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炙烤着绿茵场,宋阳抹了把额头的汗水,眯起眼睛望向记分牌——2:2,距离比赛结束还有最后三分钟。耳边是队友急促的呼吸声和场边教练的吼叫,但他只听见自己胸腔里剧烈的心跳声。
宋阳！接球！
宋阳迅速转身,足球已经朝他飞来。他用胸口稳稳停球,眼角余光扫到对方后卫正气势汹汹地冲来。他假动作向左,突然变向向右,却在加速的瞬间感到右脚踝一阵尖锐的刺痛。
啊！
一声脆响,宋阳重重摔在草坪上。剧痛如电流般从脚踝窜上脊椎,他咬紧牙关,眼前一阵阵发黑。汗水顺着太阳穴滑落,浸湿了睫毛,世界变成模糊的色块。
宋阳！队友们惊慌的呼喊。
宋阳试图撑起身体,右腿却像被烙铁灼烧般使不上力气。耳边嗡嗡作响,只能隐约听到场边有一个焦急的声音：让一让,让一让！
一个清润的声音穿透嘈杂,人群被分开。宋阳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逆光中看到一个白色身影快步走来。
阳光在那人身周镀上一层金边,随着他蹲下的动作,宋阳闻到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某种清甜的果香——像是刚摘下的葡萄,还带着露水的清新。
是个Omega
同学,能听到我说话吗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耳畔。
宋阳点点头,视线逐渐聚焦。蹲在他面前的是个穿着医护服的年轻男子,头发棕黄色,皮肤在阳光下白得近乎透明,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了部分眼神,却遮不住眼底的关切。他胸前别着实习生的名牌：温梓钰。
当温梓钰的手指轻轻触碰到他肿胀的脚踝时,宋阳突然感到一阵异样的战栗。他的荔枝味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溢出,与空气中弥漫的葡萄香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妙而和谐的旋律。
温梓钰明显也察觉到了,他手指一颤,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
应该是韧带拉伤,需要立即冰敷固定。温梓钰转向场边的校医,声音恢复了专业镇定,但泛红的耳垂出卖了他的情绪波动,阿欢,准备担架。
当队友们小心翼翼抬起宋阳时,一阵剧痛让他倒吸冷气。温梓钰立刻握住他的手,掌心微凉却让人安心：忍一忍,很快就到医务室了。
宋阳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过另一个人的信息素。温梓钰的葡萄香气像是有生命般缠绕着他的荔枝味,在空气中跳着优雅的双人舞。
他昏昏沉沉地想,这大概就是教科书上说的信息素契合。
好香,好甜。
医务室的日光灯刺得宋阳眯起眼。温梓钰动作利落地拿来冰袋,轻轻敷在宋阳已经肿成馒头大小的脚踝上。他的手指修长白皙,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品。
你经常受伤吗温梓钰一边固定冰袋一边问,声音像他身上的葡萄香一样清甜。
嗯,踢球难免的。宋阳盯着他低垂的睫毛,那弧度让他想起蝴蝶停驻时的翅膀,你是新来的以前没见过。
我在这里实习,等待转正。我叫温梓钰。温梓钰抬起头,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阳光从窗帘缝隙溜进来,落在他左脸颊一个小小的酒窝上。宋阳突然觉得口渴,喉结不自觉地滚动：我是宋阳,谢谢你,温医生。
处理完伤口,温梓钰递给他一副拐杖：这几天尽量不要走动,记得按时来换药。他的葡萄味信息素随着动作轻轻浮动,宋阳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你会一直在吗话一出口宋阳就后悔了,这问题太露骨。他感觉脸颊一阵发烫。
温梓钰愣了一下,随即那个小酒窝又出现了：嗯,我每天都在的啊。
宋阳拄着拐杖离开时,医务室的门关上的一瞬间,他似乎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轻轻的、带着笑意的叹息。而他的荔枝味信息素,反常地在走廊上萦绕不散,像是在等待什么人的追寻。
宋阳本以为脚踝的疼痛会让他彻夜难眠,却意外地睡得很沉。梦里弥漫着清甜的葡萄香气,有个模糊的身影在医务室的白光中对他微笑。
清晨醒来时,他发现枕头上落了几滴汗,混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宋阳,你小心点！室友林泽惊恐地看着他穿鞋。
没事,温医生说按时换药很快就会好。宋阳故作轻松地绑好鞋带,却在下床踩地时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温医生是谁奥～是那位新来的校医吧那个温医生好像是个Omega,他长得好可爱,好多Alpha想认识他。林泽傻笑道。哎,你去上课吗需要我扶你去吗
那个…不用。宋阳抓起拐杖,眼神飘向窗外医务室的方向,我得去换药。
当宋阳气喘吁吁地推开医务室的门时,清晨的阳光正斜斜地照在温梓钰的白大褂上。他正在整理药品柜,听到声音转过身,眼睛微微睁大。
这么早温梓钰快步走来,搀扶住宋阳,葡萄香气随着他的动作在空气中荡开,你应该多休息。
宋阳的喉咙突然发紧：我...我怕下午人多。这个借口蹩脚得让他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温梓钰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微微上扬小酒窝也随之出现,坐下吧。
宋阳看着温梓钰的小酒窝发起了呆。
当温梓钰的手指碰到宋阳脚踝的瞬间,两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宋阳能感觉到温梓钰的指尖在轻微颤抖,而自己的荔枝味信息素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溢出。
肿消了一些。温梓钰低头处理伤口,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睛,但还是不能大意。
嗯。宋阳盯着他发顶的旋,突然问,你为什么选择当医生
温梓钰的手停顿了一下：我妈妈是医生,我从小在医院跟着妈妈工作,感觉医生好伟大。
他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某种宋阳读不懂的情绪,但比起治病,我更喜欢照顾人的感觉。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宋阳平静的心湖。他正想说些什么,医务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温医生,快来！有个学生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温梓钰立刻站起身：你先别走,等我回来。他匆匆离去,白大褂下摆掀起一阵带着葡萄香的风。
宋阳百无聊赖地环顾医务室,目光落在温梓钰的办公桌上。一个便当盒旁边,摆着几本医学书籍和...一盒荔枝味糖果
一小时后,温梓钰回来时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看到宋阳还在,他明显松了口气。
抱歉,耽搁这么久。他洗了手,继续为宋阳包扎。
那位同学没事吧
没事,额头磕到了给他包扎了。
宋阳指了指桌上的糖果,你喜欢荔枝味
温梓钰的耳尖又红了,嗯,从小就喜欢。
真巧。宋阳笑了,我信息素正好是荔枝味。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来,又低下了头。
那一刻,宋阳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悄然生根。
接下来的两周,宋阳成了医务室的常客。他总是能找到各种理由过来——脚踝疼、换药、甚至只是路过。每次来,他都会带点小东西：两罐荔枝汽水、一盒荔枝糖、或者是一张手写的康复进度表。
你这样天天来,别人会误会的。第五次偶遇时,温梓钰一边给宋阳检查脚踝一边说。
误会什么宋阳明知故问,心跳加速。
温梓钰没有回答,但宋阳注意到他的信息素突然变得浓郁,葡萄的香甜充斥着整个医务室。
你的香味漏出来了。
温梓钰瞬间脸红的像个蜜桃,快跑到药柜面前不敢面对宋阳,那个…你脚踝马上就好了。你现在能回去了。宋阳也不恼傻笑着,好的温医生！
周五下午,宋阳站在医务室门口。他练习了一早上的说辞在看到温梓钰与一位女医生谈笑风生时突然卡壳。
宋阳温梓钰注意到他,眼睛一亮,你的脚好了
嗯,差不多了。宋阳局促地站着,草稿在掌心变得潮湿,我...我是来道谢的。
女医生偷笑着看了一眼宋阳又看了一眼温梓钰,那温医生你们聊,我先走啦！女医生识趣地离开后,温梓钰走到宋阳面前,距离近得温梓钰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荔枝香气。
谢我什么温梓钰抬头看着宋阳,露出那迷人的小酒窝。
呃……谢谢你,照顾我。宋阳鼓起勇气,说着早上练习的话语,有部新上映的电影,我想周五请你去看。如果你不想去也没……
我很想去。温梓钰打断他,声音轻柔,但医务室周五有货物要搬,我很忙的。
宋阳的心沉了下去。
不过...温梓钰突然凑近,在宋阳耳边轻声说,我周日休息。
他呼出的热气拂过宋阳的耳廓,激起一阵战栗。宋阳猛地抬头,撞进温梓钰含笑的眼眸。
周日...我可以。宋阳听见自己干巴巴地说。
我知道一家私人影院。温梓钰的声音带着笑意,环境很好,人也不多。我们去那里吧。
宋阳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好。那...周日见
嗯,周日见。温梓钰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转身回到工作岗位。
宋阳站在医务室门口,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朵上。脸上被温梓钰捏过的位置,逐渐烧起来变得滚烫。
等待周日的几天像几年一样漫长。周日下午,宋阳站在镜子前换了三套衣服,最后选了一件浅蓝色的格子衬衫,做了一个帅气的发型。
私人影院比想象中更隐蔽温馨。
很巧,温梓钰也穿着一件蓝色的卫衣。昏暗的灯光下,两人像极了一对正在热恋期中穿情侣装的小情侣。
当宋阳的手不经意碰到温梓钰的手背时,他没有躲开。两人顺理成章,牵在了一起。
电影演了什么,宋阳一点都没看进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身旁这个人身上——温梓钰笑起来时眼角的小细纹,他喝水时喉结滚动的弧度,脸上迷人的小酒窝,还有那若有若无的葡萄香气。
其实...电影演到一半,温梓钰突然开口,我早就注意到你了。
宋阳转头看他,什么时候
我刚来的那天,你在足球场训练。温梓钰的声音很轻,你踢进一个任意球,笑得特别开心。我在想,这个男孩好帅啊。好想认识认识啊。温梓钰偷笑,小酒窝又冒了出来。
宋阳的心跳漏了一拍：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现在才说温梓钰低下头,我是实习生,你是学生,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在打听你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比你大七岁唉,我怕你觉得我……
宋阳没等他说完,直接吻了上去。温梓钰的嘴唇比想象中更软,里面带着荔枝糖的甜味,空气中还混杂着葡萄香气。
当两人分开时,荧幕上的光影在温梓钰脸上变幻,他的眼睛亮得惊人。
我不在乎年龄。宋阳轻声说,我只知道,从你不拒绝我的那一刻起,你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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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梓钰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握住了宋阳的手。在黑暗的影院里,两颗心跳动的声音比电影配乐还要响亮。
第二天,宋阳带着一束茉莉花和一个礼盒来到医务室。
医务室里的其他医生看到这阵仗,识趣的离开。
温医生,都说恋爱要从一束花和正式表白开始,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宋阳用颤抖地声音说着小情话。
他将茉莉花束得递给温梓钰,并打开礼盒,里面是两条红绳手链——一个穿着葡萄饰品,一个穿着荔枝饰品。
温医生,这个是我亲手做的,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希望你喜欢。宋阳磕磕绊绊说着。
温梓钰静静的听着,但眼睛早已湿润,傻瓜,我愿意。他将手伸过去,宋阳给他戴上了有荔枝饰品的那串。
这颗小荔枝是我,小葡萄是你,你把它戴在手上,就像我陪在你身边一样。
温梓钰抚摸着宋阳的头发,眼神温柔的不像话。
从那以后,宋阳像狗皮膏药一样,一下课就黏着温梓钰。
两人度过的一段甜蜜的热恋期。
然而命运的转折,往往裹挟着甜蜜的余温,以最残酷的姿态降临。
一夜秋雨之后,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猝不及防地被撕开。
一张照片,冲上校园论坛第一。
黄昏的光线温柔地勾勒出两道依偎的身影：温梓钰低垂着头,露出的脖颈纤细脆弱。宋阳正紧紧握着温梓钰的手腕。温梓钰看着飘落的银杏树叶,而宋阳的眼神,隔着像素的距离,依然能感受到那几乎要溢出来的专注与温柔。
画面定格这一刻。
寂静只是假象。评论区的声浪以病毒般的速度席卷、爆炸、发酵。
天！宋阳才多大！
这个Omega……,听说25了,人家宋阳才18！想老牛吃嫩草
哇！听说这个Omega是学校的实习医生啧啧啧,这工作怕是泡汤了吧
宋阳学弟糊涂啊！大好前途……
一个巴掌拍不响,看着就不检点……
宋阳学长看着好温柔,要是那个Omega是我就好了。
……
每一个冰冷的字符,每一句刻薄的揣测,都像淬了毒的暗箭,隔着屏幕狠狠扎在宋阳心上。
惊慌失措瞬间攫住了他,他疯了一样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听筒里传来的却只有一遍遍、令人心慌的忙音,最后化作空洞的忙音。
他猛地冲出宿舍,冰凉的空气夹杂着秋雨后的尘土气息扑面而来,却无法冷却他滚烫的焦虑。
医务室。那个充满消毒水味道,也曾充满温梓钰温柔气息的地方,此刻只剩下令人窒息的空旷。
温梓钰办公桌整洁得如同从未有人来过,上面连一张告别的纸条都没有留下。
温医生呢！他几乎是扑向一个路过的医生,大吼道。
女医生被他通红的双眼和颤抖的声音惊了一下,随即同情地叹了口气：温医生他刚不久辞职了,收拾好东西,就走了。
辞职走了这几个字像重锤,狠狠砸在宋阳的胸口,让他踉跄了一下。一种冰冷彻骨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不！不能就这样！
他不顾一切地奔跑起来,穿过熟悉的林荫道,冲过喧嚣的球场,目光疯狂地在每一张路过的面孔上搜寻,每一个相似的背影都牵扯着他绷紧的心弦。
天色越来越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下来,带着秋雨欲来的沉重。
最终,宋阳脚步沉重地停在了那栋熟悉的老旧宿舍楼下,温梓钰带他来过这里。
雨水,终于在压抑之后倾盆而下。
冰冷的雨点无差别地砸在他的头发上、脸上、衣服上,顷刻间将他浇透。他固执地站在那里,仰着头,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但那扇紧闭的窗,却像沉默的深渊,没有透露出丝毫光亮或回应。
冷意顺着湿透的衣服渗入骨髓,他却浑然不觉,心中翻腾的只有一个念头：他要离开我吗就这样了吗
温医生！温梓钰！你出来,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我们一起解决！你出来！我求求你,不要丢下我,求求……你。
雨水顺着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还是泪。时间在湿冷的等待中被无限拉长。
宋阳
一个声音小心翼翼地在身边响起。宋阳猛然回头又失落。原来是温梓钰的室友,他撑着一把摇摇欲坠的伞,眼底混杂着复杂难言的情绪。
别等了,他不会下来的。他室友的声音在雨声中有些缥缈,他递过来一个被塑料袋保护得很好的信封,……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他让你回去吧。
宋阳颤抖着手,近乎粗暴地撕开信封。里面,放着那串荔枝手链。手链旁边,是一张被折叠得小小的纸条。展开,上面是熟悉的、略有些秀气的笔迹,只有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像冰冷的刀刃划开了他的心：
宋阳,对不起,你要好好的。我们断了吧。
要…好好的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重若千钧。他走了！他真的用这样一种近乎绝情的方式,单方面切断了所有联系！
一瞬间,一种天塌地陷般的窒息感淹没了宋阳。巨大的悲伤、被抛弃的痛苦,如同咆哮的海啸,冲垮了他一直苦苦压抑的神经屏障。
他压抑不住的崩溃嚎啕,一瞬间声音吸引了许多路人的诧异目光——有好奇,有厌恶,有指指点点。
但宋阳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巨大的悲恸像一个石磨,将他的心脏碾得粉碎。
冰冷的雨水砸在身上,却抵不过此刻心上刀绞般的剧痛。他死死攥着那张小小的字条和那串似乎还残留着体温的手链,缓缓地、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般站起身。
湿透的校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颤抖的单薄身影。他仰着头,雨水冲进他的眼睛,也落进他微张的嘴里,是咸的,是苦的。
视线尽头那扇依旧黑暗的窗户,是他整个世界崩塌后最后的废墟。
温梓钰其实就站在那扇没有亮灯的窗户后面,黑暗是他此刻唯一的掩体。
冰冷的窗玻璃隔绝了外界汹涌的声浪和冰冷的雨,却无法隔绝窗外那个在雨中几乎站成了雕塑的身影。
他看到室友撑着伞下楼,递出信封；他看到宋阳撕开信封时的颤抖；他看到他在看到那张纸条后瞬间的僵硬；他甚至清晰地听到了雨中那充满绝望的哭声！
隔着距离,隔着玻璃,他仿佛能嗅到爱人撕心裂肺的痛苦、质问和不甘。每一刻时间的流逝,都像一根根烧红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的心上。
泪水早已在他脸上纵横交错,无声地滑落,灼烧着他的脸颊。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的铁锈味,却抑制不住喉咙深处翻涌的呜咽。
那小小的背影,在滂沱大雨中显得那么渺小,那么无助,仿佛一阵稍大点的风就能将他彻底吹散。
所有这一切,都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紧了温梓钰的心脏,揉捏,撕扯。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出现在他面前为什么要用如此绝望的姿态拷问自己离去的决心
温梓钰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压制住冲下楼去的冲动！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痛让他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不行！绝对不行！那张照片足以毁掉宋阳的前途和声誉！自己才是在风口浪尖的罪人,是那个该被唾弃的不知廉耻的老男人！
只要他留在这里一天,宋阳的名字就一天无法摆脱污点,他的梦想,他为之付出一切的足球生涯,会被自己彻底拖垮！
对不起,宋阳……无声的悲鸣在胸腔里震荡,温梓钰紧扣玻璃看着楼下的男孩。你一定要好好的,忘了我吧。
这句为你好的选择,代价却是他自己的心如刀绞,和窗外那个雨夜中近乎崩溃的男孩。
三年光阴,像呼啸而过的列车,碾过心头的断点。
温梓钰将自己流放到了另一座城市。这里没有熟悉的林荫道,没有热闹的球场,更没有……那浓烈又清甜的荔枝香气。
他穿上了干净利落的白色制服,成了一名专注于宠物的兽医。
时间是最好的创可贴,覆盖了表面的伤口,结了一层看似坚韧的痂。
他用微笑面对每一位带着宠物焦虑前来的主人,用温柔安抚每一只惊恐的小生命,让自己像钟表一样规律地运转,仿佛这样就能填满心里那个巨大的空洞。
然而,他知道那痂下依然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狼藉,只要稍稍触及,便是撕心裂肺的疼。
一天下午,诊室里一只温顺的金毛犬的低呜着。温梓钰带着职业的专注,将听诊器轻轻贴在金毛温热的胸口,仔细分辨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诊室墙角的壁挂电视小声播放着日常的新闻。
就在他移开听诊器的瞬间,一个清晰无比的名字,像一枚精准无比的子弹,猝不及防地穿透了平静的空气。
……下面插播一条体育快讯,我国女子足球运动员宋阳在刚刚结束的……
宋阳。
那个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名字。
温梓钰的手猛然一抖！只听哐当一声脆响,那只银色的听诊器从他瞬间失力的指间滑落,狠狠砸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哀鸣。
心跳,在那一刹那彻底失控。
血液猛地涌上大脑,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净净。他像被施了定身咒,背对着电视画面,身体僵硬地定在原地。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才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转过身去。
屏幕上,那张阔别三年的面孔,清晰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屏幕里的他,不再是那个在雨中无助绝望的青涩男孩。三年职业赛场最残酷的淬炼,早已在他身上雕琢出惊人的蜕变。
宋阳的身形明显高挑了许多,肩膀宽阔而坚实,被汗水微微浸湿的短发下,是线条清晰坚毅的下颌,麦色的皮肤在球场的灯光下闪烁着健康的光泽。
然而,当他对着镜头露出自信又略带内敛的笑容时,那双眼睛——那双永远藏着星辰大海般光亮、闪烁着纯粹与执着的眼睛,仿佛从未被时光改变,穿透了屏幕,直直地射入了温梓钰的心底,瞬间击碎了他所有强装出来的平静。
宋先生,我们看到您一直佩戴着两条的红绳手链,请问它是否对您有什么特殊的纪念意义吗
镜头猛然推近,无比清晰地捕捉到了宋阳抬起的左手腕。在那麦色的、充满力量的手腕上,系着两条被汗水浸润得有些泛黄的红绳手链。在两条红绳上,串着荔枝和葡萄。
宋阳的指尖,无比温柔又无比珍视地抚摸着那颗小小的荔枝饰品。他的目光透过镜头,仿佛在凝望着什么人,嘴角扬起一个带着无尽思念的、堪称温柔的弧度。
是的。他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出来,比记忆中低沉了些许,却蕴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与深情。
这是我和我爱人的定情信物。
他的笑容在明亮场灯下异常闪耀,每一个字却都清晰地砸在温梓钰的心上,我一直戴着它,就像我的爱人一直在我身边一样。我在等他回来。
——轰！
温梓钰的整个世界在那一刻轰然崩塌！
咳……咳咳……仿佛窒息般的感觉骤然袭来！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微微颤抖。
呜……诊台上安静趴着的金毛犬显然被人类激烈的动作吓了一跳。它抬起头,湿漉漉的黑色眼睛里充满了关切,仿佛能感知到这个平日里总是温柔安抚它的医生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
它伸出温热粗糙的舌头,轻轻地、带着安抚意味地,一下一下地蹭着温梓钰微微发抖的腿。
这无声的依赖和安抚,像最后一根稻草。
温梓钰终于支撑不住,一手撑住诊台,一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试图将那汹涌的哽咽强行堵回去。
眼泪却不听话地疯狂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也彻底模糊了电视屏幕上那个遥远又熟悉的身影。
那则新闻报道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彻底搅乱了温梓钰努力维持了三年风平浪静的生活。
过去的记忆如同蛰伏的巨兽,带着更加凶猛的力量反噬。那条手链,那毫不遮掩的我在等他回来……宋阳的眼神,话语,无一不像魔咒般在他脑海里盘旋不去。
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后,温梓钰的冲动终究战胜了理智。
他像一个中了蛊的游魂,几乎是以麻木地状态完成了网上购票的手续。
他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或许只是想远远地、再真切地看一眼,确认那不仅仅是一场隔着屏幕的梦。
他买了隐蔽角落的位置,戴上严实的口罩,将自己完全隐藏在喧闹的观众席中。
巨大的绿茵场上,气氛热烈得要将空气点燃。看台人声鼎沸,彩旗挥舞,呐喊声震耳欲聋。
但温梓钰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死死地焦着在一个人身上。那个23号！那道像火焰般跳动的红色身影！
宋阳在奔跑！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令人惊叹的力量与流畅的美感。接球、盘带、突破、传球……他像一头矫健的猎豹,在草坪上尽情驰骋,掌控着比赛的节奏。
每一次触球都引来山呼海啸般的喝彩。
这与他记忆中那个在雨夜里单薄绝望的身影天差地别！他的肩背更加厚实,汗水浸湿了他的发梢,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点。
这就是现在的宋阳啊！强大,耀眼,万众瞩目。
温梓钰的心跳,随着他每一次触球、每一次与对手的激烈碰撞而疯狂擂动！肾上腺素飙升,血液奔涌上大脑,世界仿佛只剩下那个红色身影和他脚下滚动的足球。
每一次成功的过人,每一次威胁十足的射门,都让温梓钰在口罩之下近乎喘不过气。
比赛进入了最后读秒的紧张时刻。宋阳像一道闪电切入禁区！机会！
温梓钰的呼吸在那一刻几乎停止！
耶！！！宋阳射进了！导播激动的转述。
在宋阳完成那决定性一击后,仿佛心有灵犀,又或是凭借着一种灵魂深处的直觉牵引,霍然转头。
那双明亮如初的眼睛,穿越了沸腾人海的缝隙,穿越了所有喧嚣与光芒,瞬间、锁定在了观众席的角落。
那个戴着口罩,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的身影上！
目光相交！
空气凝固了！时间静止了！
隔着人山人海的巨幅海报,隔着震耳欲聋的呼喊,隔着三年漫长而刻骨的分别……
是他！真的是他！
温梓钰脑中一片空白。巨大的冲击几乎让他心脏骤停！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在宋阳那震惊、狂喜又瞬间转为锐利的目光灼烧下,逃跑成了他唯一残存的生物本能。
他猛地转过身,推开身旁的观众,朝着狭窄的出口通道狂奔而去。
冰冷的金属扶手划过手心,冰冷的恐惧感迅速爬满脊背。
让让！对不起！让让！他语无伦次地低喊,只想尽快逃离。
然而,那点时间和距离上的领先,在一个顶级足球运动员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就在他即将冲出安全通道的瞬间,一阵强烈的、带着剧烈运动后灼热温度和浓烈荔枝香气的热风,并裹挟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从侧面席卷而来。
唔！温梓钰惊呼一声,身体被那股力量狠狠钉在了冰冷的通道墙壁上！
宋阳的胸膛因为极速奔跑而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彻底打湿,几缕黏在英气的眉骨边。
他重重地喘息着,汗珠顺着下巴在脖颈上快速滚落。
那熟悉到让人心魂俱颤的、属于爱人的荔枝味信息素,如同密不透风的囚笼,霸道地将温梓钰牢牢锁在其中。
与记忆中清甜的荔枝香气不同,这股信息素带着令人腿软的压迫感,更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近乎掠夺的狂喜。
温梓钰浑身发软,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徒劳地贴在冰冷的墙壁上。口罩像是一道滑稽又可悲的屏障,将他的惊慌失措暴露无遗。
宋阳死死地盯着他露在口罩上方那双因为惊恐而睁得溜圆、微微泛红的眼睛。
一瞬间,宋阳扯下温梓钰的口罩,扣住他的头,吻了上去。
温梓钰愣住,忘记了如何呼吸,这熟悉的感觉,让他想起了三年前的夜晚,有微风、有星星,有…宋阳。
温梓钰眼眶逐渐湿润,他细细品味着失而复得的味道。
突然,耳边的惊呼声和相机的拍摄声,唤醒了温梓钰。他透过宋阳看到无数摄像机和观众看向他们。
唔……宋阳…有人。温梓钰推搡着宋阳。
宋阳没有回头而是拉着温梓钰冲出球场安全通道出口。听着观众的躁动声,两人跑到马路边,上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狭小的空间,此刻成了隔绝外界的唯一孤岛。
去你家。宋阳的语气不容置疑。
哦,师傅去临空花园C区。
宋阳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灼烧着温梓钰的手腕,那份力度带着坚决,却也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这是他失而复得的至宝。
温梓钰微微侧头,余光里是宋阳紧绷的下颌线。宋阳低下头与温梓钰对视。
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安详。
宋阳！你小子搞什么鬼！你现在在哪儿！现场都要炸锅了！多少家媒体在这里！你想干什么！
教练的吼声几乎要穿透听筒,焦急、愤怒、难以置信。
作为宋阳一路走来的引路人,深知他为了梦想付出了何等代价,此刻的失踪简直不可理喻。
电话那边排山倒海的喧嚣与现实压力,瞬间将车厢内的宁静氛围击得粉碎。
温梓钰的心猛地一沉,指尖微微蜷缩。三年前的噩梦仿佛重临,舆论的压力、前途的考量、被迫的分离……
这一次,是不是又要把他拖进旋涡
然而,宋阳只是将电话稍稍拿离耳边,瞥了一眼身旁脸色倏然苍白的温梓钰。
老杨,我有点私事。你先帮我稳住,后天我接受一切采访。到时候我慢慢解释。
他的声音透过听筒很冷静。
你！……通话戛然而止。
宋阳没有一丝犹豫,挂断电话迅速关机,一气呵成。
挂断通话,车厢内再次陷入静默。但这一次的沉默,不再是逃离的压力,而是被一种巨大的、带着暖意的笃定所充盈。
真的……没关系吗
温梓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你现在不是普通人了,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不会对你……
他的话被宋阳打断。
嘘。
宋阳侧过身,抬起另一只手,没有去擦拭自己脸上未干的汗水和比赛留下的污迹,而是用温热的指腹,极其珍重地、轻柔地抚上温梓钰湿润的眼角。
那份小心翼翼地触碰,带着三年积压的情潮,几乎瞬间击溃了温梓钰强装的镇定。
那些场面、报道、掌声、奖杯,没有一样比你重要。这次不能再让你逃了。
宋阳的话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在温梓钰的心弦上。
三年前我傻过一次,让你一个人承担风雨、不告而别。这次,
她的眼神锐利如鹰隼,又温柔如春水,我说什么也不会再放手。要是再让你跑了,我宋阳这三年白练了。
你这个坏家伙。怎么就丢我一个人了呢
宋阳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鼻音,不再是球场上的叱咤风云,而是恋人之间久违的亲昵责备。
他伸出手,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却不是惩罚,而是用指腹轻轻捏了捏温梓钰的鼻尖。
这个极其熟悉、又阔别了三年的小动作,像是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温梓钰最后一道泪水的闸门。
对不起……
他再也无法遏制,晶莹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串,从泛红的眼角大颗大颗滚落,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怕……怕拖累你,我怕毁了你的前程,我……我很想你……每一天……每一天都想……
这份迟来了三年的道歉和蚀骨的思念,终于冲出喉咙,每一个字都浸透着三年的孤寂与守望的煎熬。
嗯,我知道。
宋阳的声音也哑了,所有言语在汹涌的情感面前都显得苍白。他没有多余的安慰,只是张开双臂,用一个结结实实、用尽全力的拥抱将温梓钰整个儿裹住,狠狠地揉进自己的怀里。
我……也很想你。宋阳将头埋在温梓钰发丝中嗅着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气息,终于,他找回了那一丝流浪已久的安宁。
这才是他的归途。
温梓钰租住的公寓不算太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带着Omega特有的简洁。
关门落锁的瞬间,外界所有的喧嚣、压力、闪光灯似乎都被彻底隔绝。这是一个只属于他们的、绝对安全的小小世界。
浓烈的荔枝香气,如同归港的船帆,带着风暴后的安宁与归家的急切,带着Alpha刻入骨髓的宣告与占有,肆无忌惮地、温柔却又霸道地在整个空间弥漫开来。
这一次,他没有逃开。
空气中无形的气味在激烈碰撞,那是信息素最原始、最热烈的对话。
窗外,城市的灯火璀璨依旧,如同永不落幕的星河。窗内,那两股终于合二为一的信息素浪潮渐渐平息,化作一片温暖而深邃的信息素海洋,将两人温柔地托起,包裹。
它不再是风暴,而是港湾深处最安宁的涌动。
他们的手依然紧紧相扣。指尖交错的力道,无声胜过了万语千言。
一股震惊涌上宋阳心头——他看到了温梓钰手腕处自残的伤疤。
宋阳用指尖轻轻抚摸着伤疤。
痛不痛
不痛了。
宋阳眼睛通红。他取下自己手腕上一直戴着的荔枝手链,戴在了温梓钰手腕上盖住伤疤。
这次不许再还我了宋阳将温梓钰的手腕放在自己的唇边亲吻着,仿佛在安慰着爱人所受的疼痛。
眼泪从温梓钰的脸颊划过滴在宋阳的手上,是滚烫的。
宋阳,你是我的帕罗西汀。
什么
我曾以为,我这辈子都要靠帕罗西汀才能假装像个正常人活着——直到你的再次出现,我才明白,原来‘被爱’和‘学会爱人’才是最有效的抗抑郁药。
苦涩是幸福的前奏,我愿意用余生陪你奏响爱与幸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