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病一场后,我才看清了原来的我有多傻。
我的夫君不爱我,也不爱我拼命为他生下的儿子。
在危险中,他径直选择了救白月光的儿子后,我便知道人心是捂不热的。
为了能接他的白月光母子入府,素来冷漠的男人,将儿子抱在了怀中笑着问：想不想要一个哥哥在府中陪你玩。
儿子高兴地跑回我身边。娘亲,爹爹今天抱我了还对我笑了。
我俯下身将年仅五岁的儿子揽在怀中,眼眸中盈满了悲伤。
煦儿,你想和娘亲换个地方生活吗
1.
裴相爷,选一个吧。悬崖上的风吹的人心寒,陡然空塌的悬崖边上麻绳绑着两个五六岁的小孩。
一个是我和裴珩的孩子,另一个是裴珩小青梅庄雨眠的儿子谢明濯。
望着左边被灌了迷药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悬崖的煦儿,我恨不得以身代之。
听了绑匪的话,我顿时将希望寄托在前方那个高大的身影上。
夫君我嗫嗫出口,多么希望他此时能够救下我们的孩儿。
右边,我选右边。
听着如往常一般冷漠的声音响起,我的心如刀割般在滴血。他竟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在乎了吗我自嘲一笑。
既然相爷已经选好了,那就只能可惜左边这个小孩了。瞧这模样长得还挺惹人心疼的,不过马上就要死了呢。
就在绑匪说完,等裴珩接到谢明濯的那一刻,一支利箭从后方射出正对绑匪胸口。同时,绑匪掷出的匕首也割断了煦儿的绳子。
这一切都在电光石火间发生,令人猝不及防。
煦儿
尖锐的砾石划破了我的皮肤,手中被麻绳磨砺的疼痛使我的短暂回神。
看着怀中的煦儿我想当时能够有勇气跑出去是源自于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也幸好当裴珩做出选择的那一刻我也做好了选择。
夫君相爷裴珩,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喊了一声,可也仅仅只换来了前方身影一瞬的停滞。他继续抱着谢明濯向山下走去,不曾有过一次回头啊。
相爷可真关心将军府的小公子啊,咱们夫人和小公子也晕倒了啊,相爷连看都没看,还真是冷漠无情的很。
说什么呢,在背后议论主子不要命了,仔细你的舌头。
快把夫人和小公子送回府里。
意识混沌中我听到了府中下人们的交谈。是啊,裴珩可真是冷漠啊,成婚六年我终究还是捂不热他的心,可没人知道这其实是我喜欢裴珩的第九年了。
叶小姐,我并不喜欢你。如果你不愿意成婚可以换个条件,裴某都会满足你的。
我愿意的,我知道你喜欢雨眠,可她如今已经和谢公子成亲了。你总要娶夫人的,我可以做你的夫人,我相信水滴石穿,日久见真心,或许有一天你会有一点点喜欢我呢。
唉。不知最终是谁的叹息声在风中渐渐地消散了。
京中人人都知道如今的将军夫妇和裴相他们三人从小一起青梅竹马长大。
而我十五岁时也通过与庄雨眠在学堂相识而逐渐与其他两人认识。我承认我最初接近他们是有目的的。
或许裴珩不记得了,其实小时候在庶妹将我推进池塘中时是他救的我,我一直将这份恩情记在心中。
与他们熟识后我曾表示过感谢,看着裴珩惊讶的双眼我便知道他不记得了。可是我不会忘,谁会忘记将你从漆黑冰冷的湖水中拉入阳光中的人呢。
我娘本为神医谷后人在我爹的花言巧语欺骗下嫁给我爹,可我爹只想得到我娘的医书。等婚后将医书拿到手后便宠妾灭妻。是以,我从小便生活在明争暗斗的府中,也养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
在与他们三人相处的过程中不得不说是很舒服的,他们都待我很真诚但同时他们三人之间又独有一种氛围是我融入不进去的。
年少慕艾,说来也很是狗血。或许他们还没有察觉,因为成长的环境,我在日益相处中优先察觉到了他们三人的关系。裴珩喜欢庄雨眠,而庄雨眠喜欢谢洄之。
但是,我并没有将他们三人之间的感情说破。一方面,感情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并不想打破目前的这种宁静与和谐。另一方面,或许是因为那份恩情在相处中我渐渐发现我对裴珩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就这样吧,我喜欢和他们在一起的那份快乐,也喜欢看见裴珩的笑容。是啊,裴珩原来也是会对我笑的。
可终究再幸福的时光也会有结束的时候。庄雨眠与谢洄之两情相悦,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看到裴珩在得知这件事情时脸上苦涩的笑容以及周身掩不住的失落。之后,他买醉了大半个月,我便跟在他身后大半个月,看着他喝醉时对着空气喃喃：阿眠,你可不可以也喜欢一点我。
后来,我看着裴珩不再买醉,渐渐地恢复成了此前那个俊雅温和的贵公子,只是与以往相比更加沉稳了许多,我以为他放下了,但却不知他只是将这份感情深埋在了心底。
阿珩,我喜欢你。我知道这很唐突,但是你可以试着接受一下我吗
抱歉,我现在没有这种想法。
那我等你。
......
就这样,等到庄雨眠和谢洄之成亲,等到我有了一个可以嫁给裴珩的机会。
一次意外母亲救了裴家老爷子,裴老爷子许母亲一个要求,母亲当时因为常年身体的亏损已经时日无多了。她知道我喜欢裴珩,也希望在她去后有人可以护着我,便提出让裴珩娶我。
裴珩在庄雨眠与谢洄之在一起后便表现出无心感情,因为裴珩是次子,所以裴家父母起初也不着急。但随着年岁增长,裴家也开始着急了,奈何裴珩不愿意。这个要求,对裴家而言既能解决小儿子的婚姻大事又能全了恩情。对我而言,我能嫁给喜欢的人。大概在这次婚姻中只有裴珩是不愿意的。
我傻傻的相信只要我真心对待裴珩,总有一天我们会在一起好好地过日子的。所以,对于婚后裴珩提出的分开睡我也没有意见。但是婆母一心想要抱孙子,因而在得知后便设计了我与裴珩在一起。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裴珩生气。
叶清月,你就那么下贱,已经嫁给了我还不够现在还要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吗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做的。我哭喊着对裴珩说道。
他冷着一张俊脸：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我是不会喜欢你的,娶你也只是为了还祖父的承诺,你只需做好妻子的职责就行了,其他就不要妄想了。
那你喜欢谁,庄雨眠吗。别忘了,她已经嫁给谢洄之了。
是啊,被爱的人永远也不会知道,爱你的人有多辛苦。我想,裴珩喜欢庄雨眠也一定很辛苦吧。
九年了,我爱裴珩,可我也知道他不爱我。这种想放弃却又舍不得,想继续却又没意义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或许是我不够有毅力,不能像水滴一样坚持滴到石穿。但是我累了,真的很累了。
2.
夫人,您终于醒了。婢女小桃惊喜道。
夫人,您是不知道您已经昏迷了三天了,吓死奴婢了。
竟已经三天了吗想起往事也不过俯仰流年二十春。
娘亲,娘亲。你醒了吗
煦儿,你没事吧。
娘亲,煦儿没事。煦儿知道娘亲一定会来救煦儿的。只是如果煦儿能够小心一点的话不被坏人抓到,这样娘亲就不会受伤了。
听着儿子的话语,我心里感觉暖暖的。
煦儿已经很勇敢了,娘亲以后会保护好煦儿的不会让煦儿再受伤的。
娘亲,煦儿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会快快点长大,我也要保护娘亲。
望着儿子雪白精致的小脸,我想情爱于我而言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在这个世界上我还很幸运,有这么一个与我血脉相连的宝贝,我会保护好他的。
娘亲,我跟你讲哦,爹爹今天还抱了煦儿呦。
爹爹的手热热的,怀抱也很大。
而且爹爹笑起来很好看,一点也不像之前的爹爹一样凶凶的。
是吗是爹爹主动去抱你的吗
看着儿子高兴地坐在我怀里,说起这件事时腿一晃一晃的,我内心一阵掩不住地悲伤与心酸。
裴珩一直觉得这个孩子是我算计得来的,所以一直对煦儿没有任何亲近之意。连我当初生产时也说在外办公并不能赶回来。其实,他原本在府中的时间也不多。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多的公事要处理,多到连和妻儿吃顿饭的时间也没有。
每一个父母对自己的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期待的,但裴珩期待吗,我不知道。
夫君,你说给我们的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好啊。
叫阿愿吧。
愿,苑,是哪个字呢
相爷,有要事禀报。
后来,我便再没有等到裴珩,生产完后裴珩迟迟不归也未留下只言片语。
我便央裴老爷子给孩子起了煦字,希望煦儿往后能够如煦如吹,如负如持,成为一个温暖坚韧的人。
如今想来,到底是愿还是怨呢,也未可知。只是可怜了我的煦儿,生下来得不到父亲的喜爱,想来煦儿也是很渴望的吧。
不是哦,是我来看娘,然后在来的路上看到了爹爹和一个漂亮姨姨。我不小心被石子绊倒了,爹爹和漂亮姨姨看到了就过来了。爹爹把我抱了起来,然后漂亮姨姨说她家也有一个和我一般可爱的小孩,爹爹就看着我笑了。
对了,爹爹还问我想不想要那个哥哥来府里陪我玩。
我将儿子一把揽进怀中,眼中盈满了悲伤。我知道那是庄雨眠和她的儿子谢明濯。裴珩如今是要将他们母子接进府中吗那置我和煦儿于何地。
我强撑着情绪,平复声音对儿子说：
煦儿,你想和娘亲去其他地方生活吗那里有很多漂亮的花花草草,还有许多可爱的小动物,还有一个虽然看起来很凶但是很有趣的白胡子爷爷。
没错,我想带煦儿回药王谷了。虽然说我不想再打动裴珩了,但是毕竟爱了那么长时间的人一时也割舍不下。
娘亲曾将我送去药王谷中学过一段时间医术,师父说若是想要入世贪恋红尘那便不可再回到药王谷,也不知如今师父是否还会再次接纳我和煦儿。
哇塞,娘亲,这个地方听起来很漂亮啊。那我们和爹爹一起去吗
望着儿子那双乌黑纯澈的眼睛,我问道：
煦儿很喜欢爹爹吗,可是爹爹总是没时间陪絮儿,这样絮儿也想要和爹爹在一起吗
煦儿喜欢爹爹的呀,爹爹,娘亲,煦儿,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是要一直在一起啊。
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儿子用他那胖胖的小手像小大人似的拍拍我说：
娘亲不要伤心,管家爷爷说爹爹是大英雄,他把自己的时间都给了百姓,为了让狗蛋哥哥能够有书读,让二丫姐姐能够在冬天穿的暖暖的所以才没时间陪煦儿玩。不过我相信等爹爹忙完这些就有时间陪我和娘亲一起玩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去找白胡子爷爷啦。
从儿子的眼中我看到了丝丝的孺慕之情,我想我也不能太自私。往后我会做好身为一个丞相夫人的职责,或许要找个时间好好和裴珩谈一谈了。
小桃,最近相爷回府了吗
夫人~
看着小桃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便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没事,说吧。
距我醒来已经有半个月了,这些时间一方面由于休养另一方面我暂时也不想见到裴珩,所以半月内一直对外谢客。没想到裴珩也一次都没有来过,不过这个结果也在我意料之中就是了。
都怪相爷,虽说谢将军如今失踪,下落不明。但是那也是将军府的事情,也不知道相爷是怎么想的坚持要将那对母子接到府中。夫人您都不知道府中那些下人在背后是如何嚼舌根的。
听着小桃愤愤不平地说着,我心里有些难受。
但也不会像之前一样想要去找裴珩闹。我知道谢洄之如今失踪庄雨眠孤儿寡母的也定不好过,但是裴珩这样一言不合将人直接接进府中。这于情于理都不合适,毕竟谢家还有那么一大家子人,怎么就非得接到相府护着呢。也罢,反正裴珩做事也从不与我商量,我这个相爷夫人也不过是有名无实。
小桃,你遣人去告诉相爷让他有空回府一下就说我有事与他商量。
3.
孤月高悬,清冷的月辉倾洒而下。
屋内红烛高照,灯影摇曳,灯下之人被烛光照得脸色苍白,背后的墙壁上投落了一片晃动的光影。距离上次让小桃去邀请裴珩回府已经有三日了,但都毫无音讯却没想到裴珩会在此时前来。
相爷安。
我起身规矩地行了一礼。
听说你此前派人前去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如往常一样冷淡的声音响起。
我抬头看着裴珩,果然下定决心不爱了之后,如今看着这张往日里觉得俊逸的脸现下只觉得晦气,天天顶着一张死人脸真是可惜了这样的长相。还有长着一张嘴也不会说话,回不来不会提前说吗。现下大晚上的前来不知道会打扰人睡觉吗。
虽是这样想,但是我并没有表现出来
。面上还是温柔但保持地疏离说到：相爷,打扰您办公了。妾身请您回来只是想和您商量一下煦儿。煦儿如今已经五岁了,妾身知道您并不喜爱这个孩子。但是毕竟煦儿是您的孩子,他也很是仰慕您,希望您能够抽出一些时间多陪陪煦儿。再者,煦儿如今也已经到启蒙的年纪了,关于夫子的选择上还需要您多多费心。作为交换,妾身保证日后也不会过多地再纠缠打扰相爷,会守好我的本分,做好一个丞相夫人的职责。
裴珩本以为这次我叫他回来是因为上次先救谢明濯的事情要与他闹,还有最近庄雨眠母子进府的事情。
其实他这样想也很合理,毕竟以前的我为了纠结裴珩的爱确实因为庄雨眠和他吵了很多次。不过现在无所谓了。
裴珩看着眼前安静的妻子,说完便没有再抬头看了。
以往见到自己总是夫君喊来喊去,总是喜欢说个不停。现在称呼变成相爷了,人也安静了不少,说出的话听着也奇奇怪怪的。虽有些不习惯但这样也好,起码不似往常那样闹个不停,不过想来怕不是还在生气才表现出这样的姿态。
想了想说到：我自是会为煦儿找好启蒙的老师,只是我公务实在繁忙,且也不能因为年纪小就总是纵容他过于贪玩。
听罢,一丝嘲讽从我眼睛中闪过。果然我就知道会这样,只是为煦儿难过不能得到父亲的爱。
其实裴珩也并非不喜欢裴煦。起初,他确实因为这个孩子是由不光彩的手段得来的而厌恶,并且府中有大哥作为世子延绵后代,由于一些原因他连成婚都不想自然也没想过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但后来种种机遇他娶了叶清月又有了煦儿,虽说他不喜欢叶清月,但也没想过为难他们母子。
关于煦儿,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又是在意外中得来的。起初他也不知道怎样为人父,怎样去对待这个孩子,只想着让他衣食无忧就好所以也并不是很亲近。但是自己每次见到这个孩子,他都会很有礼貌,奶声奶气地唤自己父亲。
以前还是喊爹爹来着,后来不知道怎么变了称呼。
每次听着这样软软的声音其实心里会像被甘霖滋润了一样,这可能就是血缘的羁绊吧。
而且,听着父亲母亲,府中下人谈论之中都很喜欢小公子,想来也是因为妻子教的好。看着眼前的妻子,裴珩想了想这几年她还是付出了很多的,还是哄一哄罢。
咳~
上次煦儿被绑匪劫持其实我做了安排的,悬崖下有机关会保证煦儿无事的。而洄之如今失踪,因为种种原因我实在不放心阿眠母子两人,所以将他们暂时接到府中照料。
那也是将军府的事情,怕也是轮不到相爷来插手吧。
我还是没有忍住不由地反驳了一句。
裴珩似是怔了一瞬,然后缓缓道：
这其中掺杂有一些原因事关重大我如今不能与你而言。
又是这样,我低下头遮住眼底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作为一个府中的女主人也没有资格知道。况且他做事哪次又与我主动解释过什么呢而且作为一个母亲,我想没有人可以让自己的孩子处于危险中而不顾。
暂且将这抹晦涩压在心底,我开口道：
好的,相爷。我知道了,是我逾矩了。
裴珩似是没有想到我会这样说,过了一会儿说：
好,你不要无理取闹就好。
以前我想只要能够靠近裴珩,那么中间的一百步都可以由我来走,只要他不排斥不后退,只要他能够在原地等着我就好。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那里,我就会义无反顾的走向他。
呵~,谁能想走近了之后外面还套着一层金钟罩,最终只换来了无理取闹四个字。
盯着眼前的人,我实在不想多说什么。
只是奇怪裴珩怎么还不走。他从前也从不在我这里歇下,就算在婆母逼迫下同房之后也是要回前院,如今杵在这里难道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裴珩望着眼前疑惑看着他的妻子突然觉得有点不适应。
以前叶清月总会想方设法让他留下,今天倒是什么也没说。
似是受不了这种沉默的气氛。裴珩率先出声说：
那你安歇吧,我便先走了。
恭送相爷。
我向裴珩行了一礼,心想着快走吧,如今我是真不想看见他。
裴珩走前又回头看了叶清月一眼,心想今晚的妻子说不上来哪里怪怪的。随后又叹了一口气心里不禁想着怎么气性就如此之大呢
对于叶清月,裴珩最初的印象就是一个温柔标准的大家闺秀。
听到叶清月第一次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时他也是很震惊的,他以为他是为了报儿时的恩情。
后来无奈之下娶了她也是希望两人相敬如宾就行了,可清月总想着虚无缥缈的爱意甚至不惜自毁名节使出那等下作手段。
其实这些年来他确实也看到了叶清月为他所做的一切。只是想到年少的那段爱恋他不愿违背年少的自己,固执地认为自己是不会喜欢叶清月的。而且阿眠已经嫁人了,叶清月实际上没必要同他每次这么闹,想起叶清月这些年来层出不穷的小手段,裴珩就有些头疼,所以他这些年来都时常冷着脸对待希望她能够知难而退,安分守己。
但想起今晚叶清月的态度,裴珩下意识地忽略了心底的那股不舒服,心中好像有处地方闷闷的胀胀的。
此时他并不知道如果有一个人肯为你花心思那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4.
娘亲,你看。这是我今天的写的字,夫子还夸我了呢。
看着儿子高兴地向我分享他写的字,我觉得自从放弃得到裴珩的真心后,守着儿子过得日子比之前舒心多了。我笑着夸了一句：
煦儿真棒。
不过夫子说爹爹写的字更好,如果能得到爹爹的指导就更好了。
娘亲可以陪煦儿一起去找爹爹吗
望着儿子渴望的眼神,我不忍心拒绝,便答应了。
书房的窗口掩映着几株随风婆娑的修竹,透过竹影向窗户看去,俊美的男人坐在桌前握着孩子的手在纸上勾勒着,一向冷漠的人这时嘴角也扬起了浅淡的笑。娇美的夫人笑着在一旁研磨,任谁看了都会赞叹这幸福的一家三口。
随风叔叔好,我和娘亲来找父亲,你可以进去和父亲说一声吗
随风低头看了眼前的可爱的小主子一眼,又抬头面露难色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流露出了一丝不忍随后进去传话了。
父亲好,哎,漂亮姨姨好,哥哥好。
似乎是看见裴珩将谢明濯抱在怀中教写字的画面,煦儿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了下去,但还是很懂事地上前问好。
见过相爷,夫子说相爷的字写的好,所以煦儿过来是想让相爷指点一下。
听到这句话,煦儿将手中的字拿给裴珩,站在三步之外看着。只是视线聚焦在还被裴珩抱在怀里的谢明濯身上。
阿濯,还不快从你裴叔身上下来。庄雨眠开口道。
说罢,又看向我,欲言又止似乎想对我说些什么。
看向昔日的好友,其实庄雨眠进府后也确实找过我几次,但都被我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脱掉了。
说是逃避也好,我知道我和裴珩之间庄雨眠的的确确是无辜的。但是裴珩还爱她,为了她甚至错过了煦儿的出生。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后来知道了裴珩当初并不是因为公事没有赶回来。
庄雨眠生谢明濯时遭到埋伏导致早产,身体一直不好。裴珩当时是为了去幽州给谢明濯找一味药草所以才没有赶回来。所以,因为种种我不知道我和庄雨眠之间还可以说什么,因此我只是对着她笑了笑。
不错,写的很是方正,但缺少一点力度,还是需要多加练习。
听罢,煦儿接过了纸张也没有了方才兴高采烈的样子。小小的人儿对裴珩道谢过后走到我身边抓住了我的衣袖扬起小脸说道
娘亲,我们走吧。
看着儿子委屈的模样我心中又加深了对裴珩的怨恨。
我们走后,庄雨眠看着裴珩心不在焉的样子说到：
阿珩,不然你还是去看看清月妹妹和煦儿吧。
裴珩似乎才回过神来。没事,煦儿懂事不会计较的。我先陪明濯练字,稍后去看煦儿。
花园里,看着煦儿闷闷不乐的小脸,我有心逗他便说：
是谁家的可爱宝贝不开心了啊,怎么都不笑了呢
娘亲,爹爹是不是很不喜欢我啊。他对阿濯哥哥就很好,教阿濯哥哥练字,读书,会给阿濯哥哥带外面好吃的糕点,可是父亲从来都没有对煦儿这样好过。
听着儿子的话语,我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的问题。虽然年龄尚小,但俨然也能感受到父亲不同的态度,他也会吃醋自己的父亲对别的小孩好,也渴望得到父亲的喜欢。
如果说后悔的话,嫁给裴珩是我自己的选择,纵使他不爱我那我也认了。我后悔不能让我的煦儿生活在一个有爱的家庭中。
我蹲下身抱住煦儿说：
娘亲最爱煦儿了,会给煦儿很多很多的爱。而且煦儿这么可爱,狗蛋哥哥和二丫姐姐都喜欢煦儿,祖父祖母,管家爷爷也都很喜欢煦儿,有很多人爱煦儿的。
看着儿子将小脸不住地往我怀中藏,我便知道他是害羞了。
煦儿真的是一个非常懂事的孩子,虽然不开心,但是他会记得大家对他的好而且也很好哄。
过了一会儿,只听见儿子说：
我也很最爱娘亲了,最最最爱娘亲了。我不要喜欢父亲了,如果我们要去找白胡子爷爷,我也不要带着父亲去了。就我和阿娘两个人去。
听着儿子的童言稚语,我只当他是在赌气,却没想到一语成谶。
煦儿。
娘亲。
娘亲,不要哭。煦儿是男子汉,煦儿来保护娘亲。
看着倒在我怀中的小小身影。我的喉咙像是被钝刀一下下搅动,我竭力地想要平稳呼吸,可肺部却好似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绞紧,哽咽的声音在唇齿之间徘徊,可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告诉我这是梦吗
一如往日,小桃熄灯之后将床幔放了下来。可却不知为何,今夜安静地总是令我心底发慌。
半梦半醒间我似乎看见寒光一闪而过,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刺客手举大刀直面我而来。我逃过这一刀后向屋外跑去,一边跑一遍喊可却无人应答。
我在地上一边向前爬去一边希望可以有人来救我。可谁知在刺客的刀刺向我时煦儿扑在了我怀中。
此时,我好像听到了裴珩的声音,一群人喊着捉拿刺客。
呼喊声,刀剑声,可我看着那刺目的红浸透了煦儿白色的里衣,对外界的声音我好像什么也听不到了。
明明傍晚时还会甜甜地喊着娘亲,此刻却安静地躺在我怀中怎么也叫不醒。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刺客,也不知道煦儿为什么会在此时来找我。
我多么希望此刻躺在这里的是我,死的为什么不是我,而是我的煦儿。
我用力厮打着裴珩,指责他为什么不能早点来,哪怕早来一会儿,煦儿就不会出事。
裴珩将我紧紧的抱在怀中,清冷的人在此时也红了眼睛,抱着我一遍一遍地说着对不起,是他的错。
我似乎感受到了湿滑的水珠滴到了我的脖颈,在闭上眼睛之前我多么希望这是一场梦啊。
等梦醒之后,煦儿又会软软地喊我娘亲。
我不知道应该去怪谁,刺客本来是要去刺杀庄雨眠的,但裴珩将庄雨眠保护的太好了,天天陪在他们母子身边从而使刺客认为庄雨眠才是相府夫人,而我便被误认成了庄雨眠。
煦儿过来找我是因为傍晚时遇见了回府的裴珩。
裴珩带回了两块夜光石,本意是给煦儿和谢明濯一人一块,看见了煦儿便先给了。而从没有直接在父亲那儿得到过什么的煦儿,就因为一块夜光石激动的睡不着觉。傻傻地偷偷从房中跑出来想要找娘亲分享喜悦。
知道这些后我拼命吞咽,想要强行压制住喉咙里那股酸涩,然而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被刀刃刮过一般难受至极。
真的好恨啊,恨明月高悬独不照我。
恨我父亲薄情寡义欺骗母亲使母亲郁郁而死,恨我所爱之人独不爱我,恨偏偏牺牲的是我的孩子。这一生从未有过什么是属于我的,如果这世上有神佛,那我再也不祈求什么爱了。唯独祈求诸天神佛能让我的煦儿醒过来。
5.
裴相,此次吴郡瘟疫幸得有药王谷的人出手相助,现在疫病已经得到有效控制了。
你说什么,药王谷的人,是什么人。
听说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公子,大概才十六七岁,生的很是喜人,像个小菩萨一样,百姓都很喜欢他呢。
走,我们去看看。裴珩从恍惚中回过神说道。
当年,刺客将清月误认成将军夫人导致煦儿中刀。恰巧当时药王谷来人说是看望清月及时护住了煦儿的心脉才没有导致惨剧发生。思及此,裴珩心痛难忍,都怪他,是他没有保护好他们母子两人。
自那之后,清月便一句话都不想与他说并要与他和离。他当时并没有同意,但是煦儿的病后续要去药王谷医治,所以清月便留下和离书带着煦儿去了药王谷。
这十二年来,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药王谷,但没有一次能够见到清月和煦儿。
算算煦儿如今也已经长大成人了吧。
相爷,这位小公子来了。
裴珩望着走近的少年。眉眼精致,一双杏眼明亮澄澈,像极了他的母亲。只这一眼他便认出了这是他的孩儿裴煦。
煦儿,你这些年长高了。你母亲这些年可还好。
听着这话,少年眉宇间似透出一股轻蔑之意。周身散发出一股冷淡疏离之感冲散了原本温润柔和的气质。
不敢劳烦相爷挂心,我此次来见相爷只是想拿回母亲留下的一件东西。若不是时日无多,日后怕再没有机会,不想母亲去后不得安心,我还真的是不想来见侯爷呢。
听到裴煦开口,眼前冷冽的少年与小时候会软软的喊着父亲的人儿已大不相同。更让裴珩感到疑惑的是少年开口说的话,等他再问的时候,少年却一句话也不说了。
裴珩忽然感到一阵心慌,他大喊了一声：
裴煦,说话。
少年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抬起头固执地盯着裴珩,眼角泛红,声音哽咽道：
说什么,我说我要你把当初阿娘留下的和离书给我,我才不要阿娘在去后还和你这种人绑在一起。
还有我叫叶煦,煦是我娘亲给我起的名字。不敢高攀相爷的裴姓。
你娘亲怎么了裴珩嗓音沙哑地问道。
当初我伤及心脉,虽被师公暂时护住了但也活不了多久了。娘亲听说有一种蛊虫以血亲之人的血喂养然后种入体内便可以换得寿命,但育蛊之人就会永远停留在那一刻。且种蛊之人年纪不能太大,蛊虫只能保他活到弱冠之时。
怎么样,裴相爷。您高抬贵手将我娘留下的和离书签了还给我吧,我和娘亲以后都不会再打扰你了。
听到少年的话,裴珩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愧疚感一股脑涌上了心头,反复呢喃着：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双手掩住脸,眼泪顺着指缝流下来,心中充满了悔恨。
都怪他,都是因为他愚蠢自大又自负,他当时和谢洄之设计想要引出背后之人,庄雨眠是知情的,但他独独没有告诉清月这件事情。
他自负地以为不告诉清月不去过多地关注清月,将她排除在这件事外她便不会有什么危险。他以为将兵力护住庄雨眠这边便不会出现什么闪失。
都是因为他,是他害了清月和煦儿,是他明白的太迟了,辜负了清月的一片真心。
叶煦看着面前的男人,悲恸到泣不成声。
那一刻,好像一瞬间释怀了,记忆中儿时那高不可攀的身影也不是那么触不可及了。
煦儿,和我回相府吧。父......我会找人医治好你的。
男人挽留住要走的少年。
少年并没有回头,而是说：
这些年师公他们已为我费尽心血,如今我已近坦然接受了。我想在最后的时间里去做我想要做的事情,就不劳相爷费心了。
少年出门离去,浮现出了娘亲去前说的话：
煦儿,很抱歉娘亲不能陪你了。但是我们煦儿也不要害怕,去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替娘亲多看一些这世间的风采。不要怕,娘亲会来接你的。
娘亲,煦儿想你了。
世人都说裴相一生爱民如子,可最后身边也无儿女。
殊不知,是他自己弄丢了自己最重要的人,并且他永远也等不到那个被原谅的机会了。
辜负真心的人上天是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的。而活着的人往后余生都将生活在痛苦之中。痛苦不是她离开的那一刻,而是以后想起她的每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