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五年前,京城第一家族苏家被一夜灭门,只有外出学医的幼子苏渡侥幸存活。听旁人讲述,那夜苏家火光冲天,血雨腥风,惨叫声响彻整个黑夜。大理寺彻查此案至今,也未能查清大概…
苏家一夜没落,苏渡只得在世交的帮衬下,开了一家荣医堂,勉强糊生。世人都以为凭苏渡如今处境,苏家灭门案将永远不得结案…
荣医堂堂主医术高超,心胸仁厚,短短几年,在京城百姓中已然有很高的威望,前来求治的人也是络绎不绝。直到有一天,苏渡为一名身体孱弱的流民诊疗时,竟发现此女手臂上烫伤留下的印记竟与苏家家印的风字符纹路如出一撤,苏渡强装镇定也难掩手指微颤,给女子开药后,暗自吩咐手下跟踪彻查此人,却不知女子看到苏渡慌乱的神情时,嘴角已然勾出一丝轻笑……
一.往事腥风
朱雀楼内——
话说当年啊,这京城第一家族苏家被一夜屠门,那晚月色本暗淡,苏家却是火光冲天,惨叫声响彻整个京城,那漫天的火光将本是暗淡的夜晚更是照的透亮,苏家上下几百号人全被利剑刺穿胸脯而死。此剑法凌厉,一击毙命,老夫活了这么多年也曾未见过如此剑法啊。说书老头拂了拂胡子,故作玄虚的感慨
到底是有多深仇大恨才下这般毒手。
凶手莫非是十年前的江湖缉拿犯扶桑所做说起当年,那也是血雨腥风死了不少人啊......
我看是苏家权势滔天,皇上早就虎视眈眈了,只是迟迟找不到一个合理的借口而已,那次苏相在朝堂之上公然与皇上争执就已经让皇上下了杀心……
眼看着众人越说越是口无遮拦,说书老头拍了拍书案,清清喉
前些日子我倒是碰上了大理寺的金铭金少卿,我与金少卿相识多年,他倒是对我透露一二。
说那夜啊,月色暗淡,正是恶鬼们出没的最佳时刻,苏家以前欠的人命太多,乃是索命之鬼前来啊
台下一片哗然……
二楼雅座,一身着白衫素衣的男子修长的手指搭在淡青色的瓷杯盖上,摩挲着盖圈,嘴角微扬,眉毛轻耸,似笑非笑
金兄就是这样对外描述我的家事吗
金铭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这只是用来搪塞他的说辞罢了,当日只觉得谁会信这些鬼神之说啊,没想到他…金铭有些冒冷汗了,这位苏堂主可不像看上去那么温润儒雅
再说了,谁跟他旧相识,这些说书人都是信口雌黄来,苏渡你我认识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吗,我这些年为了苏家的案子,暗地走访了多少人,我是真心想早点让苏伯苏母的冤魂得到安息。
我知道的…
苏渡微微点头,虽嘴角噙着笑,但眸光微暗,一股寒意直逼人心,也只是一瞬,苏渡又恢复了温润尔雅的样子,好似在京城百姓的心里,苏堂主就是这样一个谦谦君子。
苏渡自然是知道金铭是真心实意的。苏家与金家乃是世交,就连自己的荣医堂,也是金家当年出面置办。金家与苏家不同,苏家为政,当年在朝廷也是一手遮天。金父弃政从商,农、织、地、甚至于军用都有涉及,简直可以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但金父一心为国,每年上供朝廷的黄金白银也是数不尽数,朝廷这才对金家的生意如此纵容。
只是可惜金父精明一生,生了个傻儿子,金铭为人正直,忠厚老实,上任大理寺少卿后倒也给自家生意添了不少堵,金父为此也是恨铁不成钢。
苏渡看着底下的人为了自己的家事争论的面红耳赤,突然也觉得索然无味了,轻抿一口茶便示意手下备车,告了辞。
金铭只觉得满脸黑线,今天好不容易把苏渡约出来,就碰上这档子烂事儿。自从苏渡家里出事后,金铭和苏渡相处就格外小心,生怕他走上偏道,变得孤僻。不过现在看来,苏渡倒是和从前无二,一直以来的温润、谦和。
金铭下楼直走说书台,众人一看是金少卿,又开始吵闹起来。金铭掏了掏耳朵,眉头紧锁,大声呵斥他了一众人
苏相生前是朝廷重臣,再让我听见你们在这胡乱非议,就只好请你们去大理寺喝喝茶。
众人一看这架势,哪儿还敢议论分毫,只好悻悻离去……
马车驶出京城主道,拐进了郊外的别苑。
苏渡自马车而下,伸手推开了覆满青苔的木门。
今日怎么来这么早屋里的人正举着一杯酒准备一饮而尽,此人年过半百,却也腰背挺直,面容饱经风霜但双眼却炯炯有神,透着威严。
堂里交给风吟了,他顾得过来。苏渡袭了袭衣摆,坐在老者对面,从怀里掏出了两粒丹药,这是这个月的量,拂老你身体亏损的厉害,这酒还是不要喝为好。
此人竟是朝廷一直在抓捕的拂桑!
拂桑嘁笑一声,这十年不活的好好儿的嘛,渡儿你就是跟你母亲一样,话多的很。快来陪我在喝一会儿。拂桑在苏渡面前,说话从来就是没些忌讳。
苏渡无奈的笑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颜师兄今日也来过了,从关外带来了消息,你父亲的死,多半是南芜的人做的,只是能将我们安插在你父亲身边的人一击毙命的,除了当年的南芜,现在也找不出第二个人。
可是你们不是说十年前将南芜重伤了吗。
苏渡摩挲着酒杯口,有些心不在焉。
应该是他这些年来培养的新人。你父亲他们的尸体我都看过了,虽然和南芜的出剑手法有高度相似,但这个人更为狠厉,用力也很奇巧。颜真这些年在关外搜寻线索,只得知此人代号南雀,其他的一概不知,可见南芜将她保护的有多好。
拂老您还是不愿告诉我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吗这件事和我苏家灭门有着必然的关系!苏渡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五年了,不管是拂老还是颜师兄,他们都是一句话带过,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一家为什么惨死,始终找不到头绪。他们到底在隐瞒什么!
阿渡,有些事不是我不愿意说,你还是不知道最好拂桑轻叹口气,也很无奈。
拂老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强求,总有一天我会查到真相,不论是五年前,还是十年前。苏渡又恢复了冷静的模样,理了理衣袖,告辞。
拂桑给自己添了杯酒,闭上眼回忆当年的事儿,面露痛苦之色,他不敢让苏渡知道这些事,只想百年之后将这些事带进土里,永远无人知晓……
二.苏渡,终于见到你了
荣医堂这些天收治了一大批流民,听说都是从关外逃难来的,他们大多面黄肌瘦,佝偻着背像具弯曲的活骷髅…
这么一大批流民涌入京城,估计是想打上边人的脸呢风吟对此事倒是看的通透。
皇上这些年恩威并重,治理有方,这批流民出现在京城,肯定有蹊跷。估计我们的金少卿啊,已经在暗中侦查了呢。
苏渡托着腮,表情带些玩味儿。
今日来的这一批流民拿了药就陆续离开了,毕竟荣医堂只是医馆,也帮不上太多忙。
苏渡!远远就听见了金铭朝着荣医堂唤。金铭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苏渡也只是将一盏茶轻推至他面前
查的咋样了
别提了,你知道这批流民有多少吗就这几天入了京的就足足有三千人!我们派出去的探子回报说在京边还有一大群流民伺机而动,准备入京!
上边怎么给你交代的
金铭猛灌一口茶,继续忿忿不平的道
还能怎样,让我们大理寺查清这批流民的来源,还要把这群流民
妥-善-处-理!庆国在庆皇的统治下,安稳太平了这么多年,怎么会允许这批流民来
给他的江山社稷染上污点。又不能将这些流民驱逐出境,免得在百姓口中落下个冷血帝王的称号,这老头儿惯会做一些装面子的事儿。
金铭还准备继续说着,就被匆匆赶来的金家下人请了回去,说金老爷有要事和他商议。
这趟浑水,皇上交给金铭来淌,若是这批流民处理的妥当倒也无功无过,若是安排的不合皇上心意,那恐怕整个金家都有麻烦了。金家财势滔天,京城里的公侯将相盯着这块肥肉的绝不占少数。皇上虽面上对金家生意纵容,但恐怕早也动了别的心思,不然也不会让金铭担任这个大理寺少卿。
苏渡看着金铭离去的背影,深深叹息。金父为人圆滑,比起父亲的刚正不阿,应该有的法子应对……
金府内——
金父一脸严肃的站于书房,金铭不知所为何事,有些疑惑。
你查到些什么了金父眉头紧锁。
回父亲,此次流民数量巨大,从关外而来,我们的人混在流民中调查,得知这群人是有组织有人带领入的京,这群人必然有在关门当差的人相助,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入关!
那你们大理寺查到这个人是谁了吗
金铭有些窘迫的挠了挠头,没有,他们隐藏的太好了,这群流民嘴也严的很,我们根本查不到啥。
查不到便不要继续查了,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些人金父有些严肃的问。
提到这个,金铭有些得意,眉飞色舞的分享道
这个简单啊,京城里侯爷将军宰相的府邸那么多,我们受皇上之托,将他们安排进府做奴不就好了。
金父眉头锁的更深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了这么个蠢货。
这些流民来历不明,你就敢将他们安排进他们的府邸要是他们品性不良,偷了府里的东西,伤了府里的人,你可知第一个问责的就是你!这京城王府里住的这些贵人要是出了事儿,我们金家就是全部脑袋赔上,都不够砍!
金铭也是后知后觉的惊了一身冷汗,感情这皇上是把他拿枪使呢。
…父亲,我该怎么做,这是皇上下的令……
金父揉了揉眉头,长叹一口气
金家在城郊有一处荒废多年的围场,你派些人手把这些流民先集中在那儿,我来想办法。
金铭不敢多留,应了声便匆忙离去。
金父瘫坐在木椅上。等不了多久了,皇上恐怕已经动了心思,他可不会让苏家的悲剧在金家重演………
次日,荣医堂刚开门便涌进来一群流民。
排好队,堂主挨个诊!风吟站在堂前维持着秩序。
都是些穷苦之人,长期流浪奔波,导致的气血虚弱,没什么特别的。苏渡修长的手指一一搭过这行人的手腕。
一双纤细的手伸在苏渡面前。这个流民看着瘦小孱弱,多日未洗的头发胡乱搭在脸上,脸上也是脏兮兮的看不清面容,脸颊更是凹陷,只觉得她的眼睛很大,眼神很亮。
把袖子挽起来苏渡语气温柔。
许是没听懂苏渡的话,女子慌慌忙忙的解开手上的束带,将衣袖直接挽至胳膊处。
苏渡有些哭笑不得,还是将手搭在了女子的手腕处,可能是女子的眼神太亮,苏渡不由得多打量了她一会儿,脉搏沉取才得,血管纹路清晰可见。手掌上,有些厚厚的茧,想来也是个苦命人。搭完脉,苏渡微笑着将女子挽至手臂的衣袖放下来,却突然呼吸一滞,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的手肘外侧,有一处烫伤。上面留下的印记,与苏家家印上的风字符纹路如出一辙!他不会认错的,风字符是父亲亲自找人设计而成,世上绝对找不到第二个此种纹路的器具!苏渡握着女子的手微微颤抖。
苏大夫,我怎么了嘛女子声音脆生生的,却也带些害怕。
苏渡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他盯着眼前的女子,她看起来这么的柔弱,不过碧玉之年,绝不可能是屠他满门之人,但又为什么,风字符会烙在她的手臂。苏渡感觉这是五年来,离线索最近的一次。他平复了心情,依旧温声细语道
不碍事姑娘,就是劳累过度,我给你开点药就好了
苏渡借着转身抓药的空隙,轻声对风吟说
派人跟着这个女子,查查她,仔细的查。
流民们诊疗完就陆续离开了,沈楠枝瘦小的身躯混在流民中,嘴角微勾,杏眸微黯
苏渡,终于见到你了
三.沈-
楠
-枝
金家郊外的别苑里,几千个流民聚集在此,场面混乱不堪,只留了几个金家侍卫守于大门前。
沈楠枝同一些老妪孤女缩在最角落处,蹲在不远处的几个面容枯槁的中年男子,狭小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盯着沈楠枝舔了舔干涩起皮的嘴唇。
这群人一路来,在流民堆里恃强凌弱,欺辱了不少女子。那些女子多是家里被抄,无依无靠的独女。长相较好的,流放前就被带去了大酒楼充妓,而剩下的,在这儿流民堆里,过得比妓还痛不欲生。大多数女子受不了这般侮辱,在逃难途中就选择了轻生,这也是为什么这批流民中女子甚少的原因。
真是没想到,都到京城了,居然还有从未见过的货色。几个男子慢慢挪到沈楠枝一行人跟前。
小美女,怎么瞧着你好面生,我们去那边熟络熟络为首的一个男人已经上前拨开旁边的妇孺,抓住了沈楠枝纤细的手臂。
沈楠枝顿时眼里充满恐怖,疯狂的挣扎着身子
不要…求求你们了……沈楠枝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颤抖。
几个男人轻而易举的就将沈楠枝从人群中提溜出来,她的挣扎反而更让他们心里难耐。几个人将沈楠枝扔到一处没人的墙角,便急不可待的松起了裤带。
几个人按住沈楠枝的双臂,开始脱沈楠枝的衣裳。沈楠枝绝望的大叫,哭得气噎声嘶,泪如清痕顺颊而下。不过一瞬,沈楠枝就被脱的只剩里衣。
直至——
沈楠枝余光瞥见远处墙头的几道黑影离去。
沈楠枝原本挣扎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直。
哎哟,早这样懂事不就行了,乱扭什么……
男子戏谑的语声戛然而止,沈楠枝轻松挣脱开被束缚住的双臂,示指中指合并成勾,抬眸间,竟直直的将男子的喉咙刺破。男子喉间的血喷射而出,沈楠枝侧身别过,竟未沾染到一毫。
潮湿的血液飞溅在剩下几人的脸上,几人微张着嘴,呆愣住了。
沈楠枝擦了擦手上的血,眼也不抬道
南芜就是让你们这样做事儿的
几人顿时明白过来,南芜大人让他们带领这群流民入京,此事只有南芜的亲信知晓,此女子看着不到二十,武功却如此高强,怕只能是那个人了
…南雀大人,放过我们吧…我们以后一定倾心倒血为南芜大人做事……不,为您做事儿!几个人重重的将头磕在沈楠枝脚下。
你们只需要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说……
沈楠枝自顾自地捡起地上的树杈,跪坐在尸体旁边,给自己脸上糊了些血,开始放声尖叫。
金家侍卫闻声而来,只见一衣衫不整的女子,浑身颤抖的跪倒在一尸体前。女子拿树杈的手剧烈颤抖,杏眼含泪。几人只是看了这场面,就已经知晓大概发生了什么。侍卫将尸体直接扔到了后山,剩下的人押回大理寺,等金铭处置。那几人倒还算懂事,被押走时一声未吭。
沈楠枝摇摇晃晃的回到了流民中,几个老妪连忙拥住沈楠枝
哎哟哟,可怜了这小闺女,还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沈楠枝卧在一老妪怀里,闭目养神。老妪以为她被刚才的事儿吓到了,忙对旁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众人也相继闭嘴睡下了……
苏宅内,风清正在汇报今日所查
她是半年前就在流民堆里了,听其他流民说,此女是虞县普通百姓家的女儿,在战乱中失了双亲,只得跟随同村的一行人逃难。
我今日跟随她至流民窝,瞧见她被几人欺辱,确实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怜女子。
苏渡背对着风清,看不清神情。
这样的吗再盯盯看吧……
苏渡其实也不太相信沈楠枝和苏家灭门案有什么关联,但她手臂的印记,也确实让他忽视不了。
看来,只能找机会亲口问问了。
大理寺内,侍卫将犯事的流民带至金铭跟前。
果然金父说的没错,这群人品行不定,随便安插在各个王孙将相的府邸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你们过关时的接头人到底是谁
几个流民跪在大堂前,矢口否认
那门开着,我们跟着人群就进来了。
你当我是蠢货吗如今皇上治国乾乾翼翼,关门守卫森严,若没人帮衬,你们这么大批流民怎么会顺利进京!
那我们就不知了,反正就是进来了。几个人说话跟无赖一样,就是撬不出一丝线索。
金铭觉得自己脑袋都要被气炸了,也不想再与他们多费口舌。
全都给我关到牢房去!…
金铭从大理寺出来,天色已经渐晚。金金铭急冲冲的往家里赶,皇上已经下令多日,必须早些处置好这些流民,免得再生事端。
金铭回府后就直往金父的书房里走。
父亲,我回来了
金父应了声,金铭才推门而入。
父亲,你可想到法子了这群流民果真如你所说,简直顽劣不堪,断然不可送进府邸。
你让你手下的人去准备卖身契吧,让这群流民务必全签字画押,如果有违抗的,直接关进大理寺好了。然后通知京城的各个商贩,每户必须领几个走。若他们再敢生事儿,就让买奴的按照契约处罚就是了。
金父长叹一口气
我们得罪不起这些王孙贵族,便只能这样做了。
金铭微微点头,自从当上这个大理寺少卿后,便给家里招惹了不少麻烦。父亲一介商人,却还得为自己出谋划策。看着金父越发深邃的皱纹,金铭只觉得一阵心酸。
孩儿知道了,一定按父亲所说安排……
次日——
金铭派了大量人手将卖身契等事落定。流民们知晓自己有着落了,倒也是心怀憧憬,流浪了半辈子,谁不想落个安定呢一些懂规矩的打了水,将一路逃难的风尘洗去,将打结的头发稍理顺,尽量用自己最好的一面见到买家。
沈楠枝本不愿意收拾,但一旁的老妪太热心肠了,拧了拧抹布就往沈楠枝脸上抹。
原本灰尘遮掩住的容貌就这样显露出来,女子肌肤白净,小鹅蛋,柳叶眉,杏眼薄唇,一双眼睛漂亮极了,又圆又亮,像闪着光的宝石…
小闺女,你竟长得这般漂亮呢,你定能选个好去处的!老妪抚着沈楠枝的脸又惊又喜。
沈楠枝轻轻的嗯了一声,这一路来,她倒是真心实意的为她好。
很快围场就来了一批人,挑挑选选,将一些尚且能干些重活的男奴带走了。
沈楠枝低垂着头,她在等。
苏渡,你快赶忙挑几个,人还多着呢。金铭的嗓门亮,离的老远都能听见他在说话。
苏渡今日穿着一身青衣长衫,眉眼修长疏朗,嘴角永远带着几分淡然的笑意,在这群衣衫偻烂的流民中,是十分耀眼的存在。
沈楠枝努力的在人群中抬起头,圆圆的双眼紧盯着苏渡。
果然,苏渡缓缓的穿过人群,立在她面前。
哎呀,苏大夫,你看看这女娃,长得俊得很嘞,干活也麻利。那个老妪双手托住沈楠枝的脸往前凑。
苏渡眉眼含笑,确实是俊的很,姑娘你愿意随我走吗
沈楠枝轻轻的点了点头,双颊绯红,露出少女该有的娇羞。
苏渡抬了抬手,指了指沈楠枝,以及她旁边的老妪,手下人立刻会意,帮她们理好卖身契。
金铭处理完手上的事儿,便跑到苏渡身旁。
看见风吟已经拿了两张契子,忍不住挤兑
不是吧,让你帮忙,你就挑两个人走,真不够意思
苏渡懒得搭理他,转身就要离去。
金铭这才转头看见跟在苏渡身后的沈楠枝。
我去,这流民堆里还有长成这般的女子
沈楠枝微微颔首,故作害羞状。
你小子不是不近女色吗,怎么突然想通了金铭带着些揶揄的口吻。
只是看着有眼缘而已。
哈哈哈,还有眼缘金铭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时,跟在金铭身后的侍卫盯着沈楠枝好一会儿,开了口这位姑娘那是怕是受了很大的惊吓,可怜的很。
金铭满脸诧异,侍卫便将那日之事讲予一行人听。
我们赶到时,这位姑娘拿着树杈刺穿了为首人的喉咙,没想到看着柔柔弱弱,倒也是忠烈之人…
树杈刺喉吗苏渡盯着眼前的女子,越发觉得可疑。
金铭听到那日被欺辱之人竟是这样一位我见犹怜的可人儿,当即拍了胸脯
姑娘,跟着苏渡你就放一百个心,以后有啥事儿尽管来大理寺找我金铭,我一定无条件帮你!
对了姑娘你叫啥名儿啊
——
沈-楠-枝…
四.刨坟!!
据沈楠枝所说,她家住虞县沈家庄,祖上历代为农,十六岁那年庆国与邻国在虞县交战,一家子人全死于那场战争中,她为了一家的午饭进山寻野菜而侥幸逃过一劫,他们一家的尸体就埋在屋后的小山包里。
沈楠枝回忆这些往事,泪水几欲夺眶而出。一同来荣医堂的芳姨听到沈楠枝的故事也为之动容,轻轻拍了拍沈楠枝的肩头。
苏渡听沈楠枝讲这些时,紧盯着她的脸,却看不出一丝破绽。
以后你们就是我容医堂罩着的人了,不会在吃那般苦了。苏渡温声道。
荣医堂倒也不缺人手,也没什么事儿需要两人做。芳姨学着别人的样子帮忙理理药材。沈楠枝则一脸天真的守在苏渡的诊桌旁。
啧啧,你看楠枝是不是和咱们堂主很登对儿,两人往那儿一坐啊,简直郎才女貌,养眼得很。
芳姨手上不停,嘴也不闲着。
店里其他的店员有些无语,沈楠枝虽长得是不错,但瘦的太厉害,双颊凹陷,一脸苦相。他们多少是有些瞧不上二人的,只觉得堂主是善心大发,捡了两个乞丐回来。
得了吧,你是没瞧见我家堂主有多招女孩儿们喜欢,连那住在宫里的公主都要偷偷跑出来见我家堂主呢,那才叫登-对儿!就沈楠枝那谄媚劲儿我倒是瞧不上…
另一个和芳姨一同理药材的伙计恶狠狠的说。
哎呀呀,你这人说话这么难听,沈楠枝又没惹你
芳姨同沈楠枝一路逃难而来,断然是听不得旁人这般说她。
药伙计本就看不上芳姨,也不屑与她争论。
芳姨也觉得自讨没趣,便闭了嘴。
伙计说的倒也不是假话,每天确实有不少贵小姐前来看病。不过看病是虚,找苏渡说话为实。苏渡早就过了弱冠,一直还未娶妻,虽然苏家五年前就已经沦没,但苏渡凭着自己这些年在京城留下的口碑,仍有不少女子芳心暗许。其实主要还是苏渡长得太好看了,人又温柔,很难不让人心动。
苏堂主,我近些日子胸口实在是闷得慌,你可得替我仔细把把。
一穿着华丽的女子,坐在苏渡对面,娇滴滴的说
苏渡仍是微微噙着笑,搭脉,拿药一气呵成。
下一位。
沈楠枝有时候觉得苏渡就是个伪人,永远戴着一张微笑的人皮面具,心里的想法谁都琢磨不到。
你看这么久可是学到些什么
苏渡诊疗完,才看向趴在桌角的沈楠枝。
沈楠枝倒是说的直白
今日来的这几个女子,我看病的确实不轻。
何以见得
哈哈,病根就是你啊,苏堂主的美色太勾人了,让她们魂牵梦绕成为堂主夫人,日思夜想都得了心病
沈楠枝坏笑着说。
苏渡一脸黑线,没想到沈楠枝看上去胆怯柔弱,嘴皮子倒是利索的很,或许她本来的性格就是这般。
我那日替你把脉时看见你手臂上有一处特殊的印子,是什么胎记吗
苏渡终究还是按耐不住,假装不经意的提起。
沈楠枝瞅着他这样,心底觉得好笑的很,谁家好人胎记长这样。但面上也只是做出一副思索的样子
不是呢,这个是半年前我们逃难在关外时留下的。那时有一群人到处搜集年轻的女子,说要献给什么大人,我在流民堆中被挑中,一共有二十多个女子被带上山。后来我趁他们喝酒时松了绳索逃跑,但解绳时不慎打翻一旁的烛台,烛台上挂着什么牌子,直接烙在我手臂上,烫的可疼了。
你可看清是什么牌子
沈楠枝摇了摇头
没有,好像是块扁扁的石头那屋子里全是些宝石器具,其实我感觉那地方倒像个土匪窝呢。
形状大小倒是和家印对上了。五年前大火之后,散落的金银珠宝和一些物件全被街边的乞丐一抢而空,等苏渡赶到时,只剩下遍地的尸体和灰烬。当年父亲养的暗卫死伤惨重,如今留在身边的不过二十余人。关外鱼龙混杂,未知因素太多,断然是不能让他们贸然前去调查。
苏渡听她讲完又露出那副惯用的微笑
没想到楠枝你这么厉害呢
沈楠枝看着他的笑,心里鸡毛的很,这个人真的不是伪人吗
胡乱应付了几声,沈楠枝便跑到芳姨跟着帮忙理药材…
苏渡转身进入书房,刚坐下,风吟就从暗中走出。
围场的尸体已经被野狼啃食的人骨分离,分辨不出了。
这么巧吗…
公子,其实我觉得沈楠枝真的没什么可查的,五年前她也不过十四五岁,怎么可能呢
风吟看着苏渡为了当年的事儿变得这般多疑,心里也不好受。他们暗卫一辈子的命令就是保护主子安危,五年前苏家被灭门,如今他们剩下的人心里便只有保护苏渡这一个任务。
最后在查一件事吧,去虞县沈家庄,找找埋着沈家一家子的那片山头……一定要见到尸骨。
风吟有时候觉得苏渡还蛮残忍的,居然让他去掘沈家的老坟。
算算日子,又快一个月了,苏渡拿上给拂桑准备的药,起身去往城郊。
五.因果循环
蒙着夜色,苏渡手提一盏灯笼,缓缓向院子里走。
拂桑一手持剑,一手拿酒,剑尖轻挑,在长夜划出一道痕迹。忽的,剑锋一转,凌厉而快速的向苏渡刺来。
苏渡只是侧身一让,一个转身就绕到其身后,伸手扣住拂桑的喉咙,使其不得动弹。
拂桑松开了剑,笑着讨饶。
好了好了,快松开我,苏大侠。
拂老你就别打趣我了。
苏渡自顾自的坐在庭院的石桌前。拂桑则转身从里屋取了两盏茶杯,替苏渡倒上。
听说京城最近来了一批流民啊。
是,大理寺的人查出是关外有人在组织。苏渡刻意提及关外。
果然,拂桑沉默了一会儿,便想着转移话题
听风吟说你收了个长得还不错的丫头,京城里那些贵小姐其实与你并不相配,你与她们结成配偶,多半是要受苦的。这种没有背景的姑娘也是可选的。你如今也不小了,苏相走了我们这些人也想行一行长辈的义务……
不劳拂老操心了,大仇未报,苏渡还不敢想这些旁的事。
苏渡出声打断了他。看来今晚依然是问不出些什么。
阿渡,这么多年都没找到线索,难道要一直这样找下去吗别白白浪费了光阴。有些事儿,该放下就放下吧
拂老,灭门之仇都能放下,我苏渡岂还是君子京城查不到,我便到关外去查!
拂桑狠狠的跺了跺茶杯,
你是疯了吗你可知南芜的势力就盘据在关外一带,五年前他手下的人才将你们一家灭门,你还自己送上门去!
既然知晓他就在关外,五年了,为何不筹备些人手,一同前去将他拿下。
拂桑反应过来苏渡在激他的话,半晌又不做声了。
我们派去关外打探的弟子,至今不知死活。我和颜真都在十年前那场乱斗中身受重伤,如今的我连你都打不过,又怎么替你报仇,护你安危
苏渡也沉默了,连十年前的江湖杀手都打不过的人,他确实不敢带着苏家仅剩的暗卫去冒险。
苏渡,运命惟所遇,循环不可寻。我和颜真现在最大的责任就是替苏相保护你的安危。旁的事,你就不要再查了好吗
因果循环吗苏家灭门果然与十年前的事相干!
苏渡对拂桑的话并不回答,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留下丹药,转身离去…
次日一大早,风吟就在门外求见了。
苏家暗卫办事,永远这么迅速。
怎么样
我们昨晚子时就赶到了,沈家庄还是几年前战乱时的破败样,只有几户人家重新修葺了房子。我们问了几户人家,他们说的倒是和沈楠枝没差。山头的坟也埋的不深,很轻松就挖到了,确实有几具尸骨。
苏渡点点头,看来从沈楠枝这儿是寻不到什么线索了,只能等时机去关外了。
苏渡到荣医堂时,金铭正站在堂前同沈楠枝说着话。两人说说笑笑,看着和谐的很。
咳咳苏渡出声打断了他们。
哎,苏渡你来啦,我们刚还说起你呢。金铭兴致看起来不错。
说啥呢
说你小时候那些糗事金铭坏笑着。
苏渡依旧是冷着一张脸
我小时候和你很熟吗
金铭语塞,这个人老是拆他台,不过苏渡确实自幼时就装着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深沉的很。
不熟不熟,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行了吧。
金铭不想与他再言语,转身和沈楠枝告了辞。
感情他只是来找沈楠枝的。
我刚才其实是在给他讲我们逃难时路上发生的一些事儿,金少卿对这些特别感兴趣呢。
沈楠枝小步跟在苏渡身后,随他进堂里。
苏渡没有要问的意思,沈楠枝自己倒是想说的很。
今日之后,苏渡对沈楠枝也许就没有那么防备了。
淑贵妃今日要给五皇子庆生,你等会儿随我进宫。
啊,我吗
沈楠枝指着自己,有点诧异。
苏渡轻轻的点了点头,嗯
沈楠枝感觉这苏渡今日好似又变了个模样,难道是刨了她家的坟觉得有些对不住她
不过也好,省的她费力了。
其实苏渡所查之事,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计划发展,无论是刨坟,还是围场那具残尸…
……
六.进宫
沈楠枝随苏渡坐同一辆马车,一路上沈楠枝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京城的街道。
料到沈楠枝许是以前从未见过这般繁华的街道,苏渡看向沈楠枝的眼里带了一丝柔情。
我们这次进宫是受何太医的委托,他既然有求于我,我作为他的学生,肯定得帮一帮。
太医院那么多人,还需要你这个小堂主啊
沈南枝眼睛笑盈盈的。
苏渡也不恼,只是温声解释
太医院的人站位不清,淑贵妃宠冠后宫,这次宴会指不定有多少人想做手脚,我们此次前去就是以防万一。
沈楠枝依旧笑着,只是眼底浮现出一抹不容觉察的阴沉。
宫里就是这样,尔虞我诈,互相算计,不知道死了多少无辜的人,而这一切的源头,都只因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人命在他眼里,如同草芥…
进了宫里,苏渡带着沈楠枝直奔万花园,这里是皇上御用的后花园,一般嫔妃很难进入。皇上能允许淑贵妃在这里设宴,可见淑贵妃有多得宠了。
我看皇上派了不少侍卫守着,估计不会有人敢做什么手脚。你随便逛逛,不要走远。
有几个旧相识来找苏渡叙旧,苏渡嘱咐了沈楠枝几句把她支开。
沈楠枝点点头,端了一小盘糕点慢慢悠悠的逛着。
看起来像似在赏花
宴席正式开始了,沈楠枝作为下人,只得在万花园周围转转。园子中心则是各个王孙贵族在一起饮酒作乐。
舞姬们跳了一半,皇帝才挽着淑贵妃和五皇子姗姗来迟。
沈楠枝注意到御膳房开始往园内端一些珍馐佳肴。
沈楠枝眼睛微转,思索着对策。
侧身拐出了园子,对御膳房一行小太监中的其中一个动点手脚,简直太容易。
沈楠枝纵容跳上园外的一棵歪脖子树,她身材娇小,很难看出树上有人。沈楠枝拿出藏在袖口的空心细竹筒,放于嘴旁,只是轻轻一吹,一种无形的粉末便隐没在小太监端的佳肴之中。
沈楠枝做完一切悠哉悠哉地进入园中,仿佛刚刚只是出去是如厕一样轻松。
园内还是那样一片欢乐,不知道是哪个小可怜要倒霉啰。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沈楠枝远远望去,只见一人口吐鲜血,捂着胸口倒下了。
沈楠枝趁着混乱将竹筒放于一年轻人袖中,听说这位公子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人呢。
沈楠枝从人缝中挤了进去,果然看到蹲在地上的苏渡。
苏渡将随身带的银针插入那人的碗内。
银针变黑,有剧毒!快封锁园内!站在前面的侍卫对着出口大吼一声。
此话一出,几个侍卫立即围堵住了出口,其余的侍卫不由分说开始搜身。
皇上扶着眉头,有些心烦。淑贵妃抱着五皇子一脸委屈的控诉
在我儿的生辰宴上闹事,这分明就是不把我不把皇上您看在眼里啊,现在尚且只有一人出事,那以后岂不是要我的命,要我儿的命
正说着,侍卫将一年轻人押到了御前。
站在人群中的闫老将军只觉得两眼一黑,这不就是自己的小儿子吗匆匆跪倒在儿子旁边。
皇上明鉴,犬子生性胆小,臣一直带在身边亲自教养,从未听说与旁人结怨,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啊!
淑贵妃一看,这不是皇后的亲哥哥闫将军吗更觉得嫌疑大的很,附在皇上耳边不满的嘟囔
皇上,您一直宠幸于我,皇后姐姐有多妒忌我猜您也是知道的。她让自己身边人轻微动动手搅乱我儿的生辰宴也不是不可能……
皇后一看淑贵妃那样,就知晓她在密谋些什么。虽不知是谁想要栽赃嫁祸,但肯定是冲着闫家一家来的。此人目标倒是明确的很,又陷害的闫老将军,又拖累了她。
皇上,此事可不能轻易下结论,闫老将军自皇上还是皇子时就跟随左右,替皇上打下这半壁江山,怎么会做出这等事
皇后此言,看似在替自己哥哥求情,实则也暗暗的提醒着皇上,如诺不是当年他们闫家倾力相助,又何以有他的今日。
皇上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
苏渡,你去看看。
苏渡从侍卫手中接过还有余粉的竹筒,将竹筒抖落在手掌心,用手捻了捻,放至鼻前轻嗅。又看了看中毒之人的样子,心里有了底。
倒像是古书上记载的一种名叫朱砂泪的毒药,闻之无味,混于食物中根本察觉不了,服毒后立马泣血,不出两日就会内脏俱损暴毙而亡。
此药已经在江湖中流失已久,据医献记载,上一次中此毒的人,还是在关外。
中毒之人只是一个小小侍郎,听苏渡这样一说,自知已无力回天,便夺了一旁侍卫的刀,怒吼着朝闫小公子砍去
我等无冤无仇,你怎可如此害我啊!
闫老将军将闫小公子扯到自己身后,只是一脚,便将来人踹至五米远,侍郎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吐血,不一会儿便没了生息。
人群开始嘈杂起来。
且先不说毒是不是闫公子所下,闫老将军视人命为草芥,在皇上眼皮下就敢滥杀朝廷官员,简直是无法无天!
人们忽略了侍郎想要刺杀闫公子的事实,却只看到闫老将军将那侍郎一脚踹死。
沈楠枝听着众人对闫老将军的讨伐声越来越大,看着皇帝越来越阴沉的脸,微勾起唇角。
皇上拨开一旁叽叽喳喳的淑贵妃,面色威严的看着闫老将军
闫世杰,你未免有些太不把朕放在眼里了。来人,把此二人押入大牢,严加审问!
皇上!万万不可,怎么能如此轻率就下结论!闫将军为国征战这么多年,臣妾恳请皇上严查此事!
皇后拦住准备上前的侍卫,俯身跪在闫将军身旁。
闫将军与皇上对视了半晌,突的笑出声来
皇上,你是真不知凶手是谁还是借此机会斩草除根呢此毒来自关外,在你眼皮子底下下药,我想你自己心里也有所定夺吧十年前那人听说现在也藏匿在关外吧。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你还想借这种事儿来封我的口……
眼看闫世杰就要越说越多,皇上大喝一声
给我押下去!不用查了,将闫世杰的家眷全部充奴充妓!
众人心里了然,不论毒是不是闫公子所下,皇上想要将闫将军赶尽杀绝已然是事实,只是闫将军所谓何事,众人都有些疑惑。
皇后本还想替闫将军说些什么,一听到他提及当年那事儿,便噤了声,怕是再多说几句,就要殃及到她身上了。
苏渡站在人群中,只觉得神经被剧烈牵扯,关外、十年前,直觉告诉他,这就是拂桑一直不愿告诉他的那件事!父亲和他们到底有什么牵连和皇上又有什么关系
苏渡思索片刻便下意识的牵起站在一旁的沈楠枝,往外走去……
七.沈将军
我们回去吗
沈楠枝扯了扯苏渡一直紧抓着的手,苏渡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
他不做声的松开手,摸了摸鼻头。
我跟车夫说一声,你自己先回堂里,我去太医院有点事。
沈楠枝知道他肯定要去找闫世杰,装作一副担忧的模样,两双大眼盯着他
你一定要小心哦,快些回来。
苏渡点点头,揉了揉沈楠枝的发顶,便转身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苏渡和沈楠枝的关系竟如此亲昵了。
沈楠枝坐在马车上看着苏渡离开的背影,坏笑。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手了,皇宫里的人都是些猪脑子吗
苏渡,你也该知道一些事情了。
苏渡在去往太医院的岔路上拐了个弯,直往天牢走。
侍卫还大多守在万花园,苏渡直接大摇大摆的进入了天牢。
苏渡找到闫家二人时,侍卫正拿鞭子狠狠的抽在二人身上。
闫将军,平日不是威风的很吗,怎么今日困在了我一个小小狱卒手上。
二人被绑着双手双脚,闫公子早就被吓晕了过去。
皇上让我过来再询问一些下毒细节,你先下去吧。
苏渡突然出声,吓了狱卒一跳。他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头,连连点头退了出去。
闫世杰满身都是皮开肉绽的鞭痕,可以那狱卒下了多大劲。
他双眼却还是那么坚毅,不愧是征战多年的将军
闫将军,我是苏渡,苏相之子。
苏渡只是简要的自我介绍,闫世杰就知道他是为何而来。
他闭上了双眼,开始叙述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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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前,护国大将军其实是沈将军,他是先皇的亲侄儿,是先皇最重用的人。我曾只是他部下的一个将领。
那日,皇上密诏我入宫。我去的时候屋里已经有几人了,是苏相,还有江湖刺客拂桑,颜真。皇上刚上位不久,苏相那时就是他的第一重臣,他们只告诉我让我率领五百精兵守于沈将军宅外,说是沈将军藏匿前朝叛贼,命我协同苏相等人绞杀叛贼。
我官小位低,具体计划我也不知晓。等确定了日子,我就拿着皇上给的虎符,带着精兵埋伏在沈将军宅外。
那日夜静的可怕,由苏相带着二人先潜入沈府,不一会儿就听见了刀剑相击的声音。虽然沈将军武力高强,几乎无人能敌,但是一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败下阵来。
我都以为不需要我出手了,但又听见拂桑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我马上带着一行人破门而入,与沈府的侍卫撕杀。
等我赶到沈将军的院子,却只见庭院中,只有苏相等人嘴角带血,沈将军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那个叛贼,我却听见拂桑唤他师兄!沈将军已死,叛贼自知不能久留,一脚轻功便消失在了夜幕中。苏相三人都受了伤,已经无力追赶那人。
我扑倒在沈将军尸体前久久不能回神,沈将军英勇无畏,对手下的将士都特别好,我们一直都很敬重他。苏相对我说,沈将军就是叛贼!让我受皇上之命将沈府所剩的人,全部斩杀。
我那时官职太小,皇命难违,五百精兵就这样将沈府踏为平地。
这件事之后,皇上就举荐我为护国大将军。
到现在我都忘不了那天,那可是沈将军啊。我是万般不敢信他是叛贼的,皇上从那天起就开始清理人手,沈将军的部下,追随沈将军的人,全都被暗杀。以至于到现在,居然无人还记得曾经的护国大将军。
其实现在,我也算是明白过来了,哪儿有什么叛贼,都是皇上担心自己地位不稳编的胡话而已。借了我们之手来铲除威胁到他的人。
苏家被灭门,我怕只能是当年逃走的那个人了,后来我打听到那人叫南芜,和拂桑颜真师出同门,是他们的大师兄,不知何故与他二人反目成仇。听说他逃走之后一直藏匿在关外,皇上暗中派人暗杀他几次都没得手,可见此人武力高强。
苏家灭门,你最该恨的,其实是皇上……
苏渡听闫世杰说完,只觉得脑子炸出一道惊雷,一片空白,半晌出不了声。
苏渡未与闫世杰再搭话,转身怔怔的离开了。
看来这件事对他,打击不小。
八.金铭遇害
苏渡从天牢出来后,感觉一阵恍惚。
南芜为了复仇灭门苏家,父亲为了皇上灭门沈家,他所追求的真相,复仇,好像一个笑话。
父亲自小便告诫他要为人正直,忠义,苏渡实在不能相信父亲是那样的人,肯定是皇上逼迫的。对,闫世杰说的没错,他真正该恨的人,是皇上。
另一边,狱卒已将苏渡去往天牢的事禀报了上去。
皇上,此人要除吗
皇上批着奏折,嗤笑一声
就他能掀起什么波浪,苏家被灭门这么久,你看他有所动作吗
拂桑和颜真现在跟个废人一样,我随便派几个人都能将他们暗杀。算了,念在他们以往为了朕杀伐铺路,留一条狗命也无妨。
对了,这次下毒肯定是南芜那边的人给朕的挠痒痒呢,你多派些人手在京城,有情况立即禀报。
遵
皇帝放下奏折,站到窗前,看着天边挂着的圆月,长叹一口气。
他这一路踩着多少人的尸体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定然不会让人再搅和。
……
容医堂才刚开门,金铭就急匆匆的赶来。
苏渡,我要去一趟关外。
苏渡不解,他又发哪门子疯。
哎呀,不是我想去,是皇上给大理寺下了密令,让我去查查朱砂泪的踪迹。
苏渡不屑一笑
这不摆明了让你去送死吗
说完这句话,气氛突然开始严肃起来,两人对视着,久久没出声。
皇上觊觎我们家的钱财很久了,这是满京城都知道的事。我怕我这次去关外,出了什么意外。我俩兄弟一场,苏相生前也与我父亲交好,你…我要是出了意外,你一定要多多去照看我爹……
金铭絮絮叨叨的说着,声音竟已染上了一丝哭腔。说到底,不过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孩子。
苏渡沉重的点了点头。
你且放心,先不说你会不会出事,就我们两家的交情,我肯定会经常拜见金父的。你不要害怕,你这么聪明,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查不到就早些找机会回来,别在关外逗留。
最后一句,苏渡是压低了嗓子说的。
金铭此次前去,不仅有他大理寺的人手,还有皇上亲派的侍卫随同。这一趟,怕是免不了要生事了。
金铭本还想与苏渡多说几句,就被皇家亲卫催促着上路。金铭一脸苦瓜相,好歹自己也是大理寺卿,这么不给面子。
金铭正欲转身,便看到倚在大门的沈楠枝,这些日子沈楠枝在容医堂养的不错,原本凹陷的小脸已经圆润了些,看着更是可爱了。
金铭其实一直以来都挺喜欢沈楠枝,只可惜……
楠枝,再见
金铭骑上马,边走边回头挥手。
沈楠枝也同样朝着他挥手告别,一脸不舍。
堂主,他真的回不来了吗。
苏渡回过头,宠溺一笑
你怎么又偷听我们讲话。
苏渡不在多说,沈楠枝便也知趣不多问了。
苏渡回到书房便吩咐风吟带几个暗卫跟随前去,顺便在关外查一查南芜的下落。
夜静悄悄的,沈楠枝将信鸽传来的纸条放至火烛旁烧毁,准备动身了…
金铭才驶至邻城,一行人找了一间客栈便早早歇下。
沈楠枝快马加鞭,三更时便赶到,她在客栈周围观察了一会儿。很好,风吟等人也找地方歇下了。这会儿街道空无一人,夜安静的可怕。
沈楠枝绕到客栈后面,运着轻功,很轻易的跳到二楼金铭的屋后。她轻推开金铭房间的窗户,翻身而入。
沈楠枝常年习武,走起路来更是没有一点声响。
黑夜中金铭睡得香的很。
其实你还挺可爱的,实在是对不住了。
沈楠枝心里悄悄嘀咕。
沈楠枝掏出袖中的利刃,轻转手腕,快、准、狠,利刃直刺金铭胸口。
睡梦中的金铭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传来,惊呼声还未出口,那抹黑影便从窗外溜走,如同鬼魅一般。
客栈的侍卫听到金铭的惊呼,急忙破门而入。只见金铭双手捂着正在往外涌血的胸口,面色极其痛苦。
金铭的人一把推开侍卫,恶狠狠的盯着他们。
虽然你们是皇上的人,但我奉劝你们也不要太心急,国有国法,请你们自重!
金家侍
卫将金铭的伤口进行简单的按压,马不停蹄的带着金铭赶回京城。
皇家亲卫阴沉着脸,居然有人先他们一步,还未至关外便动了手。
先回宫禀报皇上。撤!
九.保命交易
沈楠枝赶在天亮之前回了苏宅。换了衣服,睡下不过两个时辰,苏宅的门就被重重敲响。
苏公子,快开门,少爷出事儿了!
苏渡没想到有人这么心急,才出城一日金铭便遇了害。匆匆穿了件外衫便坐着马车前往金家。
等苏渡到时,金母已经哭了上气不接下气。金父也急的来回踱步。
金叔,我来了。
金父听到苏渡的声音连忙上前拉住他的手,牵到金铭床前。
渡儿,我从未求过你什么,今日你一定要尽全力保住铭儿的命
苏渡重重的点头。上前查看金铭的伤势,利刃虽然没有刺到心脏,但金铭流血过多,这会儿已经气血严重亏虚了。昨日还那么鲜活的一个人,今日便毫无生气的躺在他面前。苏渡只觉得心里一阵忧伤。
苏渡急忙为金铭处理伤口,又喂他服了大量补气血的丹药。金父在全城为金铭搜刮大补之物,熬成汤药给金铭喂下。
直至天色黯淡,苏渡擦了擦额头的汗,才惊觉已经过了一整个白天了。
苏渡再次为金铭把脉,脉象不似之前那般死寂,有了轻微的起伏。但金铭仍紧闭着双眼,迟迟不醒。
渡儿,你先回去歇息着,我们明日派人再去寻寻奇丹密药,别累坏了。
苏渡目前也没有其他的法子,嘱咐金家人按时给金铭喂汤药续命,便告辞离开。
回到苏宅苏渡已经精疲力尽,躺在床上很快便沉沉睡去。
又是深夜,沈楠枝换了身衣服便出了门。
金府内仍旧是灯火通明,金父在卧房内翻阅大量医献只为找到能续命的药方。
沈楠枝无声无息的站到了金父身后。
金父听到响动,僵直的身体,瞟了一眼一旁的剑,正准备扑上去拔剑,那人已经开了口。
我是来给你儿续命的。
金父急急转头,眼前的人,却是一张熟面孔。
你是渡儿身边的那个丫头
沈楠枝微笑着点头。
能凭空出现在他房间里且不容他察觉,此女武功深不可没。
你想干什么
金父警惕起来,一开始他以为是皇上的人动的手脚,现在看来未必了。
金铭是我朋友,不要紧要关头我是不会伤他的。
金父指着沈楠枝,手指气的发抖,果然是她!
你这女子竟然心思如此歹毒!我儿一片好心替你们安顿,你竟如此报复他!
沈楠枝急忙打断他
我都说了不是诚心的,我只是来与你做个交易。
何事
明日,按照古籍所说,关外药王谷内有一种草药,名续断草,无论无何都要哄骗苏渡前去帮金铭寻药。
沈楠枝将一本古书推至金父跟前。
我按你所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沈楠枝俏皮一笑
自然是给你保命的药啊。
你简直无耻至极!
沈楠枝见金父气成这般模样,便不再逗他了。
就算我不动手,皇上也会动手。你也知道皇上早就容不下你们金家了吧。
与你何关
金父越发觉得沈楠枝身份可疑。
那如果我说,我要除掉皇上呢
………………
金父双目微震!这女子定然不是在说玩笑话。
你助我一臂之力,我肯定保你整个金家安然无忧。
你到底是谁
我姓沈,沈天白的沈。
金父震惊的跌坐在椅子上,沈天白,沈大将军…
十年前的事,我想你也知道些内幕,皇上将知晓此事的人全部暗杀,只剩下几个老残病弱,却不知苏相竟然将此事偷偷告诉了你。
苏相这人,看似忠义,实则自私自利,为了狗皇帝杀了多少无辜的人,还有他那几位江湖高手,早就该死了。
沈楠枝忿忿不平的控诉。
金父自然是知道这些的,苏相与他自私塾时相识,他当年就是怕惹火上身,便弃政从商,未参与这些杀戮夺权之事。从有些角度来看,苏相确实不是个好人。
你带苏渡去药王谷是为了将他赶尽杀绝吗
沈楠枝噗呲一笑,
当然不会,我既已经要了苏相的命,又何必牵连于无辜的人。
金父倒吸一口凉气,他一直以为苏家灭门是南芜的报复和皇上的暗杀。却没想到是这么个丫头。五年前,她也不过十四五岁,竟然有如此功力。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苏家灭门不是我做的。我只杀了苏相,其余的是皇上的人模仿做案。
沈楠枝一眼道穿金父所想。
京城已经埋伏了大批父亲生前的部下,只差一个时机了。金老爷,你知道该怎么选吧
金父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
把保命药先给我。
沈楠枝明晃晃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
你和你儿子一样可爱呢,等我回来我们再叙啊
留下药,沈楠枝转身离开。
金父看着她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原来是沈将军的遗孤啊……
十.药王谷寻药
永寿殿内,灯火通明
皇上听到亲卫的来报,眉心拧成了结。
一点儿踪迹都没查到吗
我们将客栈仔细搜寻了一番,那人没留下任何痕迹。
京城内也什么都没查到
……是的
皇上勃然大怒,将手中的奏折狠狠摔向亲卫。
真是养了一群废物!
亲卫跪在殿前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金铭死了没有。
禀皇上,…没有。苏渡和金老爷用各种汤药给他吊着命。不过听过再拿不到更有效的丹药,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皇上挥挥手示意亲卫退下。只留自己坐在大殿之中。
苏渡啊苏渡,我都已经想过放你一马了,怎么老是这么不听话……
次日,苏渡被太阳晃了眼才醒过来。没想到这一夜竟然睡了如此之久。
苏渡拿上药盒匆匆赶往金府。
金铭还未醒来,脉象也还是昨日那样低微。
金父沉默一会儿,拿出了一本古籍翻到了某页。
渡儿,这个是我托人从太医院找来的,上面说,还有一种草药能使垂死之人痊愈。
苏渡看了看,续断草,这一味药确实有这种奇效,只是…
渡儿,铭儿等不得了,皇上盯得紧,我肯定不能贸然去关外。你是大夫,肯定找的更快。我让金家的死侍护送你们去药王谷,一定保你安全。
苏渡只疑迟了一瞬,便点了头
金铭也是我的朋友,金家这些年对我的照顾我都就在心里,我肯定会去的。
您且不要派人护送,人少,我行动才更方便。
金父握着苏渡的手,双目含泪。
渡儿,铭儿能与你结识为朋友,是他最大的幸运。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一定!
苏渡离开金府火速赶回家收拾东西。
沈楠枝听说苏渡要去关外,便吵着也要跟着去。
堂主!我在关外呆过一段时间,你带我去肯定更方便啊。
关外何其凶险,你一介弱女子,我怎么保证你的安全。
要不是金少卿,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流浪呢。如今他有难,我又熟悉关外的路线,你让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沈楠枝说的句句在理,苏渡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点点头。
一路上都要跟在我身边,知道吗
知道了!
苏渡收拾完东西,即刻起程。容不得一点耽搁。
马车在郊外的小道上疾驰,马背已经被鞭子抽的带了些血色。苏渡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这会儿才沉沉睡去。
京城到关外本需要三天两夜的路程,苏渡等人片刻未停歇,快马加鞭,只用一天一夜,便赶到了关外。
下了马车,映入眼帘的是漫天的黄沙,风尘滚滚,到处都充斥着一股荒凉的滋味儿。街边只零零散散的站了几个叫卖的小贩。
苏渡一行人找了个客栈,准备打听药王谷的消息。
问了一圈,客栈的人都闭口不谈,大家好像都很害怕这个地方。
其实那些流民才是知道的最多的,我以前在关外流浪的时候,很多京城的消息都是听他们说的。
沈楠枝拉住了正准备问下一个的苏渡。
流民一般晚上才出没,你先去歇歇吧。
苏渡还准备说什么,沈楠枝直接将他推搡进房间。
你好好歇着,不准出来。
门外传来沈楠枝的声音。
罢了,赶了这么久的路,还要去药王谷寻药,是该好好歇一会儿。
你也早些睡吧。
苏渡冲着门轻唤。
第二日一早,沈楠枝就冲冲的领着一人直闯苏渡的房间。
这是我昨天晚上找到的人,他说他能带我们去药王谷。
那人衣衫褴褛,眼睛却迸发出幽暗的光。
我要,…这个数。
二麻缓缓伸出五根手指,声音沙哑的厉害。
还没到呢,就急着要钱。谁知道你是不是诓我们的
风吟忍不住出声怼道。
那你们爱信不信啰。
二麻抬脚就要准备离开。
五十两马上给,到了地方我再给你五十两。
苏渡冷冷的开口。
二麻一听当即换上一副谄媚的模样。
走吧,我的爷
——
众人跟着二麻踏入风尘之中,期间二麻还想问问一行人的行踪,结果无人理他,便慢慢的噤了声。
你们这群外地来的,还真是高傲的很。
在黄沙中走了快两个时辰,眼前突然开阔起来,突然出现的一抹绿在这大漠间显得格外诡异。
前面就是了,你们自己进去我就不过去了。
二麻讨要到剩下的五十两银子,头也不回的离开。
苏渡一行人慢慢深入药王谷。越往里越觉得诡异。谷里草药居多,不只有救人的药,还有很多稀世毒药。甚至于他发现了几朵朱砂泪。
这很不对劲。这里肯定有人长期照料。
苏渡正准备转身告诉他们,风吟几人便直直的倒进药丛中。
苏渡顿时警铃大作。
是谁!快出来!
你们随便闯入我的地盘,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来者着一身玄色长衫,冠发高高挽起。一双狐狸眼如妖媚般勾人,面容比寻常女子还要秀气。
此次事态紧急,我们也是托了别人才找到这里。实在是对不住了,这次前来是为了求一株续断草,您开个价吧。
苏渡依旧不卑不亢的表示着自己的来意。
南芜那双狐狸眼细细的打量着,越看越喜欢,没想到苏相人不怎么样,养的孩子倒是正派的很。
这里的每一株草药都是我亲手种上去的,都是我的心血,怎么能说卖就卖呢
那你想要什么
你长得这么俊,留下来当我的男宠可行
苏渡的脸已经沉到了极点。双拳死死的扣在袖口处。
他目光四处打量,很快便瞥见了种在角落的续断草。
既然不给,那就是能生抢了!
苏渡手掌偷偷运着力,趁南芜不注意时狠狠打出。南芜一时没有防备,竟真让苏渡得了手。
苏渡转身飞向续断草,连根拔起。正准备转身,刚刚被打飞出去的南芜却已经伏在了他身后。
你这样拔掉它们,知道我有多心疼吗
苏渡惊的冒出一身冷汗,那一掌竟对他没起什么作用。
苏渡偷偷运着气,准备再一次偷袭。却被南芜按住了双肩,动弹不得。
我不想伤你的,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苏渡感觉到南芜在慢慢发力,肩头开始有一些骨碎的细微声传来。
汗,已经侵湿了里衣。
咻的一声,空中飞来一柄利剑直刺南芜眉心。南芜松手侧身躲开。
拂桑一个飞身接过被松开的苏渡。
颜真随后也跟上来查看他的伤势。
哟,你俩不在京城好好待着,也来我这儿求续断草吗
南芜站稳身后,戏谑着出声。
孩子是无辜的,你已灭了苏家满门,这些还不够吗!
拂桑拿着剑,挡在了苏渡跟前。
苏渡猛抬头看向那名妖艳男子,他就是南芜!
无辜沈家上下几百条人命哪一个不无辜我这些年没找你俩的麻烦,你们是不是都忘了,你俩还欠着人命呢。
南芜的表情顿时便的狠厉。
沈将军之死不过是皇上为了除掉叛贼,父亲他们也只是受人之托,你没本事刺杀皇上,便拿我苏家泄愤吗!
苏渡几乎是吼着出声。
拂桑侧头看向苏渡的眼神充满悲悯,他居然已经知晓了…
南芜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哈哈,我没本事,他们无辜,拂桑、颜真,你们就是这样编造一些故事来哄骗苏渡啊。
…我没有…
苏渡思绪又陷入了谜团,这件事不是闫世杰说的那样吗
南芜看着苏渡,幽幽的开口了……
十一.真相
沈将军是我们的恩人。
那年的七宗门被仇人屠门,我们三人在一片刀光剑影中逃往邻国,那时沈将军正带兵收服邻边关闹事的蛮族部落。我们身负重伤,迷迷糊糊的闯入了战场。蛮族当即就准备射杀我们三人。是沈将军,亲自驾马救下了我们。
他说‘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只要你是庆国的子民,我都会拼尽全力护每一个人周全’。沈将军就是这样的大英雄,不管是百姓,还是军营的士兵,每一个人都很敬重他。
他将我们带在身边,嘱咐军医替我们疗伤。那时我就决定,要一辈子跟随沈将军的脚步。
平息完战乱,沈将军让我们自行离去,但是我南芜认定的人,我就得跟他一辈子,所以我顺理成章的成了沈将军的暗卫。
拂桑和颜真在军营与我们告别后,在京城结识了苏相。那时苏相在朝廷位低语微,却一心想推翻当时的朝政。先皇统治荒淫无度,常年发生战乱。苏相最看重的人选沈将军却无心争权,只想做大将军护庆国子民安全。
而这时,九皇子出现了。九皇子用他的治国理论说服了苏相,两人密谋造反,买通了朝中数多大臣。苏相为九皇子铺路,暗杀先皇的势力,为他扫清一切障碍。
就这样九皇子登基。沈将军在战场上收到消息当即赶回京城。
等到了京城,一切都变了天。九皇子登基第一天就将苏相提拔为右相,将先皇的嫔妃、皇子全部暗杀。
沈将军痛心不已,在朝廷上指着九皇子和苏相破口大骂。九皇子虽心生恨意,却不敢动他分毫。于是将沈将军常年派往战场,很少有机会回京。
几年后,皇上得到密信,当年彻杀宫眷时一个即将临盆的嫔妃伪装成宫女,竟提前出了宫。她的遗孤就藏在沈将军的府中。
所谓的抓叛贼,不过是为了杀掉幼子!
苏相那日带着两个白眼狼,直闯沈府,我接到密信才从郊外匆匆赶回。你们趁着沈将军孤身一人,对他痛下杀手,之后又将整个将军府毁尸灭迹!
拂桑、颜真!你们的心是让狗吃了吗苏相就给了你们那么大的好处,连人都不做了!
说完这些事,南芜只觉得浑身颤抖,沈将军那么好的人…
苏渡彻底瘫坐在地上了,他只觉得浑身冰冷,说不出话来。
他一直尊敬的父亲,拂老,颜师兄,竟然是如此不堪,如此恶毒的人。
拂桑还想上前去扶住苏渡,却被他抗拒的躲开。
终究还是瞒不住了。
拂桑沉默了片刻,忽的拿起剑劈向南芜。
话已至此,师兄,今日我们就做个了断吧!
颜真也掏出剑加入其中。
南芜未带兵器,一时有些招架不住。纵身一跃落在远处的石壁上,冷笑连连。
好得很,两个白眼狼,十年前我就想手刃你们二人了。
拂桑不说话,只是不停的挥舞着剑柄,向南芜刺去。
苏渡不想再在此地停留,他们之间的恩怨,自己解决就是了。续断草已到手,他转身来到风吟和沈楠枝的身旁,准备将他们唤醒。
刚趴到风吟身旁,苏渡只觉得后脑勺一阵刺痛,只一瞬,便昏死了过去。
沈楠枝趴了好一会儿,终于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
只见她如麻雀一样轻灵,盈盈飘至拂桑身后,利刃出鞘,刀尖迅速的刺穿拂桑的胸口。
颜真只是稍愣了一下,也被沈楠枝直接踹到在地上。
躺那么久,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南芜给沈楠枝翻了个白眼。
拂桑捂着往外涌血的伤口,一手颤颤巍巍的指着沈楠枝
你…是你…!
气急攻心,又是一大口鲜血从喉间涌上来。
颜真见形势已不利于他们,转身抛下拂桑往谷外飞奔而去。
沈楠枝头也不抬的抖动手臂,指尖运力,那短匕首就这样从手中飞向颜真,一击毙喉。
拂桑自知逃不过了,索性躺着不再动弹。
沈楠枝抓起苏渡一把扛在肩上,准备离开药王谷。
你难道就是那个前朝遗孤跟着流民混入京城,南芜,为了复仇你们当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
拂桑有气无力的说着。
沈楠枝顿住脚步,转身看向拂桑,认真的摇了摇头。
我不是前朝遗孤哈,我也不全是为了复仇。
说完这句,沈楠枝便运着轻功离开。
南芜蹲在昔日的师弟面前,替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嗤笑了一声,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我记着,苏夫人是在九皇子登基后不久生下苏渡的吧。那时候九皇子杀光了所有的嫔妃皇子。
容妃就是那时候找到了沈将军,整个京城,只有沈府是最安全的。
沈将军那么仁慈的一个人怎么会放任不管,更何况是皇室血脉。
你猜,这个孩子藏在哪里最安全呢
拂桑看着南芜的嘴一张一合,只觉得如坠冰窖。一行浊泪,流出眼眶。
他们为了替皇上铲除遗孤,铤而走险一辈子,甚至奉上了自己的生命,谁曾想,这个人竟然一直就养在他们身边!而真正的苏家幼子,或许早就死在了十年前那一夜,是他们亲手所致。
你们把他养的很好,下一步我们打算从关外突袭,联络我在京城安插的人手,杀九皇子一个措手不及,最后拥护苏渡上位。沈将军这一辈子没嘱托过我什么事儿,就这件事,我一定给他办成了!
南芜还在兴致勃勃的说着,而拂桑不知在何时,已经断了气……
十二.自曝身份
苏渡在马车的颠簸中,慢慢睁开了眼。
哎,你醒啦!
沈楠枝凑到苏渡眼前,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欣喜。
我们怎么逃出来的,他们人呢
苏渡觉得脑袋一阵剧痛,晕倒前发生了太多事,他一时半会儿有些消化不了。
我醒来就看见那几个人在打架,你就晕在我跟前。我实在拖不动两个人,只能将风吟抛下,拖着你逃出来了。
沈楠枝说起此事,脸上浮现出一丝自责。
苏渡揉了揉她额间的碎发。
没事的,你一介弱女子,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好了。你看,我们不是还把续断草拿出来了嘛。
苏渡一边安慰着沈楠枝,一边在心底深深惋惜。
——
马车驶入京城,直奔金府而去。
金铭已经醒过来了,只是还虚弱得很。苏渡急忙将续断草拿出来,吩咐下人去熬药。
金铭看着苏渡,双目含泪。
不亏是我的好兄弟,我就知道你平时冷冰冰的,我在你心中还是很重要的。
已经能耍嘴皮子了,看来是好的差不多了。
苏渡没闲心与他胡扯,起身去找金父。
我也一同前去了的好不好,金兄你怎么不好好谢谢我呢。
沈楠枝撇着嘴,一脸不满。
哎呀,沈楠枝,我太感谢你了,没想到你也这么厉害呢,我简直感动死了。
金铭虽然身受重伤,但还是油嘴滑舌的没个正形。
金父书房内,氛围有些沉寂。
从你们出发的第一日,皇上的亲卫也跟着出发了,我们都没想到你能平安回来。
如今你回京了,皇上肯定还会有所动作。今后你一定得小心,让你家的暗卫务必要全力护你安危。
苏渡不想告诉金铭风吟等人在关外早就下落不明,也不想提及那日药王谷之事。
只是点了点头,一言未发。
回到苏宅,苏渡站在庭院中,心里一片冷寂。 目光扫过庭院中几处隐秘的角落,看来,皇上的亲卫已经来过了。
苏渡步入书房,坐在书案前,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烛火摇曳,映照出他略显苍白的脸色。
窗外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终于还是来了。
利剑捅破窗户,直直的朝苏渡面门刺来。
苏渡躲闪不及,拿起手旁凳子,堪堪躲过一击。
很快,来人手腕转了个方向,继续向苏渡进攻, 此人剑光凌厉,刀刀致命。很快苏渡的手臂就被划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苏渡找准时机,猛的将那人撞到在地,往门外跑去。
刺客有些恼了,他是皇上亲卫,什么时候失手过,今日定要取了苏渡的性命。
利剑划过长夜,刺向苏渡的后背,他打算速战速决。
剑尖在距离苏渡不到半公分时,被飞来的利器打飞在地。
黑夜中,渐渐走来一个娇瘦的女子。
苏渡双瞳震荡,是沈楠枝!
月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她就那样定定的挡在他身前。
沈楠枝捡起自己的短匕,一脚将刺客的铜剑踢出院外。
刺客有些不屑,区区一女子,还能有什么本事。他将功力运于右掌,指尖泛起铁青色,一个箭步飞扑至沈楠枝跟前,将全掌送出。
沈楠枝只是一个侧身,轻松躲过这一掌。就在刺客微愣神间,沈楠枝如同鬼魅般绕到他身后。
噗呲一声,短匕直穿刺客胸口。
血渐在沈楠枝的脸上,在幽静的夜里显得如此诡异。
楠枝…
苏渡颤抖的开口,他已经不知道怎么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从药王谷开始,每一个人都在逼迫他接受新的现实,每一个现实都让他身心俱疲。
沈楠枝抹了抹脸上的血,在苏渡面前轻轻蹲下。
我会保护你的,你不要害怕。
沈楠枝还想上前抱住苏渡,他现在看起来是那么脆弱、可怜。
苏渡一把推开沈楠枝,双眼像泣血一样通红。他几乎是嘶吼着出声
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每一个看着都是好人,处心积虑的接近我,结果你们是那么的伪善!背地里那么的险恶残暴。为什么要把我搅和到你们的恩怨中,我很蠢吗为什么每一个都把我当傻子呼弄,当白痴对待!
沈楠枝第一次看见苏渡这样失态,与平时的谦谦公子简直判若两人。
在几天之内,一下被迫接受这么多事,确实不好受。
除了苏相是我杀的,苏府其余的人命都是皇上动的手。我确实就是南雀,也确实是带了目的接近你。
但是我不会害你的,苏渡,你相信我。有些事,等过些时日就真相大白了,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沈楠枝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了。她还是不忍心看到苏渡这个样子。
滚,给我滚出去!
沈楠枝站起身,看着有些痴狂的苏渡,无奈的叹了叹气,一字未发转身离去。
杀了父亲,还处心积虑的埋伏在自己身边,
苏渡啊苏渡,你可真是太蠢了。
苏渡扯着嘴角笑出了声,笑着笑着,竟已泪流满面。
十三.京城巨变
沈楠枝被戳穿了身份干脆也不住在苏宅了,一连几日,苏渡都没见到她。
这几天是最关键的节点,京城和关外的士兵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只差一个时机…
沈楠枝这几日都在金府,与金父彻夜长谈。金铭推开金父的书房门时,就看见二人面前散落一大推卷宗。
楠枝你怎么来我家了,来了不去找我,找我爹干嘛
沈楠枝静静的看着他,不说话。
金铭这才发觉,沈楠枝一改以往天真烂漫的形象,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沉着,稳重的脸。和以前判若两人。
爹,怎么回事
金铭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了,转头询问他爹。
金父只是示意他坐下。
金铭,你等会儿就去大理寺查查十几年前有关先皇和前护国大将军的案宗,不要打草惊蛇,你一个人去查。
啊
金铭有些呆住了。
沈楠枝默默翻了个白眼,真蠢。
你觉得苏渡怎么样
沈楠枝突然发问。
那自然是极好的人啊,不论是对兄弟,还是对这些京城的百姓,那都是响当当的好!
金铭对苏渡的评价倒是高的很。
那如果说,我要让他当皇上呢
金铭错愕的看着眼前二人,他们商议的,竟是谋反之事。
金父看着自家的傻儿子被惊的说不出话来,摇了摇头将事情原委全说了出来。
这么说,苏渡不是苏相的儿子,他是先皇的遗孤
金铭听完大概,有些激动了。这种事,想想也太刺激了,自己的好兄弟居然是皇子!
沈楠枝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开口嘱咐他办事。
一定要仔细,千万不能让别人发现。
南芜过几日会亲自来京城协助我们。皇上的密探已经有所察觉了,我们不能再拖了。
金铭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一脸视死如归。
我一定完成任务,让我兄弟顺利登基!
沈楠枝翻了个白眼,白痴。
不是吧楠枝妹妹,你前几日还不是这个态度对我的。
我那都是装的,就你那么傻那么天真……
好了,好了,皇上这些年收集了无数江湖高手作为他的死侍安置在宫中,你们这次一定要万般小心。沈楠枝,我这次可是赔上了所有身家性命替你赌啊。
金父开口打断了二人,气氛再次变得凝重起来。
我埋伏了这么多年,就为了这一刻,我一定会轻倾尽全力。
万一…万一我失手了,你们一定要带着苏渡离开京城,南芜的人会帮你们安顿……
好,我信你!
——
庆国二十年,这一天,乌云压城,狂风卷着枯叶在宫墙间呼啸,仿佛连天地都预感到了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沈楠枝一袭黑衣隐匿在宫墙外,等待天黑。
十万大军已经在南芜的带领下,候在京城郊外的小道上。
京城里街角各处,数十双眼睛都死死的盯着宫墙,等着沈楠枝行动。他们都是沈将军生前的部下,蛰伏多年,就为了这一天!
夜已经黑了。沈楠枝跳上城墙,巡逻的守卫大多都睡下了,只剩下两个守卫耸拉着眼皮,站在大门口昏昏欲睡。
沈楠枝轻轻的挪到二人身旁,守卫还未反应过来,咽喉已被割断。沈楠枝将一侧的偏门打开,门外的沈家将士早已等待多时。
顾叔叔沈楠枝冲为首的人点了点头。随即,一行人跳上城墙,将昏睡中的守卫全部割喉致死。
黑夜,是刺杀最好的掩色。一行人直奔永寿殿而去。
到了殿内,里面却静的出奇。
不对劲。
还未来得及思索,数十道铜镖从暗中飞出。沈楠枝瞳孔骤缩。
退!
身形已如鬼魅般向后掠去。顾叔叔反应极快,手中长剑舞出一片银光,叮叮当当将射向他们的铜镖尽数击落。
有埋伏!沈楠枝咬牙,目光扫向殿内阴影处。只见数十名黑衣人无声无息地现身,是皇上的死侍。
没想到顾将军还能活着出现在我眼前呢。
大殿后,皇上背着手,慢慢出现。
沈楠枝霎时怒目圆睁,就是他!害死了父亲!
顾叔拦住沈楠枝正欲冲上前的动作
别冲动。
话语刚落,死侍们已经挥舞着剑朝他们砍来。顾叔连忙抽出剑,挡下这一击。顿时,大殿开始了厮杀。
沈楠枝身形轻灵,速度极快。短刃在手中翻飞,每一击都直取死侍要害。鲜血飞溅,沁湿了她的衣袖,可她眼中只有冰冷的杀意。
大殿外,禁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沈楠枝余光瞥见皇上在几个侍卫的拥护下准备逃走。
不行,不能让他逃走!
沈楠枝下意识要去追赶,却被顾叔拦下。
楠枝,我们的人手快抵不住了,撤退吧。
沈楠枝眼里噙着泪,仇人就在眼前,这时候让她怎么退。
顾叔叔,我不会走的。
沈将军身前怎么嘱咐你的你忘了吗!快跟我走!
争执间,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哨声——
南芜他们来了!
顾叔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剑锋一转,转身继续投入厮杀之中。
沈楠枝紧握着自己的长剑,朝皇上离开的地方追去…
密道内,沈楠枝的长剑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两个侍卫持着剑向沈楠枝袭来。
沈楠枝眼中寒光一闪,身形骤然压低,手中长剑如毒蛇般斜挑而上!
嗤——
剑锋划过咽喉,鲜血喷溅,一名侍卫瞪大双眼,轰然倒地。
另一名侍卫趁机狠狠劈在沈楠枝右肩,沈楠枝吃痛深呼一口气,反手一剑刺穿他的胸膛!
皇帝被吓的瘫软在地,哆哆嗦嗦的说不清话
你…你是谁,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我的禁卫军马上就到了,你们就等着死吧…你们全都给我死!
沈楠枝目光沉沉,眼底压抑着让人心惊的恨意。
抬手,出剑,刺喉,一气呵成。
沈楠枝拖着受伤的身体,一步一步的往密道外走去。
到了密道口,沈楠枝只觉得身体非常疲惫,眼睛不受控制的想要闭上,意识也开始模糊,在倒向地面的那一刻,她好像看到一个人影向她冲来。
沈楠枝!
……
十四.苏渡登基
沈楠枝离开后,苏渡一直心神不宁。他感觉她肯定还有更大的事瞒着他。在打听到沈楠枝这几日一直住在金府,他再也按捺不住前往金府一探究竟。
到金府却被告知金父金铭都不在,沈楠枝也不在,苏渡心中的疑虑更大了,这些天他心里一直慌的很,恐怕有大事要发生。
苏渡即刻赶往大理寺,果然,大理寺的案库里找到了正在翻箱倒柜的金铭。
你在找什么
突然出现的人声将金铭吓的手中的卷宗全散落在了地上。
金铭一看来人是苏渡,着急忙慌的就要把案宗藏在身后。
苏渡冷着脸,一把夺了过来。
只见案宗里,赫赫记载着沈将军的往事,和一些先皇的事。
你查这些干什么谁让你查的!
金铭有些尴尬的摸摸头。
是…沈楠枝。
她人呢
她…,哎呀,她进宫了,今天他们打算策反,过几日你就是皇帝了。
你什么意思
金铭一看苏渡这一脸不知所以的模样就知道沈楠枝没将此事告诉他。
你不是苏相的儿子,是先帝的遗孤,沈楠枝这些年潜伏在京城,就是为了收集证据,等待时机,助你上位。
苏渡的手指几乎要将案宗捏碎。他突然想起沈楠枝那晚藏着秘密的眼睛和欲言又止的神情。
苏渡将案宗还给金铭,匆匆向宫里赶去。
宫墙内火光冲天。苏渡找到沈楠枝时,汗水和血沁湿了她的长发,发丝杂乱无章的掩在她脸上,肩上的伤口还在不停涌着血。
苏渡心中一紧,唤了声她的名字,飞扑上前将她拥入怀中。苏渡看着怀中人儿苍白的脸,心里悔的一塌糊涂,沈楠枝竟为了他做了那么多……
南芜带着几人赶到,手捧军符和玉玺,单膝跪下
陛下,朝中大臣已在殿外候着,只等您主持大局。
苏渡这才回过神来,目光从沈楠枝身上移开,望向南芜手中的军符和玉玺。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物件,此刻却显得如此沉重。
一切,好像梦一样。
登基大典准备的很盛大,金铭将九皇子谋杀沈将军,先皇宫眷子嗣的有关案宗一一呈上,百姓们一片唏嘘。九皇子的恶行最终还是暴露在天下百姓眼前,朝廷格局彻底改变。
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皇宫的琉璃瓦上,苏渡站在大殿中央,身着龙袍,衣襟上的金丝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那龙袍比他想象中要沉重许多,仿佛承载着整个天下的重量。
南芜在帮助苏渡顺利登基后不久便离开了京城,继续隐居关外。而顾将军等一行人则留在京城帮苏渡一起处理朝中事务,他们都是受了沈将军的委托,辅佐在苏渡左右。
苏渡听到沈楠枝醒了,匆忙离开朝堂。这几日,他每天都在沈楠枝床旁候着,等她醒来。此时他站在沈楠枝的门外,有些紧张。毕竟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他对她说了那么重的话。
皇上站了那么久,腿不酸吗
沈楠枝早就发现了门外的苏渡。
苏渡讪笑着踏入了房间。
听他们说你醒了,我来看看你。苏渡坐到沈楠枝的床旁,为她倒了一杯清水。
你刚登基,很多事都要处理,不要经常往我这里跑。
想来,是服侍沈楠枝的宫女多了嘴。
楠枝,…我…
苏渡扭扭捏捏的不敢说出口。
哎呀,你快说吧,我听着急人。
等过些时日,我就娶你做我皇后好不好,反正你是沈将军的孤女,朝堂之上肯定没人敢反对的。
苏渡自觉说完这些,额角已经湿濡一片。
沈楠枝坐起身来,认真的看着他。
苏渡你知道吗,我其实不是沈将军的亲生女儿,我只是他在战乱时捡到的孤女。
沈将军捡到我时,我才四岁。我每日流浪在街边,饿了就翻翻街边饭馆的泔水桶。渴了,就喝路边排水沟里的水。
沈将军看我可怜,将我带回军营,养在身边。不是亲生却胜过亲人。他亲自教我习武,教我识字做人,那是流浪多年的我,第一次感受到人世间的温情。
我这辈子都没想到有人能用谋反的帽子将他谋害,将沈府上下几百条人命全部毁尸灭迹。明明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那年皇上对他步步紧逼,他深知已经逃不过这一难,便将所有事托付于我,让南芜带着我离开京城。
这十年来,我沈楠枝活着只为了一件事,
将九皇子和他的势力铲除,助苏渡登基。
其实这些年来,我连你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我就靠着这样一个念想,一年又一年,终于来到了你面前。
原来,苏渡你长这样啊。
苏渡静静的看着沈楠枝,默默的听着她絮絮叨叨。
这些年,我还从未仔细看过外边的世界呢。苏渡,我才不要嫁给你,你可不许把我捆在你身边。
沈楠枝抬起水盈盈的双眸,却落入了一道深邃、缠绵的目光。
慢慢的,慢慢的,苏渡压低了身子,滚烫的唇混着气息将她覆盖。
那一天的窗外,海棠花开的很盛…
十五.你终于回来了(大结局)
沈楠枝最终还是离开了皇宫,苏渡也不忍心将她禁锢在这宫墙之内。
苏渡登基以来的这些年,励精图治,四海升平。在他的治理下,国运昌隆,万民安居乐业。
听说,苏渡娶了金铭的妹妹做皇后呢。
那女孩儿沈楠枝见过,正经大家闺秀的模样,比她哥哥看着倒是靠谱的多。
沈楠枝觉得,苏渡的后半生,应该会过的很顺畅。
几年后——
沈楠枝一袭素衣踏遍了九州,在十余国境都留下了踪迹。
传闻中这位江湖侠女身怀绝世武功,劫富济贫,杀伐果断,江湖上无人不敬仰。民间也到处流传着她的故事,受敬了百姓们的崇拜。
沈楠枝兜兜转转再次回到京城,却听闻苏渡已传位于安远候,隐居于尘世间。
她打听不到他的踪迹,只能先到容医堂试试运气,可如今容医堂的人早就换了一批,仅剩的几个熟面孔也不知道苏渡去了哪里。
沈楠枝转了一圈决定去金府看看。
金铭听说来的人是沈楠枝,急忙让管家请她进来。
沈楠枝进到院子里就看到金铭抱着一个大胖小子像她走来。
远安,快叫婶婶。
沈楠枝揪了一把金铭的胳膊,
别乱攀亲戚,再说了,我有那么老吗。
怎么没有,你当年要是没走,你和苏渡的孩子估计都比远安高半个头了。
提起这事儿,沈楠枝有些别扭的开口道,
那你妹妹没有给苏渡生个一男半女什么的吗。
哈哈哈,什么啊楠枝,你说你常年混在江湖上,京城的消息是一点都不打听啊。
苏渡登基半年了,后宫一直没有人,下面大臣催得紧,我给他出的法子,让金敏儿嫁去皇宫。这只是暂缓之计,敏儿早就心怡安远候了,嫁给苏渡也是因为苏渡自己说过他想传位于安远候。
你说你,喜欢苏渡还要走,让我这个好兄弟好等啊。
沈楠枝被说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哎呀,知道了,那苏渡现在去哪儿了。
那我就不知道啰,我家一大堆生意,哪儿有心事去关注苏渡去哪儿了啊。
沈楠枝觉得金铭肯定是故意不告诉她的,不想与他废话,愤愤离去。
沈楠枝只得日复一日的徘徊在容医堂周围,祈祷哪一天苏渡会突然出现。
又是一日,沈楠枝再次来到荣医堂,容医堂依旧大门敞开。
鬼神使差的,她突然很想进去看看。她伸直了脑袋往里望,却见一白衣男子坐于堂前,风柔柔的吹起他的衣袖,男子眉眼弯弯,双眸熠熠,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
你终于回来了
……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