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念影忙低头嗅了嗅袖子,检查可有血气留下。
吴巡见她动作突兀,不由问:“郡王妃这是作什么?”
“摸小猫了,有味道,担心郡王闻见。”程念影对上他的目光,眼睛都没眨一下。
吴巡反而不自在地别开了脸。
倒怀疑不得了,一怀疑她便用这样的神情看着你,全神贯注。
到底是生得好看呢,叫人抵不住。
“郡王妃回来了?”施嬷嬷从里间走了出来。
她面带忧心之色:“早知还是该让郡王妃多带几个人在身边,侯府来的只怕认不得路,若在府中失了方向,那就叫人揪心了。”
邹妈妈听得尴尬。
这是瞧不上他们侯府下人吧?
那今后还真得争口气才行。
程念影这厢点着头,提着裙摆三两步拾级而上,转眼便跨进了门。行云流水。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到了傅翊跟前。
“你今日好些了么?”程念影主动先开了口。
傅翊掌中托着手炉,一边轻轻摩挲炉耳,一边道:“吃过了你亲手做的竹筒饭,自是好些,因而才来瞧瞧你。”
程念影立在那里,纳闷:“竹筒饭还有这样的益处?”
傅翊沉默了。
她是当真不懂?
施嬷嬷从后头跟进来,哭笑不得地找补了一句:“亲手做的不一样呢。”
程念影终于明白了,她悄然地瞧了一眼傅翊。
郡王这样的贵人也会说漂亮话吗?只因“我”是他的妻子?
做他妻子真是好。
迄今为止,程念影还没挑出什么不足来。
“怎么不说话了?”傅翊抬眼看她。
侯府若寻人代替女儿嫁过来,也该寻个惯会讨好的才是,怎是个这样呆的。
程念影这会儿眨了眨眼,道:“郡王说的话,我听了很是欢喜,但又不敢真应下来。免得以后日日都要做竹筒饭。”
傅翊失笑:“哦?你不该说,为了我能早日好起来,日日做竹筒饭也甘愿吗?”
程念影伸出手:“我想,我的手不这样想。”
傅翊一看,随即眼底暗光流过:“怎么还红得更厉害了?”
程念影:“谁想到砍个竹子这样震手呢。”
傅翊敛了神情:“那倒不好叫你日日为我舍身了。”他说着,丢开了手炉。
程念影却迈步往里间溜。
傅翊:“作什么去?”
“洗一洗,摸过小猫。”
“急什么,过来,我瞧瞧你的手。”
“小猫身上有些脏......”
“过来。”
程念影看着他。
傅翊还是斜斜倚坐在那里,他病着,看起来便也像是没力气坐直一般。
但这会儿程念影隐隐从他身上感知到了一种气势。
那似是贵人们都有的一种气度。
而丹朔郡王身上的,更隐晦,也更厉害些。
程念影向他近前迈了一步。
傅翊攥住了她的手腕,而后垂眸嗅了嗅。
程念影心间鼓噪了一分。
却并不是出自害怕。
一旁的宫人此时低下了头去,不敢细看。
“怎么有血的味道?”傅翊头也不抬地问。
那小厮毫不设防之下被她扼住脖颈,竟自己咬着了舌头。
血溢到了手背上。
程念影说:“小猫身上的。”
“带回来没有洗过?”
“嗯,他们说太小了,洗了会死的。”
“去端水来。”傅翊吩咐宫人。
他没有松开程念影的手,一边说着:“看来以后真不能叫你做什么竹筒饭了,这双手还是精细养着吧。”
一边从宫人手中接过了帕子。
程念影指尖一蜷,这才不自在道:“我自己洗洗就好。”
“你瞧,你为我做了些什么,我也该为你做些事才是。如此有来有往,才是夫妻相处的长久之道。”
傅翊说着掰开了她紧扣的手指。
他的指尖冰凉,触到她的掌心。
没有汗。
说明她真的一丝也不紧张。
去见了不该见的人,回来叫我堵个正着,心底竟没有一点波澜吗?
傅翊挑了挑眉尾,饱含兴味地用胰子涂过她的每一根手指。
半晌,她终于有了反应。
她说:“太怪了。”
傅翊用帕子给她擦过:“哪里怪?”
程念影坐在他面前,细声道:“很痒。”
皮肤都变得鼓噪了。
傅翊轻笑:“这便觉得痒了?回门那日,你是怎么敢在傅瑞明跟前大言不惭说要同我生孩子的?”
程念影本是不会脸红的。
这会儿听他这样揭出来,才觉得热了一分。
但她绝不会认自己说错了,于是当即反问:“傅大人还告状?”
傅翊自然也不会说是自己听见的。
他松开程念影的手,道:“此事总要叫我知晓,否则怎么同你商议?”
程念影:“哦。”
她却是不好同他睡的。
还是要留给真正的侯府嫡女。
程念影飞快地将手在另一盆清水中冲洗完,道:“却不知郡王的身体何时才能养好。”
傅翊似是气笑了:“叫娘子久等,倒是我的不是了。”
“哪里?”程念影连忙摇头:“我那日那样说,也只是不愿事事都由傅大人代之。”
“原是为这个。”
程念影又连着点头:“嗯,郡王还是好好养身体吧。”
她怕他说,不如今晚且试一试。
忙还补了句:“我不着急。”
傅翊:“......”
他转眸扫过一旁的宫人,一个个早都脸红得不行了。
唯独他这位郡王妃,还没有半点自觉。
“再擦些药。”他顿了顿,唤了声,“吴巡。”
吴巡立刻进门来推他。
“郡王这就走了?”程念影脱口而出。
她还有些不敢相信,就过来给她洗个手吗?
傅翊轻声应:“是啊,这便回去好好歇息,养好身体才是。”
程念影动了动唇,听见傅翊又开了口:“你也是。你手上有针痕,可是做荷包扎出来的?好好养着吧,过几日若有外府女眷相邀作客,只怕还以为你在郡王府吃了苦呢。”
程念影:“......嗯。”
是她多想吗?
过几日若有外府女眷相邀......倒好像,丹朔郡王知道那小厮说的话一般。
傅翊走了。
程念影便立即将邹妈妈叫进了卧房。
邹妈妈也红着一张老脸,心道只怕这位不日真要混成名正言顺的郡王妃了!
孩子一生,谁还管真假?
“我杀了个人。”
邹妈妈突然听见她说。
顿时一张老脸由红转白:“什、什么?”
她现在知道了,那日木荷不是年纪轻轻就耳背了。而是着实太过震惊,本能地不愿去承认自己听见了什么东西。
程念影看了她一眼,似乎还不解她为何这样惊骇。
程念影接着道:“那日晚香院出现的那个男人,你知道是谁吗?”
邹妈妈头皮发麻:“不,不知道,他、他来郡王府了?”
“他没有来,但他安置了眼线。”
邹妈妈人都要昏过去了:“我的老天爷!那怎么是好?万一被郡王发现......”
程念影又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并不明白她这时候在慌什么。
“所以我将他杀了啊。”
邹妈妈喉间哽住,一时间说不上是该惊恐害怕,还是该庆幸。
最终所有纷杂的念头,只汇集成一个——
这位......到底......是什么来历啊?
“你找个借口回一趟侯府吧,问问侯夫人知不知道这件事,弄清楚那男子的身份,便回来告诉我,我一并料理。”
邹妈妈艰难咽了咽口水。
天!
怎么能把这样大的事,说得跟砍瓜切菜一样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