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血色藤蔓的源头!它就在这里!在这片深不见底的巨大水库之下!周鹤年所说的归墟……难道指的就是这孕育着恐怖生命的血色深潭
呃……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头。我死死咬住牙关,身体因寒冷和恐惧剧烈颤抖,目光却无法从那片暗红的深水区移开分毫。第六弦崩断的剧痛和时空乱流的撕扯感尚未消退,新的恐怖已如跗骨之蛆。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如同直接敲击在灵魂上的弦音余韵,毫无征兆地掠过我的颅腔深处。冰冷、尖锐,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倒计时的意味。
第七根弦……已经开始不稳了!时间,如同指间流沙,飞速消逝!
双珏!周鹤年拼死送出的阳珏,和我手中的阴珏!
我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右手紧握着来自博物馆的阴珏,左手紧握着周鹤年染血的阳珏。冰冷的玉质紧贴皮肤,那微弱却清晰的共鸣感依旧存在。一黑一白两道微光在太极图纹的弧线上明灭流转,仿佛在呼唤着彼此。
归墟……双珏合……周鹤年最后嘶哑的遗言在脑海中轰鸣。
归墟是这里!双珏在我手中!合如何合合在一起能做什么消灭这水库下的怪物还是……打开某种通道
巨大的疑问和紧迫感如同两座大山压顶。没有时间犹豫了!必须下去!靠近那暗红的源头!
我挣扎着从冰冷的石坡上爬起,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双腿如同灌了铅,每一步都沉重无比。我沿着陡峭的石坡,小心翼翼地向下攀爬,朝着那道低矮的水泥护墙靠近。冰冷的石块棱角磨破了手掌,渗出血丝,混合着冰冷的雨水和库区弥漫的水雾。
越靠近护墙,那腥臭的气息越加浓烈,几乎令人窒息。下方库水冲击坝体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如同巨兽的喘息,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翻腾的浪花溅起冰冷的水沫,不断打在我的脸上、身上。
终于,我攀到了护墙边缘。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粗糙的水泥边缘,探出头向下望去。
巨大的坝体如同悬崖峭壁,垂直向下,没入翻涌着暗红浊浪的深渊。水浪疯狂地拍打着坝体,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就在我目光所及,靠近水面约七八米深的坝体侧壁上,一个巨大的、如同被巨兽啃噬出的不规则裂口赫然在目!
那裂口边缘是破碎、扭曲的钢筋混凝土,狰狞地向外翻卷着。裂口内部一片幽深漆黑,仿佛通往地狱的入口。而更恐怖的是,在那裂口边缘的混凝土断面上,以及周围浸没在水下的坝体表面,密密麻麻地攀附、生长着无数粗壮虬结的暗红色藤蔓状物!
它们比我之前在戏园和澡堂看到的更加粗壮、更加狰狞!粗的有如成年人的手臂,表面不再是光滑,而是布满了如同血管般凸起的脉络和湿滑粘腻的苔藓状覆盖物,呈现出一种腐败血肉和金属锈蚀混合的恶心质感。它们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着,贪婪地汲取着库水,一些粗壮的藤蔓甚至深深地扎进了坝体的混凝土裂缝深处,像是在吮吸着大坝的生命力!无数细小的、如同发丝般的暗红丝线从这些主藤蔓上延伸出来,在浑浊的水流中疯狂摇曳,如同某种巨大水母的致命触须。
血色藤蔓的巢穴!它们就是从这大坝的伤口中滋生、蔓延出来的!正是它们在污染着整片水库!
嗡……嗡……
颅腔内的弦鸣余韵变得急促起来,如同垂死者的心跳。第七根弦……随时可能崩断!
就在我心神剧震,被这地狱般的景象震慑的瞬间!
噗通!噗通!噗通!
几声巨大的、重物落水的闷响,猛地从我左侧不远处的水面传来!
我骇然扭头望去!
只见浑浊的浪涛中,三个穿着靛蓝色粗布短褂的身影,正如同水鬼般挣扎着浮出水面!为首一人,方阔麻脸,三角眼中凶光毕露,正是澡堂里那个持鬼头刀的麻脸汉子!另外两人也是他手下的打手!他们竟然也追过来了!他们是怎么穿越时空的还是说……血色藤蔓的力量,已经打通了时空的壁垒
在那!姓周的小崽子跑了!东西一定在那小子手上!麻脸汉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一眼就锁定了趴在护墙上的我,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抓住他!把玉环抢回来!
三个凶徒如同嗜血的鲨鱼,划开浑浊的、泛着暗红的库水,疯狂地朝着我所在的护墙方向游来!他们显然精通水性,动作迅捷而有力!
糟了!前有深渊魔巢,后有追命凶徒!真正的绝境!
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心脏!我下意识地想后退,想逃离护墙边缘。但身后是陡峭的石坡,根本无处可逃!
小崽子!看你往哪儿跑!麻脸汉子游得最快,距离护墙已不足十米!他脸上带着狰狞的狂笑,一只粗壮的手臂已经伸出水面,朝着我抓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再生!
第二十六章
吼——!!!
一声沉闷得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又像是无数冤魂厉鬼齐声尖啸的恐怖嘶吼,毫无征兆地从大坝裂口深处爆发出来!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撼动了水体、撼动了坝体、撼动了我的骨髓!整个库区的水面如同沸腾般剧烈震荡!
紧接着,裂口周围那些原本只是微微蠕动的粗壮血色藤蔓,如同被彻底惊醒的远古凶兽,瞬间狂暴起来!
无数条粗如儿臂、表面血管贲张的暗红藤蔓,如同狂舞的巨蟒,猛地从裂口中、从坝体上弹射而出!带着撕裂水体的恐怖尖啸和浓烈到极致的血腥腐臭,朝着水中的三个凶徒——尤其是冲在最前面的麻脸汉子——疯狂地卷去!
什……什么东西!麻脸汉子脸上的狂笑瞬间凝固,化为无边的惊骇!他本能地想挥动手臂格挡,但人在水中,动作慢了何止一拍!
噗嗤!噗嗤!噗嗤!
令人牙酸的、肉体被穿透的声音密集响起!
数条最粗壮、最狰狞的血色藤蔓,如同巨大的标枪,瞬间贯穿了麻脸汉子的胸膛、腹部、大腿!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瞬间染红了他周围的水面!他甚至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完整的,双眼暴凸,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痛苦,身体如同破布娃娃般被藤蔓穿透、挑起!
另外两个打手也未能幸免!同样被数条藤蔓瞬间贯穿、缠绕!惨叫声被翻腾的浪涛和藤蔓的嘶鸣瞬间淹没!
藤蔓贪婪地蠕动着,如同巨大的吸管,疯狂吮吸着三具身体涌出的鲜血和生命力!那暗红的色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深邃、更加粘稠!被藤蔓缠绕的尸体迅速干瘪下去,皮肤变得灰败,如同风干的树皮!
仅仅几秒钟!三个凶悍的追兵,就化作了血色藤蔓的养料!
这恐怖的一幕就发生在眼前!血腥、残忍、超越了人类理解的极限!我趴在冰冷的护墙上,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让我浑身痉挛,眼前阵阵发黑。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我的心脏,几乎要将其捏碎!
嗡——!!!
就在这极致的恐惧和血腥刺激下,颅腔深处那如同催命符般的弦鸣骤然拔高到极致,化作一声撕裂一切的绝望尖啸!
第七根弦!崩断了!
这一次的剧痛,远超以往!仿佛整个灵魂被投入了绞肉机!眼前猛地一黑,无数混乱的血色光影疯狂炸裂!身体的控制权瞬间丧失,抓着护墙边缘的手指无力地松开!
噗通!
冰冷的、带着浓烈血腥味的库水瞬间将我吞没!
刺骨的寒意和巨大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浑浊的、泛着暗红的水涌入鼻腔、口腔,带着浓烈的铁锈腥气和死亡的味道!意识在窒息的痛苦和第七弦崩断的剧痛中疯狂挣扎!
就在这绝望的沉溺中,我紧握在双手中的阴阳双珏,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共鸣!
嗡!!!
两股冰寒与温润交织的力量,如同两个相互吸引、相互碰撞的漩涡,从双珏之中轰然爆发!一黑一白两道凝练到极致的光流,如同两条苏醒的太古神龙,瞬间缠绕住我的双臂,并迅速蔓延至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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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清晰的、稳定的、直径约一米的微型太极光球,在我身体周围骤然形成!光球内部,黑白二色的能量如同液体般缓缓流转,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玄奥韵律和磅礴力量!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太极光球形成的刹那,周围汹涌挤压的库水被一股无形的柔和力量排开!一个无水的空间瞬间将我包裹!窒息感骤然消失!虽然依旧冰冷刺骨,但至少可以呼吸了!
不仅如此,那原本疯狂缠绕、试图刺穿我身体的血色藤蔓,在触碰到这太极光球边缘的瞬间,如同碰到了烧红的烙铁,发出滋滋的、如同油脂燃烧般的声响!暗红的藤蔓表面瞬间冒出黑烟,剧烈地扭曲、痉挛着,如同受惊的毒蛇般猛地缩了回去!它们似乎对这阴阳流转的力量有着本能的恐惧!
光球缓缓下沉。在它柔和却坚韧的光芒照耀下,周围浑浊的库水变得稍微清澈了一些。我能清晰地看到下方那个如同地狱之口的巨大裂口,以及裂口周围疯狂舞动、却又不敢靠近光球的血色藤蔓森林。
双珏合一的力量!它形成了保护罩,隔绝了水压和藤蔓的攻击!
生的希望瞬间点燃!周鹤年是对的!双珏合一是关键!
光球稳定地沉向裂口。越靠近,那腥臭的气息越浓,藤蔓的蠕动越疯狂,裂口深处传来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低沉轰鸣也越加清晰。
终于,太极光球包裹着我,缓缓沉入了那幽深、巨大的裂口之中。
光线骤然暗了下来。只有太极光球本身散发的、稳定流转的黑白光芒,照亮了周围有限的范围。
裂口内部的空间远比外面看到的更加巨大、更加扭曲。破碎的钢筋混凝土如同巨兽折断的肋骨,狰狞地刺向内部空间。到处都覆盖着厚厚的、如同血肉苔藓般的暗红色生物质,它们随着那低沉的心跳声微微脉动着,散发出浓烈的腥臭。
而在裂口的最深处,一个巨大到令人窒息的物体,占据了几乎整个视野!
那是一个庞大无比、如同由无数巨大血管和腐败肉瘤堆积、融合而成的暗红色根瘤!它深深扎根于大坝破损的基座深处,甚至可能延伸到了水库底部的地基之中!根瘤表面布满了搏动的粗大脉络和不断分泌粘稠暗红液体的孔洞。无数粗壮的血色藤蔓,如同这巨大根瘤的触手和脐带,从它身上疯狂地生长、蔓延出来,穿透裂口,伸向库区深处,也深深地扎进周围残破的混凝土结构中,贪婪地吮吸着大坝的生命力!
这就是一切灾难的源头!血色藤蔓的母体!归墟之核!
那低沉的心跳轰鸣,正是这巨大根瘤自身搏动发出的声音!每一次搏动,都有一股更加浓烈的腥风混合着暗红的孢子状物质喷薄而出!
嗡!嗡!嗡!
颅腔内的弦鸣如同垂死的哀嚎,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绝望!第八根弦……第九根弦……崩断的预兆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我的神经!
时间不多了!五十弦将尽!
双珏!必须利用双珏合一的力量,摧毁这个怪物!
可如何做仅仅是靠近,太极光球就让它周围的藤蔓畏惧退缩,但光球本身似乎并没有攻击性!难道要……将双珏直接投入这恐怖的根瘤之中
就在我心神急转,试图寻找方法之时!
太极光球的光芒,似乎刺激到了那巨大的暗红根瘤!
根瘤表面搏动的脉络骤然加速!如同遭受了巨大的威胁!它猛地收缩了一下,紧接着,从根瘤中心一个最大的、如同深渊巨口般的孔洞中,猛地喷发出一股浓稠如沥青、腥臭无比的暗红粘液!这粘液并非射向光球,而是如同活物般,瞬间覆盖、包裹住了根瘤前方一小片区域的地面!
暗红粘液如同有生命般迅速蠕动、塑形!
眨眼之间,粘液凝固、硬化,竟在根瘤前方的空地上,凭空生长出了一小片……极其诡异的景象!
那是一片微缩的、如同用凝固血块和腐朽骨骼搭建的……民国戏园后台的残骸!
扭曲的、断裂的木头柱子,挂着褴褛残破戏服的衣架,散落在地的刀枪把子……甚至,在中央位置,还有一个用暗红粘液勾勒出的、穿着竹布长衫的模糊人形轮廓,正保持着坐姿,怀里似乎还抱着一个同样模糊的琴形轮廓!
这……这是周鹤年最后消失的那个戏园后台!是血色藤蔓吞噬他的场景!这怪物……它在模仿在重现还是……在吸收那个时空的残影
更让我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是——
就在那暗红粘液构成的、模糊的周鹤年身影旁边,地面上,静静地躺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长方形的、深蓝色的硬纸壳!
《漱玉账》!
这本引发一切灾厄的账册,此刻竟以这种诡异的方式,被这血色根瘤吐了出来,呈现在这地狱般的巢穴之中!
就在我的目光锁定那本深蓝色账册的瞬间!
嗡——!!!
第九根弦崩断的恐怖弦鸣,混合着那巨大根瘤发出的、充满威胁的低沉咆哮,如同两股毁灭性的洪流,在裂口内狭窄的空间里轰然对撞!
太极光球剧烈地闪烁、震荡起来!包裹着我的黑白光流变得极其不稳定,仿佛随时会溃散!
与此同时,那深蓝色的《漱玉账》似乎被这狂暴的能量激活,猛地自动翻开!书页疯狂翻动,直接翻到了最后!
那布满蠕动暗红血字的最后一页,再次显现!而这一次,在血字中央,那两个微小的阴阳鱼眼图案,不再是静止的,而是如同被注入了生命,疯狂地旋转起来!一黑一白两点光芒急剧闪烁,散发出强大而混乱的吸力!
这股吸力并非针对物质,而是直接作用于……时空的碎片!作用于……周鹤年残留的意念!
第二十七章
呃啊……一声极其微弱、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呻吟,竟从那暗红粘液构成的周鹤年模糊轮廓中传出!
紧接着,一缕极其稀薄、几乎透明的淡青色雾气,如同风中残烛,被强行从那模糊轮廓中抽离出来,朝着疯狂旋转的阴阳鱼眼投去!
是周鹤年!是他的残魂!这怪物在用账册的力量,试图彻底吞噬、消化掉周鹤年最后的存在!
不——!!!
目睹这一幕,一股无法形容的悲愤和决绝如同火山般在我胸中爆发!周鹤年!那个在戏园后台调弦、在澡堂拼死送我阳珏、最后引爆自身拨动第六弦的男人!他仅存的最后一点意念,也要被这怪物彻底抹杀!
不能让它得逞!
双珏合一!唯有双珏合一的力量能对抗它!
没有丝毫犹豫!在第九弦崩断的剧痛和巨大根瘤咆哮的双重冲击下,在太极光球即将溃散的边缘!我双手猛地将紧握的阴阳双珏,狠狠地对撞在了一起!
阴珏与阳珏冰冷的弧面,重重地贴合!
就在双珏接触的万分之一秒!
嗡——!!!!
不再是微弱的共鸣!而是一声仿佛开天辟地般的宏大震鸣!
双珏之上,那构成太极图纹的阴阳弧线,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粹到极致的光芒!黑色深邃如宇宙归墟,白色炽烈如创世之光!两道光芒不再是彼此独立,而是瞬间交融、缠绕,化作一道浑然一体、却又泾渭分明的混沌光柱,冲天而起!
这道混沌光柱出现的刹那,周围狂暴混乱的能量——第九弦崩断的毁灭波、根瘤的咆哮、账册的吸力——仿佛瞬间被强行镇压、梳理!整个裂口空间陷入一种诡异的、绝对的寂静!连那巨大根瘤的搏动都似乎停滞了一瞬!
包裹着我的、濒临溃散的太极光球瞬间稳定下来,并且急剧膨胀、凝实!黑白光芒流转不息,散发出一种古老、苍茫、镇压万物的无上气息!
而我的意识,在这混沌光柱爆发的瞬间,仿佛被强行拔升到了一个超越物质、超越时空的维度!
无数破碎的画面、声音、意念,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入我的脑海!
第二十八章
民国二十六年,北平,琉璃厂。
漱玉斋古朴的匾额下,穿着月白长衫、面容清隽的周鹤年,正小心地用绒布擦拭着一只青玉太极环(阳珏),眼神专注而温柔。他的手腕上,戴着另一只(阴珏)。对面,一个穿着墨绿色旗袍、容颜姣好却眼神冰冷的女子(戏园拔枪者)正冷冷地看着他:鹤年,这‘阴阳鱼钥’关乎重大,你真要……
周鹤年抬起头,眼神沉静:清怡,它们不属于任何人的野心。它们只该守护该守护的东西。
画面碎裂。
深夜,漱玉斋内室。油灯如豆。周鹤年脸色凝重,正伏案疾书。他面前的深蓝色账簿(《漱玉账》)已经翻到最后几页。他用一支特制的、蘸着暗红朱砂混合某种银色粉末的毛笔,极其艰难地、一笔一划地勾勒着两个微小的太极鱼眼图案。每画一笔,他额头都渗出细密的冷汗,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他的左手腕上,阴珏散发着微弱的青光,似乎在对抗着什么。
以吾之血……引灵归墟……封……他低语着,声音沙哑。
画面再次碎裂。
巨大的、尚未完工的水库工地(眼前的归墟水库前身)。暴雨如注,电闪雷鸣。混乱的工地一角,一个隐蔽的、被防水布遮盖的深坑中。周鹤年浑身泥泞,脸色苍白如鬼,嘴角带着血迹。他怀中紧紧抱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沉重的东西(账册)。他面前的地面上,插着那把镶嵌鬼头刀的刀鞘。刀已不在。
几个穿着雨衣、看不清面目的人影围在深坑边缘,其中一人声音低沉:周掌柜,东西交出来吧。东家念在旧情,给你留个全尸。
周鹤年抬起头,雨水冲刷着他毫无血色的脸,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和决绝:‘归墟’已启……‘夜母’将醒……你们……终将被自己唤醒的噩梦吞噬……
他染血的手,猛地按在了怀中油布包裹的东西上!
轰隆!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夜幕!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鸣!
深坑周围的泥土在暴雨冲刷下瞬间崩塌!将周鹤年和那几个围堵者一同吞没!而在泥土塌陷的瞬间,周鹤年怀中的油布包裹缝隙里,透出了一缕粘稠的、令人心悸的暗红光芒……那光芒如同活物,瞬间渗入了泥水之中!
画面彻底崩碎!
所有的信息如同洪流般冲垮了我的意识堤坝!
我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漱玉斋是周鹤年守护阴阳双珏(阴阳鱼钥)的地方!那旗袍女子清怡是觊觎者之一!而所谓的夜莺情报,很可能就是指这对玉珏的秘密或使用方法!
周鹤年预感到大难临头,以自身精血和灵魂为引,在《漱玉账》最后绘制了蕴含封印之力的阴阳鱼眼,试图将某种恐怖的、被称为夜母的存在(很可能就是这血色根瘤的本体)封印在某个被称为归墟的地方——正是这座后来修建的水库所在地!
然而,他的封印失败了!或者说,被破坏了!在最后关头,他抱着账册(封印媒介)遭遇截杀,封印失控爆发,恐怖的夜母力量泄露,与水库的地脉结合,孕育出了这吞噬生命、污染时空的血色藤蔓母体!而周鹤年,他的肉身很可能在封印失控的爆炸中毁灭,但一部分残魂和意念,却被这夜母的力量捕获、囚禁,成为了它成长的养分和时空坐标!戏园、澡堂的场景重现,都是夜母在消化吸收周鹤年的记忆和时空印记!
账册流落后世,阴珏被藏在锦瑟琴中。当我的血激活阴珏,便触发了与周鹤年残魂、与夜母巢穴的共鸣,开启了我这穿越时空、追寻真相、也一步步走向最终战场的宿命之旅!
现在,双珏在我手中合一!混沌光柱贯通天地(裂口空间)!
这是周鹤年计划中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机会!利用双珏合一的至高力量,配合账册上他留下的、尚未被完全磨灭的封印之引(阴阳鱼眼),彻底摧毁这夜母根瘤!终结这一切!
就在这明悟升起的刹那!
嗡——!!!!
一声前所未有的、撕裂宇宙般的终极弦鸣,如同亿万颗恒星同时寂灭的哀嚎,在我灵魂深处轰然炸响!
第十根弦不!是第四十九根弦!锦瑟五十弦,仅存的一根,也在这最终时刻,发出了崩断前的最后哀鸣!它即将彻底断绝!
五十弦断尽之时,便是时空壁垒彻底崩溃,夜母完全苏醒、吞噬一切之时!
没有时间了!
周鹤年!我发出一声灵魂层面的呐喊,目光穿透混沌光柱,死死锁定那被账册吸力撕扯的、周鹤年的淡青色残魂虚影!助我!
仿佛听到了我的呼唤,那缕淡青色的、微弱的残魂虚影猛地一震!它不再挣扎,反而放弃了抵抗账册的吸力,化作一道决绝的青光,主动投入了《漱玉账》最后那页疯狂旋转的阴阳鱼眼之中!
第二十九章
嗡!!!
得到周鹤年残魂的主动献祭和指引,账册上那两个旋转的阴阳鱼眼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黑一白两道纯粹的光流,如同被注入了灵魂的箭矢,猛地脱离了账册纸页,化作两道相互缠绕的流光,朝着我手中双珏合一的混沌光柱激射而来!
就在这两道封印之引融入混沌光柱的瞬间!
我福至心灵,双手紧握合二为一的阴阳双珏,将那道贯通天地的混沌光柱,如同握住了一柄开天辟地的神剑,用尽全部的意志、生命和灵魂的力量,朝着裂口深处那搏动着的、散发着无尽邪恶与血腥的巨大暗红根瘤——夜母之心——狠狠地刺了下去!
以双珏之名!以归墟为印!以残魂为引!封!!!
无声的呐喊在灵魂深处炸响!
混沌光柱带着周鹤年的残魂意志,带着账册封印的终极力量,带着阴阳双珏合一的至高伟力,毫无阻碍地刺入了那巨大根瘤的核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空间,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布满裂痕。
巨大根瘤那如同心脏般的搏动,骤然停止!
紧接着——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种绝对的、湮灭性的寂静。
以光柱刺入点为中心,一圈纯粹的、没有任何颜色的虚无涟漪,无声无息地荡漾开来。涟漪所过之处,那些疯狂舞动的血色藤蔓、覆盖在坝体上的血肉苔藓、暗红的粘液、甚至那庞大的根瘤本身……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无声无息地、迅速地分解、消散、化为最原始的粒子尘埃!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只有彻底的、归于虚无的湮灭!
那本深蓝色的《漱玉账》,也在涟漪扫过的瞬间,化作了飞灰。
巨大的裂口,瞬间变得干净无比。只剩下破碎的、冰冷的钢筋混凝土结构,以及中央那个被湮灭出的、深不见底的巨大空洞。
包裹着我的太极光球缓缓消散。阴阳双珏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光芒彻底黯淡下去,重新化作两枚温润古朴的青玉环,静静地躺在我的掌心,只是上面的太极图纹似乎比之前更加深邃内敛。
身体的力量仿佛被彻底抽空,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飘摇欲灭。冰冷的库水失去了光球的隔绝,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我吞没。窒息感再次袭来。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冰冷黑暗的最后一刻。
一点极其微弱的、温润的青色光点,如同夏夜的萤火,悄然从湮灭的中心点——那巨大的虚无空洞中——飘飞而出。
它轻轻地、温柔地,落在了我紧握着阴阳双珏的掌心之上。
一股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混合着松墨和旧书卷的清冽气息,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与暖意,如同叹息般,拂过我的灵魂。
……
没有声音。只有一道意念。
守护……它们……
紧接着,那点青色的光点,如同完成了最后的嘱托,无声无息地融入了我掌心的阴阳双珏之中,消失不见。
冰冷的库水彻底淹没了意识。
黑暗。无边的黑暗和冰冷。
第三十章
不知过了多久。
刺眼的白光。
消毒水的味道。
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喉咙干涩刺痛。
我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明亮的吸顶灯,还有悬挂在旁边的输液瓶。
医院病房。
醒了!他醒了!一个带着惊喜的女声响起。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围了过来,检查着我的瞳孔、脉搏。
沈先生感觉怎么样能听到我说话吗医生温和地问道。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气音。
你昏迷了三天。水库管理处在泄洪道下游的缓冲池发现了你,真是命大。他们说当时泄洪量异常加大,可能是暗流把你卷过去的。医生解释着,你身上除了擦伤和轻微冻伤,没有严重外伤,但脑电图显示有过异常剧烈活动……你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水库……泄洪道……缓冲池……
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戏园的白骨、澡堂的血色、归墟的湮灭……还有掌心那最后一点温润的青光。
我的手下意识地握紧。
掌心,空空如也。
心猛地一沉!双珏呢!
哦,对了。护士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旁边的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透明的密封袋,递了过来,这是在你紧握的手心里发现的。捏得可紧了,费了好大劲才取出来。是文物吗看着挺特别的。
密封袋里,静静地躺着两枚青玉环。
温润内敛的玉质,两道首尾相衔、构成完美太极图纹的流畅弧线。只是那玉色,似乎比之前更加深邃温润,仿佛沉淀了无尽的时光和……某种未散的意念。
阴阳双珏。它们还在。
我颤抖着伸出手,接过那个密封袋。冰冷的塑料触感下,是玉环温润的实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袋子的表面,仿佛隔着袋子也能感受到那熟悉的冰凉。
谢谢……我的声音依旧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
医生和护士又叮嘱了几句,留下我安静休息。
病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窗外是城市高楼和灰蒙蒙的天空。一切都恢复了现代世界的秩序和平静。博物馆、老梁、拘留所、证物室的混乱……仿佛都成了一场荒诞而遥远的噩梦。
只有掌心密封袋里的双珏,那冰冷的触感和温润的玉光,无声地诉说着一切的真实。
守护……它们……
周鹤年最后融入双珏的意念,如同烙印般刻在我的灵魂深处。
我抬起手,看着密封袋里静静躺着的阴阳双珏。灯光下,那两道构成太极的弧线,似乎流转着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温润光华。
弦已尽。
血源湮灭。
而守护,才刚刚开始。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