办公地点在……在北五环外一个破写字楼里!连个正经的前台都没有!这种……这种皮包公司!怎么可能通过资格审查怎么可能拿下望A-09!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
资格审查!李总监心里猛地一揪!像被针狠狠扎了!他立刻想起了赵德海那个混蛋之前模棱两可的态度!还有那笔莫名被延迟审批的紧急资金申请!
操!被摆了一道!
砚石……赵德海!这他妈是唱双簧!
给我继续挖!深挖砚石背后那个姓陈的影子老板!不管他在国内还是国外!李总监咆哮着挂断电话!
他猛地转身!走到巨大的城市模型沙盘前!
那上面,望A-09地块的位置,极其刺眼地插上了一面小小的红色旗子!上面印着一个他从未听说过的Logo:
一方棱角分明的黑色砚台,旁边两个苍劲有力的毛笔字:
砚石!
那面红色小旗!像根烧红的铁针!狠狠扎在他的视线里!
耻辱!
赤(和谐)裸裸的耻辱!
他堂堂恒远地产运营总监!被一个注册资本一百万(认缴)!租在贫民窟写字楼的皮包公司截胡了!
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他他妈不用混了!
叮铃铃——!
他办公桌上一部红色的加密内线电话突然尖锐地响起!
李总监心头猛地一沉!这个电话……
他极其沉重地走过去,深深吸了口气,才拿起话筒。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寒暄,一个冷漠威严到让他瞬间手脚冰凉的声音传来:
李清源(他的全名)。望A-09地块的事情,你解释一下动用资源狙击一个……刚出炉的皮包公司还他妈失败了是你脑子进水了还是恒远的牌子……挂不住了
李清源额头瞬间布满黄豆大的冷汗!他嘴唇哆嗦着想辩解:林董,您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了。电话那头冷酷地打断他,你手里那个高端商业综合体‘海天汇’的项目……暂停!你明天去集团战略研究部报到。
哐当!
电话被无情挂断!只剩下冰冷刺耳的忙音!
李清源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踉跄着后退一步,瘫坐在昂贵的真皮座椅里。脸色惨白如纸!双目空洞无神!
暂停项目!战略研究部!那他妈就是个养老送终的冷宫!
完了!
就为了一块他原本只是想顺手做业绩、根本没投入核心资源的破地!
他万般努力、甚至不惜动用非常手段才爬到今天的位置……
彻底!凉了!**
窗外,刚才那片巨大的乌云终于不堪重负,酝酿已久的暴雨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点疯狂砸在恒远大厦顶层冰冷的玻璃幕墙上,噼啪作响!声音大得像成千上万的鞭子在抽打!
李清源失魂落魄地望向窗外那片被雨幕完全模糊的远方——望A-09地块的方向。
那座新插上的小小红色砚石旗,此刻在他眼中,仿佛变成了一只从地狱深渊伸出的……嘲笑他的……冰冷鬼爪!
啪!
他狠狠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火辣辣地疼!
但比起心口的那份冰封刺骨的寒意……
这点痛……
算得了什么
三天后。望A-09地块。
阴雨初歇。空气湿冷。
陈默独自一人站在那里。脚下的野草挂着水珠。
一辆挂着城建工程标识的破旧面包车停在远处。几个穿着工装的师傅费力地把一个巨大的金属牌从车上往下卸。
牌子沉重。
被竖立起来,牢牢插进这片荒芜的土地。
白底红字,在雨后惨淡的阳光映照下,散发出一种冰冷而坚定的光芒:
光华汇(规划中)
开发者:砚石投资
右下角:一个小小的、线条冷硬的黑色砚台Logo。
陈默伸出手,冰凉的手指轻轻拂过牌子上那砚石投资四个字。
触感冰冷、粗糙。
这就是他的起点。
埋葬妻女的痛苦被闪电劈中的恐惧面对恒远截杀的暗流在复仇的熔炉里……都不过是被锻打的铁块!锻造出的,是这面冰冷却坚不可摧的牌子!是脚下这片即将翻天覆地的根基!
他深吸了一口雨后带着泥土和铁锈味的冰冷空气。
那里面,似乎已经提前弥漫开了属于他的、冰冷的硝烟气息。
光华汇……
只是开始!
第七章:雨夜支票
光华汇那块冰冷的牌子,在望京西区的荒地上孤零零地立着,像颗倔强的钉子。牌子周围,却没有丝毫动工的迹象。只有几辆锈迹斑斑的推土机无精打采地趴着,几只野狗在半人高的荒草里钻来钻去,留下一串串泥泞的爪印。
金辉大厦12层,砚石投资的办公室,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咖啡焦苦味,还有……钱烧焦的味道。
王宇脸色煞白,手指神经质地敲着计算器键盘,发出单调刺耳的归零声。他面前摊开的账本上,密密麻麻的数字触目惊心:
土地出让金首付:5000万!(已付)
规划设计院预付款:800万!(已付)
前期三通一平(水电路)工程款:1200万!(已付)
账户余额:……
计算器屏幕无情地跳动着:1,532,789.65元。
一千五百万出头!
下个月!
工程总包方宏远建设要求支付的进场保证金和材料预付款:三千万!
缺口!一千五百万!
巨大的、足以压垮一切的缺口!
老板……王宇的声音干涩发颤,带着哭腔,宏远的刘总……电话都打爆了!说……说再看不到钱……他们……他们就撤场!前期垫付的机械人工……他们扛不住了!
张弛烦躁地抓着他那鸟窝头,对着屏幕上不断弹出的服务器资源告警窗口骂骂咧咧:操!操!操!这破地方电压又不稳!备用发电机油钱都快烧不起了!老板!再没钱交电费……矿机……矿机真要趴窝了!(指那台核心计算设备)
李振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出,手里死死攥着一块抹布,指节捏得发白。他感觉空气稀薄得让人窒息。破产跑路他不敢想!
陈默背对着他们,站在窗前。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沉甸甸地压在城市上空,像一块巨大的铅板。他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脊背挺得笔直,纹丝不动。只有那微微收紧的下颌线,透露出他内心绝非表面那般平静。
大脑深处,超脑正以极限功率运转!
无数金融数据流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
全球主要市场实时波动……
国内政策窗口期捕捉……
各大银行信贷审批松紧度分析……
地下钱庄拆借利率及风险评估……
甚至……砚石自身所有可抵押资产(包括那台矿机)的极限估值模型……
所有信息被疯狂抓取、清洗、交叉验证、推演最优融资路径!
嗡——!
颅内如同高压锅炉在轰鸣!神经末梢传来针扎般的刺痛!这是信息过载的警告!
但!
推演结果如同冰冷的铁幕!
常规银行抵押贷款
砚石成立时间短、无实体项目背书(光华汇刚拿地)、核心资产(矿机)无法估值!否决!
私募基金融资
时间窗口来不及!否决!
地下钱庄高利贷
利息成本吞噬性!且极易暴露资金链脆弱性!引来秃鹫!否决!
唯一理论上可行的路径:利用超脑在期货市场进行一场极度冒险、超高杠杆的闪电战!赌一把!
但!
核心矿机电力不稳!网络延迟风险剧增!
市场波动率模型显示……未来48小时存在不可预测的剧烈震荡因子(某国元首突发健康传闻)!
胜率预估:68.73%!
失败后果:账户穿仓!本金归零!光华汇项目彻底烂尾!砚石瞬间崩塌!
68.73%……
这个冰冷的数字,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悬在陈默早已冻结的心脏上方!滴着名为毁灭的毒液!
老板……王宇带着绝望的声音再次响起,宏远的刘总……他……他亲自来了!就在楼下!说……说今天见不到钱……就……就把我们的牌子拔了当柴火烧!(带点夸张的威胁)
陈默猛地转过身!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冰封之下,压抑到极致的暴戾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王宇和张弛吓得同时后退一步!李振更是差点把抹布塞进自己嘴里!
拔牌子!
那牌子下面……埋着他复仇的基石!埋着李雅和朵朵的……血债!
谁敢动!
就在这时——
办公室那扇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
一个穿着米白色长款风衣、身影纤细的女人,安静地站在门口。她手里拎着一个看起来就很贵的皮质手袋。脸上未施粉黛,眉眼间带着一丝长途跋涉后的疲惫,但那双眼睛……依旧清澈、平静,如同三年前在慢时光门口那惊鸿一瞥。
苏晚!
办公室里的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王宇、张弛、李振目瞪口呆!这……这仙女是谁怎么找到这破地方的
陈默瞳孔骤然收缩!身体极其细微地僵硬了零点几秒!大脑深处那台高速运转的超脑引擎,第一次因为非信息因素而出现了瞬间的卡顿!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惊愕、冰冷、一丝被窥破狼狈的愠怒、还有……深埋心底的、被强行压下的某种悸动——如同沸腾的岩浆,狠狠冲击着他冰封的堤坝!
陈默。苏晚的声音清冽依旧,平静地穿透了办公室的凝滞空气。她没有看旁边三个石化的年轻人,目光径直落在陈默那张苍白、疲惫、布满血丝的脸上。她的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同情,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她缓步走进来。高跟鞋踩在廉价的瓷砖地面上,发出清晰、稳定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陈默紧绷的神经上。
她走到陈默那张堆满文件、键盘油污发亮的破旧办公桌前。
轻轻放下那个皮质手袋。
然后,从里面极其从容地拿出一个薄薄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牛皮纸信封。
信封很轻。
她纤细的手指,捏着信封的一角,极其平稳地将它推到陈默面前。
拿着。苏晚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在递一张普通的便签纸。
陈默死死地盯着那个信封。没有动。
办公室里的空气凝固着。只有窗外隐隐传来的城市噪音,遥远得像另一个世界。
王宇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张弛屏住了呼吸。李振感觉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苏晚微微侧过头,目光扫过角落里那台被张弛宝贝般维护着的、发出低沉嗡鸣的矿机核心托架,又扫过王宇面前摊开的、写满绝望赤字的账本。
她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几乎不可察觉地向上弯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
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叹息或者……确认
她重新看向陈默。眼神清澈见底。
我说过……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敲在每个人的耳膜上,等你三年。
现在……
三年到了。
这笔钱……她的目光落回那个薄薄的信封上,算我……入伙。
说完。
她没有任何停留。
转身。
米白色的风衣下摆划出一道干净利落的弧线。
嗒、嗒、嗒……
脚步声如同来时一样清晰、稳定。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门。
走了出去。
消失在昏暗的楼道里。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快得像一场幻觉。
办公室里死寂一片。
王宇、张弛、李振像三尊被施了定身法的泥塑,大脑一片空白!刚才发生了什么那个仙女……给老板……送钱入伙三年之约!
信息量太大!CPU烧了!
陈默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桌面上那个薄薄的牛皮纸信封上。
信封安静地躺着。毫不起眼。
但陈默却感觉,那里面仿佛装着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滚烫!沉重!
灼烧着他的视线!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
指尖触碰到信封粗糙的表面。
冰凉。
他拿起信封。
很轻。轻得不像话。
他撕开封口。
里面没有信纸。
只有一张支票。
一张印刷精美、带着独特油墨光泽的银行支票。
陈默的目光落在支票的金额栏上。
那一长串冰冷的、印刷体的数字——
¥50,000,000.00
五千万!
整!
轰——!
窗外,酝酿已久的巨大雷声终于炸响!震得整栋破旧的写字楼都在颤抖!玻璃窗哗啦啦作响!
惨白的闪电撕裂天幕!瞬间将昏暗的办公室照得亮如白昼!
在那刺目的光芒下!
陈默拿着支票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张轻飘飘的纸片,此刻重逾千斤!烫得他灵魂都在灼痛!
五千万!
苏晚!
三年之约!
入伙!
为什么!
她到底是谁!
她怎么知道!
她图什么!
无数个疯狂咆哮的疑问,如同失控的野马,在他被超脑和复仇占据的脑海里横冲直撞!撞得他头痛欲裂!撞得他冰封的心湖掀起滔天巨浪!
那层精心构筑了三年的、坚硬冰冷的复仇者外壳,在这张轻飘飘的五千万支票面前,第一次出现了清晰可见的、蛛网般的裂痕!
老……老板王宇小心翼翼、带着极度震撼和难以置信的声音,颤抖着响起,这……这钱……
陈默猛地抬起头!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在闪电惨白光芒的映照下,不再是纯粹的冰冷!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震惊、困惑、愤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强行撕开的脆弱!
他死死攥紧了那张支票!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支票在他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
喉咙里艰难地滚动着,挤出几个嘶哑、破碎到不成调的字:
为……什……么……
声音低得几乎被窗外的雷雨声淹没。
却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地割在办公室死寂的空气里!
窗外。
倾盆暴雨终于狂暴地砸了下来!
豆大的雨点疯狂抽打着玻璃窗!噼啪作响!声音密集得如同千军万马在冲锋!
雨水顺着肮脏的玻璃蜿蜒流下,扭曲了窗外城市模糊的灯火。
那扭曲的光影,映在陈默剧烈颤抖的手上,映在那张承载着巨大谜团与冲击的支票上。
也映在他眼底深处那片被强行撕裂、正掀起惊涛骇浪的……
冰封之海!
砚石投资这艘刚刚起航、就遭遇致命风暴的小船……
被一张从天而降、裹挟着巨大谜团的支票……
硬生生地……
拖回了汹涌的浪尖!
第八章:光影初绽
那张烫手的五千万支票,最终沉甸甸地躺进了砚石投资的账户。没有感谢,没有解释。
陈默只是用那张支票上的数字,如同最坚硬的冰锥,狠狠凿穿了横亘在光华汇项目前的资金冰山!
宏远建设刘总的嘴脸立刻从凶神恶煞变成了和煦春风:陈总!您放心!只要钱到位!我们宏远就是您最坚实的左膀右臂!明天!明天就全面动工!我亲自盯着!保进度!保质量!
推土机的轰鸣声破天荒地响彻了望京西区的荒地。高大的围墙快速竖起,暂时将这片未来的繁华之地与外界污浊的风沙隔绝开来。
然而,真正的硝烟才刚刚开始。
光华汇项目指挥部(一间刚搭好的、四处漏风的彩钢板临时办公室)里,气氛比外面的尘土更呛人。
缺!
最缺!就是高品质的H型钢梁和高标号混凝土!戴着安全帽、一脸黝黑油汗的宏远现场经理赵大海,粗着嗓子对着图纸吼,北区那个跨度25米的无柱大厅!没这些钢梁!他妈就是空中楼阁!设计院那帮孙子……要求太刁钻!市面上的国标货,强度根本达不到!
王宇愁眉苦脸地翻着刚汇总来的供应商报价单:赵工,不是钱的问题!是货!符合设计要求的特种钢材和水泥……没现货!华北几大钢厂订单都排到猴年马月了!那几家顶级特种建材供应商……门槛高得离谱!把我们这种新晋开发商当空气!预约电话打过去……他妈连前台妹子都懒得敷衍我们!直接挂电话!他说着,泄愤般把一叠厚厚的报价单狠狠摔在沾满灰的桌面上!
张弛缩在角落里调试一台崭新(用那五千万买的)但噪音巨大的路由器,嘴里也不干不净:操!这地方临时电网电压波动比我们金辉那边还大!搞不好哪天就把核心机房炸了!
临时板房里弥漫着新鲜彩钢板的油漆味、劣质打印机的臭氧味、男人身上的汗臭和呛人的灰尘。几缕阳光从板房缝隙里挤进来,光束中能看到无数漂浮的灰尘颗粒。气氛焦躁压抑得如同蒸笼。
就在这时。
临时板房那扇没上漆的简易铁门被推开。
一丝清冽的风吹了进来。
苏晚安静地站在那里。
依旧是米白色的风衣,在这片尘土飞扬、糙汉遍地的工地上,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异常醒目。她手里没拿那个昂贵的手袋,只拎着一个看起来普通的长条形皮匣子。
陈默在里面她声音依旧平静。
王宇噌地站起来,点头哈腰,脸上堆满了敬畏掺杂着好奇的僵硬笑容:苏……苏小姐!老板在那边看施工图!他赶紧指指里间一个用布帘子隔出来的总经理室。
苏晚微微颔首,径直走了过去,甚至没看赵大海和张弛一眼。她掀开那道油腻腻的蓝色布帘。
里间更加狭小昏暗。
只有一盏光秃秃的白炽灯泡挂在头顶,投下模糊摇晃的影子。
陈默背对着门口,弯着腰,整个上半身几乎趴伏在一张巨大的工程图纸上。图纸铺满了半张桌子,线条密集如蛛网。他的手指极其快速地在图纸的某些节点上划过,眉头紧锁,眉心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阳光透过缝隙,在他专注、疲惫、又带着一丝凝重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
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苏晚的进来。
苏晚没有打扰他。
她只是安静地站在门口的光影交界处。
目光缓缓地扫过这间简陋得令人窒息的办公室——吱呀作响的破木椅、角落里堆放的杂乱图纸、桌脚边吃了一半的冷掉盒饭……
最终,她的目光,牢牢地、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穿透力,定在了陈默布满计算痕迹的图纸某处——正是那个跨度25米、被要求使用顶级钢材的无柱大厅位置!
嗡——!
就在苏晚目光落定的瞬间!
陈默的超脑引擎似乎被无形激发!极其剧烈地震颤了一下!
一股庞大而充满设计灵感的信息流,如同温润的泉水,毫无预兆地涌入了他高速运转的计算核心!
这股信息流并非冰冷的数字公式!
它充满着……空间构型的奇思妙想!异质材料的巧妙融合!受力结构的颠覆性重组!
它精准地指向一个全新的解决方案:无需那种被卡脖子的特种H型钢!可以通过某种特定的铝合金骨架嵌入碳纤维管+核心承重节点局部高强度混凝土预制模块加固的结构组合方案!强度达标!重量更轻!造价更低!国内厂商……完全有能力承接!
这方案……简直是……神来之笔!艺术与工程的完美融合!
陈默猛地直起腰!
眼中爆发出无法抑制的惊喜光芒!连日盘踞在眉宇间的凝重瞬间消散!
他几乎是本能地、极其迅速地抓起桌上的绘图铅笔和空白图纸!唰唰唰!笔尖在纸上疾走如飞!将脑海中那个完美构想快速勾勒出来!
线条简洁、流畅、充满美感与力量感!
沉浸在兴奋中的陈默,画完最后一笔,长长舒了一口气!
一抬头!
恰好看到安静地站在光影中、嘴角似乎带着一丝极淡笑意的苏晚。
四目相对!
苏晚的眼神清澈依旧,刚才那丝笑意仿佛从未出现过。
方案……解决了苏晚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陈默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他死死盯着苏晚!
大脑深处,刚才那股充满艺术与设计灵感的泉水……
是她!
这怎么可能!
你……
陈默刚想追问。
门外突然传来王宇急切带着点慌乱的喊声:老板!老板!不好了!!
陈默眉头猛地一皱!压下心头惊涛骇浪般的疑问,大步掀开布帘走了出去:什么事!
王宇指着赵大海手里那叠刚才被摔在桌子上的特种建材报价单最上面一页:您……您自己看!
赵大海也一脸见鬼的表情!
那张最新打印的报价单上,清清楚楚印着:
供应商:宏远特种新材料有限公司(宏远建设全资子公司)
产品:超高强预应力混凝土(满足设计C80标号)
单价:¥5,800.00/立方
库存状态:充足!京津仓可最快48小时内调运!
联系电话:王经理
138XXXXXXXX
而在宏远特种新材料公司的名字下面一行小字备注:
(*
本公司产品已通过国家建材质量检测中心最新标准认证。证书编号:JC/TXXXX-2023-068)
张弛鬼使神差地在电脑上快速输入那个长长的证书编号!
查询页面瞬间弹出!
鲜红的有效电子公章!
认证日期:昨天!
昨天!
陈默记得清清楚楚!昨天下午!他亲自让王宇查过!整个华北!没有任何一家建材商能现货供应符合设计标准的顶级混凝土!更何况是宏远自己的子公司!
昨天之前,宏远新材料公司官网的产品目录里根本没有这一项!连研发公告都没有!
这……
这他妈……是变魔术吗!
赵大海喃喃自语:操……这……这啥情况天上掉馅饼了
王宇眼神瞟向布帘后苏晚站立的阴影方向,又看看自家老板那张阴晴不定、变幻莫测的脸,一个极其荒谬却又无法遏制的念头疯狂滋生:
难道……这……也是那位苏小姐的手笔!
苏晚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她平静地走到那张桌子前,弯腰,极其优雅地捡起了赵大海摔在桌上的其他杂项报价单,低头看着。
仿佛刚才那个天翻地覆的惊天逆转,对她来说……不过是拂去了一粒尘埃。
陈默的呼吸第一次变得有些粗重!他看着眼前这个如同谜团化身的女人!
设计灵感
特种水泥
认证资质
一夜之间!
这已经远远超出投资人的范围!
苏晚……陈默的声音压抑着巨大的风暴,……你……到底是谁
这话问出了办公室里所有人心头的惊涛骇浪!
苏晚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被质问的慌乱。甚至浅浅地笑了一下,那笑容干净得如同雨后的天空,却又带着一丝看透世事的澄澈。
我是谁……她轻轻地、一字一句地说,……很重要吗
她的目光越过陈默紧绷的肩头,穿过办公室敞开的铁门,落在了外面那片尘土飞扬、但已初具规模的建筑工地上。
巨大的塔吊如同巨人手臂划破灰蒙蒙的天际。打桩机的轰鸣声震得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每个人的耳中:
光华汇……她的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光芒——像是艺术家面对未完成杰作的狂热、孩子看到新奇玩具的欣喜、还夹杂着一丝……冰冷锐利的审视!
它很特别……
……特别到……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陈默脸上,那复杂的光芒似乎凝练了许多,最终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别辜负它。
也别……
……辜负那张支票。
话毕。
她拎起那长条形皮匣子(里面似乎是画卷或设计图纸),微微颔首,转身。
像来时一样,平静地走向门口,走入那片尘土飞扬的阳光和震耳欲聋的工地噪音里。
**只留下一句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
晚上十点。云顶会所‘静观’厅。带上初步……设计方案。
我等你。
办公室里的空气,在她身影消失在强光与尘土中时,瞬间冻结!
别辜负它
别辜负那张支票
她究竟想表达什么!
陈默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那股被强行压下的、混杂着巨大震惊与更强烈疑惑的狂潮,如同失控的野火在他胸腔里猛烈灼烧!
设计灵感!顶级建材!一夜到位!还有……云顶会所!
她所展示出的能量和手段……
已经……
深不可测!
老……老板去吗王宇结结巴巴、小心翼翼地问,生怕点燃老板那明显在爆燃边缘的怒火。
陈默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赵大海手里那张如同烫手山芋的报价单,扫过张弛电脑屏幕上那个鲜红刺眼的有效电子签章……
最终。
他看向自己刚刚在里间如同神助般画出的那张充满了艺术与力量感的、替代钢梁的复合结构设计图。
那纸上跃动的线条,此刻仿佛带着某种嘲笑他认知边界的魔力!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最终沉淀下来——被征服、被碾压、被操控的屈辱……混合着绝境逢生的狂喜、以及对揭开苏晚背后真正谜团的近乎偏执的渴望!**
他走到那张粗糙的会议桌前。
拿起一支黑色的油性记号笔!
在挂着光华汇核心施工进度与问题清单的白板上——
在核心主梁特种H型钢材料短缺那一行后面……
狠狠地、画上了一个巨大的、粗粝的、鲜红的……
X!
墨迹淋漓!
然后。
他把笔一扔!
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从骨头缝里挤出来的、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赵大海!
照新方案干!
王宇!
备车!
晚上……
云顶会所!‘静观’厅!
窗外的工地上。
一声巨大的混凝土泵车汽笛长鸣!
如同一头苏醒的钢铁巨兽,向着无垠的未来……
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咆哮!
第九章:流金之绊
三年时光,如同一双无形却充满魔力的大手,将望京西区那片曾经荒草丛生、野狗徘徊的废地,彻底揉捏成北京城最璀璨的几颗明珠之一!
光华汇!
这三个字本身,就是财富、地位与未来的冰冷宣言!
夜幕降临。
华灯初上。数以万计的暖黄LED灯带,如同流淌的金色星河,将整个庞大的建筑群勾勒得如同梦幻城堡!主楼汇金大厦高耸入云!玻璃幕墙反射着五光十色的城市霓虹,如同通体镶嵌着流动的宝石!楼下开阔的景观广场上,巨大的音乐喷泉随着节奏翩翩起舞!七彩的水柱直冲天际,又在梦幻的灯光中碎落成晶莹剔透的水雾,引得无数举着手机的游客尖叫、欢笑!
光华汇核心A座,砚石资本总部。
陈默独自一人,站在顶层私人办公室巨大得夸张的落地窗前。脚下,是繁华到几乎刺眼的不夜城灯火。远处,是如同金色盘龙般流淌的机场高速车河。
室内安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
恒温恒湿系统无声地输送着洁净冷冽的空气。
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雪茄的微醺木香、真皮家具的独特气味,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金属冰冷的味道。
他穿着一丝不苟的藏青色手工西装。头发精心梳理过。脸还是那张脸,却如同被岁月和难以想象的压力反复淬炼过,棱角更硬,眼神更深,如同寒潭古井,沉静得令人心悸。那曾被苏晚的支票灼痛过的眼神,早已被淬炼得如同最坚硬的合金,冰冷、锐利、不露一丝情绪的痕迹。
三年了。
复仇的熔炉,将一切痛苦、脆弱、迷茫焚烧殆尽,只留下这块冰冷坚硬、锋芒毕露的砚石。
光华汇遍地流金!高端商场(奢侈品牌旗舰店林立)、顶级影院(IMAX巨幕)、米其林云集的美食汇、低调奢华的精品超市……以及最核心、也最为神秘的——云庭。
陈默亲手打造的商业生态,如同一只巨大的蜘蛛,悄然结网,吞噬着无尽的财富与隐秘的权力。
他成功了。
以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建立起这座让所有人仰望的商业帝国。
复仇
妻女的仇……那场雷雨夜的噩梦……
这流淌着黄金的帝国,就是他用仇恨浇筑的墓碑!冰冷的、坚硬的、可以砸死任何敌人的墓碑!
但此刻。
他却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站在绝高之处,俯瞰着这片属于自己的王国。
孤独。
一种深入骨髓、能将灵魂冻结的孤独感,如同冰冷的海水,悄然淹没过来。
财富
冰冷的符号。
权力
孤寂的诅咒。
那颗被超脑重塑过的、只为计算和复仇而跳动的心脏,在这片流金幻影中,竟感觉不到一丝温热的喜悦。
只有一种……耗尽一切的疲惫,和……莫名的空茫。
像一个终于登上山顶的登山者……却发现眼前……只有更深的悬崖峭壁。
老板。
王宇的声音恭敬地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战战兢兢的小胖子财务助理,西装革履,眼神精明沉稳。车准备好了。晚上八点,‘流萤山庄’,别墅七号。
王宇没有说去见谁。老板这三年来唯一一个亲自、且提前三天预定时间地点的私人行程,对象只有一个——苏晚。
另外……王宇迟疑了一下,我们的人……在南山公墓那边……
说!陈默的声音如同冰珠落盘。
……夫人和小姐的……旁边的那块墓地……今天……被人订走了。王宇声音压低,手续办得很快、很低调。对方用的是……
……苏晚小姐的名字。王宇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这件事太诡异!太……
不合常理了!苏小姐买……小姐她们旁边的墓地给谁用
这个信息的冲击力,远超任何商业机密!
嗡——!
陈默一直挺得笔直的身体,极其细微地晃动了一下!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巨锤击中!窗外的万家灯火在他眼中瞬间扭曲变形!
一股混杂着惊怒、荒谬、以及更深层恐惧的冰流,瞬间冲垮了他严密的心理防线!他猛地转过身!冰冷的眼神里第一次迸发出几乎要噬人的暴戾寒芒!
苏晚!
南山公墓!
她……到底想干什么!
疑问!如同剧毒的藤蔓!疯狂地缠绕上他的神经!让他几乎窒息!
那张三年前的五千万支票!苏晚神出鬼没的身影!光华汇建设中那些匪夷所思的神来之笔!如今……南山公墓旁边的墓地!
她就像一个无处不在、掌握一切的幽灵!不仅操纵他的事业!甚至……要介入他最深处、最不敢触碰的那片死亡禁区!
车……在外等您。王宇几乎不敢抬头看老板那双喷火的眼睛。
陈默深吸一口气!那口冷冽的空气如同带着冰渣!刺得他肺叶生疼!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与惊恐,声音嘶哑道:走。
他需要答案。
立刻!马上!
黑色宾利慕尚(砚石的新门面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京城璀璨的车流。车窗外是流动的光影盛宴。
车内。
陈默闭着眼。眉头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大脑深处,超脑引擎如同失控的核裂变!疯狂推演着苏晚的所有可能性、所有目的!
推演结果却一片混沌!如同陷入泥沼!
这感觉……
和三年前那场雷雨夜后的信息爆炸完全不同!
这种被完全看透、被完全掌控、甚至生死都系于他人之手的被动与无力感……
如同一把冰冷的匕首!深深扎进了他自以为坚不可摧的钛合金外壳!
流萤山庄。
北京西山腹地。真正的顶级私密会所。非顶尖权势不得入内。
别墅七号门前幽静的私家车道。暖黄色的景观灯静谧地照亮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草坪。
空气里弥漫着夜来香浓郁的甜香。
陈默推开车门。
独自一人。
深吸一口气。压下那盘踞在胸口的冰刺般的疑虑和警惕。他整了整毫无皱褶的衣领。拾级而上。
那扇厚重古朴、透出神秘气息的橡木门……
无声无息地开了。
暖金色的灯光从门内流淌出来。
灯光中。
苏晚就静静地站在门厅的光影里。
三年未见。
她似乎没什么变化。依旧穿着素雅的米白色真丝长裙,长发松松挽在脑后。只是眉眼间似乎多了一层被时光打磨过的、更加清冽通透、也……更疏离的光晕。那双眼睛……清澈得如同雪山融化的溪流,里面清晰地倒映着陈默冰冷、警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的影子。
她没有说话。
只是对他做了一个极其简单、却优雅从容的请进手势。
然后。
转身。
向着客厅走去。
背影纤细而笔直。
客厅很大。陈设简洁却极致昂贵。一整面巨大的落地玻璃墙,将远处山峦朦胧起伏的暗影尽收其中。
空气里,除了夜来香的甜腻,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独特、带着微弱苦涩的药草茶香
陈默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客厅每一处细节。
没有埋伏。
没有任何第三个人存在的痕迹。
只有她。
还有……
茶几上。
一壶刚泡开、冒着袅袅白气的……草药茶
两个薄如蝉翼的白瓷杯。
苏晚没招呼他坐。
她自己先在靠窗的沙发一侧坐了下来。
然后。
抬眼看着依然笔直站在客厅中央、如同进入戒备状态的陈默。
她的眼神清澈,坦然地迎上他审视、压抑着狂风暴雨的目光。
沉默。
客厅里只剩下草药茶细密的冒泡声。
时间仿佛凝固。
最终。
苏晚微微弯起嘴角。笑容很淡很浅,却如同破开乌云的月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过来。她的声音如同玉石相击,打破了沉重的沉寂,陪我喝杯茶。
坐。
她的语气自然得……像是招呼一个……熟稔……却许久未见的旧友
这氛围……
与陈默一路积攒的滔天怒火和巨大疑问……
格格不入!
陈默眉头锁得更紧!向前跨了两步,在沙发另一端坐下。身体依旧绷紧,如同一张拉满的弓!
你买的墓地陈默开口,声音冷得像淬火的刀锋!没有任何寒暄!直指核心!带着毫不掩饰的质问!
苏晚从容地提起精致的白瓷茶壶。
药草的苦涩清甜味道瞬间浓郁起来。
滚烫的茶水,注入同样薄如蝉翼的白瓷杯中。水线带着独特的圆弧,没有一滴洒落。
她没有立刻回答。
只是将那杯氤氲着热气的茶,轻轻推到陈默面前的黄花梨茶盘上。
尝尝。她看着那杯茶,眼神飘渺,是南方一个……很特别的地方采的。
陈默没有动那杯茶。目光死死锁住苏晚那张平静到诡异的脸!
苏晚这才缓缓抬起眼。她的目光越过茶几,仿佛穿透了陈默眼中的冰冷锋芒,落在他灵魂深处那片被血海深仇和孤独反复撕裂的地方。
那块地……她声音轻轻的,是给我姐姐的孩子的。
姐姐陈默眉头紧锁!大脑飞速运转!苏晚的姐姐从未听说过!
一个……在我心里……很重要的人。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形容的轻柔,像是触碰易碎的羽毛。他很小的时候……就走了。
她说着,指尖无意识地轻轻划过茶杯温热的杯壁。
就在南山公墓。北区向阳坡……小小的一块地方……
苏晚的目光重新变得悠远。
他走的那年……我也在你夫人……隔壁的病房。
嗡——!
如同平地惊雷!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他夫人!隔壁病房!
李雅……和朵朵……最后抢救的地方!那层楼……他从未……留意过其他人!
一股混杂着难以置信和诡异宿命感的电流狠狠窜过他的脊椎!
苏晚似乎并未察觉陈默的剧震。她继续说道,声音带着一种穿越时光尘埃的平静:
我在病房门口……看见过你一次。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在陈默脸上,清澈见底,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
看到你冲进来……
……抱住那个小小的身体……
……哭得像个……被彻底遗弃在荒野的孩子。
那一刻……
我就知道了。
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知道我该……等多久。
该……
在你走投无路的时候……
苏晚的声音顿了一下。
她的目光仿佛瞬间越过了三年的时光长河!无比清晰、无比深沉地,烙印在陈默眼中那深藏的迷茫与执着之上!
……递出那张支票!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草药茶的热气,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氤氲、盘旋。
窗外的山影,沉静地伏在夜色里。
陈默感觉自己的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扼住!
所有的愤怒、质问、警惕……
在这轻飘飘的宿命揭秘面前……
土崩瓦解!
只剩下……翻江倒海般的震惊!被彻底洞穿灵魂的无力感!以及……一丝荒谬绝伦的……
宿命轮回感!
苏晚轻轻地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
极其缓慢地喝了一小口。
放下。
然后。
她第一次,将目光毫不避讳地、完全地对上陈默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
清澈!锐利!不容回避!
陈默。
她的声音不再轻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绝对清醒的力量!
你夫人……
……和我姐姐的孩子……
……他们……她的声音压得更低,仿佛带着难以承受的重量,
……都在那场……该死的连环车祸里!
我们……都恨!
都痛!
都想……
她说到这里,猛地停顿!身体极其细微地颤抖了一下!但眼神却更加锐利!如同出鞘的绝世宝剑!锋芒毕露!
她重重地放下茶杯!
瓷杯与黄花梨托盘撞击,发出咚!一声沉闷的回响!
声音在寂静无比的客厅里如同惊雷炸开!
苏晚的身体微微前倾。
目光如同两束燃烧的冰焰!
死死地锁定了陈默震惊过后、陷入一片茫然风暴的眼睛!
一字一句,如同淬炼了千年寒冰的誓言!又如同即将倾泻滔天洪水的闸门!
但是!
你告诉我!
用你那颗……被复仇毒药浸透、被超脑改造成精密机器的心**……
告诉我!
这笔账……
……你找!谁!算!
哐当——!
一股强大的气流伴随着她最后一句雷霆般的质问!
那扇原本就没有关严的巨大落地窗,猛地被狂风吹开!
冰冷的、带着浓重泥土与草木气息的山风!
如同愤怒咆哮的野兽!
轰然撞入了这间温暖、隐秘、又充满了灵魂震颤的房间!
灯影狂舞!
茶具叮当!
见苏晚那决绝的身影!
将陈默那瞬间凝固的灵魂!
彻底淹没在冰冷狂乱的黑夜风暴之中!
第十章:朝露归途
这笔账……你找!谁!算!——
苏晚那声穿透灵魂、裹挟着狂风与寒意的质问,如同万吨巨轮的汽笛!轰隆隆地在陈默的脑海中碾过!碾过!再碾过!
一遍又一遍!
冰冷山风破窗而入!
灯影疯狂摇曳!
昂贵的白瓷茶杯被掀翻在地!滚烫的茶水泼洒在昂贵的手工地毯上!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冻结又瞬间引爆!
陈默僵硬地坐在那里。
身体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又像被千万根冰冷的钢针钉在原地!
他脸上那层被复仇熔炉反复锻打出来的、坚硬冰冷、无懈可击的面具,在苏晚那双燃烧着冰焰、直刺灵魂的眼神和这石破天惊的拷问下……
轰然碎裂!
碎片化作无数冰冷的刀片!狠狠倒卷!刺回他自己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账
找谁算
老天爷那一道劈下的闪电还是……那辆失控的卡车那些连环相撞的司机那场无法预料的暴雨!
又或者……
算在自己头上
算在他作为丈夫和父亲,最终没能保护好她们的头上!
呃啊——!
一声痛苦压抑到极致、如同困兽濒死般的低吼,终于从陈默紧缩的喉咙里冲破缝隙,挤了出来!
他身体猛地前倾!额头重重地、狠狠地砸在面前冰冷的黄花梨茶几桌面上!
咚!
沉闷的回响!比苏晚刚才放下茶杯的声音更重!更绝望!
巨大的痛苦和前所未有的茫然!如同失控的海啸!彻底淹没了他!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看不见的手活生生撕裂!
复仇……复仇……
这支撑了他三年的唯一信念……
这被他无数次奉为圭臬、视作生命意义的铁律……
此刻……在苏晚这简单又致命的拷问前……
竟成了一个巨大的、冰冷的、无法回答的笑话!
那他用光华汇这座流淌着黄金的冰冷墓碑……祭奠了谁!他这三年来……活成了一个什么东西!
痛吗苏晚的声音穿透了山风的呼啸和灵魂的哀嚎,清晰地响起。她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窗边,伸手用力拉上了那扇被风撞开的沉重窗户。隔绝了外面的寒意与喧嚣。
她的背影纤细,却在那一刻显得异常坚韧。
她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仿佛裹挟着窗外山影沉甸甸的重量。
我姐姐的孩子……她缓缓地说,一个……笑起来会有两个浅浅酒窝的男孩……那年六岁。
车祸那天……是他生日。
他爸爸妈妈……带着他……刚从游乐场出来……
手里……还紧紧抓着一个新的……小汽车模型……
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肩膀极其细微地起伏了一下。
账……我也想算!
算在……那个疲劳驾驶、超载又失控的大货车司机头上算在……那个路口信号灯故障上还是……算在老天爷为什么不让我早一点……或者晚一点路过那家玩具店……错过那该死的生日蛋糕挑选时间!
她的语气依旧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狠狠扎在陈默混乱暴走的神经上!
算不清的……苏晚转过身,面对着他。脸上没有泪痕,只有一种被时光打磨殆尽的、近乎透明的悲伤和一种……超越悲伤的决绝清醒。
这笔账……
……从你把它算在老天爷头上……算在虚无缥缈的命运头上那一刻起……
……就已经……
……错了!
她步步走近。停在离陈默一步之遥的地方。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蜷缩、剧烈颤抖的身体。
那目光,不再是冰冷拷问。
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洞穿一切的悲悯。
陈默……
她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
……你把自己……活成了一座……只为复仇而存在……冰封的……墓碑!
李雅和朵朵……她们在天上……愿意看到你……变成这样吗!
不愿意!!
她们爱你!
她们要你……活!
……要你……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这四个字!
如同四道撕裂浓雾的金色阳光!带着滚烫的温度!狠狠穿透了陈默那颗被寒冰与毒血覆盖的心脏!
李雅温柔的笑脸……朵朵举着小恐龙奶声奶气喊爸爸……阳光下全家福里那无忧无虑的身影……这些被他强行封存、以为早已被仇恨磨平的最珍贵画面!瞬间汹涌澎湃地冲破了封冻的堤坝!如同温暖的洪流!瞬间席卷**了他被撕裂的灵魂!
呜——呜呜呜呜——!!!!
再也抑制不住!
陈默压抑了整整三年!埋葬了所有情感与软弱的堤防!在苏晚这最后、也是最深情的致命一击下!
轰然决堤!
他如同一个迷路多年、终于找到回家方向的孩童!毫无形象地趴在冰冷的茶几上!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充满了无尽委屈、痛苦、悔恨以及巨大释放感的、号啕大哭!
哭声震耳欲聋!如同野兽的悲鸣!在奢华却死寂的客厅里反复回荡!冲撞着昂贵的家具和名贵的手工地毯……
眼泪!汹涌而出的眼泪!滚烫的!像燃烧的岩浆!瞬间模糊了视线!烫化了嘴角!浸透了昂贵的西装前襟和冰冷的木质桌面!
他哭得浑身痉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仿佛要把这三年来积压在灵魂深处、所有被冰封的痛苦和绝望**……都毫无保留地……哭出来!
苏晚静静地站在旁边。
没有安慰。
没有打扰。
只是安静地、疲惫地站着。
她的目光越过哭到几乎虚脱的陈默,落在窗外那片在风中摇晃的沉沉山影上。
眼角,似乎有一滴极其细微的水光,无声地滑过那清冷的面颊,瞬间消失在夜色里。
像一颗疲惫的晨露。
也许,她在哭那个有酒窝的小男孩。
也许,她在哭自己背负的三年。
也许……
只是在哭这冰冷世界里……让人活得太累的……命运。
不知过了多久。
窗外的风渐渐平息。
巨大的黑暗如同潮水般缓慢褪去。
东方的天际,渐渐泛起了一丝极淡的鱼肚白。灰白色。并不明亮。却驱散了最深的黑暗。
陈默的哭声,也从最初的崩溃狂澜,慢慢变成了压抑不住的哽咽,最终……只剩下低微的啜泣和急促的喘息。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从深海里打捞上岸,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眼皮也沉重得快要抬不起来。
但心头那块压了他三年、坚硬冰冷、让人窒息的巨石……
碎了!
被温暖的泪水冲刷殆尽!
剩下的……
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着剧痛后的疲惫和解脱的……奇异的平静。
一只纤细、微凉的手,轻轻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搭在了他剧烈起伏、被泪水浸透的肩膀上。
苏晚的声音有些哑,带着疲惫后的沙哑:
天……要亮了。
陈默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脸上泪痕交错。眼睛肿得像桃子。下巴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水。一向一丝不苟的头发凌乱地黏在额前。狼狈不堪。
他茫然地、失焦地看向苏晚。
看到的是……
一双同样疲惫、眼角微红、却清澈依旧、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柔和的眼睛。
那柔和……不同于记忆里的沉静……更像是……
……劫后余生的……一点点光
苏晚没看他的狼狈。
她的目光望向窗外那片越来越清晰的山影轮廓。
光华汇……
她轻声说。
不该是墓碑。
它……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陈默说:
……能亮起来吗
陈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窗外。
地平线上。
那一抹灰白已经变成了柔和明亮的淡金色!
一道细细的、却温暖无比、充满了崭新活力的金线,坚定地、毫不停歇地——
刺破了沉重的天幕!
将遥远的天际
点亮!
光芒……温柔地……
映在了陈默还残留着泪痕、却不再冰冷绝望的脸上。
也……
映在了苏晚那疲惫、清冷、却终于染上一丝微弱暖色的侧脸上。
陈默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鼻息间,似乎闻到了山雨过后……泥土与青草混合着晨露清冽的味道……
这是活着的味道。
真真切切的。
活着的感觉。
不需要用仇恨来喂养。
不需要用冰冷来武装。
他极其缓慢地伸出手,不时去擦脸上的泪,
而是……
犹豫地、带着一丝近乎卑微的探寻……
慢慢地……
覆在了苏晚搭在他肩膀的那只微凉的手背上。
他的指尖还在微微颤抖。
掌心……一片滚烫的湿濡(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
苏晚的身体极其轻微地僵滞了一下。
没有抽走。
没有躲开。
那只微凉的手……
在他滚烫的掌心覆盖下……
极其缓慢地……
翻转过来。
与他
十指相扣。
紧密地、无声地……纠缠在一起!
像两棵在风暴中相互依偎的……
终于找到依靠的藤蔓。
掌心的热度……
交织着彼此的滚烫与微凉……
从指尖……
一路蔓延到心脏……
再滚烫地烧回来……
沉默无声。
却比雷霆
更震耳欲聋!
窗外。
那轮光芒万丈的朝阳!
终于、完全、
挣脱了地平线的束缚!
跃上了天空!
万道金光!如同融化的赤金熔岩!肆意地、慷慨地泼洒在大地上!泼洒在远山!泼洒在玻璃窗上!泼洒在……
两个相互依偎、十指紧握的身影上!
光华流转!
将他们紧紧相扣的手指……
渡上了一层
温暖、明亮、
足以照彻未来荆棘与长路
的金边!
光……
亮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