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一声不吭就离开五年的人,那个我以为再也找不到的人,就纤薄脆弱的躺在一墙之隔的内检床上。
把科室所有人都清走,我慢条斯理带上医用手套,大发慈悲给他涂了点表面麻醉,就将两根手指顺着他伤处往里探。
越探越难控制力道。
该是很痛,他嫣红的眼尾,紧咬的贝齿,看得我简直痛快的想大笑。
（1）
母校校长突然给我发消息,说有位小教授屁股突然疼痛难忍,加急送到我这。
我对他暧昧闪烁的用词了然一笑,不多时,屏幕就传来那人的挂号信息。
咚一声,手机掉到地上,我弯腰去捡,三四次才捡起来。
沈谨余。
颤着手靠在厕所隔间,点上一根烟,咬着牙含上。
妈的,呛得眼睛刺痛。
陈言出去之前不放心的凑过来：贺哥,你状态不好,交给其他人来检查吧。
不用。
故意折腾泄愤够了,我抽回指节。
表情应该像被暴力撕裂的面具。
出国待了这么久,怎么还是这点出息
他神情倔强,一副不堪受辱的模样,胸膛剧烈起伏,待喘匀了气,才往下盯了一眼,吝啬地发出他独有的嗓音：你不也一样。
我最恨的就是他这副没心肝的模样。
从见到他的名字开始,一种无名火就烧在我胸腔内,如果任由它失控下去,连我自己也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事。
闭了闭眼睛,我推开门,站外面透口气。
陈言打量我片刻,谨慎道,哥,这里交给我,你去休息吧。
……不用你,我去楼上查房,里面那个,让他等着。
可是,患者会投诉吧……
墙壁散发出透骨的冷气,拼命帮我控制躁动的身体,我终于说得缓慢,这是他欠我的。
……啊陈言懵了,贺哥,你怨气有点重啊,以前的事不如先放一放……
里面发生一点响动,我一把拉开门。
陈言在我们中间来回瞅,最后苦着脸劝：心里有一根刺就沟通一下,万一家属待会过来,见他哭的锁骨都红了,肯定会投诉……
锁骨
我缓缓转头,面无表情看向陈言,他一吐舌尖,忙不迭溜了。
（2）
仰头靠坐在门边长椅上,思绪恍惚回到当年。
刚进医学院不久,和舍友并肩走在路上,恰好听见身后他朋友压抑着兴奋的调侃。
沈谨余,你小子福气来了！你叫我打听那个——九点钟方向小麦色学弟,姓名贺行词,目前单身！
另一个也很懂地撺掇他：我知道他！诶,用我余生的全部食欲发誓、他那身材和冰死人的气场,绝对符合你那点癖好！！
沈谨余笑得明朗：不是的话,你跪下来让小爷爽哦。
就这样,他卷着一身青草香洗发水味儿的风,热情洋溢地窜到我背上。
我惊愕侧头,猝不及防撞进他灿若星河的笑眼里。
他贼兮兮的手直接揉上来：哇,认错人了,抱歉抱歉。撞坏了没需要包扎么,哥哥租的公寓……什么都有哦。
嘶——刚刚确实被冲得吓一跳,但他毫无章法的乱揉叫我忍不住抽气。
你抽气的声音真性感,他笑着朝我挤眼睛：我还会涂别的,要考考我么
我瞥了他一眼。
才刚入学,我没准备好栽到这个看起来不太省心的人手里。
但这哥哥长得实在干净漂亮。
又手段了得。
没什么意外,我很快沉迷在只有沈谨余才带来的极致快乐里。
惊喜的是,他并不是一个让人不放心的人。
相反,他性格很好。
那一阵父亲出事,我心情时好时坏,甚至有抑郁的前兆。
可任我怎么拧着眉折腾摆弄,他总是柔软的笑。
末了搂上我的脖颈,低低唤道：别怕,阿词,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可是……这个骗子一走就是五年。
身边故意大声的敲地板,我猛然惊醒,卫生员大爷停在我脚边的一堆烟屁股前。
大爷职业受限,不方便直接发火,只用眼神暗示我拿出一个像样的解释。
抱歉,不会有下次了。
大爷刚走一步,又退回来,好言相劝：下次别一边抽烟一边哭,都和泥了。而且你这样容易被投诉。
我哭了
……投诉投诉投诉！
我脱下碍事的白大褂,用它擦干眼泪,带着股邪火冲到沈谨余脚边。
给我道歉。
他眼眶红痕未消,看起来可怜又可恨。对不起。
你错了,你下次还敢！
既然随时能对不起我,当初又为什么对我好
……人渣。
我攥着拳,不许自己委屈到哭。
怎么受伤的同房频率太高
他眼神一震,骤然从天花板上挪回视线。
目光对峙之时,我恨不得把他摇成一滩浆糊,然后从窗户扔出去。
可是他怎么瘦这么多
独属于少年人的紧致白皙的肌肉也变得黯淡,在国外吃不饱饭吗
心中怀疑一闪而过,不过我当时太恨他,完全没细想。
忽然陈言在外面贴着门说,那个……哥,后面有个着急的患者。
我只好偏过头,扔给他一句：明天下午四点来复查。
（3）
下班后陈言几步跑过来钻上车,十分贴心的要陪我去喝酒。
说好了,我不陪喝,只陪聊,完事还得送你回去呢。
……聊不出来,他天生就是来治我的。
陈言扒了一口饭,抬起头来满脸埋怨：算我白费好心,但我可提醒你了,你万一把你那个小美人惹急了,人家转头又出国,你就打一辈子光棍吧。
我还要为他守身如玉他凭什么！
说的虽然强硬,心里还是没来由的一阵恐慌,他那么狠心绝情的人,说走就像人间蒸发一样。
越想越是屁股挨不住椅子,我抓起外套迅速结了账匆匆上车。
一路绿灯,但车是完全不动的。我忍不住一路痛骂该死的晚高峰、不提前变道的道口加塞儿车、以及窜来窜去的外卖员。
烦躁得后背发紧,不停的调整脖颈角度,可怎样都不舒服。
好不容易停好车,门诊楼已经下班了。
诶主任,回来拿东西啊！
我一愣,竟然已经自动走回科室。人呢
最后走的学生正在锁门,听我问忙说：人被接走了,哦他东西落下了,主任要去捎给他吗不过他明天也……
谁接的他
被我打断,那学生也紧张起来,磕磕绊绊解释：一位很高的男士,三十岁左右……
……东西给我！
我怀着点不可告人的心思,坐回车里拉开那只黑色罗意威邮差包。
东西很少,只有一盒药,一个挂着东西的车钥匙和一张超市卡。
脑中猝然闪过他苍白消瘦的脸,我呼吸一滞,动作极其僵硬的去拿那盒药。
千万别是什么我承受不了的东西。
求了满天神佛,屏住呼吸才敢去看药名。
……是术后恢复神经的药——他做过大手术
周身火气被莫名的焦虑取代,乱七八糟的想着不好,怎么回事,得去看看他。
头脑发懵地去打火,忽然又想起了刚才学生说他让人接走了。
他有人照顾,有人接送,我在这着急算什么
沸腾起来的血液又勉强落回身体,我有些憋闷,胡乱拿起车钥匙,顿时一愣。
那上面是我照片做成的挂件,已经旧了。
链子都有些掉漆。
切,谁稀罕。
我一把扯下,勾着一侧唇角施施然揣到口袋里——要他再装情圣！
按超市卡的地址开过去一路红灯,但我比人多受三年教育,素质自然是深入骨血的。一路开着窗,非常绅士地礼让变道的车辆,还对需要闯红灯的行人微笑颔首。
超市在一个很新的小区边上,左边是商场,右边是公园。
一个小女孩拿着个氢气球路过,跟我对视一眼指着我告诉她妈妈,妈妈,这个叔叔自己笑的好开心呀。
我不信,好端端的笑什么,又没有什么喜事。
网上都说,小孩虽然不撒谎,但最会胡说八道了。
手里把着照片翻来翻去,一直待到天色变暗,沈谨余才慢吞吞从小区大门走出来。
我理了下衣领,披上大衣施施然下了车,正要喊住他,一个男人从他身后几步跑过来,接下他手里东西,一脸谄媚地低头朝他笑。
…我脸色肯定很难看,但又完全控制不了,只能抱起手臂倚在车上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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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谨余表情淡淡的,也没怎么张望,却一下子就看到了我。
他先是怔了两秒,还是唇角提起一点苦笑走到我面前。
阿词,你……哦,包原来落在医院了,多谢你。
我一言不发甩给他,转身就走。
等一下。
我停下脚,上身僵硬死活转不回去。
他颇有磁性的嗓音带了些虚弱,不知道你想不想听,但,这位是我学生。
我仍站在原地倒气,喉间酸涩的像在吞针,那个什么学生却理直气壮地躲在他身后。
骗子,学生有这么老吗
我脚被钉在地上,好容易侧过身,像保洁大爷一样用眼神等着他继续解释。
沈谨余目光落在我眼睛上,热热的。他轻叹了口气,让那个人先走。
我绝不会承认被那一眼安抚到,仍然绷着脸盯他。
他确实年纪不小了,因为评审没过,今年博士又没毕业。
来找我是看看是不是选题有问题的。
怀疑的火焰缩成火苗,我憋着剩下的几句没问,把大衣脱下来披到他身上,硬邦邦的叮嘱,你不能受凉,买完东西回去早点休息。
拉屎会痛的,那么软的地方怎么受得了。
我不冷,你穿回去吧…
别人送我的,不要了,送你了。
他愣了一下,垂下眼皮露出一瞬笑意,我被长睫毛扇得心里一颤,连忙开车一口气冲回家。
洗了个冷水澡,终于喘口气,略一沉吟,还是把挂件揣进口袋起身去了超市。
（4）
第二天中午,陈言进门就乐了。
行啊哥,今天带饭啦。
我一派云淡风轻：他送来的。
呦呵,这就炫耀上了,那你那小美人怎么没过来一起吃
他他吃过了。
他带了两份
我把饭盒刷得亮晶晶,随意一答,他吃的是我做的。
陈言大惊失色,凑过来夸张道：哈你们两个这么青春纯爱吗互相送饭我要吐啦！
我没能忍住,咧开嘴笑了一会,在他的啧啧声中去看沈谨余。
他在值班室侧躺着,蜷着身子隆起一个小小的包。
我就在这给你上药,一会……请你吃饭,给你赔罪。
他眼神闪躲,声音也细细的,被我困在墙角密闭的空间被冰凉的药膏激的轻轻颤抖。
这对我实在算得上某种刑罚。
我想尽所有悲伤故事,拼着一身定力匆忙上完了药,飞快逃回门诊。
下午患者特别多,忙得有些发懵,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开到了昨天的超市门口。
这……来都来了,就等会吧。
不多时,沈谨余居然真的出来了,手上挽着一个女孩。
提着气等他看向我,可两个人说说笑笑,径直路过了我。
我抱着臂,一时怒火中烧气得笑出声——没想过我们沈教授生活这样多姿多彩,也不知道他开一次火究竟分成几份
要是去他家里,会不会看到有一面墙的饭盒
……约定好的一会儿吃饭,这个冷血无情没心没肺的。
咦这不是小学弟吗
我一侧头,才发现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我面前。
周颖学姐,呵,他们家倒是想让她嫁给沈谨余,有用吗他要喜欢你早就没有我的事了。
我松了口气,瞪了沈谨余一眼朝周颖笑：学姐,你们怎么还有联系啊
周颖在沈谨余身上搭一下头,朝我挤挤眼：当然啦,我在国外陪他五年,回来还想甩掉我
沈谨余肉眼可见的一僵,我周身血液也没能扛住这种程度的冲击,几乎瞬间全涌到头顶,我缓缓转头去看沈谨余,骨头的咔咔声异常骇人。
……小颖,我们只是朋友。
周颖眼神在沈谨余身上暧昧流连,最后居然伸出指尖戳戳衣领,那你怎么还接送我上班
沈谨余紧张得舌头有打结的趋势,是你说要搭车嘛……
要搭你车的好像不止我一个你怎么没送别人啊。
你……别闹了。咱们两家到底交好多年,你又……我总不能这点要求都拒绝。
我很想问他抖什么,支支吾吾什么。
可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难怪不回来找我,原来已经直回去了
好,很不错。
转身强撑着发僵的腿,快走,再也不要来看这个朝秦暮楚的家伙。
陈言,来陪我喝酒,老地方。
渣男下酒,果真醉得快。
陈言到的时候我早就喝得说话比脑子慢半拍了。
他大眼睛一凑近,我顺势歪过去搭上肩膀,沈谨余的电话地址呢调出来。
陈言犹豫了,皱着眉退缩：不行吧,那是邮寄药用的,如果地址私用,患者会投诉的。
叫他去投诉！投了诉,他还可以去报警！
他见我把地址输入到导航里,吓得扑上来大吼：报警干什么你现在要去干什么哥！喂！别惹事啊！
——
一声闷响砸到门上时,沈谨余已经要睡了。
他刚洗完澡,开着盏暖黄色的复古台灯,周身湿润温热拖起比他大了一圈的醉鬼塞进浴缸,还能笑得干净可爱,怎么找过来的
我在热水里稍微醒了点,直勾勾盯着他,你在快递上填的邮寄信息……别投诉我。
他哭笑不得,不轻不重揉了我一把,该投诉,大晚上跑过来,丢了怎么办万一在外面睡着要出事的。
见我搭在浴缸边不吭声,他凑过来轻轻贴在我手臂上,吐息缱绻,怎么这么呆别委屈了,不投诉你。又往我胸腹上撩了撩水已经开始断片了吗
看着我越来越重的眼皮,沈谨余认命地擦干弄到床上。
我不会丢。我迟钝的吸吸鼻子,眼睛掀开一条缝,是你丢了。
沈谨余给我擦拭的手一顿,下一秒,整个人被我捏着手腕翻身扣住。
我埋在他颈窝,鼻息中全是他清冽的体香,嗑药般越吸越重,最后从脖颈舔弄到薄唇,温软细腻伴着沈谨余的难耐喘息,浑身血液冲得大脑产生灼人的沉沦感。
阿词……
嗯。我艰难应了一声,眼睛被激素和酒精双重加持赤红充血。背上冰凉的手热度飙升,我低声唤他,不敢再动。
你下面还在发炎。
沈谨余就笑弯了眉眼,醉成这样,医生本能居然还在。
什么狗屁本能,我是心疼你。
我搂紧了他,不知几时睡了过去。
（5）
宿醉的感觉很不好受。
昏昏沉沉一路皱着眉开到单位就开始忙,一直到下班反而精神了些。
刚揉上太阳穴舒一口气,沈谨余就戴着墨镜,穿了件驼色大衣站在门口。
我表面云淡风轻矜持自重,暗自惊喜得意——虽然不大记得昨天晚上的事,不过肯定很有成绩！
我挑挑眉,来找我有事
沈谨余两步走过来,比我更得意的坐在桌上,来感谢贺主任医术——
我已经痊愈了。
我抿唇掩饰眼中笑意,视线故意在他圆润的臀上绕了一圈,就用嘴感谢
当然不是,他靠近了些,拉开大衣。
用这里。
我噙着笑,一寸一寸,顺着衣服往下看。
哦,是大衣口袋里有那个皮夹。
……
刚回国,还不适应手机支付。他合拢大衣,长腿两步迈出门,走吧。
……也行吧。
餐厅没有包间,一顿饭吃得有点吵。吃到一半,身后最吵的那桌忽然更热闹起来了。
我有点在意,回头一瞧,没想到遇到一个熟人。
诶呦是行词！来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学生贺行词,现在是市医院肛肠科大主任了,很厉害哦！
我笑着和他们点头打招呼,既然是医院,就不说大家常来了啊。
哄笑一会,校长一侧头,看见身后的沈谨余。
小沈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学校博导,又亲切看回来,好像本科也在我们学校读过两年吧
沈谨余明显一慌,看了我一眼,底气不足的笑了一下。
是三年,三年零两个月。
怎么这些青年才俊都跑你们学校去了啊,让人嫉妒！
只要回来哪个学校都好,投身祖国的医疗发展嘛！
校长乐呵呵听着,又转来问我：诶,你们怎么认识都不是一届的吧……不对,哎,我真是年纪大了,我介绍的嘛！
此话一出,扯得我心里腌了醋一样的难受。
我跟他什么关系,还要用你介绍
可是你不介绍,他妈的我还真就见不到他了！
气氛骤然沉下来,校长茫然不知哪句话说错了,被朋友一拉顺势坐了回去。
相对而坐喝了几口热茶,两人心照不宣的抿唇看着彼此。
沈谨余气息内敛,白的像一只发光瓷娃娃。
我太久没见他了,看看哪里都稀罕的要命。
可是他对我呢
还一样么。
一句话没有,扔下我就是五年。
现在人家没事人一样回来了,该干嘛干嘛,我就要像狗一样投怀送抱
咳。
我只是清清嗓子。
见我有开口询问的迹象,他居然立即垂眸———一副别问了不方便答的模样,简直可恶！
可是……
看着他眼底的躲闪,我不愿意逼他。
我轻叹：只是问问,你做了什么手术,这都不行吗
他指尖不断抠着茶杯外壁,刮擦声让人心无端下沉。
他就这样一点一点拖延着时间。
到最后,抿了抿唇,声音比雾气还轻。胃上。
我顿时有些心惊,最后那段时间,父亲出事,我每天接打无数个电话,还被叫去做笔录,偶然一次见他趴在马桶上吐,好像也被他糊弄过去了。
胃上,对,是胃,那会儿你不爱吃饭,我也忙得顾不上你,你难受…我一直没问,沈谨余,
我手上胡乱拿起手机,有点不知所措。
对不起。我当时找不到你了,我到处找你,去求你导员联系你家人,可他说你早就去欧洲报到了,是个很好的学校…
没关系,沈谨余眼圈通红打断我,极力绽出一个微笑,乖,你别哭啊,我没事了。
我被他笑得慌了神,抬起衣袖便抹上眼睛。
疼吗
我不敢问,稍微一想就要崩溃的东西,怎么问得出口。
沈谨余……
他无奈的摇摇头看向我,目光如水般柔和。
他一个人回国,把自己照顾得瘦成一张纸。
猛然想起,他知道校长让他找的人是我,还是干净得体的来了。
可我居然在内检室……那样折腾他！
怎么不叫我哥哥了比你大三岁呢。
我惨淡一笑,带出一长串的眼泪。
后来校长一桌都停下筷子,好几人过来安慰莫名其妙的我。
我哭得有些发晕,几乎要呼吸性碱中毒。
沈谨余担心我太过丢脸明天会尴尬,用墨镜给我稍微遮一下,搂着我塞上车。
所以那五年,你一直在治病。所有检查都结束才回国工作
他稳稳开着车,闲适的像是在聊别人的事。
那时候太丑了,不适合见你。
我架着墨镜鼻音浓重,觉得自己哪哪都冤。
你怎样都不丑……你觉得我只喜欢你这张脸不信我能照顾你那怎么周颖就可以
都不是。他顿了顿,
周颖就更不是了,她只是偶尔看看我,我跟她,只是老朋友。
我声音嘶哑,对不起,我哪有资格……听你解释。
从他回来我就没给过好脸色。
但自己狼狈那段时间,却每天在沈谨余的怀里蹭求温暖。
对他太不公平。
导航显示到了,阿词,早点休息,别多想了。
我脚步虚浮回了家,和衣而卧,一夜惊醒次数多到数不过来。
（6）
第二天请了半天假,开车到大学他喜欢的甜品店门口愣神。
思绪漂浮不知到了哪里、飘了多久,忽然眼前蓝色一闪,交警举着机器站到车前。
糟糕,我连忙回魂,正要下去解释,一个高挑的身型夹着一摞纸走到前面,温和有礼对着交警解释了几句,两人在我面前一左一右走开了。
我猛然惊醒,怎么沈谨余也走了
喂！我几步跑过去,喘着气拉住人,怎么手这么冷
你怎么过来了
我……路过啊,既然这么巧碰见了,要不要一起喝东西
我停车的位置,外层已经又停了两排把出口堵死了,他歪头瞥了一眼,带了点笑意扬扬手中那叠纸,不去了,送材料。
我立即绅士颔首,顺便一问,我送你研究楼那边我顺路。
他勾勾唇角,眼里流光四溢,你先挪车吧,好像我走着去比较快。
呃,等一下！
他足尖一顿,停在几步远回头,阿词,今天真的有事,而且,这几步路还不至于把我累坏。
我叹了口气,心里酸酸涨涨不敢再说,只一味陪着小心,那周末陪我去露营好吗我去接你。
（7）
戚青山脚
温度不高,太阳又很大,两人钻进帐篷,我顿时被他发白的唇色吸住视线。
难受吗心一慌手就有些不稳,稀里哗啦去翻露营车。
喏,我给你煲的松茸汤,你最爱喝的……我喂你。还有这个,我自己烤的面包,很养胃。
沈谨余有些无奈的看着我不停的碰洒东西,再用抽纸巾大力擦拭。
他半晌也没动,只是浅笑着看着我,阿词,我就是不想你这样累——你就装做不知道,不行吗。
哦,好
,我呆了好一会,又拿出一只勺子递过去,呲牙笑着看他,那我们一起吃。
他一直提着的那口气终于轻轻送出去。
吃光饭菜,沈谨余伸了懒腰,身心舒畅地躺平,我窝在他身侧看他线条流畅的侧脸。
以前他租的那间房很漂亮,但卧室是典型的进门就上床。
第一次去被他撩拨的浑身发热气血上涌,杀人分尸都能当背景音乐,见了那张床却一下绷不住了。
后来想想那张床的使用频率,也难怪他那么喜欢。
是跟那时很像是吧床太大,显得卧室比例很奇怪,他侧过来一点,眼睛像猫咪一样莹润明亮,你当时皱着眉头盯了那张床好一会,又满脸怀疑的瞪我好半天,那时候,你想说什么
——你真要听
他歪了歪头,鼻尖离我又近了些,我某处马上不对劲起来,夹住腿躲开一寸才开口：
我就想……会选这样大床的急色鬼,究竟主动带多少人回家过。
他睫毛纤长,就这样毛茸茸看过来,我很快就招架不住,干脆也躺平屈起腿不再看他。
一个都没有,只有你。
刚喝了汤的缘故,沈谨余嘴唇红润,看起来很软,
据我所知,他嘴唇确实很软。
我不自然地转回去看帐篷顶,内心不停的扇自己巴掌。
还是人吗
他大手术过现在还在靠药恢复神经,性格也安静下来,肯定受了不少苦,我居然还在想入非非,简直禽兽不如。
可是他为什么又靠过来一点,这不是勾引是什么。
怎么又呆了
啊我连忙回神,想到自己要问什么,颇有点难以启齿,……在那之前只有我吗
在那之后……
我猝然转头,正对上他白皙脆弱的喉结。
刚刚半张的唇矜持的阖着,我等了半天,几乎想伸手戳开看看它里面薄薄的嫩粉色。
之后也什么
只有我,对吧。
早看出来他对我余情未了了。
那我可以为所欲为了
我不由一笑,刚要伸手,他居然伸出爪子一个一个数上了,嗯,嗯,嗯……
笑容凝固在脸上,我猛然撑起身把他笼罩在光影之下。
你在外面你……沈谨余！
就知道他是个不老实的！
沈谨余去研究所实习之前交接学生会,我这才直观的看到他在学生会有多受欢迎。
人家欢送都是吃饭唱歌,他是收到各部香脂软粉味的情书和吃饭电影邀约。
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第二天居然开始有男生在楼下等他。
这么笨,叫人吃了都不知道。
回神看他躺在垫子上,小兔子一样乖巧灵动,心下一软。
想亲下去,不知道会不会被咬。
我有些口干舌燥,舔舔唇,一点一点俯下身。
别眨眼了,沈谨余。
可是……他灿然一笑如春光乍泻,忽然抬手揽住我的腰背向下压,这样跟喜欢的人呼吸交错,就是天王老子来也顶不住。
可是什么。
他顶腮笑得媚气横生,言语却纯净至极。可是我喜欢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