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失败的周岩租住廉价公寓,隔壁李婶以孙子满月为由强索2000元红包。
(1)
勒索鸿门宴
后腰被硬物狠狠顶住的瞬间,劣质烟草和汗酸味混合着铁锈般的威胁感,猛地灌入鼻腔。四个壮汉像堵肉墙,把我死死封在出租屋霉味浓重的门框里。为首的光头,金链子勒进油亮的颈肉,咧嘴一笑,露出熏黄的板牙:
周老板,恭喜啊!李婶家添大孙子,满月大喜!街坊邻居都图个吉利,你这红包…两千,不过分吧
他粗糙的手掌摊开,几乎怼到我脸上。身后,房东李婶那张刻满贪婪的脸上堆着假笑,怀里抱着个裹在劣质红毯里的婴儿,那孩子小脸皱巴巴,哭声像小猫叫,细弱得可怜。
我胃里一阵翻搅。破产清算的余痛还在骨缝里啃噬,这间城中村握手楼的隔板房,是我最后的蜗壳。两千够我啃一个月馒头咸菜!
李婶,恭喜。我压下喉头的腥气,声音尽量平稳,心意领了,红包…真拿不出。
拿不出光头脸上的假笑瞬间冰封,顶在我腰间的硬物加重力道,周老板,看不起我们乡下人还是看不起李家的大胖小子他身后的混混发出不怀好意的嗤笑。
李婶三角眼一吊,尖利的声音像指甲刮过黑板:小周啊,不是婶子说你!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不给红包,就是咒我孙子!晦气!这以后要是我孙子有个头疼脑热,可都算在你头上!
话音未落,旁边一个刀疤脸猛地出手,一把夺过我攥在手里、屏幕早已碎裂的旧手机!没钱手机先押着!啥时候凑齐了红包,啥时候赎!
婴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哇一声大哭,裹毯滑落一角。就在那一瞬间,我瞳孔骤缩——那细瘦得过分的小脚踝上,赫然有几个暗红色的、细小的针眼!绝不是正常婴儿该有的痕迹!
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这不是满月酒,是鸿门宴!这帮人,比我想象的更脏!
(2)
危机中的援手
门被粗暴地甩上,劣质防盗铁皮发出呻吟。隔绝了外面的威胁,狭小逼仄的出租屋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和心脏狂跳的回响。
两千块!还有我的手机!那是我联系潜在客户、寻找翻身机会的唯一工具!破产的阴影尚未散去,新的屈辱和危机又像毒藤一样缠了上来。更让我脊背发凉的是那个婴儿脚踝上的针眼……那绝不是偶然!李婶这喜事,透着浓重的血腥和阴谋。
我像一头困兽在屋里踱步,廉价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愤怒烧灼着理智,但残存的商业头脑在疯狂报警:硬拼对方四个打手,我孤身一人,找死!报警无凭无据,李婶这种地头蛇,警察来了她往地上一躺,反咬一口,倒霉的还是我。
目光扫过墙角堆着的、印着岩创科技logo的废弃包装箱,一阵尖锐的刺痛扎进心里。曾经意气风发的周总,如今沦落到被混混抢手机勒索的地步!不甘和恨意像毒蛇噬咬着心脏。
咚咚咚。
敲门声很轻,带着犹豫。
我浑身肌肉瞬间绷紧,抄起门后一根锈迹斑斑的钢管,压低声音:谁!
是…是我,隔壁的沈薇。
一个清泠泠的女声,像燥热夏夜里的一缕凉风。
我迟疑地打开一条门缝。门口站着一个年轻女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护士服,素面朝天,眉眼干净,只是脸色有些苍白,手里拿着一个创可贴和一个老式诺基亚手机。
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争执她眼神里带着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目光扫过我凌乱的领口和攥着钢管的手,你…你手背擦破了。这个…给你。她递过创可贴,又举起那个古董手机,还有这个,你先拿去用。智能机我用不惯。
我愣住了。在这鱼龙混杂、人人自危的城中村,突如其来的善意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看着她清澈却带着疲惫的眼睛,我紧绷的神经莫名松了一丝。接过创可贴和手机,冰冷的塑料外壳传递着微弱的暖意。
谢谢。喉咙有些干涩。
我叫沈薇,在街尾那家小诊所上班。她没多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小心点…李婶他们…
她欲言又止,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转身回了隔壁。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同样破旧的门后,再看看手里这个老古董,一个模糊的计划,伴着那个脚踝上的针眼,开始在我混乱的脑海中滋生。沈薇…诊所也许,这是个突破口。
(3)
暗巷交易
沈薇的旧手机成了我的救命稻草。我一边用仅剩的钱买了张最便宜的电话卡,联系仅存的人脉寻找哪怕是最微小的机会,一边开始像幽灵一样,在城中村的陋巷暗影里游荡。目标:那个脚踝有针眼的孙子。
跟踪李婶一家并不容易。他们警惕性很高,那孩子很少露面。但我有耐心,这是从前在商海沉浮中磨出来的。
机会出现在三天后一个闷热的午后。刀疤脸抱着那个襁褓,鬼鬼祟祟地钻进了一条污水横流的窄巷。我远远吊着,心跳如鼓。巷子深处,一个穿着花衬衫、眼神飘忽的瘦高男人等在那里。刀疤脸把孩子递过去,花衬衫男人掀开襁褓一角,似乎在检查什么,随后塞给刀疤脸一叠钞票!
交易!他们在交易孩子!
愤怒和寒意让我几乎控制不住冲出去的冲动,但我死死咬住牙关。打草惊蛇,前功尽弃!我屏住呼吸,用沈薇手机那可怜的像素,勉强拍下了几张模糊的交接照片和花衬衫男人的侧脸。
接下来几天,我像猎犬一样追踪那个花衬衫。他像个泥鳅,混迹在城中村的棋牌室、黑网吧和廉价的出租屋之间。终于,我摸到了他一个临时落脚点——一个散发着霉味和尿臊味的半地下室。
透过脏污的玻璃窗,我看到了足以让我血液凝固的一幕:昏暗的灯光下,不止一个婴儿!三四个小小的身躯躺在脏兮兮的垫子上,有的在微弱地哭泣,有的安静得过分。一个面黄肌瘦的女人正拿着一个脏兮兮的奶瓶,粗鲁地给其中一个孩子灌着可疑的液体。花衬衫在一旁数着钞票。
贩卖婴儿!李婶所谓的孙子,根本就是租来的道具!用来敲诈勒索的道具!那些针眼…是注射了镇静剂或者什么别的药物!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和怒火直冲头顶!这群畜生!
就在这时,隔壁诊所的门开了,沈薇提着一袋医疗垃圾走出来。她看到了我,也顺着我的目光瞥见了地下室窗户里的景象。她猛地捂住嘴,眼睛瞬间睁大,里面充满了震惊、恐惧和难以抑制的愤怒!她看向我,眼神交汇的瞬间,我看到了同样的惊涛骇浪——她明白了!她也看到了那些孩子!
(4)
复仇者联盟
报警!必须马上报警!
沈薇把我拉进她狭小的诊所,关上门,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颤抖的怒意。诊所里弥漫着消毒水和廉价草药混合的味道,简陋但整洁。
报警证据呢
我靠在冰冷的药柜上,努力平复翻腾的胃液,几张模糊的照片警察来了,他们咬死是亲戚帮忙照看孩子,或者瞬间转移,我们怎么办打草惊蛇,那些孩子更危险!
沈薇愣住了,脸色更白,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护士服的下摆:那…那怎么办难道看着那些孩子…
她说不下去了,眼圈泛红。医者的仁心和目睹罪恶的无力感在她眼中激烈交战。
看着她痛苦的样子,一个更加大胆、甚至有些疯狂的念头在我脑海中成型,并迅速变得清晰。我站直身体,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沈薇,想不想…干票大的不仅能救那些孩子,还能把我们失去的,连本带利拿回来
她惊愕地看着我,像看一个疯子。
李婶贪,贪得无厌。我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她敲诈我,是看我落了难,好欺负。但如果…我让她觉得,我是一条她绝对惹不起、而且能让她发大财的过江龙呢
我凑近她,压低声音,快速说出了我的计划核心:伪装身份,引蛇出洞,借刀杀人,一网打尽!我需要她配合演一出戏。
沈薇听完,樱唇微张,胸口剧烈起伏,显然被这胆大包天的计划震住了。她沉默了很久,诊所里只有墙上老式挂钟的滴答声。最终,她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恐惧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取代。
好!她斩钉截铁地说,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为了那些孩子!也为了…讨个公道!我该怎么做
她的信任和决绝,像一剂强心针注入我心中。那一刻,我们不再是孤独的个体,而是被同一条战壕连接起来的战友。
(5)
伪装与泄露
计划第一步:重塑周岩的人设。
我翻出压在箱底、唯一一套还算体面的西装(破产清算时偷偷留下的最后尊严),仔细熨烫。用沈薇借我的一点钱,去发廊剪掉了落魄时乱糟糟的头发,胡子刮得干干净净。镜子里的人,眼神锐利,下颌线紧绷,虽然消瘦,但那股被现实捶打后沉淀下来的、混杂着痞气和狠劲的气质,重新浮现出来——不再是落魄的周老板,而是一个深藏不露、背景神秘的周少。
第二步:制造偶遇与信息泄露。
几天后,当李婶又在楼道里唾沫横飞地跟人吹嘘她大孙子如何福星高照时,我和沈薇恰到好处地出现。我穿着笔挺的西装,手里拿着沈薇那个老古董诺基亚,但故意用非常不耐烦、又带着点刻意压低的优越感对着电话说:
…爸,我说了多少次了!那点信托基金才三百万,够干什么我在‘微服私访’考察项目呢!…对,就这破地方!体验底层生态懂不懂…行了行了,管家下周过来让他低调点!别开那辆劳斯莱斯幻影,开个宾利慕尚凑合得了!…挂了!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李婶那竖着的耳朵捕捉到关键信息:爸、信托基金三百万、管家、劳斯莱斯、宾利慕尚…每一个词都像金块砸在她贪婪的心坎上!
我挂断电话,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仿佛为这点小钱烦恼是种负担。沈薇适时地、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和一丝爱慕地低声说:周少,您消消气。董事长也是关心您。
李婶的眼睛瞬间亮了!像饿狼看到了肥肉!她脸上的刻薄瞬间被谄媚取代,扭着腰就凑了过来:哎哟!小周…啊不!周…周少!您看我这老眼昏花的!原来您是大有来头啊!住我们这破地方,真是委屈您了!
我矜持地瞥了她一眼,带着点公子哥的傲慢和疏离:李婶是吧谈不上委屈,体验生活罢了。
说完,不再理会她,带着沈薇径直离开,留下李婶在原地,眼睛里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
(6)
贪婪的陷阱
鱼儿闻到了腥味,接下来的几天,李婶的态度发生了180度大转弯。
门口不再有垃圾,反而殷勤地帮我打扫。她儿子(就是那个刀疤脸)甚至把我那破手机还了回来,屏幕还好心地换了新的(虽然是最劣质的组装屏),点头哈腰地道歉,说之前有眼不识泰山。那副前倨后恭的嘴脸,令人作呕。
我晾了他们两天,吊足胃口。第三天,当李婶再次偶遇我时,我不经意地流露出对投资的兴趣,抱怨这破地方没什么好项目。
李婶立刻像打了鸡血:周少!您可算问对人了!这地方,水深着呢!好项目…有!大大的有!
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就我们楼上,新搬来一个王老板!做古董生意的!听说家里有矿!真正的土豪!就是人有点…嗯,太谨慎,不太信外人。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哦古董有点意思。不过谨慎点好。
可不是嘛!李婶一拍大腿,三角眼闪烁着精明的算计,周少,您看…您身份尊贵,说话有分量!要是您出面,跟他搭上线…这中间…她搓着手指,意思不言而喻。
我故作沉吟,然后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李婶,看在你这么‘热心’的份上…这样,你帮我约个局,探探这位王老板的口风。成了,好处少不了你的。
我故意抛出一个诱饵,听说你孙子快满月了到时候,我让管家送份‘厚礼’。
厚礼两个字,彻底点燃了李婶的贪欲!她激动得脸都红了:哎哟!周少您太客气了!包在我身上!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去安排!保证让您和王老板…嘿嘿,一见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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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屁颠屁颠跑开的背影,我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王老板当然是我们复仇者联盟的下一位演员——一位由我从前信任的、同样被李婶坑过的老员工假扮的投资大佬。陷阱的齿轮,开始转动了。
(7)
局中局
局设在城中村唯一一家像样点的饭馆包间。空气中弥漫着廉价香水和油烟混合的怪味。
王老板派头十足,穿着定做(实则租来)的中山装,戴着大金戒指,手里盘着俩油光锃亮的核桃,眼神倨傲,操着一口刻意模仿的港普:周公子幸会幸会啦!李大姐说你系青年才俊,家世显赫啦
我微微颔首,带着世家子弟恰到好处的矜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王老板过奖。家里做点小生意,父亲让我出来历练历练。
我刻意将父亲两个字咬得略重。
沈薇安静地坐在我身边,扮演着温柔得体的女伴,适时地为我布菜添茶,眼神里充满崇拜。她的存在,无声地佐证着我的身份。
李婶像个殷勤的老鸨,在中间左右逢源,唾沫横飞地吹嘘着王老板在古董界的威名和周少家族的深不可测。酒过三巡,王老板开始推心置腹:
周公子啦,不瞒你讲,最近手里头有个‘大漏’!一批海外回流的官窑瓷器,绝对正品!就是…资金周转有点小困难啦。他伸出两根手指,压低声音,两千万!只要两千万周转一下,三个月!翻倍回报!稳赚不赔啦!
李婶听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呼吸急促,仿佛那翻倍的钱已经进了她的口袋。
我晃着杯里的廉价啤酒,故作高深地笑了笑,没接话。这种沉默反而让李婶更急了。她生怕这泼天富贵飞了,赶紧插嘴:周少!王老板这生意绝对靠谱!我李翠芬用我孙子的命担保!您手指缝里漏一点,就够我们吃一辈子了!
她为了取信于我,连那租来的孙子都押上了。
我这才勉为其难地开口:王老板的生意,听起来不错。不过,我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他,两千万不是小数目。我需要更硬的抵押和担保。古董…水太深。
王老板面露难色:抵押…这个…
李婶彻底急了!眼看煮熟的鸭子要飞,她猛地一拍桌子,指着王老板:老王!你不够意思!周少什么身份还能坑你不成你那压箱底的‘乾隆粉彩九桃天球瓶’呢拿出来给周少掌掌眼!当抵押!
王老板脸色一变,支支吾吾。
我心中冷笑,鱼儿咬钩了,而且咬得死死的。我故作大度地摆摆手:李婶,别为难王老板。这样吧,我看向李婶,眼神带着一种我看重你的意味,既然李婶这么热心,又用你孙子‘担保’,不如…李婶你也入一股不用多,你那‘孙子’的满月礼金,加上你这些年‘攒’的家底,凑个五十万意思意思算个投名状。你的份子,我私人按双倍给你算利息。
(8)
贪婪的代价
五十万!双倍利息!李婶的呼吸瞬间停滞,眼睛被贪婪彻底烧红!她这些年靠敲诈勒索、配合花衬衫团伙租借婴儿,确实攒了不少黑心钱。一百万的诱惑像魔鬼的低语,让她彻底丧失了理智!
行!周少!您看得起我李翠芬!我砸锅卖铁也跟您干!
她激动得唾沫横飞,三角眼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不就是五十万嘛!我明天…不!今晚就凑齐!
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躺在钞票堆里的样子。
王老板也被我的诚意打动,一拍大腿:好!周公子爽快!李大姐够义气!那就这么定了!明天,就在我的‘库房’(其实是租的一个废弃仓库),看货!签协议!当场交割!
好!一言为定!我端起酒杯,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弧度。沈薇在桌下,轻轻握了握我的手,她的手心有些凉,却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和紧张。
散场后,李婶像打了鸡血一样冲出去筹钱(大概率是去逼花衬衫团伙凑份子或者动老本)。王老板也兴奋地离开去准备。包间里只剩下我和沈薇。
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疲惫感瞬间袭来。我靠在油腻的椅背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沈薇默默递给我一杯温水,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明天…真的能行吗那些孩子…
放心。我接过水杯,指尖无意间碰到她的,一丝微妙的电流划过,仓库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警方的人会提前埋伏。只要李婶和那个花衬衫团伙头目带着‘货’(指婴儿和所谓的古董)到场,人赃并获!
我看着她眼中的担忧,语气放缓,沈薇,谢谢你信我。没有你,这戏唱不下去。
她低下头,耳根微微泛红:我只是…不想再看到孩子受苦。
沉默片刻,她又抬起头,清澈的目光直视着我,你…你刚才演‘周少’的样子,很…厉害。跟平时…不太一样。
我笑了笑,带着点自嘲:破产前,天天跟各路牛鬼蛇神打交道,装腔作势是基本功。只是没想到,这‘技能’最后用来对付这种人渣。
想到明天的收网,眼神重新变得锐利,明天过后,一切都该结束了。
(9)
揭开黑幕
废弃仓库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铁锈味。几缕惨淡的光线从高窗射入,勉强照亮中央区域。那里摆着一张破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用红布盖着的长条状物体(假的天球瓶)。
王老板背着手,一副大佬派头。我则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沈薇安静地站在我身后。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仓库门被推开,李婶和花衬衫(花衬衫本名赵老四,团伙头目)走了进来。李婶怀里抱着那个孙子,孩子似乎被喂了药,异常安静。赵老四则拎着一个沉甸甸的黑色旅行袋,眼神凶戾地扫视着四周。
周少!王老板!钱带来了!五十万!一分不少!李婶把旅行袋哐当一声放在桌上,声音因激动而发颤,眼睛死死盯着红布下的古董。
赵老四则盯着我,带着惯有的怀疑和狠劲:周公子,货呢先验货!
王老板哼了一声,上前掀开红布,露出一个看起来古色古香的大瓶子(实则是高仿做旧工艺品):赵老板,识货吗乾隆官窑!稀世珍宝!
李婶不懂装懂,连声赞叹:好宝贝!真是好宝贝!周少,您看…
我站起身,慢悠悠踱到桌前,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瓶身,目光却锐利如刀地扫向赵老四和李婶怀里的婴儿:货,不错。不过…
我话锋陡然一转,声音冷得像冰,比起这个死物,我对另一桩‘生意’更感兴趣。
两人一愣。
我盯着赵老四,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赵老板,李婶说你路子野,手里有‘活货’而且…是‘可再生资源’
我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那个婴儿。
仓库里的空气瞬间冻结!
李婶脸上的笑容僵住,赵老四瞳孔骤缩,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眼神变得极度危险:周公子,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冷笑一声,气场全开,那股刻意收敛的狠戾和压迫感骤然释放,意思就是,你们靠租借、甚至可能是拐卖来的婴儿当道具,敲诈勒索、制造‘喜事’骗钱的勾当,我很有兴趣…分一杯羹!这生意,比古董来钱快多了,不是吗
(10)
罪恶曝光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李婶脸色煞白,尖声叫起来,下意识地把怀里的孩子抱紧了些。那孩子似乎被勒得不舒服,发出微弱的哼唧。
赵老四眼中凶光毕露,猛地从后腰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直指我:小子!你他妈找死!敢查老子!
他彻底撕下了伪装。
王老板吓得哎哟一声躲到我身后。沈薇也紧张地攥紧了拳头,脸色发白。
我却笑了,面对匕首毫无惧色,反而向前逼近一步,眼神带着赤裸裸的挑衅和贪婪:赵老四,别激动嘛!有钱大家一起赚!你们那小打小闹,能弄几个钱我有门路!有资金!能把‘货源’铺到全省,甚至全国!到时候,流水线作业,要多少‘喜事’有多少!红包那都是小头!我们直接搞‘祈福’、‘消灾’、‘转运’!专坑有钱人!那才是金山银海!
我的话语像恶魔的蛊惑,描绘着一个无比诱人却又极度邪恶的蓝图。巨大的利益前景,配合着我富豪私生子的身份光环,瞬间冲击着赵老四和李婶的神经!
赵老四握刀的手微微颤抖,眼神里凶戾和贪婪疯狂交战。李婶更是彻底被金山银海冲昏了头脑,她一把拉住赵老四的手臂,声音因极度的兴奋而扭曲变调:老四!老四你听见没!周少有门路!是大生意!天大的生意啊!还愣着干嘛!快!快跟周少说说咱们的‘渠道’!那个…那个刘婆子那边,还有医院的小王护士!还有咱们‘周转’孩子的路线!都告诉周少!以后跟着周少,吃香的喝辣的!
她为了表忠心,为了那虚幻的泼天富贵,像倒豆子一样,语无伦次地开始往外吐:
孩子…孩子有的是!乡下那些超生的,不想要女娃的,给点钱就行!刘婆子专门干这个!还有…小王护士,在妇幼保健院,能把那些‘有问题’的、或者家里不要的婴儿信息弄出来…我们再去‘谈’!老四有路子运出去,也能‘租’给像我们这样需要‘办喜事’的…打点镇静剂就行,便宜又好用!死不了!一个孩子能用好几次呢!……
她越说越兴奋,唾沫横飞,脸上泛着病态的红光,仿佛在讲述一门多么了不起的生意经!赵老四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
砰!
仓库大门被猛地撞开!
警察!不许动!举起手来!
刺眼的强光手电瞬间照亮了整个仓库!全副武装的警察如同神兵天降,瞬间涌入,将赵老四和李婶团团围住!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们!
(11)
正义降临
时间仿佛凝固了。
李婶脸上的狂喜和贪婪瞬间冻结,扭曲成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她怀里的孩子被这巨响惊吓,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格外刺耳。
赵老四反应极快,怒吼一声就想扑向我,但立刻被两个身手矫健的警察狠狠按倒在地,匕首哐当一声掉在水泥地上。他像一头绝望的困兽,眼睛血红地瞪着我,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王八蛋!你阴我!!
我站在原地,脸上所有的伪装和邪气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漠然和一丝大仇得报的疲惫。我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对着被死死压在地上的赵老四和李婶,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阴你这叫为民除害。
为首的警官走到我面前,郑重地伸出手:周岩同志,辛苦了!感谢你和沈薇同志提供的线索和协助!
他示意手下接过李婶怀里哭得几乎背过气的婴儿,动作轻柔。
分内之事。我握了握警官的手,目光转向角落里被警察护住的沈薇。她脸色苍白,但眼神明亮,对我用力点了点头。我们相视一笑,所有的紧张和恐惧在这一刻化为尘埃落定。
警察开始迅速搜查、取证。从赵老四的旅行袋里搜出了五十万现金(正是李婶敲诈勒索多年的黑心钱),以及记录着他们罪恶交易的账本、联系方式。仓库角落里,还发现了另外两个被药物弄得昏昏沉沉、营养不良的婴儿!
证据确凿!一个盘踞在城中村、利用婴儿进行诈骗勒索、甚至可能涉及拐卖和非法拘禁的罪恶团伙,被连根拔起!
李婶彻底瘫软在地,像一滩烂泥,眼神空洞,嘴里喃喃着:完了…全完了…我的钱…我的富贵…
她精心编织的喜事骗局,最终成了埋葬她自己的坟墓。
(12)
满月酒终局
混乱过后,仓库恢复了死寂,只剩下警灯无声旋转的红蓝光芒在墙壁上闪烁。
一位女警抱着那个脚踝有针眼的婴儿,轻声哄着,准备送往医院检查。沈薇走过去,仔细检查了一下婴儿的状况,眉头紧锁,对女警低声说着什么,眼神里满是心疼和专业的忧虑。
我走到被警察看守着的李婶面前。她瘫在地上,头发散乱,眼神呆滞,仿佛瞬间老了二十岁。
李婶,我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
她迟钝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恐惧和绝望。
我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正是我那部被抢走、又被好心换了个劣质屏的旧手机。我用手指点了点屏幕上那道依旧刺眼的裂痕,然后,从刚才搜出的那堆五十万里,慢条斯理地抽出二十张鲜红的百元钞票。
崭新的钞票,还带着油墨味,在惨淡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刺目。我拿着这叠两千块,轻轻拍了拍李婶那布满褶皱、此刻却毫无血色的脸颊。
喏,我的声音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痞气,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这钱,还你。就当是我…给你那‘宝贝孙子’的满月红包。
李婶的身体猛地一颤,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同情,只有彻底的冰冷和嘲弄:
这杯满月酒,
我掂了掂手里染着罪恶气息的两千块,对着她惊恐放大的瞳孔,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够你,在里头…喝到八十了。
说完,我不再看她一眼,转身走向沈薇和等待的警察。身后,是李婶彻底崩溃的、嘶哑绝望的嚎哭声,和警笛尖锐的长鸣。这哭声,是她为自己敲响的、迟来的丧钟。
走出仓库大门,刺眼的阳光倾泻而下。我眯了眯眼,深吸一口外面自由的空气。沈薇走过来,递给我一张单据:这是刚才那个孩子初步检查的记录,需要你签个字。
我接过笔,签下名字。她看着我,阳光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眼神里有种劫后余生的轻松,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结束了她轻声问。
嗯,结束了。我看向远处城中村杂乱的天际线,又低头看了看手里那叠沉甸甸的两千块,随手塞进口袋。
走吧,我对她笑了笑,笑容里终于带上了一丝真实的温度,我请你喝杯东西,压压惊。顺便…把诊费结了。
我指了指她给我的那张单据。
沈薇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像初春融化的溪水,清澈而明亮。
好。
(13)
劫后余生
仓库门口,警笛声渐行渐远,卷走了罪恶,也带走了令人窒息的压抑。灼热的阳光毫无遮拦地砸在脸上,我却感觉不到暖意,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骨头缝里都透着疲惫。
口袋里那叠两千块,硬邦邦地硌着大腿,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提醒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给。沈薇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她递过来一瓶刚从旁边小卖部冰柜里拿出来的矿泉水,瓶身上凝结的水珠迅速滚落。
我接过来,冰凉的触感刺得掌心一缩。拧开盖子,仰头灌了几大口,冰凉的水流一路浇到胃里,才稍稍压下那股翻腾的燥热和血腥味。侧头看她,她正小口抿着自己那瓶水,阳光给她苍白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浅金,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有握着水瓶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吓着了我声音有些哑。
她摇摇头,抬眼看向我,眼神复杂,有后怕,有愤怒,还有…一种深沉的悲哀。只是…心疼那些孩子。她望向警车消失的方向,声音很轻,那个最小的,才三个月…脚踝上的针眼都发炎了…还有那两个,营养不良,反应迟钝…
医者的仁心让她无法平静。那些被当成工具、被注射药物、在肮脏角落里无声哭泣的小生命,是这场胜利下最沉重的代价。
都会好起来的。我伸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隔着薄薄的护士服,能感觉到她轻微的颤抖。有你在,他们会得到最好的照顾。这话是真心的。没有她最初的善意和后来的孤勇,这盘棋下不到最后。
她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没有躲开。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嗯。警察说会联系福利机构,妥善安置的。她顿了顿,看向我,你…还好吗刚才在里面,你…
我知道她指的是我最后对李婶说的那句话,以及那充满羞辱意味的红包。那种冰冷刻骨的恨意,和平日里那个沉默、甚至有些颓废的周岩判若两人。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破产都没打倒我,被几个地痞抢了手机勒索也没让我发疯。但看到那些孩子…我捏紧了手里的水瓶,塑料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特别是想到朵朵(那个脚踝有针眼的婴儿的名字,沈薇刚起的)差点就成了下一个‘道具’…我就忍不住想让他们也尝尝什么叫绝望。
沈薇沉默了。她没有说教,没有指责我那一刻的刻薄。她只是静静地听着,眼神里是理解,是感同身受的愤怒。这种无声的支持,比任何安慰都更有力量。
走吧,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这里太闷了。我…我有点饿了。忙了一上午。她试图转移话题,语气带着点刻意的轻松。
好。我点头,想吃什么我请。算是…感谢你的手机和救命之恩。
我晃了晃口袋里那叠钱,就用这个。
用李婶的黑心钱请沈薇吃饭,莫名有种扭曲的痛快。
沈薇看着我的动作,眉头微蹙,随即又松开,无奈地摇摇头:你呀…算了,走吧。我知道巷子口有家面馆,猪骨汤熬得很浓,压压惊。
(14)
新的开始
面馆不大,只摆着四五张油腻腻的小方桌。正是午市尾声,人不多。浓郁的骨头汤香味混合着醋和辣椒油的味道,充满了烟火气,奇异地驱散了仓库里残留的冰冷和血腥。
两碗热气腾腾的排骨面端上来,奶白色的汤,大块的肉,翠绿的葱花。我们都没说话,埋头吃面。滚烫的食物下肚,四肢百骸的寒意和紧绷感才一点点被驱散。胃里踏实了,心也似乎跟着落回了实处。
吃到一半,沈薇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抬眼看向我,眼神清澈而认真:周岩,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夹面的手顿了一下。打算这个曾经信手拈来、充满无数可能性的词,在破产后变得无比沉重而遥远。住在那间霉味冲天的隔板房,用着沈薇的老古董诺基亚,每天为下一顿饭发愁…这就是我的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我自嘲地笑了笑,搅动着碗里的面条,先把你的诊费结了
我指的是她之前帮我处理手背擦伤,还有给朵朵初步检查的费用。
沈薇没接这个玩笑,她看着我,声音很轻,却很清晰:你…不像是个会一直待在这种地方的人。你身上有股劲儿,被打趴下了,但没被打死。仓库里那个‘周少’…才是真正的你吧
我愣住了。面条的蒸汽氤氲在眼前,模糊了她的面容,却让她的眼神更加清晰。那里面有探究,有笃定,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信任。
真正的我我放下筷子,靠在同样油腻的椅背上,目光有些飘忽,破产前,或许是吧。开公司,拉投资,天天画着几千万的大饼,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结果呢被人坑得底掉,连房租都付不起。那点所谓的‘劲儿’,早被现实磨平了。
可你今天把他们送进去了。沈薇固执地说,用你自己的方式。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你有脑子,够胆量,也…够狠。她顿了顿,补充道,在对付坏人这件事上。
我看着她,忽然笑了,这次的笑容里多了点真实的东西:沈护士,你这算是在夸我
她脸微微一红,别开视线:实事求是。
气氛有些微妙地安静下来。面馆里只剩下老板收拾碗筷的叮当声。过了片刻,我开口,声音低沉了许多:其实…破产前,我做的是智能安防。公司不大,但技术还行。栽就栽在合伙人卷款跑路和一份有陷阱的对赌协议上。
这些事,我从没对任何人提起过,包括那些早已散尽的朋友。此刻,在这个油腻的小面馆,对着这个认识不久却并肩经历过生死的女人,却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
沈薇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眼神专注。
现在嘛…我拿起桌上那部屏幕碎裂的旧手机,屏幕裂痕在灯光下格外刺眼,身无分文,信用破产,连个像样的通讯工具都没有。打算先找份能养活自己的活儿吧,工地搬砖也行。
搬砖沈薇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忽然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屏幕完好无损的智能手机——正是我之前那部被刀疤脸抢走、又被李婶好心还回来的那部!这个,修好了。屏幕换的是原装的,虽然贵点,但…我觉得你需要。
我愕然地看着她递过来的手机。屏幕光洁如新,碎裂的痕迹消失无踪。
我…我认识一个修手机的朋友,手艺很好。她解释着,眼神有些闪烁,钱…算我借你的。等你找到工作,再还我。
她把手机塞进我手里,指尖微凉,触感却很清晰。
握着这部失而复得、焕然一新的手机,感受着掌心残留的、属于她的微凉温度,心里某个坚硬冰冷的地方,似乎裂开了一道细缝,有温热的液体无声地渗了进去。
(15)
重燃希望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却又截然不同。
李婶、赵老四一伙的落网,像一块巨石投入城中村这潭死水中,激起的涟漪久久未平。邻里间议论纷纷,有拍手称快的,有心有余悸的,也有暗骂李婶活该的。我住的那栋楼,前所未有的安静。门口再没有垃圾,也没有了半夜的鬼祟声响。
我用沈薇替我修好的手机,开始艰难地重新连接这个世界。翻找着通讯录里早已灰暗的头像,联系着可能还有一丝机会的老客户、旧相识。回应寥寥,大多是客套的推诿。世态炎凉,破产时早已尝尽。
唯一的不同,是隔壁那扇门。
沈薇依旧在街尾的小诊所忙碌,早出晚归。但每次在楼道里遇见,她总会停下脚步,问一句:工作找得怎么样
或是吃饭了吗
简单的问候,却带着一种熨帖的温度。
有时我熬夜改简历(用手机热点连接她那台同样老旧的手提电脑),她会端过来一碗自己熬的、散发着淡淡草药香的绿豆汤,说是下火。有时她值夜班回来,我会恰好在楼下抽烟,顺手把带回来的宵夜分她一半。
我们很少谈论仓库那天的事,那像一道共同的伤疤,不碰触,却真实存在。但我们之间,却滋生出一种奇异的默契和信任,在破败的城中村里,像墙角顽强钻出的一抹新绿。
那天下午,我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是以前合作过的一个下游供应商,姓陈,为人还算厚道。电话那头,陈老板的声音带着试探:周老弟听说…你最近…挺生猛啊
我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城中村这点事,传得比风还快。我含糊地应了一声。
是这样的,陈老板话锋一转,我这边呢,最近接了个小项目,给一个新建的创业园区做基础安防。规模不大,但要求挺细。我手底下那帮人,搞搞普通监控还行,稍微复杂点的智能联动就抓瞎了。我琢磨着…你以前可是这方面的专家…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机会!
周老弟,我知道你之前…遇到点困难。陈老板语气诚恳,但技术这东西,我相信你没丢。有没有兴趣…过来帮老哥把把关就当顾问,按天算钱!先把这个项目支应过去!
握着手机,我半天没说话。阳光透过糊着报纸的窗户照进来,落在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形成一块晃眼的光斑。顾问按天算钱这离我曾经的周总身份天差地远,但…这是救命稻草!
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种久违的干劲儿,陈哥,谢了!时间地点发我,我准时到!
挂断电话,胸腔里一股压抑了太久的热流在涌动。我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屋子里走了两圈,最后停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我敲响了隔壁沈薇的门。
门开了,她穿着居家的T恤和运动裤,头发随意挽着,脸上带着一丝倦容,疑惑地看着我。
我看着她,咧开嘴,露出一个这段时间以来最真实、最畅快的笑容,眼神亮得惊人:
沈薇!
我找到工作了!
(16)
携手新生活
三个月后。
创业园区一期项目顺利验收。我作为陈老板临时聘请的技术顾问,带着他那几个半懂不懂的伙计,硬是把那个预算有限、要求却不少的项目给啃了下来。效果出乎意料的好,甲方很满意,陈老板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当场把厚厚一沓顾问费拍在我手里,还约定了二期继续合作。
钱不算多,但足够我付清拖欠的房租,换掉那几件磨破边的衣服,还给沈薇修手机的钱,甚至还略有结余。
走出灯火通明的园区大楼,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拂过面颊。我深吸一口自由的空气,感觉肩膀上的重担似乎轻了一些。
没坐公交,我沿着路灯走回城中村。脚步比往日轻快许多。
远远地,就看到我那栋楼下停着一辆眼熟的白色小电驴。沈薇靠在车边,路灯在她身上洒下柔和的光晕。她今天休息,没穿护士服,简单的米色毛衣和牛仔裤,头发柔顺地披在肩上,整个人显得格外温婉。
这么晚她看到我,直起身,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甲方拉着多聊了几句。我走到她面前,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干净的洗衣液味道,混着初秋夜晚的微凉空气,格外好闻。等很久了
刚来。她摇摇头,从车篮里拿出一个保温饭盒,喏,庆祝你项目圆满成功,也…庆祝你发工资她眼里带着点俏皮的笑意。
保温饭盒里是她煲的玉米排骨汤,香气扑鼻。我们就在楼下的花坛边坐下(虽然花坛里只有几棵半死不活的杂草),捧着饭盒,分食着这碗暖意融融的汤。
陈老板说二期还想找你沈薇小口喝着汤,问道。
嗯,签了个短期的顾问合同。我点头,心里踏实了不少。至少短期内,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了。这感觉,久违了。
挺好的。她轻声说,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柔和。她犹豫了一下,才低声说:…那个叫朵朵的孩子,被一对很好的教师夫妇收养了。我今天收到了福利院发来的照片,她胖了好多,笑得很开心。
我喝汤的动作顿住了。朵朵…那个脚踝有针眼、哭声像小猫一样微弱的孩子。心头那块沉重的石头,似乎又轻了一点。
其他几个孩子呢
也都找到了合适的寄养家庭或者福利院安置。恢复得都不错。沈薇的声音里带着欣慰,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她抬起头,看向远处城中村依旧杂乱却仿佛多了点生机的灯火,总算…都有了个新的开始。
是啊,新的开始。我放下空了的饭盒,转头看向她。路灯的光晕落在她清澈的眼眸里,像盛着细碎的星光。
沈薇。

谢谢你。
这句话,包含了太多。谢她的水,谢她的手机,谢她的信任,谢她在那黑暗时刻的并肩,谢她这碗暖心的汤,谢她告诉我朵朵的消息…
沈薇微微怔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一个温柔而明亮的笑容,像初秋夜晚悄然绽放的桂花,不张扬,却沁人心脾。
谢什么。她轻声说,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耳根又悄悄染上一点粉色,…以后,少惹点麻烦就行了。
我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这冲动不是仓库里对付恶人时的狠戾算计,而是一种更柔软、更陌生的暖流。我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她的手微微一颤,却没有抽开,只是抬起了头,清澈的眼眸带着一丝惊讶,望进我的眼里。
我的手心有些汗,但握得很坚定。路灯的光线勾勒着我们交叠的手影。
麻烦可能还会有,我看着她,声音低沉而认真,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和期待,但以后的路…一起走
晚风吹过,卷起地上几片枯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城中村的喧嚣仿佛在这一刻远去。沈薇的指尖在我掌心微微蜷缩了一下,随即,轻轻回握。
她没有说话。但那双映着星光和灯火的眼眸里,漾开的笑意和那无声收紧的指尖,已是最好的回答。
远处,警笛声早已远去。近处,万家灯火次第亮起。属于我们这些小人物的、带着烟火气和希望的、崭新的生活,才刚刚拉开序幕。那些曾经深陷的陷阱,终将成为身后一道被跨越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