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中奖的电话
我叫李大富,今年六十岁,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老汉。种了一辈子地,攒下的钱都供儿子李强读书了,就盼着他能在城里站稳脚跟,将来接我去享享福。
可儿子自从娶了媳妇,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打电话,没说两句,他媳妇张丽就在旁边催着挂,要么是要加班,要么是孩子要写作业。我也知道,城里人忙,可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那天,我照例去村口小卖部买烟,顺手买了张彩票。老张头笑话我：老李,天天买,也没见你中过！我嘿嘿一笑：图个乐呵呗。
结果,当天晚上开奖,我拿着彩票对着电视一个个数字对——全中！一亿！
我手抖得差点把彩票捏烂,脑子里嗡嗡响,第一反应就是给儿子打电话。
喂,爸李强的声音有点不耐烦。
强子！爸有好事跟你说！我激动得声音发颤,我中奖了！一亿！咱家有钱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传来张丽尖细的声音：谁啊这么晚还打电话
李强压低声音：爸,你等等……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他捂着话筒走开了。
再开口时,他的语气已经冷静了不少：爸,你是不是又喝酒了怎么说起胡话了
我一愣：我没喝酒！我真中奖了！彩票就在我手里！
行行行,爸,你早点睡。他敷衍着,我这边还有点事,明天再说。
我急了：强子！爸没骗你！我是想跟你说,我打算搬去城里跟你们住,咱家现在有钱了,我可以在你们小区再买套房……
爸！他突然打断我,声音压得更低,这事以后再说,小丽在旁边听着呢。
我还想再说,电话那头已经传来张丽不耐烦的嚷嚷：强子！小杰作业还没检查完呢！你跟谁聊这么久
来了来了！李强匆匆应付着,又对我低声说,爸,明天再说,先挂了。
嘟嘟嘟——电话断了。
我捏着彩票,心里一阵发凉。
儿子不信我。
或者说,他根本不想信。
我坐在炕上,盯着手里的彩票发呆。一亿啊,多少人做梦都梦不到的钱,可我儿子连听我说完的耐心都没有。
我越想越憋屈,最后狠狠一拍大腿——行,你们不信是吧那我直接去城里！等我把钱拍桌上,看你们还怎么装！
第二天一早,我揣着彩票,坐上了去城里的长途车。
一路上,我心里又期待又忐忑。我想象着儿子见到我时的惊喜,想象着张丽那张刻薄的脸会不会变得热情起来,甚至想象着小孙子扑过来喊爷爷的样子。
（第一章完）
2
冷眼与地铺
我站在儿子家门口,手里拎着从乡下带来的腊肉和土鸡蛋,心里还有点激动。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回不打招呼就上门,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怪我。
我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
谁啊屋里传来张丽的声音,接着是拖鞋踢踏的动静。门一开,她那张抹得白生生的脸就露了出来,一见是我,眉毛立马就皱起来了。
爸你怎么来了她堵在门口,连让都没让一下。
我讪讪地笑：啊,我……我过来看看你们。
强子！你爸来了！她扭头朝屋里喊了一嗓子,语气活像在喊收破烂的来了。
李强趿拉着拖鞋从卧室出来,一见我,脸色明显僵了一下：爸,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挤出笑：昨儿电话里不是说了嘛,想来看看你们……
哎呀,现在家里正乱着呢！张丽插嘴,眼睛往我手里的塑料袋上瞟,嘴角撇了撇,还带这些东西干嘛,城里超市什么买不到
我手紧了紧,干笑两声：自家腌的,比外面的香……
李强这才侧身让我进屋。我低头换鞋的功夫,听见张丽压低声音跟他嘀咕：怎么突然跑来了不会是乡下出什么事了吧
我心里一阵发闷。
客厅不大,沙发上堆满了玩具和衣服,茶几上还有半碗没吃完的泡面。小杰——我那个八岁的小孙子,正趴在电视前打游戏,头都没抬。
小杰,叫爷爷。李强推了他一把。
小孩斜眼瞥了我一下,嘟囔了句爷爷好,立刻又盯着屏幕去了。张丽在旁边笑：孩子认生,爸你别介意。
我摆摆手,把腊肉和鸡蛋放厨房,结果刚进去就听见张丽在后面说：放角落就行,别碰着其他东西。
我的手顿在半空,最后还是轻轻搁在了地上。
晚上吃饭时,张丽特意给我盛了碗粥,说老年人吃这个好消化。她自己和儿子面前摆的是红烧排骨和油焖虾,小杰碗里还卧着个荷包蛋。
我没吭声,低头喝粥。
吃完饭,李强搓着手说：爸,家里就三间房,小杰一间,我们一间,还有一间是书房……要不今晚你先睡沙发
我还没说话,张丽就插嘴：沙发那么窄,爸这么大年纪了,哪能睡得好
我心里刚有点暖,就听她接着说：让小杰睡沙发吧,爸睡他房间。
小杰一听就炸了：我不！我要睡自己床！
张丽赶紧哄：乖,就让爷爷睡一晚……
不行！他臭！小杰突然指着我喊,奶奶说乡下人身上都有猪屎味！
我手里的筷子啪地掉在了地上。
屋里一下子静得吓人。李强脸涨得通红,一巴掌拍在儿子头上：胡说什么！
张丽赶紧把孩子搂怀里,冲李强瞪眼：你打孩子干嘛！童言无忌懂不懂转脸又对我假笑,爸,孩子小,不懂事……
我慢慢弯腰捡起筷子,笑了笑：没事,我睡沙发就行。
夜里,我躺在硬邦邦的沙发上,听着主卧传来隐隐的争吵声。
你爸到底要住几天张丽的声音又尖又细。
我哪知道！他突然跑来……
该不会是听说咱们要换学区房,来要钱的吧
你小点声！
我翻了个身,把旧外套盖在身上。那外套内衬里,缝着那张一个亿的彩票。
第二天一早,我假装不经意地问李强：听说你们要换房
李强还没说话,张丽就抢着说：是啊,现在这房子太小了,学区也不好。她眼睛一转,爸,你手头要是宽裕的话……
我低头喝豆浆：我一个种地的,哪有钱。
张丽脸色立刻冷了,筷子一放就拉着小杰出门了,说是送孩子上学。
李强尴尬地咳嗽两声：爸,小丽就这脾气……
我摆摆手：理解,城里开销大。顿了顿,故意问,你们换房还差多少
李强眼睛一亮：首付还差八十万……
我点点头,没接话。
中午趁他们都不在家,我悄悄去了趟银行,把彩票兑了。工作人员反复核对身份时,我的手一直在抖。
走出银行时,我摸出老年机,给村长打了个电话：老刘啊,我中奖的事,先别往外说……
晚上,张丽破天荒地炒了四个菜,还给我夹了块鱼肉：爸,多吃点。
我笑着点头,心里跟明镜似的。
data-fanqie-type=pay_tag>
果然,睡觉前李强搓着手过来了：爸,今天小丽说话不过脑子,您别往心里去……那八十万,您看……
我慢悠悠地从外套内衬掏出张卡,放在茶几上。
李强眼睛都直了。
这里是一百万。我说,密码是你生日。
李强手都抖了,抓起卡就要笑,我却突然按住他的手。
这钱,是给孙子上学用的。我盯着他的眼睛,你写个借条。
李强的笑脸一下子僵住了。
（第二章完）
3
孝顺的假面
李强盯着那张银行卡,脸上的表情像是被人突然掐住了脖子。他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挤出一句：爸,咱们父子俩……还写什么借条啊
我慢悠悠地抽回手,把卡往茶几上一放,笑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说是吧
他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勉强点头：行,爸说得对,我这就写。
他翻出纸笔,歪歪扭扭地写了个借条,签上名字的时候,笔尖差点把纸戳破。我接过借条,仔细折好塞进内兜,拍了拍：这下踏实了。
李强干笑两声,眼神一直往那张卡上瞟。
第二天一早,我还没起床,就听见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动静。我眯着眼瞅了瞅挂钟——才六点半,平时这个点,张丽可是雷打不动要睡到八点的。
我披上衣服出去一看,好家伙,张丽系着围裙在煎鸡蛋,灶台上还煮着小米粥。一看见我,她脸上立马堆出笑：爸,您醒啦我正给您做早饭呢！
我点点头,没吭声。
饭桌上,她一个劲儿给我夹菜：爸,您尝尝这鸡蛋,我特意买的土鸡蛋,比超市的香！
我咬了一口,跟昨天超市买的明明一个味儿。
小杰揉着眼睛从房间出来,看见我坐在餐桌前,愣了一下。张丽赶紧推他：快叫爷爷吃饭！
爷爷早。小杰这回倒是乖乖喊了,还主动坐到了我旁边。
我摸了摸他的头,小孩这回没躲。
吃完饭,李强抢着洗碗,张丽则拉着我坐到沙发上,给我削苹果。她一边削一边说：爸,您看您来这两天,我们也没好好招待,要不今天咱们出去吃我知道有家海鲜酒楼不错……
我摆摆手：花那钱干啥,家里吃就挺好。
哎呀,您现在可是贵客！她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再说了,您给的那一百万,我们可不能白拿……
我瞅了她一眼,她立刻意识到说漏嘴了,赶紧转移话题：对了爸,您那钱……是卖地得的
我低头啃苹果,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她眼睛一亮,凑近了些：卖了多少亩啊现在农村地价涨了吧
我擦了擦嘴,突然叹了口气：其实吧,这钱……是借的。
张丽的手一抖,水果刀差点掉地上：借、借的
嗯,跟老刘家借的,三分利。我愁眉苦脸地说,我这把年纪了,想着临死前看看孙子,就咬牙借了……
张丽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猛地站起来,声音都尖了：高利贷！
李强从厨房冲出来,手上还滴着水：怎么了
张丽一把拽过他,压低声音叽叽咕咕说了几句。李强的脸一下子绿了,他扭头看我,嘴角抽搐：爸,你……你借高利贷！
我装作茫然地点头：是啊,不然我哪来这么多钱
李强一把抓起茶几上的银行卡,手直哆嗦：这、这钱我们不能要！
张丽在旁边帮腔：对对对,爸,您赶紧把钱还回去！这利滚利的,要死人的！
我慢吞吞地站起身,从李强手里拿回卡,叹了口气：行吧,那我明天就回去还钱。
他俩同时松了口气。
晚上,我无意把手机放在客厅充电,自己躲进卫生间。果然,没多久就听见张丽压低的声音：……老年机就是麻烦,连个锁都没有……
我贴着门缝,听见她翻我通话记录的动静。
昨天有个叫‘老刘’的……哎今天上午还有个‘村长’的电话！她的声音突然兴奋起来,强子！你爸可能真中奖了！
李强压低声音呵斥：你小点声！
真的！你看这通话记录——昨天他给老刘打,今天村长给他打！哪有这么巧的事！张丽的声音都在发抖,而且我刚才偷看他钱包,里面有张银行回单……虽然看不清数额,但肯定是笔大钱！
我悄悄退回马桶上坐下,嘴角忍不住上扬。
第二天吃早饭时,张丽的眼睛一直往我身上瞟。我假装没注意,自顾自喝粥。
突然,她哎哟一声,捂着肚子蹲下了。
李强赶紧扶住她：怎么了
胃疼……老毛病了……她虚弱地靠在他身上,强子,你请个假陪我去医院吧……
我放下碗：要不要紧我跟你们一块去
不用不用！张丽赶紧摆手,爸您在家歇着就行……对了,您那卡……
我摸了摸口袋：放心,我带着呢,一会儿就去银行还钱。
她的胃疼似乎瞬间加重了。
等他们出门后,我慢悠悠地掏出手机,拨通了村长的电话：老刘啊,我这边戏演得差不多了,你那边可以开始了……
（第三章完）
4
全村都知道你是个不孝子
李强和张丽前脚刚出门,后脚我的老年机就响了。
老李！省电视台的记者联系我了！村长的大嗓门震得我耳朵嗡嗡响,他们听说咱村出了个亿元大奖得主,非要来采访！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
我蹲在阳台上,压低声音：按咱之前说好的,你带他们直接来我儿子家。
挂掉电话,我慢悠悠地收拾碗筷。厨房窗户正对着小区大门,没一会儿就看见李强扶着张丽往公交站走——装得还挺像,张丽那腰板挺得比谁都直,哪像胃疼的样子
我哼着小调擦了擦手,从衣柜最底下掏出那件压箱底的中山装。这是当年儿子结婚时穿的,一直没舍得扔。
刚换好衣服,门铃就响了。
开门一看,村长刘大脑袋顶着那张红脸盘站在最前头,后面跟着俩扛摄像机的,还有个拿话筒的姑娘,胸口别着省电视台的工牌。楼道里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邻居。
李大富同志！村长一把握住我的手,嗓门大得整层楼都能听见,您可是咱村的光荣啊！这一亿大奖缴完税还剩八千万,您转头就捐了五千万给希望工程——
我赶紧打断他：老刘,进屋说,进屋说。
记者小赵眼疾手快地把话筒怼到我面前：李大爷,您为什么选择匿名捐款家人支持您的决定吗
我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对门王婶就挤过来：哎哟老李！平时看你穿得破破烂烂的,没想到是个大善人啊！她伸长脖子往我身后瞅,你儿子儿媳呢这么大的事不在家
正说着,楼道里突然炸开一声尖叫：让一让！这是我家！
张丽挤开人群冲进来,脸白得像纸。李强跟在后头,看见摄像机腿都软了。
村长立刻抓住李强的手：强子！你爸给村里捐了五百万修路,你们当儿女的肯定也支持吧
李强嘴唇直哆嗦：五、五百万
张丽突然扑到我面前：爸！您胃药吃了吗她使劲给我使眼色,您不是说心脏不舒服要休息吗
记者小赵敏锐地转过身：这位是
我是他儿媳妇！张丽一把挽住我胳膊,笑得满脸褶子,我公公一直教育我们要多做慈善,这次捐款我们全家都支持！
我慢慢抽出手臂,从兜里掏出那张借条：强子,既然记者同志在,咱就把这事说清楚。这一百万借款……
张丽突然一把抢过借条,唰唰两下撕得粉碎：爸！您说什么呢！自家儿子要钱还用打借条碎纸片撒了一地。
摄像师立刻给地上的纸屑来了个特写。
邻居们开始交头接耳：听说老李头刚来时睡沙发……昨儿还听见他们家孩子骂爷爷臭……
李强额头上的汗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他猛地拽过小杰：快！给爷爷磕头！祝爷爷长命百岁！
八岁的孩子被按着跪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
场面正乱着,我的老年机突然响了。掏出来一看,是银行短信：【您尾号8818的账户支出50,000,000.00元,余额……】
我故意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扔。张丽眼尖,一把抓起来看,看完直接瘫地上了。
记者小赵捡起手机,突然瞪大眼睛：观众朋友们！就在刚才,李大爷又捐出五百万给留守儿童基金会！这是今天的第二笔巨额捐款！
楼道里爆发出一阵惊呼。对门王婶拍着大腿喊：老李！你傻啊！留点钱给自己养老啊！
我笑着摇摇头,看向面如死灰的儿子儿媳：我有退休金,够花。
就在这时,小杰突然挣脱李强的手,扑过来抱住我的腿：爷爷！我要跟你回乡下！爸妈天天吵架,还说要把你送养老院！
整个屋子瞬间安静得可怕。
（第四章完）
5
报应来得太快
电视台的人一走,家里的气氛就跟殡仪馆似的。
张丽瘫在沙发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嘴里念叨着：完了……全完了……
李强蹲在墙角一个劲儿抽烟,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小杰早被他们轰进卧室,门关得死死的。
我的老年机突然响起来,铃声在死寂的屋里显得特别刺耳。
喂,老刘啊。我故意开着免提。
村长的大嗓门震得手机嗡嗡响：老李！你快看同城热搜！你儿子儿媳都被人肉出来了！
李强猛地抬头,烟头掉在了裤子上,烫了个洞都没察觉。
张丽跟弹簧似的蹦起来,抓起自己的苹果手机就开始划拉。划着划着,她的手就开始抖,最后哇的一声哭出来：谁拍的视频！谁把我撕借条那段发网上了！
我凑过去瞅了一眼——好家伙,某音上亿元大爷被儿媳撕借条的话题已经爆了,点赞两百多万。最火的那条视频还贴心地给张丽的脸来了个大特写,配文：现实版嫌贫爱富,得知公公中奖后秒变脸。
李强的手机突然也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手抖得差点没拿住：王、王总……
电话那头传来炸雷般的吼声,我在旁边都听得一清二楚：李强！你他妈被开除了！公司形象全让你毁了！现在全网都在骂我们用人品有问题！
电话啪的挂了。李强面如死灰,手机啪嗒掉在地上。
张丽的手机紧接着响起来。她看了眼屏幕,突然开始干呕,跟见了鬼似的。
喂……张主任……她声音抖得像摸了电门。
张丽！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一个女高音从听筒里炸出来,教育局刚发通知,要整顿师德师风！你上热搜的那个嘴脸,配当老师吗！
张丽腿一软,直接跪地上了。
屋里静得可怕,只有两部手机还在不停地震——微信消息、未接来电、短信提醒,跟催命似的。
突然,小杰的房门开了一条缝。小孩抱着个图画本钻出来,怯生生地走到我面前：爷爷,给你看个东西。
我翻开本子,心脏猛地一揪——
第一页画着个老头睡在猪圈里,旁边写着爷爷的床。第二页画着个女人拧老头耳朵,标注妈妈骂爷爷。第三页是小孩自己,哭着拽老头衣角：爷爷别走。
我眼眶突然有点热。
李强凑过来看了一眼,抬手就要打孩子：小兔崽子！谁让你画这些的！
我一把攥住他手腕：你再动孩子一下试试
他挣了两下没挣脱,突然扑通跪下了：爸！我错了！您救救我们吧！现在全网都在骂,我们工作也没了……
张丽也爬过来抱住我的腿：爸！我们以后一定孝顺您！您让电视台发个澄清吧！
我慢慢抽回腿,从兜里掏出老年机。他们俩眼巴巴地盯着我,像等着法官宣判的犯人。
手机突然又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喂
请问是李大富先生吗一个严肃的男声,这里是中级人民法院。您名下的两千万资金已被冻结,因涉及您儿子李强利用您身份证办理的网络贷款纠纷案……
我开的是免提。
李强的脸唰地白了。张丽猛地扭头瞪他：你拿爸身份证借网贷了！
李强结结巴巴地说：就、就上次换车……征信不过……我就……
我平静地挂掉电话,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儿媳,突然笑了：你们猜,我为什么急着把钱都捐了
张丽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就要砸李强。李强抱头鼠窜,两人在客厅里追打起来。
小杰紧紧攥着我的手：爷爷,我们回乡下去吧。
我摸摸他的头：好,明天就回。
转身进屋收拾行李时,我听见张丽在客厅歇斯底里地喊：离婚！这日子没法过了！
窗外,不知谁家的电视正放着晚间新闻：我省著名慈善家李大富先生今日再捐五百万,累计捐款已达五千五百万……
（第五章完）
6
回村
天还没亮,我就带着小杰悄悄离开了儿子家。
临走前,我把那张还剩两千多万的银行卡放在了茶几上,底下压了张字条：密码是小杰生日。
小杰背着书包,一手抱着他的图画本,一手紧紧攥着我的衣角。电梯里,他仰着脸问我：爷爷,爸爸妈妈会来找我们吗
我摸摸他的头：可能吧。
长途汽车摇摇晃晃开了三个小时,小杰靠在我怀里睡着了。窗外的楼房渐渐变成田野,我胸口那股闷气也一点点散开了。
刚到村口,就看见老刘带着一帮人敲锣打鼓地等着。大红横幅拉得老长：热烈欢迎慈善家李大富回村！
小杰被锣鼓声惊醒,瞪大眼睛：爷爷,他们是来接你的吗
我尴尬得脚趾抠地：老刘！你这是干啥！
村长小跑过来,一把接过我的行李：老李啊,你现在可是咱村的招牌！县里领导说了,要给你修个‘功德碑’！
我赶紧摆手：别别别,我就想安生过日子。
正说着,身后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一辆出租车差点撞上路边的石墩子,李强和张丽从车里冲出来,两人眼睛都是红的,看样子一宿没睡。
爸！李强扑通跪在泥地上,我们知错了！您跟我们回去吧！
张丽也跟着跪下,头发乱得像鸡窝,妆都花了：爸！网友人肉到我们住址了,家门口被人泼油漆,我们实在没地方去了……
村民们立刻围成一圈,指指点点。
这就是电视上那个不孝子
呸！还有脸来！
听说把老人赶去睡猪圈
李强脸上挂不住,伸手就要抱小杰：儿子,跟爸爸回家……
小杰猛地躲到我身后,哇的哭了：不要！妈妈说爷爷的钱花完了就没用了！
人群一下子炸了。几个老太太抄起菜篮子里的烂菜叶就往李强身上砸：畜生不如的东西！
我抱起小杰往家走,李强还在后面哭喊：爸！那张卡我们一分没动！您原谅我们吧！
老刘凑过来小声说：法院刚来电话,那网贷的事查清了,是你儿子伪造签名,钱已经追回来了。
我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份文件递给他：这是我立的遗嘱,剩下的钱成立个‘反虐待老人基金’,你帮我找律师公证下。
当天晚上,我正在灶台前烧火做饭,小杰突然举着作业本跑进来：爷爷！老师让写《我的家人》,我写你好不好
我擦擦手接过本子,第一篇作文标题是《我的爷爷》,下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我的爷爷是个魔术师,他能把很多钱变成很多爱。爷爷说钱买不来亲情,但能看清人心……
我眼眶一热,赶紧转身搅了搅锅里的粥。
门外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我推开条门缝,看见李强和张丽蜷在柴火堆旁边,冻得直哆嗦。
小杰拉拉我的衣角：爷爷,要让他们进来吗
我看了看锅里冒着热气的红薯粥,叹了口气：去拿两个碗吧。
三个月后,小杰的作文获得全省小学生征文比赛一等奖。领奖台上,记者问他为什么写爷爷,孩子对着镜头说：因为爷爷教会我,做错事要跪着认错,但做好人可以站着吃饭。
电视前,正在工地搬砖的李强抹了把脸,也不知是汗还是泪。
（全文完）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