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刚才人多没顾上,我正想着让长安给您送几个过去。”
芬娘把簸萝端过来,笑吟吟的说,“您瞧瞧。”
不但多,比他手里的土鸡蛋还大了不止一圈儿。
“娘,咱啥时候吃鸡蛋呀?”
卓长贵咬着手指头,口水顺着嘴角流到了脖子上。
卓长富也眼巴巴的看着她,“娘,我也想吃。”
“刚吃饱了肚子,还能吃得下呀!”
芬娘噗嗤一声笑了,踌躇着跟两个儿子说,“好容易得了鸡蛋,咱得攒起来去镇上换了钱给你爹抓药。”
“我这腿烂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打什么紧?”
卓大武扒着炕头,笑呵呵的跟芬娘说话,“给孩子们吃!正好咱爷也在,索性全都煮了大家解馋。”
“天天疼的什么样儿,还说不打紧?”
芬娘嘴上嗔怪,还是不忍孩子们一脸期待,轻声说,“长安,抱柴火去。”
家里多少日子没闻过鸡蛋味儿了,全都眼巴巴的盯着锅里。
老爷子拍着腿叹息,“今儿啥好日子呀,都能吃上鸡蛋了!”
说是全都煮了,芬娘到底没舍得。
七个人煮了六个,连刚吃过鸡蛋的卓灵手里都塞了一个,只说自己吃饱了等明儿再吃。
“娘也尝尝味儿。”
卓长安掰了一半儿鸡蛋,塞进芬娘手里,“娘不吃我也不吃,留着赶明儿一起吃。”
芬娘忙说,“娘真的不饿……”
“娘,我的也给你。”
卓长富一边儿咽着唾沫,有样学样的给芬娘塞了半个鸡蛋。
“娘……唔唔……”
卓长贵的鸡蛋早塞进嘴里了,撑的嘴巴溜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吃吧,都吃吧。”
芬娘摸着孩子们的脑袋,眼眶不由的又红了。
有这几个贴心的孩子,家里再穷她都没觉得日子苦过。
……
晚上,一家六口上炕睡觉。
三个小子睡一边儿,卓大五睡中间,芬娘带着卓灵睡他旁边。
以前孩子们小不觉得,如今长安都快十五了,土炕明显挤了很多。
连翻身的地方都没有。
卓灵好怀念自己那张一米五的小床,别说翻身,就是打滚儿都没问题。
如今却连小胳膊小腿儿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生怕踢着别人。
还是要尽快赚钱,给家里盖几间大房子才行!
她在地下城资料库中见过古代人的房子,又高又大,雕梁画栋,窗明几净。
高高的红墙,长长的走廊,一座大院子里种满花草树木,中间放着一口大海缸养鱼。
书上把这个叫做“宅”。
不知道这样好看的大宅,要用多少钱……
“噗……噗噗……”
一个又闷又长的屁声打断了她的思路,恶臭扑鼻而来。
“好臭!谁放的臭屁?”
卓长富气的拍了老三一巴掌,“老三,你的屁臭死了!”
他撑的睡不着,正琢磨着明儿大母鸡下了蛋,怎么跟娘讨来吃呢。
“不是我,不是我!”
卓长贵心虚的捂着鼻子,瓮声瓮气的说,“是、是大哥放的……”
“噗嗤!”
话音未落,一个响亮的屁又从卓长富被窝里放了出来。
他瞬间没了脾气。
这下好了,一家子全都捂着鼻子挥手驱散臭味儿,屁声却一个接一个往外崩。
没办法,人体长久没摄入蛋白质,突然大量摄入不容易消化。
而蛋白质屁又是最臭的,简直就是毒气弹攻击!
卓灵差点儿熏晕过去。
买大宅!
必须买大宅!
刻不容缓的买大宅!
大宅里应该有厕所吧?
卓灵找了好半天才在大宅里找到,推开门,干净整洁,自动马桶,空气循环净化,跟她地下城小家里的一样一样的。
她迫不及待的坐上去方便,“呼……舒服!”
“哗哗……”
腿上一热,卓灵打了个激灵,睁开眼睛身下一片濡湿。
完蛋,她做梦找厕所!
小孩子的括约肌根本控制不住啊,尿床了。
炕头躺着的卓长安动了动,轻声叫她,“灵儿……”
卓灵咬住手指头,臊的吭都不敢吭一声。
身体虽然是小孩子,可魂儿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大姑娘呀!
卓长安轻手轻脚的下炕,把卓灵从被窝里捞了出来,“过来跟大哥睡。”
卓灵老脸一红,“……”
好耶!
拱在卓长安的怀里睡了一晚上,母胎单身二十年的卓灵从来就没睡这么香甜过。
太阳刚露出头,院子里已经挂上了一副世界地图。
茅草屋里弥漫着淡淡的豆腥味,芬娘在灶台前烧火煮糊糊。
卓长安坐在门前磨柴刀,吃了饭就去砍柴。
卓长富有一搭没一搭的扫院子,不时往屋里偷瞄一眼,看看娘有没有煮鸡蛋。
炕上只剩下她和靠墙而坐的卓大武,粗糙的大手里正搓着麻绳。
麻绳是最贱价的货品,十斤才能卖三五个铜钱,他一天手不停能搓出了个十斤八斤来。
东西不值钱,可苍蝇也是肉,总比天天躺在炕上当废物好。
瞧见她睁开眼睛,卓大武笑呵呵的说,“昨儿又尿炕了吧?快起来,让你娘给你洗把脸去。”
“爹,早上……”
卓灵差点儿忘了自己的傻子人设,好险没把“好”字说出来。
从出生就没见过父母,如今张嘴叫爹娘,还真有点儿不好意思。
“饿了?你娘煮糊糊呢……我让你娘给你煮了个鸡蛋,就给丫头一个吃,好不?”
卓大武长得一副憨厚的汉子样,可跟卓灵说话的时候总带着说不出的温柔。
他和灵儿的爹是过命的兄弟。
兄弟临死前把孩子托付给他,在这个汉子的眼里,卓灵就是自己亲生闺女。
“过来,爹给你穿衣服。”
他挪了挪屁股给她拿衣服,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就疼出了一脑门子汗。
卓灵听话的爬到他身边,暗中查看他的伤腿。
卓大武的伤在左小腿,腿肚子豁开了一个半尺长的大口子,深可见骨。
用布条裹着。
布条下不时往外渗脓水和血水,伤口周边的肉皮已经发黑,一股子腐肉的恶臭从伤口中散发出来。
发炎状况已经很严重了。
没钱抓药,芬娘只好天天烧水,放一撮家里舍不得吃的粗盐给他洗伤口,再用采来的草药敷上。
每次都疼的死去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