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放榜,我是省状元。
林薇薇撕了我的清华录取书：野鸡大学才配你！
她顶替我名字上了清华,还抢走我的豪门未婚夫。
我笑着走进她口中的野鸡大学。
三年后,她的订婚宴上,我挽着京圈太子爷现身。
1
小区楼下鞭炮炸得震天响,红纸屑糊满了生锈的防盗窗。
省状元！老苏家闺女！苏念！
喊声穿透薄薄的楼板,砸进屋里。
我盯着茶几上那个硬壳信封。
深紫的底色,鎏金的清华大学校徽,沉甸甸的,压着心跳。
指尖刚触到冰凉的封口。
唰啦！
刺耳的撕裂声炸开。
漫天纸片,雪一样落下来。
我僵在原地。
看着那抹刺眼的红,林薇薇新做的指甲。
她捏着仅剩的半张残片,上面录取通知书几个字被扯得狰狞。
她凑近我耳边：惊喜吗我的好妹妹
她扬手,碎纸片劈头盖脸砸在我脸上。
就你她嗤笑,也配
认清自己,她走到门口,回头,眼神淬了毒。
野鸡大学,才配得上你这种…贱骨头！
门砰地摔上。
屋里死寂。
只有那些被撕裂的、属于我的荣耀,无声地躺在地上。
我慢慢蹲下身,手指拂过一张印着苏念名字的碎片,冰凉的纸,冰凉的指尖。
嘴角,却一点点,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开。
2
三天后,林家别墅灯火通明,亮得晃眼。
薇薇真是争气啊！
清华！咱们市多少年没出过了！
老林,你这女儿,金凤凰啊！
谄媚的恭维般涌向客厅中央的林薇薇。
她穿着香奈儿当季连衣裙,像个真正的公主,羞涩地挽着我那前未婚夫,周泽的手臂。
周泽一身笔挺西装,嘴角恰到好处的微笑,目光落在林薇薇脸上,温柔得能掐出水。
泽哥,林薇薇仰头看他,多亏你一直鼓励我。
周泽宠溺地拍拍她的手背：是你自己努力,薇薇。
我爸,老林同志,满面红光,举着酒杯,声音洪亮：我们家薇薇啊,从小就聪明！不像某些人……
他目光扫过角落里安静摆放水果的我,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烂泥扶不上墙！给她铺路都不知道走！
林薇薇的母亲,我的继母,立刻接腔,声音拔高,确保每个人都能听见。
就是！念书不行,心思还歪！整天就知道……
她嫌恶地撇撇嘴,没说完,意思却到了。
我端着一盘切好的奇异果,像个透明人,穿过衣香鬓影。
没人注意我走向角落的垃圾桶。
啪嗒。
一小块奇异果皮掉了进去。
垃圾桶旁边,巨大的落地窗映出我模糊的影子。
别墅里欢庆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庆祝着林薇薇的金榜题名,庆祝着她和周泽的金童玉女。
我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玻璃上那个模糊的、被隔绝在热闹之外的倒影。
嘴角那点弧度,在光影明灭间,悄然加深。
盛宴
才刚刚开始呢。
3
青藤职业技术学院。
锈迹斑斑的铁艺大门上,几个褪色的铁皮字歪歪扭扭。
送我的旧出租车嗤一声刹住,卷起泥点,溅在斑驳的墙根。
司机师傅摇下车窗,探出头,扯着嗓子。
丫头！是这儿吧这地儿……啧！
他欲言又止,眼神里透着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的同情。
我付了钱,拎起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行李袋,推开车门。
九月的风带着燥热和灰尘扑面而来。
哎！新来的
一个烫着爆炸头、穿着破洞牛仔裤的男生斜倚在门柱上,上下打量我,眼神轻佻。
他身边几个同伴发出意义不明的哄笑。
我没理,径直往里走。
嘿！还挺拽！爆炸头把烟头往地上一弹,火星溅开。
他几步追上来,伸手就想抓我的行李袋,妹妹,哪个系的哥罩你啊！
我脚步没停,只是在他手指即将碰到袋子的瞬间,手腕猛地一翻。
啪！
一声脆响。
不是打人。
是我帆布包里一个硬邦邦的、金属外壳的旧水杯,结结实实撞在了他探过来的手骨上。
嗷——！
爆炸头猝不及防,捂着手腕痛呼出声,脸都扭曲了。
他身后的哄笑声戛然而止。
我这才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眼神平静得像在看路边一块石头。
滚。
声音不高,甚至没什么起伏。
爆炸头对上我的视线,龇牙咧嘴的凶相僵在脸上。
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我收回目光,拎着包,踩过门口浑浊的积水洼。
身后,一片死寂。
4.
宿舍是简陋的八人间,墙壁斑驳。
我的铺位在靠窗的下铺。
刚把洗得发硬的薄被铺开,手机就在口袋里震了起来。
屏幕亮起,一个熟悉到刺眼的名字：周泽。
指尖悬在冰凉的屏幕上,停顿了几秒。
接通。
喂我的声音没什么情绪。
念念周泽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你…到学校了
嗯。
那个…青藤是吧环境…还好吗他问得有些迟疑,像是怕伤到我自尊。
挺好。我抬眼,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水泥篮球场,几个穿着背心短裤的男生在抢一个瘪了气的篮球,骂骂咧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薇薇她…今天很开心。周泽的声音忽然转了个方向。
叔叔阿姨也是。念念,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木已成舟。
你读青藤,未必不是一条路。
以后…哥哥也能帮衬你。
帮我我轻轻重复了一遍。
对！薇薇以后发展好了,大家不都好吗周泽的语气变得轻快了些。
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不好
你懂事点。
懂事
指甲猛地用力,那块松动的漆皮咔哒一声被掰了下来。
电话那头还在继续。
……你一个人在那边,缺什么就跟哥说。
对了,薇薇下个月生日宴,在帝豪顶层,你一定要来！
大家都想你……
周泽。我打断他。
嗯
你手上,我顿了顿,当年帮我打架留下的疤,还在吗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
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过了好几秒,才传来周泽有些慌乱的声音。
……念念,你怎么突然提这个
都…都多久以前的事了,早好了。
是吗我扯了扯嘴角,好了就好。
不等他再说什么,我按下了挂断键。
忙音嘟嘟响起。
宿舍里很吵,有人在放网络神曲,有人在大声说笑。
我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自己模糊的轮廓。
疤好了
人心里的疤,可没那么容易消。
5.
青藤的日子,像泡在浑浊的泥水里。
课堂永远乱糟糟,老师在讲台上念经,底下睡倒一片,手机游戏音效此起彼伏。
喂,新来的！
爆炸头,后来知道他叫王强,成了我甩不掉的苍蝇。
那天丢了面子,他变着法找茬。
课间,我刚从洗手间出来,一盆脏水哗啦从天而降,浇了我半身。
哎呀！不好意思啊！王强靠在楼梯拐角,手里拎着个空桶,笑得一脸恶意,手滑！
冷水顺着发梢往下淌,浸透了廉价的T恤。
周围瞬间安静,无数道目光聚焦过来,有麻木,有好奇,有幸灾乐祸。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没说话,甚至没看他一眼。
径直走向教室角落的清洁工具柜。
王强还在那得意地笑。
我拉开柜门,拿出最大号、最厚重的那个红色塑料垃圾桶。
里面堆满了泡面盒、废纸团,散发着馊味。
拎着沉甸甸的桶,我转身,一步步走向楼梯拐角。
王强的笑容僵在脸上：你…你想干嘛
我没回答。
手臂抡圆,用尽全力。
哐当——！！！
一声巨响！
整个油腻肮脏的垃圾桶,连同里面发酵的垃圾,结结实实扣在了王强的头上！
汤汁、烂菜叶、泡面渣糊了他满头满脸。
呕——！王强瞬间弯下腰,剧烈地呕吐起来。
世界彻底安静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看着那个平时嚣张跋扈的王强。
又看着那个浑身湿透、面无表情拎着空桶的女生。
我把空桶随手扔在一边,发出哐啷一声响。
下次,我走到弯腰狂吐的王强身边,手滑之前,先想想你的头,够不够硬。
说完,我顶着湿透的头发和衣服,一步步走回自己的座位。
没人敢再起哄。
放学铃声刺耳地响起。
我收拾书包,刻意磨蹭到最后。
走到一楼最偏僻的楼梯间背后,一个瘦高的身影已经等在那里。
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
他递过来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
你要的东西。声音低沉,没什么温度。
我接过,指尖能感受到里面纸张的厚度和硬度。
谢了,陆沉。
他叫陆沉。
青藤唯一的异类,沉默得像块石头,却总能弄到我需要的任何东西。
他没应声,只是看了我一眼,目光扫过我半湿的头发和衣服,眼神深得像潭水。
王强,他顿了顿,校外‘野狼帮’的人找他了。
我抽出文件袋里最上面一张纸,借着昏暗的光扫了一眼。
是王强签下的高利贷借据复印件,数额触目惊心。
知道了。我把纸塞回去,声音平静,狗咬狗,挺好的。
陆沉没再说话,身影无声地融进更深的阴影里,消失了。
我捏紧了手里的文件袋。
泥潭里,也不全是垃圾。
6.
宿舍熄灯后,狭窄的空间里只剩下手机屏幕幽幽的光。
我塞着耳机,点开那个热度飙升的直播链接。
屏幕亮起。
柔光滤镜下,林薇薇的脸精致得像橱窗里的瓷娃娃。
她坐在一间装修奢华的咖啡厅里,背景是巨大的落地窗和帝都繁华的夜景。
谢谢‘守护薇薇小仙女’的火箭！爱你哟！她对着镜头甜甜一笑,比了个心,手腕上卡地亚的镯子闪闪发光。
弹幕疯狂滚动：
【薇薇学姐太美了！清华女神名不虚传！】
【学霸+女神！人生赢家！】
【听说学姐男朋友是豪门继承人求爆料！】
林薇薇撩了下头发,露出恰到好处的羞涩。
哎呀,你们别乱说啦！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啦。
【青梅竹马！磕死我了！】
【门当户对！这才是顶级爱情！】
【学姐讲讲清华呗！给我们学渣开开眼！】
清华啊…林薇薇端起精致的咖啡杯,优雅地抿了一口,眼神里带着俯瞰众生的优越感。
学习氛围确实不一样呢。
身边的同学都超级厉害,压力山大！
不过呢,能跟最优秀的人在一起,再累也值得。
她话锋一转,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怜悯。
其实吧,我觉得读书这事儿,也看天赋和环境的。
有些人呢,起点太低,眼界太窄,就算再拼命,天花板也就那么高了。
像有些…嗯…末流学院的学生,可能连我们日常讨论的课题都听不懂呢。
弹幕一片附和：
【学姐说得对！圈子决定层次！】
【那种垃圾学校出来的,给学姐提鞋都不配！】
【听说学姐亲妹妹就在野鸡大学真的假的】
林薇薇看到这条弹幕,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浮起一层更虚假的同情。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我那个妹妹啊,从小就不爱读书,心思也不正,家里怎么管都没用,最后也只能……
她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
希望她在那种地方,能学点安身立命的手艺吧,总比混社会强。
【学姐太善良了！还惦记那种人！】
【心疼薇薇！有这种妹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野鸡大学能学什么拧螺丝还是端盘子笑死！】
林薇薇享受着弹幕的追捧和同情,笑容愈发灿烂。
屏幕的光映在我脸上,明明灭灭。
耳机里是她娇嗲的声音和弹幕刺耳的嘲讽。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指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滑动,点开了录屏键。
林薇薇在屏幕里,对着万千观众,继续扮演着她的完美女神。
扮演着她的清华学霸,扮演着她对野鸡妹妹的仁慈。
我安静地录着,直到直播结束,屏幕变黑。
宿舍里一片黑暗,只有我手机屏幕微弱的光。
我保存好录屏文件,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敲下一行备注：
【清华女神林薇薇——关爱野鸡妹妹直播实录】
然后,将它拖进了一个命名为礼物的加密文件夹。
黑暗里,我无声地弯起唇角。
直播很精彩。
希望这份礼物,你会喜欢。
7.
帝豪酒店的金色旋转门,把纸醉金迷的光景切割成碎片。
林薇薇的生日宴,包下了整个顶层宴会厅。
我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一件旧格子衬衫,帆布鞋边缘已经开胶。
站在这片衣香鬓影里,像个误入天鹅湖的丑小鸭,格格不入。
哟！看看谁来了！
尖利的女声刺破喧嚣。
林薇薇的母亲,我那位妆容精致的继母,扭着腰肢快步走来,脸上堆着夸张的惊讶和嫌恶。
苏念你怎么进来的她声音拔高,成功吸引了周围不少目光。
门口保安瞎了吗什么人都放进来
她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我鼻尖。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
穿得跟捡破烂似的！
晦气不晦气赶紧滚出去！
别脏了薇薇的地方！
唾沫星子喷到我脸上。
我爸老林也闻声赶过来,看到我,脸色铁青。
你来干什么还嫌不够丢人滚！
周泽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搂着盛装的林薇薇。
眉头微蹙地看着这边,眼神复杂,却没动。
林薇薇依偎在周泽怀里,像只高贵的波斯猫。
她今天穿了件缀满水钻的银色礼服,像个真正的公主。
她看着我,没说话,但那眼神比任何言语都锋利。
继母见我没动,更来劲了,伸手就用力推搡我的肩膀。
聋了叫你滚……
她的手掌带着一股狠劲,指甲几乎要陷进我肉里。
就在她碰到我肩膀的瞬间。
我身体猛地一侧！
同时,左脚极其隐蔽又迅疾地向前探出半步,脚尖精准地勾在了她恨天高的细鞋跟上。
啊——！
继母猝不及防,推我的力道完全落空,身体被自己的前冲力和被绊的鞋跟带着。
像个失控的陀螺,尖叫着向前狠狠扑倒！
哗啦——砰！！！
她整个人狼狈地摔在地上,脸朝下,撞翻了旁边侍者端着的一整盘香槟塔！
金黄色的酒液混合着玻璃渣,浇了她满头满身！
精心打理的头发糊在脸上,昂贵的礼服湿透黏在身上,沾满了酒渍和点心奶油。
死寂。
整个宴会厅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我站在原地,微微垂着眼,看着地上狼狈挣扎、发出杀猪般嚎叫的继母。
声音不大,清晰地响在死寂的空气中：
阿姨,走路要小心。
年纪大了,骨头脆。
林薇薇脸上的得意和怜悯彻底僵住,变成了惊愕和愤怒。
周泽的眉头拧得更紧。
我爸老林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你…你反了天了！
我没看他,也没看地上嚎叫的继母。
目光越过人群,平静地落在林薇薇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精心描绘的脸上。
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这一跤,是利息。
耳光,才刚刚响起。
8.
帝豪顶层休息室厚重的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指尖捏着一张小小的、不起眼的灰色卡片。
一张覆盖着帝豪酒店LOGO的通用房卡。
刚才混乱中,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极其隐秘地塞进我口袋里的。
陆沉的动作,总是这么无声无息。
手机屏幕亮着,一个加密的号码发来简短的指令：【B2,后勤监控室。备用电源,十分钟。】
十分钟。
足够了。
我拉低帽檐,避开走廊的摄像头,闪身进入安全通道。
厚重的防火门在身后合拢,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被无限放大。
B2层,灯光昏暗,空气里弥漫着机油和灰尘的味道。
巨大的管道沿着天花板蜿蜒。
尽头,一扇不起眼的灰色铁门虚掩着。
我推门进去。
狭小的监控室里,只有一排排闪烁的屏幕发出幽蓝的光。
一个穿着帝豪维修工制服的男人背对着门,趴在控制台上,似乎睡着了。
陆沉安排的睡美人。
我径直走到主控台前,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
屏幕切换,时间轴飞速回滚。
画面定格在三年前那个闷热的午后。
我家那栋老旧的居民楼楼道。
角度隐蔽,像素不高,但足以看清。
画面里,年轻些的我,抱着一个厚厚的快递文件袋,脚步轻快地跑上楼。
几秒后,另一个身影出现在楼道口林薇薇。
她穿着精致的裙子,探头探脑,眼神鬼祟。
她看着我消失在自家门内,然后,像只等待猎物的猫,悄无声息地走到我家门口,侧耳倾听。
门内隐约传来拆快递的声音。
林薇薇脸上闪过一丝扭曲的嫉恨。
她猛地从随身的精致小包里掏出一把小小的、锋利的美工刀！
动作快得惊人。
她蹲下身,刀片划向那个被我随手放在门边地上的快递文件袋！
嗤啦——
锋利的刀片轻易割开了厚实的牛皮纸。
她的手伸进去,掏出了里面那份崭新的、深紫色的录取通知书。
清华大学的烫金校徽在昏暗的楼道监控画面里,依然刺眼。
她死死盯着通知书上苏念的名字,胸口剧烈起伏,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
然后,她脸上露出一抹极其怨毒、又极其痛快的笑容。
双手抓住通知书的两端——
嘶啦——！
嘶啦——！嘶啦——！！
用力地、疯狂地撕扯起来！
瞬间变成无数碎片,纷纷扬扬地落在肮脏的楼道地面上。
她喘着气,看着满地狼藉,眼神里是毁灭后的快意。
最后,她拿出手机,对着满地碎片拍了几张照片。
然后,她站起身,踩过那些碎片,像踩过垃圾,整理了一下裙子,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惯有的、甜美无辜的表情,转身下楼。
高跟鞋敲击水泥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监控画面到此结束。
幽蓝的屏幕光映着我毫无表情的脸。
指尖在冰冷的控制台上轻轻敲了一下。
滴。
备份完成。
我抽出那张小小的灰色房卡,转身离开。
休息室的门把手转动。
外面属于林薇薇生日宴的浮华声浪,重新涌了进来。
我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到近乎麻木的神情。
9
日子在青藤的喧嚣和沉闷中滑过,像钝刀子割肉。
直到一个普通的午后.
一条爆炸性的消息如同惊雷,毫无预兆地撕裂了校园上空灰扑扑的天。
卧槽！快看微博热搜！
哪个我靠！‘惊爆！顶级豪门顾氏太子爷秘密视察青藤职院！疑为投资合作！’
顾氏！哪个顾氏京圈那个
废话！还有哪个顾氏能叫顶级豪门！顾聿深啊！那个传说中的活阎王！
他怎么会来我们这破地方视察合作搞错了吧！
整个青藤瞬间沸腾。
教室、食堂、宿舍楼……每一个角落都在疯狂议论。
王强那伙人更是兴奋得两眼放光,在走廊里唾沫横飞：
妈的！顾氏真要来投资那咱们这破学校不是要起飞
强哥！机会啊！要是能跟顾太子爷搭上线……
滚蛋！那是老子能想的王强嘴上骂着,眼神却贪婪地闪烁,不过…要是真能捞点好处……
消息像野火燎原。
连校长那张常年阴沉的胖脸,都罕见地堆满了谄媚又惶恐的笑容。
在紧急召开的教职工大会上语无伦次。
……重大机遇！百年…不！千年难遇！
都给我打起精神！尤其是某些…咳…纪律问题！
谁敢在这节骨眼上掉链子,给我惹事,立马滚蛋！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坐在角落的我。
我低着头,在摊开的电路板图纸上,用铅笔标注着一个电阻的参数。
只有笔尖划过粗糙图纸的沙沙声,清晰入耳。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我拿出来,屏幕上是陆沉发来的加密信息。
【周五,15：00,西区废弃实训楼天台。】
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停顿一秒。
然后,继续在图纸上落下最后一个标注。
铅笔芯啪一声轻响,断了。
我随手把断掉的铅笔扔进笔袋。
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压得很低。
周五下午,这里空无一人。
风穿过空旷的楼梯间和破损的窗户,发出呜呜的怪响。
我推开沉重的、布满铁锈的防火门,走上天台。
风骤然变大,吹得衣袂翻飞。
空旷的水泥平台上,一个颀长的身影背对着我,站在天台边缘。
黑色的大衣衣角被风卷起,猎猎作响。
他只是站在那里,带着一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冷硬而强大的气场。
顾聿深。
他缓缓转过身。
阳光有些刺眼,我看不清他逆光中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一道极具穿透力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像冰冷的探针,要剥开所有伪装。
苏念。
他的声音不高,低沉平缓,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清晰地穿透风声。
顾先生。我停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声音同样平静。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是陈述句,不是疑问。
大概。
他朝我走近一步。
距离拉近,我终于看清他的脸。
林薇薇顶替你的学籍,周泽背弃婚约,林家侵吞你母亲遗产。
他语速不快。
三年隐忍,在青藤这泥潭里蛰伏。苏念,你想要什么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早已将我里外剖开。
我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躲闪,也没有被看穿的慌乱。
我想要,
我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却异常清晰。
属于我的东西,一件不少,拿回来。
拿回来之后呢他追问,。
报复的快感还是…更多
我沉默了一下。
顾先生,
我微微抬起下巴。
目光越过他,看向远处帝豪酒店。
撕碎别人的梦,是会上瘾的。
尤其是,
我收回目光。
当那个梦,是用我的血泪织就的时候。
顾聿深凝视着我。
他没有对我的回答做任何评判。
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
下个月,林薇薇和周泽的订婚宴,
他转过身,声音清晰而冷冽,跟我去。
不是邀请,是通知。
风更大了,卷起我的头发,扑打在脸上。
我看着他的背影,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说好。
10.
烫金的请柬,躺在宿舍的书桌上。
印着并排的名字：周泽
&
林薇薇。
时间地点：下月十五,帝豪酒店顶层星空宴会厅。
诚邀您莅临,分享我们的喜悦。
落款处,周泽的字迹龙飞凤舞,带着意气风发的得意。
室友李娟凑过来,看到请柬,夸张地哇了一声。
念念！你姐夫…哦不,前姐夫和你姐要订婚了在
帝豪顶层！那可是真豪门啊！这请柬真够排面！
她拿起请柬,对着光线啧啧赞叹。
啧啧,周家少爷,林大校花,清华才女…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念念,你能去这种场合,沾光了啊！
她语气里的羡慕几乎要溢出来。
我拿起桌上半瓶喝剩的矿泉水,拧开瓶盖。
是啊,
我看着请柬上周泽的名字,声音没什么起伏,天作之合。
手腕一倾。
哗啦——
冰凉的矿泉水猛地浇下,精准地淋在那张华丽的请柬上。
啊！李娟吓了一跳,触电般缩回手。
金色的墨迹被水晕开,迅速模糊成一片肮脏的污渍。
周泽和林薇薇的名字糊在一起,像一团丑陋的墨团。
你…你干嘛啊念念！李娟又惊又心疼地看着那张瞬间报废的请柬。
多好的东西！你不要给我啊！
脏了。
我把空水瓶丢进垃圾桶,发出哐当一声响。
李娟看着我平静无波的脸,张了张嘴,终究没敢再说什么,悻悻地坐回自己床上。
我拿起那张被水浸透、软塌塌的请柬。
走到窗边,推开锈迹斑斑的窗户。
楼下是青藤最混乱的垃圾堆放点。
手一松。
那张承载着天作之合的请柬,飘飘荡荡,坠入下方堆积如山的污秽之中。
很快被一只翻找食物的流浪狗叼走,撕扯,彻底消失。
关上窗,隔绝了外面的气味和景象。
我走到宿舍唯一的破镜子前。
三年隐忍,所有的蛰伏、所有的算计、所有在泥泞里摸爬滚打沾上的污秽……
都是为了这一天。
帝豪顶层。
星空宴会厅。
天作之合
我对着镜子,缓慢地、清晰地,扯开嘴角。
那就看看,这天,是怎么塌下来的。
帝豪顶层,星空宴会厅。
名符其实。
巨大的穹顶由特殊玻璃构成,今夜无云,漫天星河流转。
璀璨得近乎虚幻,温柔地倾泻而下,笼罩着整个奢华的空间。
今夜的主角,林薇薇和周泽,站在宴会厅中央,光芒万丈。
林薇薇一袭量身定制的Valentino高定婚纱,缀满细碎的星钻,在穹顶的星光下熠熠生辉,美得像个不真实的梦。
她挽着周泽的手臂,脸上洋溢着无懈可击的幸福笑容,接受着四面八方潮水般的艳羡和祝福。
周泽一身笔挺的白色礼服,意气风发,频频举杯,俨然已是周家新一代的掌舵人姿态。
周家父母和林家父母站在一旁,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春风得意,与几位看起来就身份不凡的老者谈笑风生。
薇薇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周泽好福气啊！娶了清华才女！
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周林两家,这是要更上一层楼啊！
赞美声不绝于耳。
气氛被推向顶点。
司仪满面红光地拿起话筒,声音激动：各位尊贵的来宾！在这星河璀璨的美好时刻,让我们共同举杯,祝福这对璧人……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宴会厅入口处,被两名穿着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保镖缓缓推开。
所有的谈笑,所有的音乐,所有的祝福,在这一刻,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无数道目光,惊愕地投向门口。
穹顶的星光依旧温柔流淌,落在那两个缓步走入的身影上。
男人一身剪裁完美的纯黑色手工西装。
深邃的眼窝里眸光沉静,却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强大压迫感。
京圈太子爷,顾聿深。
而被他挽着手臂的女人一袭简洁至极的黑色缎面长裙。
乌黑的长发随意挽起,露出纤长脆弱的脖颈和一张素净得没有任何脂粉的脸。
是苏念。
那个被他们鄙夷、遗忘、踩在泥里的野鸡妹妹。
她就这样,被顾聿深挽着,一步步走进这金碧辉煌的殿堂。
平静。
从容。
像女王巡视自己的领地。
林薇薇脸上的幸福笑容瞬间冻结,捏着酒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周泽脸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死死地盯着苏念,又惊疑不定地看向她身边那个气场强大的男人。
周家父母和林家父母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尤其是看到顾聿深时,眼神里充满了惊惧和不解。
整个宴会厅落针可闻。
只有高跟鞋敲击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声响。
哒。
哒。
哒。
像踩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顾聿深带着苏念,径直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走到了宴会厅的最中央,停在了林薇薇和周泽面前。
星光洒落。
顾聿深的目光,淡淡地扫过林薇薇惨白如纸的脸。
他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修长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残忍,轻轻抬了起来。
指尖,并未指向林薇薇。
低沉悦耳的声音,清晰地响彻在寂静的星空宴会厅,钻进每一个人的耳朵：
介绍一下,
他顿了顿。
这位——
指尖最终停在林薇薇僵硬的面孔前。
就是捐了三栋楼,才‘考’进清华的——
林、小、姐
轰——！
林薇薇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世界瞬间天旋地转！
她精心编织了三年、引以为傲的清华才女金身,在这个男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里,轰然崩塌！
不…不是的…我没有…她嘴唇哆嗦着,语无伦次,声音细若蚊呐,在死寂的大厅里却清晰得刺耳。
周围那些刚才还充满艳羡和赞美的目光。
瞬间变成了惊疑、鄙夷、恍然大悟的审视！
薇薇！周泽下意识地想维护她。
顾少！这其中一定有误会！薇薇她…
误会顾聿深微微挑眉,他随意地抬了抬手。
宴会厅穹顶中央,瞬间暗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巨大无比、清晰无比的投影画面！
正是三年前那个老旧楼道！
监控画面里,林薇薇那张因嫉恨而扭曲的脸,她掏出美工刀划破快递袋的狠厉,她撕碎录取通知书时的疯狂快意……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狰狞的表情,都被放大到极致,纤毫毕现！
铁证如山！
啊——！！！
林薇薇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
她猛地捂住脸,身体像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
薇薇！周泽手忙脚乱地扶住她。
整个宴会厅彻底炸开了锅！惊呼声、议论声、倒吸冷气声此起彼伏！
天啊！是顶替！
撕了人家通知书！好恶毒！
三栋楼买的难怪！
周家这脸丢大了！
周家父母和林家父母面如死灰,浑身发抖。
在周围那些瞬间变得鄙夷、嘲讽、甚至幸灾乐祸的目光中,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周泽的父亲,那位素来威严的周家家主,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跳。
他看着被儿子扶着、摇摇欲坠、妆容糊成一团的林薇薇,再看看周围那些指指点点的目光。
最后,目光落在始终平静地站在顾聿深身边、如同黑色复仇女神般的苏念身上。
巨大的耻辱感和愤怒几乎将他吞噬！
他猛地抬手,指向门口,对着惊慌失措的保安嘶吼,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了调：
保安！！！
把这两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他的手指,颤抖着,狠狠地点向狼狈不堪的林薇薇和周泽。
给我扔出去——！！！
声嘶力竭,响彻整个破碎的星空宴会厅。
保安如梦初醒,立刻冲上前,粗暴地架起瘫软的林薇薇和试图挣扎的周泽。
在一片哗然和鄙夷的目光中,毫不留情地拖向大门！
爸！妈！不是这样的！听我解释！周泽徒劳地喊着。
林薇薇已经说不出话,像一滩烂泥。
任由保安拖拽,昂贵的婚纱在地上摩擦,沾满污渍,头上的水晶冠歪斜着,头发散乱。
顾聿深收回目光,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尘埃。
他微微侧首,看向身边的苏念。
苏念自始至终,都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看着林薇薇被拖走,看着周泽的狼狈,看着周林两家面无人色,看着全场哗然。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大仇得报的狂喜,只有一片深海般的平静。
仿佛只是看了一场,早已预知结局的戏。
顾聿深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欣赏。
他伸出手臂。
苏念极其自然地,将自己的手重新搭回他的臂弯。
两人转身。
如同来时一样,从容不迫地,离开了这片刚刚上演完崩塌与丑闻的华丽废墟。
11
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光刺破帝豪酒店门前的夜色。
林薇薇被两名女警架着,塞进警车。
像个滑稽又凄惨的小丑。
她眼神空洞,嘴里还在神经质地喃喃.
不是的…是我的…清华是我的…
周泽失魂落魄地站在台阶上,看着警车远去。
又猛地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怨毒。
苏念！是你！都是你搞的鬼！你……
他的话被一声沉闷的关门声打断。
黑色的库里南后车窗缓缓升起,彻底隔绝了他扭曲的脸。
车内一片沉静。
顾聿深靠在后座,闭目养神。
我看着帝豪酒店那华丽的尖顶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
手机屏幕亮起,是青藤教务系统发来的最新邮件通知。
标题简洁：【学籍信息变更确认通知】
我点开。
里面只有一行字：
苏念同学,你的学籍信息已由‘青藤职业技术学院’更正为‘清华大学’。
指尖在冰凉的屏幕上轻轻划过那三个字。
清华大学。
没有想象中的狂喜,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三年。
从碎纸片到通知书。
从泥潭到云端。
路,还很长。
但这一次,方向盘在我自己手里。
我抬起头,目光投向车窗外。
嘴角,无声地弯起。
这一次,该我落笔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