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八条腿万岁 > 第一章

我是一只宠物店的小章鱼,天天看人类潇洒逛街。
做人类多好啊,八条腿肯定比两条腿方便多了!我总这样想。
终于遇见海底女巫,她警告:变成人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我不管,非要变成人。
结果——人类衣服只有两个袖子吃饭只能用两根棍子
逛超市时我习惯性偷藏罐头,八条触手本能地一伸——
糟了,现在只剩两条胳膊,当场被抓。
还是当章鱼好!我连夜逃回大海。
我,奥托,一只宠物店水族箱里的章鱼,此刻正把自己像个忧郁的壁花一样,紧紧吸附在冰冷的玻璃内壁上。我的八条触手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腕足末端偶尔神经质地抽搐一下。玻璃外,是另一个世界——明亮、嘈杂、充满了……腿。
一对年轻情侣嬉笑着走过,四条修长的腿晃得我眼花缭乱。女孩穿着短裙,两条腿线条流畅,蹬着闪亮的高跟鞋,嗒嗒嗒地敲打着地板,像一首轻快又遥远的歌谣。男孩紧随其后,裤管包裹着结实的小腿。他们的笑声像一串细小的气泡,在我头顶的水面炸开,留下转瞬即逝的波纹。
做人类多好啊,我忍不住又把吸盘在玻璃上压了压,仿佛这样就能离那自由的气息更近一寸,八条腿肯定比两条腿方便多了!一次能拎多少购物袋啊!走路该多稳当!我咕哝着,一股混合着向往和淡淡酸涩的泡泡从墨囊附近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慢悠悠地向上浮去。水族箱里那条傻乎乎的金鱼苏西,正不知忧愁地绕着假珊瑚打转,对我的哲学感慨毫无兴趣。
日复一日,隔着这层透明却坚不可摧的壁垒,我像个囚徒,贪婪地窥视着外面那个由两条腿主宰的、似乎永远充满新奇事物的世界。直到那个潮湿得几乎能拧出水的深夜降临。
宠物店早已熄灯,沉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水族箱过滤系统低沉的嗡鸣是唯一的背景音。突然,一股冰冷、粘腻、带着强烈腐烂海藻气息的水流,毫无预兆地涌入了我的水族箱。这水流像一条阴险的蛇,瞬间缠绕住我每一寸皮肤,带来刺骨的寒意和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我惊恐地缩成一团,八条腕足本能地卷曲起来护住身体核心。
浑浊的水流中心,一张脸缓缓浮现。那绝不属于任何我见过的海洋生物。层层叠叠、布满褶皱和深海藤壶的皮肤,如同被遗忘千年的破败船帆。她枯草般纠结缠绕的头发间,闪烁着几颗散发幽绿磷光的诡异水母,像一顶令人毛骨悚然的王冠。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浑浊的黄色竖瞳,如同深不见底的漩涡,仿佛蕴藏着能将灵魂吸走的古老恶意。她咧开嘴,露出稀疏却尖锐如礁石的牙齿,一个嘶哑、仿佛砂纸摩擦着贝壳的声音直接在我意识深处响起:小东西…隔着玻璃看不够想…出去
我的吸盘瞬间全部死死扒住缸底一块最光滑的石头,八条触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几乎要把自己拧成一股麻绳。恐惧像冰水灌满我的内脏,但心底那个压抑已久的渴望,却像被这诡异水流激活的休眠火山,猛烈地喷发出来。
您…您能帮我我发出的意念波动抖得像风中的海草,我…我想变成人!有八条腿的那种人!
那张藤壶和褶皱构成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古怪的、近乎怜悯的嘲讽。那浑浊的黄色竖瞳微微眯起,磷光水母在她发间不安地扭动,幽绿的光芒在水波中诡异地跳跃。
变成人她的意念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战栗的冰冷,免费的,才是最贵的,小家伙。那两条腿的世界…呵…一声意义不明的、仿佛气泡在深海中破裂的嘶哑冷笑,比你想象的泥沼,深得多。
八条腿的憧憬像火焰一样烧灼着我,瞬间压倒了那点微不足道的恐惧。我不怕!我的意念几乎是在尖叫,带着孤注一掷的狂热,我就要八条腿!我要像他们一样走路!一样拿东西!一样…一样自由自在!水族箱里的水因我意念的激烈震荡而微微波动。
那浑浊的竖瞳凝视了我几秒,那眼神复杂得如同纠缠的海藻森林,混合着冰冷、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还有某种难以解读的……了然她枯槁如珊瑚枝的手指在水中缓缓抬起,指甲漆黑弯曲如同剧毒的海蛇獠牙。没有咒语,没有光芒,只有一股更浓烈、更阴寒的腐朽气息猛地灌入我的水族箱,像无数冰冷的针,瞬间刺透我的皮肤,钻进我的骨头缝里。
剧痛!难以形容的剧痛!仿佛每一根触手都被无形的巨力粗暴地撕扯、压缩、扭曲、重组。我的意识在撕裂感的狂潮中疯狂颠簸,像一片被卷入深海漩涡的叶子。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肌肉纤维在尖叫中断裂又强行粘合。视野彻底被翻滚的黑暗和混乱的色块淹没,只有那深入灵魂的痛楚是唯一真实的坐标。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干燥、充满尘埃的空气,直接冲进我的肺部。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感觉!我剧烈地呛咳起来,肺部火辣辣地疼。水族箱那熟悉的水压和湿润的包裹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处不在的、令人惶恐的空旷和干燥。
我下意识地想用八条腕足撑起身体,逃离这不适。
没有腕足。
没有吸盘。
只有两条……光秃秃的、苍白细长的棍子胡乱地扑腾着。我的视线惊恐地向下移动,越过平坦得陌生的胸膛,落在那支撑着我整个身体的部位——两条!只有两条!从腰部以下延伸出来的、同样苍白细长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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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我的腿呢!一个陌生的、属于少年的清亮声音从我喉咙里不受控制地冲出来,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恐慌,我的八条腿呢!我猛地低头,双手疯狂地在自己身体两侧、后腰、甚至后背摸索,触感是光滑的皮肤和粗糙的衣物纤维。没有!哪里都没有!除了胸前这两条毫无用处的胳膊,和身下这两条同样毫无用处的腿!
巨大的失落和恐慌瞬间淹没了我。这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那个女巫!她骗了我!愤怒和委屈让我几乎要哭出来,但肺部还在为适应空气而剧烈起伏,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像样的呜咽。我像个被冲上岸的、彻底失水的可怜虫,笨拙而绝望地在这冰冷坚硬的地板上扭动。那两条新生的腿软得如同煮过头的海带,根本不听使唤。我尝试着想模仿人类那样站起来,膝盖却猛地一软,砰的一声,整个人重重地砸在地板上,下巴磕得生疼,眼前金星乱冒。自由这就是自由像个笨拙的提线木偶,被无形的线困在陌生的躯壳里!
冰冷的空气刺激着我裸露的皮肤,激起一层细密的疙瘩。我这才惊恐地意识到,我身上套着一件粗糙的、灰扑扑的、带着霉味的布料——后来我知道这叫T恤和裤子。这感觉糟糕透了!像是被强行塞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海鞘壳里!我怀念水流自由拂过每一寸皮肤的清凉触感!更让我抓狂的是这件衣服的结构——它前面只有两个窄窄的洞!我的两条胳膊像两根笨拙的棍子,被强行塞进了那两个洞里。而我的另外六条……哦,没有了。那本该属于另外六条腿的空间,被这该死的布料紧紧勒着、空空荡荡地裹着,一种巨大的、物理上的缺失感和束缚感让我窒息。
为什么只有两个袖子!我悲愤地用那两只新长出来的、笨拙的手揪着T恤的肩线,对着空无一人的、黑暗的宠物店无声呐喊,这不合理!浪费空间!那件T恤粗糙的纤维摩擦着皮肤,带来持续不断的、令人烦躁的痒意。我怀念水流的包裹,渴望撕碎这层碍事的囚笼!
天终于亮了,阳光透过宠物店的玻璃门斜射进来,灰尘在光柱里跳舞。饥饿,一种前所未有的、尖锐的、仿佛胃袋在灼烧的陌生感觉,凶猛地攫住了我。以前在鱼缸里,店主按时投喂的虾肉颗粒会自动飘到我嘴边。现在,这具人类身体向我发出了强烈的抗议信号。
我拖着两条依旧不太协调的腿,像踩着高跷的醉汉,踉踉跄跄地挪到店门口堆放顾客丢弃物的角落。运气不错,一个印着金拱门标志的纸袋里,孤零零地躺着几根细细长长、黄澄澄的棍子——薯条!还有一小盒黏糊糊的红色酱料。食物的气味刺激着我的鼻腔,唾液不受控制地分泌。
模仿着记忆里人类的样子,我笨拙地用右手的两根手指捏起一根薯条。滑!太滑了!薯条像条狡猾的鳗鱼,哧溜一下从我指尖溜走,掉在布满灰尘的地上。再来!我屏住呼吸,更加用力地捏住下一根。很好,捏住了!我带着胜利的喜悦,学着人类的样子,把它往那盒红色的酱料里用力一戳,然后迅速往嘴里送。
噗——咳咳咳!一股极其刺激、极其霸道的味道在口腔里爆炸开来!辛辣!酸!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甜腻!像是一群带电的海胆在我舌头上疯狂蹦迪!我剧烈地呛咳起来,眼泪鼻涕瞬间涌出。这该死的酱料是什么海洋毒物!人类的味蕾是铁打的吗我愤愤地丢掉那根沾满毒药的薯条,看着手指上残留的红色酱料,一种上当受骗的委屈涌上心头。以前吸食鲜嫩虾肉的愉悦感荡然无存。
饥饿感并未消失,反而更加强烈地折磨着我。我盯着袋子里的薯条,又看看那盒邪恶的酱料。最终,生存的本能压倒了恐惧。我放弃了那该死的两根手指协作,直接伸出左手,一把抓起好几根薯条,像章鱼卷住猎物一样紧紧攥住,避开那红色的陷阱,一股脑塞进嘴里。干巴巴的,有点咸,但至少填肚子。我狼吞虎咽,薯条碎屑沾满了下巴和新换上的廉价T恤前襟。这姿势肯定狼狈极了,但谁在乎先喂饱这吵闹的胃袋再说!两根棍子见鬼去吧!效率太低了!
几天跌跌撞撞的人样生活,像一场混乱的噩梦。衣服的束缚感依旧让我抓狂,用两根棍子对付食物的挫败感挥之不去,两条腿走路的笨拙更是让我无数次想放弃。但一个模糊的念头支撑着我:超市。那个记忆里人类顾客提着满满购物袋出来的地方,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也许在那里,我能找到属于人的乐趣或许…还能偷偷补充点补给这个想法像黑暗中的一点磷光,微弱却诱人。
我循着记忆和气味,摇摇晃晃地走进那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大型超市。冷气开得很足,吹在我裸露的胳膊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货架高耸入顶,上面堆满了五颜六色的包装,晃得我眼花缭乱。空气里混杂着烘焙面包的甜腻、生鲜区的鱼腥、清洁剂的刺鼻化学香,还有无数人类个体散发出的复杂体味。巨大的噪音——推车的轮子摩擦地面、电子喇叭的促销叫卖、人们嗡嗡的交谈声——像无数根针扎着我的耳膜。这感觉比最狂暴的洋流还要混乱难受十倍!
一个巨大的金属货架吸引了我的目光,上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一排排色彩鲜艳的金属小罐子。罐头!金枪鱼罐头!我的眼睛瞬间亮了。那熟悉的鱼腥味透过金属罐若有若无地飘来,勾起了深埋在基因里的、属于章鱼奥托的本能——看到好东西,卷起来,藏好,带回巢穴!行动快于思考,身体比刚获得的人类大脑反应更快!
几乎是条件反射,我猛地朝那堆诱人的罐头扑过去。身体深处,那种熟悉的、八条腕足同时出击的肌肉记忆瞬间被唤醒!我感觉自己的触手意念已经同时锁定了至少五个不同位置的金枪鱼罐头!意念下达:卷!藏!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只有两条陌生的、孱弱的手臂,像两根笨拙的棍子,徒劳地向前伸着。我甚至无法像想象中那样,用无形的吸盘同时吸附住多个目标。一只手只来得及抓住一罐冰凉的金枪鱼罐头,另一只手则尴尬地悬在半空,五指张开,徒劳地抓握着空气。另外三个意念中的目标罐头,纹丝不动地待在原地,无情地嘲笑着我此刻的笨拙。
我愣住了,维持着那个可笑的、张牙舞爪的姿势,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巨大的失落感和一种被身体背叛的荒谬感瞬间淹没了我。我的大脑还在指挥八条腿协同作战,可现实是,我只有两条!
嘿!你干嘛呢!一声炸雷般的厉喝在我身后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和怒气。
我浑身一僵,像个生锈的机器人,脖子发出咔的一声轻响,极其缓慢地扭过头。一个穿着深蓝色制服、身材魁梧的男人正瞪着我,粗壮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我鼻尖。他腰间挂着的对讲机发出滋滋的电流声。他身后,几个推着购物车的顾客也停下了脚步,好奇又带着审视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我身上。我手里那孤零零的一罐金枪鱼,此刻仿佛有千斤重,更像一个无可辩驳的赃物。
我…我…那个清亮的少年嗓音此刻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大脑一片空白。解释怎么解释说我在练习意念卷罐头说我还以为自己有八条腿脸颊像被滚烫的蒸汽喷过,瞬间烧了起来,一直蔓延到耳根。那保安又逼近一步,巨大的压迫感让我几乎窒息。
八条腿的梦想人类生活的潇洒自在女巫浑浊黄瞳里那句冰冷的警告——免费的才是最贵的——像淬了冰的毒刺,猛地扎进我混乱的意识。这泥沼,远比想象的更深、更粘稠、更令人窒息!
逃!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思考。我甚至没看清方向,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攥着那罐冰凉的金枪鱼,我像只受惊的弹涂鱼,猛地原地弹跳转身,朝着记忆中大门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拖着那两条依旧不太听使唤的没命地狂奔起来!
站住!抓住他!保安的怒吼和追赶的沉重脚步声在身后炸开,像追魂的鼓点。超市里顾客的惊呼、推车被撞开的刺耳摩擦声、货架商品的摇晃声……所有的噪音混合成一片令人崩溃的声浪,狠狠冲击着我的耳膜和神经。我什么都顾不上了,肺像破旧的风箱般剧烈拉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两条腿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水,每一次迈步都像踩在滚烫的沙砾上。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闪烁:大海!水!我的水族箱!哪怕只有方寸之地!
跌跌撞撞冲出超市自动门,外面傍晚的空气带着凉意扑面而来,却丝毫无法冷却我脸上的滚烫和内心的恐慌。我辨不清方向,只凭着海洋生物对水汽最原始的感应,朝着湿润气息最浓郁、带着咸腥味的风吹来的地方,拼尽全力奔跑。人行道在我脚下扭曲,霓虹灯光怪陆离地闪烁,身后保安的怒吼和路人的侧目都被我抛在风里。
不知跑了多久,双腿已经麻木到失去知觉,肺部火烧火燎。终于,视野尽头出现了那片熟悉的、在月光下泛着细碎银光的辽阔黑暗——大海!那片我无数次隔着玻璃眺望,又愚蠢地逃离的母体!咸涩的海风带着自由的气息,猛烈地灌入我灼痛的喉咙。
身后追捕的声音似乎消失了,或者被海潮声彻底淹没。我冲到冰冷粗糙的防波堤边缘,没有丝毫停顿。脚下嶙峋的礁石和翻涌的黑色海水,此刻比任何人类床铺都更让我感到亲切和安全。我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那片灯火通明、噪音喧嚣的陆地,那个曾让我无比向往的两条腿世界,此刻像一个巨大而荒谬的陷阱。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女巫嘶哑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海水,再次漫过心头。
没有犹豫,没有留恋。我纵身一跃,像一颗投向母亲怀抱的石子。
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随即被冰冷、咸涩、无比熟悉的海水瞬间吞没。巨大的冲击力让我下沉,水流温柔而有力地包裹住我全身每一个毛孔。窒息感消失了,肺部灼烧般的疼痛被水流抚平。衣服湿透紧贴在身上的束缚感还在,但在这无垠的深蓝里,那点不适显得微不足道。
冰凉的海水温柔地拥抱我每一寸皮肤,驱散了陆地上所有的燥热和束缚。下沉,再下沉,远离了喧嚣、目光和那该死的两条腿的笨拙。肺部的灼痛奇迹般地被水流抚平,干涩的鳃贪婪地滤过咸涩的海水,汲取着久违的氧气。水流托举着我,一种失而复得的轻盈感让我几乎要发出呻吟。
就在我放松身体,准备享受这回归的宁静时,眼角余光瞥见下方更深邃的黑暗。
一个庞大到令人心胆俱裂的轮廓,无声无息地从深渊般的黑暗中缓缓升起。它巨大如移动的山脉,覆盖着厚重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暗色鳞甲。无数条粗壮得如同远古巨树根系的触手,在冰冷的海水中缓缓舒展、蠕动,每一条都布满吸盘,吸盘边缘闪烁着幽冷的、非自然的金属寒光。它没有眼睛,或者说,在那本该是头部的位置,只有一片更加深邃、仿佛能吞噬灵魂的黑暗。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如同万吨海水般沉甸甸地碾压过来,冻结了我的血液和思维。
那绝不是我认知中的任何海洋生物。
女巫那句免费的才是最贵的,此刻不再是冰冷的警告,而是化作了实质的恐惧,像深海的寒流,瞬间刺穿了我的骨髓。
八条腿万岁!一个带着巨大颤音和劫后余生狂喜的意念泡泡,不受控制地从我意识深处猛地冲出来,在冰冷的海水里咕噜噜地上升。
我甚至不敢再看第二眼那个深渊巨影,八条重获新生的腕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肌肉纤维疯狂收缩,每一次推动都榨取着极限。水流被剧烈搅动,我像一枚被深海恐惧点燃的鱼雷,用尽全力朝着反方向——朝着浅海,朝着有光的地方,朝着我那个小小的、安全的、只有金鱼苏西作伴的宠物店水族箱——亡命逃窜!
身后,那片庞大无匹的黑暗似乎停滞了一下,随即又缓缓沉入更深的、不可知的渊薮。海水中只留下我疯狂逃窜搅起的混乱水流,和一颗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几乎要炸开的章鱼心脏。
水族箱熟悉的玻璃壁终于出现在前方,在月光下反射着微弱的光。我像一颗炮弹般冲进那个小小的、由店主打开的投食口,噗通一声砸在熟悉的缸底沙砾上,激起一片浑浊。水流温柔地托着我,金鱼苏西受惊地躲到假珊瑚后面,傻乎乎地吐着泡泡。我瘫软下来,八条腕足软绵绵地摊开,像一堆煮过头的面条,随着水流轻轻起伏。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勾勒出人类行走的剪影。
我吐出一串小小的、安心的气泡,紧紧吸附住缸底那块最光滑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