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发现没传完。
9
李灵飞睡觉不老实,朕不该留她的,上早朝都没什么精神。
对了,有的事还是该早点办了。
徐达素,一会把霍砚修留下来。
这是那晚之后我第一次见他,多少有点尴尬。
霍卿,朕有意差你去漠北,协助你的兄长,你我都有先知之机遇,如若合理利用,对付纳兰便能少折损些将士。
霍砚修不说话,盯着我的鞋不知道在想什么。
漠北苦寒,上辈子他连京城都没出过,兴许是不愿。
朕与你之间皆是前尘,还望霍卿放下龃龉,以大义为重,以百姓为重。
霍砚修自嘲地笑了一下。
跪在我面前。
臣怎敢违逆陛下陛下何故用大义来压我。昨日陛下将李探花遣去了岭南,今日又将臣发派漠北,觊觎陛下的人都被赶离京城,陛下是在给谁腾位置
霍砚修!朕可以直接将你流放漠北!
以前怎么没发现霍砚修这样小男人,朕和他讲正事,他非得扯到儿女私情上。
朕有些烦躁。
臣当然会好好协助兄长!可臣也是人,臣的心也会疼,陛下何苦如此践踏臣的一片真心。
朕哪有!朕明明是在成全他!
霍砚修眼底布满血丝,看着有点疯魔,可是还是挺好看,他怎么就不明白朕的苦心。
霍卿开口前可要三思,你身后是整个霍家。
陛下舍得动霍家吗如若臣没和陛下一起复生,那个霍砚修,是不是连陛下的面都见不到
我深吸了几口气,又咽了几口茶水,才忍住想亲手扇他几巴掌的冲动。
除了入宫,朕可以答应你一个请求。
霍砚修讥讽地看了我一眼,看的人身上不舒服。
臣别无所求。臣祝皇上爱而不得,和意中人有缘无份。
不喜欢我就不喜欢,为什么要把话说的这样难听。
给朕滚出去!
霍砚修走之后很久,我都缓不过来劲,活人一个也没法倾诉,干脆去祠堂去看母后的牌位。
母后,科举举办的很成功,户部呈上来的名单里,百姓比您在世时多了一成,税率我往下调了点,也够用……你说我俩怎么弄成这样
10
一晃过去一年多,朕很满意现在的人生。
该办的贪官都办了,该防的灾害都防了,朕现在有点膨胀,甚至想训批水军,出海把倭国占了。
皇上,不好了,前线军报,与纳兰一役大胜,但霍将军和霍小将军深入敌后,与大军失联了!
霍砚修怎么干的,他拿着漠北地图去的,还能消失
我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能主持漠北大局的将领。
霍飞白上辈子的战绩显赫,再加上霍砚修这个神迹,朕就是太放心了。
剩下的不是经验不足,就是太老了身体不好,要不就是距离太远,没一个能用上的。
徐达素,先召仁亲王和丞相,让六部尚书在门外候着。
看来,朕得亲自去了。
朕决定御驾亲征。
皇姊三思啊。如今虽然两位霍将军失去音讯,但战线依然是我方占优,没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不可轻身赴险。
如今占优,但前线无帅,如果纳兰卷土重来,趁虚而入又如何处理
皇上定了想法,臣与仁亲王是劝不动,陛下可有绝对的胜算皇上取胜是理所当然,败是败不起的。
当然会赢,前世那些战报,我读了无数遍,又反复与霍砚修在棋局上推演,如今正是用上的时候。
放心,朕定能收拾纳兰残党,带霍将军回来。如果我此次回不来,请诸位拥立仁亲王即位。
11
漠北,上辈子朕只在诗里想象过。
从苍茫的原野直直的望到天际的山,天的那边就是纳兰,那里合该是朕的领土,如此肥沃的土地,那帮蛮子竟然用它来放牧,这要是用来种田,西北的子民将再无饥馑。
朕有点天真了。
这里没有河,也没有水。
纳兰如此疯狂的袭掠边境,为的就是抢从天山流下来的兹河。
霍砚修并没有辜负我的重托,他们按照上辈子的行军路线优化总结提前收复了十余城,这次也是在复刻前世那场决定性的大胜。
只是天公不作美,他们深入的后方卷起沙尘暴,连本地人都会迷失,直到现在那里远远看去还是黄茫茫一片。
不是臣等不去营救霍将军,实在是,无从下手。不能让将士们白白去送死啊。
一群废物。
一定要救,该如何救。
思绪混乱之际,我突然想起李灵飞呈上的一本西方商人的游记,他曾去过有沙漠的中原,那里的老人说过,沙尘暴里的沙丘沙丘迎风坡较缓,背风坡较陡,而且这团沙暴一直在向西北移动。
霍砚修他们遇上此种突发情况,一定按照当地向导的经验,原地休整,找了背风的地方,等待这场沙暴过去,只是这场沙尘暴已持续半月,他们不一定抗的住。。
只要,我带着物资沿着上辈子那场既定的路线前行,找到他们,就能救回他们。
我定了定心神。
拨出二十人,两位向导,两个大夫,朕要最好的兵。
霍砚修,你最好不要死。
12
向导抓着一根树枝,兴高采烈地奔跑回来。
皇上,咱们没走错,这是附近最大一棵胡杨的树枝。
正值早春,那根树枝上甚至泛着一点绿意。
继续前进。
风尘来袭我们便就地扎营,伏在地上等风暴经过,沙尘过去便继续前进。
天色昏黄分不清白天与黑夜,我不知过去了几天,我只知道霍砚修还在等朕。
是霍将军他们!他们还活着!
走在最前面的小兵被什么重重绊了一跤,捡起来一看,竟是我军的甲胄。
沿着斑驳的草迹,远处的大石头旁有一片灌木丛,霍砚修他们靠着灌木扎营,用石头紧紧压住。
只是营帐上全是沙土,我们才没第一时间发现他们。
霍砚修很不好,他发着高热,意识已经不太清醒,身上的伤口有一处甚至还翻着红肉。
等营帐搭好了,把他转移到朕的住处,朕的营帐条件最好。
霍飞白精神倒是不错,见到我热泪盈眶。
臣叩见皇上,多亏陛下来的及时,臣等已经断了两天水,如果没有陛下,后果不堪设想。
你弟弟他怎么伤成这样
霍飞白这个身经百战的将军竟落下泪来。
他是替我受的伤。风暴刚歇,我们就被狼群围住了,战士们都很骁勇,只是狼的数量实在太多,那时狼王从背后偷袭,想要咬断我的喉管,砚修扑上来,替我挡住了,狼王差点咬断了他的胳膊。
幸好我带了足够的食物,水,和药。
坐在席子旁边,看着霍砚修苍白的面色,那些经年折磨我的心思此刻都不再重要,我只想他活着。
霍砚修,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13
昭昭……
霍砚修睁眼说的第一句话,朕就不爱听。
他不如死在沙尘暴里。
但朕这回没灌他药,朕不和病人计较。
霍砚修,睁大眼睛看清楚我是谁。
怎么会看见你霍砚修有些茫然地抓住我的衣袖,你是来接我走的吗
不愿意和我走,你也可以留着这,埋沙子里变成干尸。
嘶。
我没好气地扯开他的胳膊,不巧正好按在他的伤口上。
陛下。他极轻地叹息一声。
怎么,看到是我很失望吗
我不知道一个受伤许久的人哪来那么大力气,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他拽趴下,死死抱在怀里。
我费力扯了扯,他像朵菟丝花一样粘在我身上。
我真是要死了。他的声音闷闷的。
放手,我去找霍飞白看看今天的天色能不能返程。
你不能去找他,你得站在我这边。霍砚修看起来很难过,你现在在我脑子里,你不许去找霍飞白。
他搂的实在是紧,但撤离的时间就那么一会,等到晚上天冷的像冬天,就没法走了。
我硬扯开他,出门之前,鬼使神差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神很是凄楚。
我和霍飞白商讨许久,又问了向导的意见,决定次日再走。
等我回去的时候,霍砚修已经清醒许多,具体表现为他又变成那副寡夫性子。
我躺在他身侧时,他伸手一把推开了我。
陛下与臣是君臣关系,不适合如此亲近。
白眼狼,这几天要是没我,他早就半夜烧死了。
我总觉得霍砚修对我是有情意的,这绝不是作为皇帝的自大,这出自女人的直觉。
直觉也告诉我,如果这次再不说开,我就再也狠不下心去问霍砚修。
外面荒无人烟,与世隔绝,现在我可以不是皇帝,他不是将军,我们两个不过一个是想要问明白的女人和一个病重的男人。
我凑近霍砚修的脸,紧盯着他的眼睛,嘴里说不出的话,会从眼睛里流出来。
霍砚修,你对我到底是什么心思
问出口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轻松很多。
臣就差把心剖出来,捧在陛下面前。
这句是真话。
那我上辈子驾崩的时候,你怎么一点都不伤心
霍砚修自嘲地笑了一下。
重生一事虽说诡异,可陛下怎么不仔细思量一下,为何臣与陛下同一时间复生
我心底隐约有一个猜测,却又不敢说出口。
我只颤抖着问他。
他们给了我什么谥号
皇上一代明君,谥号自然由史官们仔细研究定夺。
我的霍卿嘴硬的很。
他不知道我的谥号,因为他没活到那个时候,他和朕一起去了。
他不伤心是因为他知道我们会在地下重逢。
我不敢再看霍砚修的眼睛,便把他的头按在怀里,轻轻拢住。
我的霍卿啊。
他怎么会不欢喜朕。
那昭昭呢
他为何会从口中呓语出昭昭。
这样想着,就这样问了。
霍砚修诡异地沉默了片刻,支支吾吾的开口。
昭昭是我给陛下起的小字。我怕陛下觉得臣逾越,从来只敢在心里唤。
朕竟是在忮忌自己
你既然心悦朕,为何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朕差点就再也见不到霍卿了。
14
臣以为皇上不想再看见臣了,拿臣一条贱命,换陛下真正喜欢的人,臣觉得挺值的。
啥
我真正喜欢的人
我喜欢谁
霍砚修的唇抿到发白,我等了他许久,他才祈求着开口。
臣知道臣只是一个替代品,可是陛下不能这样逼臣。只要陛下不说,臣就能假装不知道。
现在的问题是,朕也不知道……
等等,替代品
想起霍飞白说的,霍砚修替他挡狼的事,我不可置信的开口。
你的意思是我喜欢霍飞白
霍砚修点点头,眼泪滚珠一样往下掉。
陛下派我来漠北,不是想等臣能独当一面时,能换兄长回去
问题在于,他俩根本就没半点相似之处!
他怎么会觉得我喜欢霍飞白那样五大三粗的黑皮汉子
太可怕了,霍卿的思路竟如此天马行空,而过去几十年,我竟浑然不觉。
没有的事,我最喜欢你。
陛下莫哄臣,前世陛下每次听到兄长的消息,都欣喜若狂。
霍飞白每回传回消息都是一路高歌,收复失地,哪个皇帝能不高兴
陛下喜欢看剑舞,兄长擅剑。
我喜欢的是松竹一样的少年……况且霍飞白最擅长的武器明明是他那对西瓜大的流星锤。
臣与陛下的情分,是臣争来的。如果不是霍家只有两个儿郎,陛下不能全部收进宫里,想必陛下早与兄长成了好事。
我根本半点都没想过!
这辈子,陛下不是也不想要臣了。陛下铁了心要和臣划清界限。
我那是怕耽误你的前程!
只是想起我那些弯弯曲曲的心路历程,我也没法给自己辩解。
就连现在,陛下也是为兄长而来。
我终于能说上两句了。
小没良心的,朕御驾亲征,衣不解带照顾你好几天,你竟然说朕是为别人而来
许是终于把话说出来了,我俩之间的氛围从没有如此轻松。
躺了半晌,霍砚修期冀着开口。
既然陛下承认心悦臣,臣能回到后宫,争一个名分吗
朕舍不得你。我拍拍他的后背,朕舍不得霍卿明珠蒙尘,朕希望,百年以后,朕和霍卿的名字写在史书的同一页,而不是简单留下一个霍侍君。
那些人都觊觎皇上,连李灵飞那个女子也想来分一杯羹。皇上身边的青年俊秀如过江之鲫,臣如何敢奢望能得皇上一直垂怜
朕不敢轻易许诺,可朕知道朕从前怜惜你,现在也怜惜你,老去的我也怜惜你。
霍砚修反身压住我,脸埋在我怀里,声音从我的胸膛连着心跳一起传到我的耳膜。
臣会好好吃药,皇上这辈子不许再驾崩了。
我会活到你后头的。
番外
1
霍砚修以为上一世如此圆满,这一世,他的皇上一定会早早寻他。
霍家家教严谨。
他上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亲口告诉皇上,他心悦她。
可是等他见到皇上时,当胸一脚把他踢了个清醒。
什么两情相悦,举案齐眉。
他只是皇上情非得已之下的权宜之策。
若不是霍家势大,说不定那夜春风一度,都会被皇上悄悄抹去。
可是他们也有过幸福的时候。
那些情意不像是假的。
可想起后来深宫中的日夜,霍砚修又不是那么确定了。
除了最开始的那晚,入宫的第一夜,他眼见着皇上的表情从兴趣盎然一点点不辨喜怒。
他其实很想和皇上试试进宫前他在避火图上看来的花样。
可是那样太浪荡了。
他怕皇上看不起他。
那晚皇上最后冷淡的神情,把霍砚修刺了个清醒,皇上其实不爱他,所以也不喜欢他。
他愈发克己守礼,他记得皇上在国子监时,最喜欢撩拨那些看起来假模假样的扑克脸。
他的猜想确实是对的。
虽然皇上没表现出喜欢他,可是也没喜欢那些莺莺燕燕,每月有三分之二的时候都宿在他这。
他没什么能回报陛下的,只是愈发勤勉。
只有他替陛下管好后宫,总有一天,陛下能发现他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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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即使是虚假的举案齐眉,那也是后来的事。
皇上刚登基时,大办过一场选秀,论上辈分,他才是后来者。
他没有比那些侍君更貌美,柳叙风是扬州知府献上的,是顶级的扬州瘦马,从小精于男女之道,每次见到柳叙风,霍砚修都暗暗咬牙。
这个狐媚子。
他没有比那些侍君更强壮,这个世道虽然强壮的男子不受欢迎,可陛下是这个世上最强大的女人,她也许就是喜欢驯服野马。
雪憔进宫之前就是驯马的,他总喜欢赤裸着上半身在御花园晨练,陛下很吃这套,每次当晚都会召见他。
霍砚修从小文弱,再加上长期伏案读书,手不能扛,即使是受雪憔刺激,从霍飞白的军中请了教头,也不过练出一层薄肌,没法和雪憔比。
他没有比那些侍君更年轻,与陛下的情分深远。
郁迟是陛下的潜邸旧人,是陛下年少时出游捡回来的,如今还不到豆蔻年华。这个年岁自然没法好好服侍陛下,可是陛下就喜欢和那小子聊天解闷,陛下说那小子天真机灵,和他说话松快。
霍砚修什么也拿不出手,他像一块木头。
陛下喜欢晚上召他,他想不出他哪点能讨陛下欢心。
有一天晚上云雨过后,陛下看着他的脸,又露出那种怀念的神情,霍砚修没盖被子,侍从进门送水,门外的凉气刺得他一个激灵。
他是不是,和陛下喜欢的人很像。
这世上和霍砚修最像的,就是霍砚修的兄长霍飞白。
怪不得。
陛下再烦闷的时候看见霍飞白传来的消息都会喜笑颜开。
她是皇上,喜欢谁自然会收入宫中,可霍家只有两个儿郎,出了和霍砚修这档子事,她和霍飞白再无可能。
陛下怎么会喜欢上一个破坏她姻缘的人。
一刹那,霍砚修如坠冰窟,他不敢再看陛下的眼睛,他怕在里面看见自己的倒影。
不过没关系的。
霍砚修在心里告诉自己。
没关系的,能陪在陛下身边就已经很好了,霍飞白再讨陛下欢心,他与陛下一年半载也见不上一面,最后能陪在陛下身边,和她一起躺进坟墓的,是他霍砚修。
3
可重来一次,陛下不要他了。
他费尽心思一次次剖白心意,陛下只当看不懂。
陛下说他要在前朝发光发热。
那是一种变相的拒绝。
先帝在世时,为了约束后世帝王,曾立下法规,本朝入仕者不得入宫。
陛下这是觉得他霍砚修是什么脏东西,想彻底甩掉。
但是她也没要霍飞白,霍砚修在心底庆幸,她没和心悦的人在一起
,他就有机会,即使没有名分也可以,怎么都可以。
她要他去保护他的爱人。
霍卿,朕有意差你去漠北,协助你的兄长,你我都有先知之机遇,如若合理利用,对付纳兰便能少折损些将士。
说的多冠冕堂皇,嘴上说着将士,心底其实在担忧兄长吧。
霍砚修心中苦涩,苦的往外冒水,从嘴里冒出来就成了犯上的话。
臣怎敢违逆陛下陛下何故用大义来压我。昨日陛下将李探花遣去了岭南,今日又将臣发派漠北,觊觎陛下的人都被赶离京城,陛下是在给谁腾位置
只要陛下说说好话,哄哄臣,臣赴汤蹈火也甘之如饴。
何苦用大义来压他。
朕与你之间皆是前尘,还望霍卿放下龃龉,以大义为重,以百姓为重。
何苦用家族来压他。
霍卿开口前可要三思,你身后是整个霍家。
罢了,陛下不喜欢他,那重来一次,不过是提前在地狱里受煎熬之苦。
或许他也没重活,这里本就是地狱。
在地狱里,他也想陛下开心,那就用他一条贱命,换陛下的心上人一个周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