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叫毛弎,是个钓鱼佬。他们说我这人贪财好色,我认;说我爱讲段子,我也认。但我最爱的还是钓鱼,尤其是夜钓,那感觉,啧啧,比跟娘们儿调情还带劲。
今天我又空军了。
操他大爷的!我对着杜鹃湖啐了一口,湖面平静得像块黑玻璃,映着天上那轮惨白的月亮。我蹲在湖边已经六个小时,鱼护里除了两只指甲盖大的白条,屁都没有。
哀牢山的夜风刮得我蛋疼。我裹紧我那件印着钓鱼不空军,老婆不查岗的破夹克,掏出保温杯灌了口老白干。酒是掺了童子尿的——别问我童子尿哪来的,问就是我表弟家八岁小崽子的。老钓鱼的都懂,这玩意儿打窝,鱼疯了似的咬钩。
最后一竿,不上鱼老子就回家撸管去。我嘟囔着,往钩上挂了团腥香扑鼻的酒米。
甩竿,铅坠扑通一声扎进湖心。我叼着烟,盯着荧光漂在黑暗里一明一灭。烟烧到过滤嘴时,漂突然黑了。
来了!我猛地扬竿,竿尖顿时弯成满月。线轮吱呀乱叫,卸力器疯狂出线。
卧槽!巨物!我肾上腺素飙升,双手死死攥住竿把。这力道,不是青鱼就是鲶鱼,保底二十斤往上。
水下那东西开始横冲直撞,我跟着在岸边来回跑,鞋都跑掉一只。十分钟后,它终于累了。我慢慢收线,手心全是汗。
当那团黑影浮出水面时,我差点把竿扔了。
那根本不是鱼。
月光下,一个女人的轮廓正在渔网里挣扎。长发像水草般铺开,皮肤白得泛青,腰以下是条红得发亮的鲶鱼尾巴,正啪啪拍打着水面。
日...日了狗了...我腿一软,直接跪在泥滩上。
那东西——不,那女人抬起头,眼睛像两颗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猫眼石,直勾勾盯着我。
郎君。她开口了,声音像是从深井里飘上来的,你钓到奴家了。
我哆嗦着摸出手机想报警,发现没信号。她又说话了:莫怕,奴家莫愁,本是这杜鹃湖里的红尾鲶。郎君鱼饵里掺了童子尿,破了奴家的障眼法。
我这才注意到她没穿衣服,上半身光溜溜的,胸前那两团在月光下晃得我眼晕。我咽了口唾沫,下意识脱下夹克扔过去:你...你先穿上。
莫愁接过衣服,突然咯咯笑起来:郎君倒是正人君子。她披上夹克,纽扣也不系,就那么敞着。我赶紧别过脸。
那什么...你真是鲶鱼精我偷瞄着她那条红尾巴,鳞片在月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郎君不信莫愁突然收起笑容,鱼尾一摆就滑到我面前。她身上有股子腥甜味,像是腐烂的水草混着蜂蜜。冰凉的手指抚上我的脸,奴家可以证明。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嘴唇就贴了上来。那感觉像是含了块湖底的淤泥,又腥又凉。我一把推开她:打住!我毛弎虽然好色,但还没饥渴到日鱼的地步!
莫愁愣了一下,突然笑得前仰后合,尾巴拍得水花四溅:有趣!郎君当真有趣!她抹着笑出的眼泪,寻常男子见了奴家,不是吓昏就是扑上来,像郎君这般的倒是头一回见。
我点上根烟压惊:大姐,咱别整这些虚的。你就直说吧,缠上我想干啥要报仇我这就把竿折了发誓永不钓鱼。
莫愁摆弄着我夹克上的拉链,幽幽道:奴家被困在这湖底三百年了。郎君的童子尿鱼饵化了封印,奴家才能现形。她突然抓住我的手,郎君帮奴家找回妖丹,奴家必有重谢。
我抽回手:怎么谢变堆金子还是...我瞄了眼她敞开的衣领。
莫愁掩嘴轻笑:郎君想要什么她话音未落,身形突然变化——先是变成穿校服的清纯少女,又变成OL装束的冷艳御姐,最后成了穿情趣内衣的熟女,每个形象都冲我抛媚眼。
我鼻血差点喷出来:打住打住!你这比霓虹灯切换还快!我抹了把汗,这样,你先变回原样,咱们好好说话。
莫愁恢复了鲶鱼精的模样,歪着头看我:郎君不喜欢
喜欢是喜欢,但老子怕精尽人亡。我蹲下来和她平视,你说帮你找妖丹,具体咋整
妖丹被个老道士封在哀牢山深处的锁妖塔里。莫愁的尾巴不安地摆动,奴家需要郎君的血为引,结个契约。
我警惕地后退:要多少不会把我吸干吧
一滴足矣。莫愁突然抓起我放在地上的鱼钩,在我指尖扎了一下。血珠冒出来的瞬间,她伸出舌头舔了去。
我眼前一黑,等回过神来,发现手腕上多了圈红色纹身,像是条首尾相连的小鱼。
契约已成。莫愁的声音突然在我脑子里响起,郎君帮奴家取回妖丹,奴家满足郎君三个愿望。
等等!我还没答应呢!我跳起来,你这属于强买强卖!
莫愁已经游到湖中央,回头冲我嫣然一笑:明日此时,奴家在此等郎君。说完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溅起的水花淋了我一身。
我站在湖边发呆,直到手机闹铃响起——凌晨四点,该收竿了。我机械地收拾装备,发现鱼护里多了条活蹦乱跳的红尾鲶,正是我最初想钓的那种。
妈的,这叫什么事儿...我拎着鱼护往山下走,手腕上的红纹隐隐发烫。
走到半山腰时,我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查鲶鱼精传说。第一条搜索结果就让我头皮发麻:
哀牢山鲶鱼女妖,善幻化,嗜人精气。与之结契者,非死即疯...
我差点把手机扔了。远处,杜鹃湖在晨雾中泛着诡异的红光。
第二章
血契的代价
手腕上的红纹像条活鱼般扭动,烫得我龇牙咧嘴。回家路上那条红尾鲶在鱼护里不停扑腾,鳞片刮得塑料网唰唰响。
消停会儿!我对着鱼护踹了一脚,鲶鱼突然口吐人言:郎君好狠的心。
我吓得差点把鱼护扔进山沟。掀开网兜一看,那条鱼正用莫愁的眼睛瞪着我,鱼嘴一张一合:契约已成,郎君若毁约,必遭反噬。
你他妈在我鱼护里装监控我拎起鱼护晃荡,鲶鱼在里头滚来滚去。路过村口小卖部时,王寡妇正磕着瓜子看《乡村爱情》,电视突然雪花屏,鲶鱼的声音从电视机喇叭里炸出来:子时之前带烧鸡和女儿红来湖边——
王寡妇的瓜子撒了一地。
我拔腿就跑,身后传来王寡妇的尖叫:毛老三!你钓的啥玩意儿会说话!
回家锁上门,我把鱼护浸在洗澡盆里。鲶鱼浮出水面,尾巴拍起水花溅我一脸:郎君的血唤醒了奴家真身,如今你我魂魄相连。它突然跃起,鱼身在空中化作莫愁的模样,湿漉漉地摔进我怀里。
我手忙脚乱去抓毛巾,却摸到她冰凉滑腻的腰肢。莫愁的鲶鱼尾缠上我的腿,鳞片刮得我秋裤起球:锁妖塔在哀牢山阴面,守塔的是个爱吃烧鸡的老道士。
等等!我掰开她往我衣领里钻的手,你妹妹是不是也被道士抓了
莫愁身体一僵,鱼尾突然绷直。墙上挂历无风自动,1989年的美女挂历哗啦啦翻到2025年6月,我去年在庙会赢的塑料貔貅摆件咔地裂成两半。
郎君怎知奴家有妹妹她的声音突然变成重低音炮,震得冰箱嗡嗡响。
我指着手机搜索记录:网上说鲶鱼精复仇都组团......话没说完就被鱼尾抽飞,后脑勺撞在《钓鱼秘籍》书堆里。莫愁骑在我腰上,指甲暴涨成青黑色:三百年前那牛鼻子老道杀我胞妹取丹,如今妖丹就镇在塔顶!
她眼眶里滚出珍珠砸在我脸上,吧嗒吧嗒像下雹子。我捡了颗塞嘴里,咸得发苦。
成,帮你偷塔。我吐着珍珠沫子举手投降,但得加钱——三个愿望变五个。
莫愁的眼泪戛然而止。她俯身凑近,吐息带着腐烂水草的甜腥:郎君可知契约反噬是何滋味她舌尖舔过我手腕红纹,我顿时像被电打似的抽搐——眼前闪过走马灯:我太爷爷在洪水中挣扎,我二舅姥爷被漩涡吞没,还有我自己七窍流血死在钓鱼凳上。
停停停!我薅住她海藻似的头发,五个愿望不行,四个总可以吧
子时的杜鹃湖飘着蓝雾。我拎着烧鸡蹚水,莫愁的鱼尾在浅滩划出荧光绿的水痕。她突然拽我蹲下:看。
湖心岛上有座歪斜的石塔,塔尖嵌着颗夜明珠似的玩意儿。穿道袍的干尸盘坐在塔前,怀里抱着个收音机,正在放《大悲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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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天师死后尸身不腐,靠塔里妖丹续命。莫愁的鳞片全部倒竖,郎君去献鸡,奴家找机会取丹。
我腿肚子转筋:你确定那是个死的话音未落,干尸的脖子咔咔转了一百八十度,黑洞洞的眼窝对准我们藏身的芦苇丛。
收音机突然换台:欢迎收听午夜悄悄话,今天的话题是《如何识别鲶鱼精的谎言》......
莫愁一把将我推出芦苇荡。我踉跄着举起烧鸡:道、道长吃夜宵吗
干尸的颌骨咯咯开合,收音机里传来电子合成音:童子尿腌的鸡小子挺懂行。它枯爪一勾,烧鸡飞过去悬在胸前三寸,竟自动撕成鸡丝往它牙缝里钻。
趁这功夫,莫愁已潜到塔后。她鱼尾刚触到塔基,整座塔突然亮起符咒红光。干尸猛地站起,道袍里窜出七条锁链——我这才发现它脊椎是串铜钱组成的,锁链哗啦啦缠住莫愁的脖子。
孽畜还敢来!收音机炸出雷霆般的吼声。我抄起鱼竿抽向干尸,竿尖却穿过它身体打了个空。莫愁在锁链中现出原形,三米长的红尾鲶疯狂挣扎,鳞片混着血雨漫天飞溅。
接着!她突然吐出口红光直奔我面门。我下意识张嘴,那玩意儿顺着喉咙滑进肚里,烫得我跪地干呕。
干尸的锁链全部转向我:吐出来!铜钱脊椎叮当作响,它腹腔里飞出密密麻麻的符纸,那是本座的内丹!
我肚子里像揣了个烙铁,皮肤下浮现出鱼鳞状纹路。莫愁的声音直接在我脑壳里响起:郎君快跑!吞了妖丹能暂时借我法力!
我转身一个猛子扎进湖里,没想到双腿自动并拢成鱼尾,嗖地蹿出二十多米。身后传来锁链破水声,我扭头看见干尸踏浪追来,道袍下摆掀起露出密密麻麻的鲶鱼卵——每个卵里都裹着张人脸。
它用活人养尸!莫愁的惊叫震得我耳膜生疼。我甩尾加速,突然撞进一团水草似的长发里。湖底阴影中升起无数惨白手臂,抓住干尸的锁链往下拖。
收音机发出刺耳啸叫:莫愁!你竟敢勾结水莽鬼——话音戛然而止,湖面轰地隆起个直径十米的漩涡。
我趁机游回岸边,扒着石头呕出那颗发光的妖丹。莫愁从我影子里浮出来,鳞片脱落大半,露出下面溃烂的皮肉:郎君现在信了那道貌岸然的才是真妖魔。
我盯着妖丹里游动的小鲶鱼:这玩意儿该不会是你妹......
莫愁突然扑上来吻住我,妖丹被她舌尖卷回。我们唇齿间爆开腥甜的血味,她额间浮现出红色符印:契约升级——现在起,郎君能看到真相。
我瞳孔像被针扎般剧痛,再睁眼时,湖面倒影里根本没有莫愁,只有条白骨森森的鲶鱼骨架缠在我身上。
第三章
水莽鬼的茶棚
我盯着湖面倒影里缠在身上的鲶鱼骨架,裤裆湿了一片——这次不是吓的,是莫愁的鱼尾正勒着我膀胱。她白骨嶙峋的下颌抵在我肩头,齿缝里漏出的寒气冻得我牙关打颤:郎君现在看清了那道士用活人炼的锁妖塔,吸干了哀牢山三百年的精气。
倒影突然扭曲,水面下浮出无数肿胀的人脸。有穿中山装的村干部,戴红领巾的小学生,还有个穿JK制服的姑娘——她突然睁开眼,瞳孔里游着红尾鲶鱼。
操!我一屁股跌坐在泥滩上,倒影霎时恢复正常。莫愁又变回美艳女妖的模样,只是鱼尾上的溃烂蔓延到了腰际。
她掰开我攥着鱼竿的手:郎君吞了半颗妖丹,现在能见阴阳。说着突然撕开自己左胸——皮肤下没有心脏,只有团蠕动的水莽草,紫花绿果,像肿瘤般扎根在腔室里。
我胃里那颗妖丹突然发烫,烫得我扒开衣领一看,胸口浮现出紫花纹身。莫愁的指甲划过纹身:水莽鬼要来了,它们闻得到郎君身上的妖气。
远处传来唢呐声。山道上飘来盏绿灯笼,灯下晃着个茶棚,藤蔓缠绕的棚架上开满紫花。穿寿衣的老太婆在棚里摆茶碗,她脚边蹲着个穿红裙的姑娘,正把绿果子碾进茶壶——和我胸口的紫花纹身一模一样。
寇三娘我脱口而出。莫愁猛地捂住我的嘴,但晚了。那红裙姑娘抬头一笑,嘴角裂到耳根,茶壶里伸出无数苍白手臂。
老太婆的脖子像蛇般探出三米长:客官喝茶呀——她颅顶咔地掀开,脑壳里爬出密密麻麻的鲶鱼苗,每条的鱼鳃都长着人牙。
我抄起鱼竿当标枪掷出去,竿尖穿透老太婆咽喉,却像捅进烂泥般毫无阻力。鱼线突然绷直,竿子自己折返回来,啪地抽在我背上,火辣辣地疼。
跑!莫愁鱼尾卷起我抛向湖面。我在空中划出抛物线时,看见茶棚底下根本没有土地——是堆积如山的骷髅头,每个眼窝里都塞着水莽草的果实。
入水瞬间双腿自动并成鱼尾,妖丹在腹腔里嗡嗡震动。水下比水面更可怕:无数穿红裙的寇三娘站在湖底,手挽手围成圈,中间跪着个穿道袍的骷髅——正是锁妖塔前那具干尸,它正用脊椎铜钱串成的锁链,从每个三娘心口抽出血线。
我扭头就往岸边游,却撞进一团海藻似的头发里。长发缠住脖颈往深处拖,肺里的空气变成血沫从鼻孔喷出。濒死之际,手腕红纹突然炸开,契约之力把湖水煮沸般翻滚。
莫愁的尖啸从水底传来:郎君闭眼!
我下意识闭眼,再睁开时,湖水变成了粘稠的血浆。那些三娘正在融化,红裙褪色成惨白的皮,露出下面鲶鱼的骨架——和莫愁本体一模一样。
老太婆的头颅浮在我面前,脑壳里的鲶鱼苗蜂拥而出。我挥拳去打,却看见自己手臂覆盖着鳞片,指甲变成青黑的利爪。最先扑来的鲶鱼苗被我一爪捏爆,汁液溅在脸上,腥臭里带着诡异的甜香。
郎君妖化了。莫愁的声音混在鱼苗嘶叫里,用契约之力!
我福至心灵地咬破舌尖,冲着老太婆喷出口血雾。血珠在空中凝成红尾鲶鱼的形状,一口吞下老太婆的头颅。整个湖底剧烈震动,锁妖塔的倒影在水中扭曲崩解。
哗啦!
我被抛上岸,趴在地上呕出大滩黑水,里面游动着细小的水莽草。茶棚消失了,山道上只剩盏破碎的绿灯笼。莫愁瘫在岸边,鱼尾腐烂见骨,左胸的水莽草却开出了新的紫花。
她爬过来舔我脸上的血:郎君方才用的,是水莽鬼的替死术。舌尖划过我眼皮,冰得我一个激灵,现在你能看见所有将死之人——
视野突然蒙上血色。远处的哀牢山村亮起无数红点,每个红点都连着条血线,汇聚到湖心锁妖塔的位置。王寡妇家屋顶的红点最亮,她正在院里杀鸡,脖子上的血线已经绷得像弓弦般紧。
三天后子时,血线断,人必死。莫愁的鱼尾缠上我的腰,郎君若救她,就得分一半阳寿给水莽鬼。
我掰开她溃烂的尾鳍:你他妈早算计好了让我吞妖丹就为这个
莫愁突然暴起把我压在地上,溃烂的鱼尾渗出腥臭黏液:是郎君自己选的!她撕开我衣领,紫花纹身已经蔓延到锁骨,你钓我上岸那夜,鱼钩扎破了手指——血契要的就是贪财好色又怕死的蠢货!
我摸到背包里的黑狗血瓶子——上个月从王寡妇家顺来辟邪的。趁莫愁俯身时猛地泼在她脸上,腐蚀声伴着青烟滋滋响起。
她惨叫翻滚,我趁机挣脱。跑出十几步回头一看,莫愁捂着脸的指缝里渗出珍珠,落地竟变成水莽草的种子。她哽咽着喊:郎君且看手腕!
契约红纹不知何时爬到了肘部,纹路变成密密麻麻的小字:背约者,血肉为饲,魂魄为引,永镇锁妖塔底。
我两腿一软跪在泥地里。莫愁蠕动着爬来,溃烂的鱼尾扫过我膝盖:郎君现在信了那道士用活人养尸,水莽鬼靠替死轮回,而我——她突然咳出大团水莽草,只是想找回被分食的妹妹。
妖丹在我胃里抽搐,视野又开始泛红。这次看见莫愁胸腔里除了水莽草,还有半颗发光的珠子——正与我体内的半颗妖丹共鸣。
王寡妇家的方向突然传来鸡群惊飞的声音。莫愁鱼尾一颤:来不及了,水莽鬼先去抓替身了!
我抄起鱼竿往村里跑,耳边响起她最后的告诫:记住!鬼怕三样——黑狗血、童子尿,还有...你的鱼钩!
第四章
骨血倒影
王寡妇家的鸡飞狗跳声刺穿夜空。我攥着鱼竿往村里狂奔,胸口紫花纹身像烙铁般发烫。手腕契约红纹突然裂开道口子,莫愁的声音混着血沫从我血管里渗出来:郎君且慢!水莽鬼最会幻化,你看到的王寡妇未必是真——
话音未落,我迎面撞上个软绵绵的身子。王寡妇披头散发跪在田埂上,怀里抱着只被拧断脖子的老母鸡。她抬头时,我差点把胃里的妖丹呕出来——那张脸像融化的蜡烛,五官全糊成了肉泥,却还在发出咯咯笑声:毛老三...我的鸡...我的鸡...
黑狗血!我猛地想起莫愁的提醒,抄起背包里剩的半瓶泼过去。王寡妇的肉脸滋啦冒烟,皮下钻出无数水莽草嫩芽。她尖叫着撕开自己肚皮,里面滚出个穿红裙的寇三娘,手里还攥着颗滴血的心脏。
寇三娘舔着心脏冲我笑:郎君的血...比童子尿香多了...她突然扑来,我本能地挥竿抽打,鱼钩却自己拐弯扎进她左眼。钩尖入肉的瞬间,我眼前闪过走马灯——三百年前的杜鹃湖畔,穿道袍的年轻男子正把两个红裙女孩推入炼丹炉。
啊!寇三娘捂着流血的眼窝暴退。我趁机冲进王寡妇家院子,发现真身被倒吊在柿子树下的才是正主。割断绳子接住她时,老太太脖子的血线已经细如发丝。
莫愁的声音又在我耳膜里震动:咬破舌尖喷她伤口!分一半阳寿就能续命!
我犹豫的刹那,王寡妇突然睁眼抓住我衣领:毛老三...你钓上来的不是鱼...是...她喉咙里突然钻出条红尾鲶鱼,鱼嘴大张着咬向我咽喉。
噗!我下意识喷出口血沫。血珠在空中凝成迷你莫愁的模样,一口咬断鲶鱼七寸。王寡妇脖子上的血线骤然增粗,而我的契约红纹却褪色了大半。
院墙外传来锁链哗啦声。我扒着墙头一看,穿JK制服的寇三娘正拖着铜钱锁链走来,链子上串着七个穿红裙的自己,每个都被挖去了左眼。她剩下的独眼盯着我手腕:姐姐的契约...分我一半...
我抄起院里的铁锹劈过去,锹头却穿过她身体砸了个空。寇三娘的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郎君可知莫愁左胸的水莽草怎么来的三百年前她为保妖丹...亲手把亲妹妹推进炼丹炉呀!
地面突然裂开,我被拽进个满是血水的空间。水底沉着无数铜钱,每枚钱孔里都嵌着颗眼珠。莫愁的鲶鱼骨架从钱堆里浮出,脊椎上缠着和我一模一样的契约红纹。
别听她胡扯!莫愁的骨尾扫过那些铜钱,那道士是我们生父!他炼的延寿丹需要至亲骨血...我妹妹是自愿跳进炉子的!
铜钱突然全部立起,眼珠齐刷刷转向某处。血水深处浮现出锁妖塔的倒影,塔尖坐着个穿JK的寇三娘,正把玩着颗发光的珠子——和我体内妖丹共鸣的那半颗。
姐姐总爱说谎。寇三娘的声音带着电子合成质感,当年明明是你把我骗进丹炉...就为独占父亲宠爱...她突然捏碎珠子,我胃里的半颗妖丹顿时绞痛如绞。
莫愁的骨架疯狂震颤:放屁!是你想独占妖丹化龙...故意在父亲面前污蔑我!她鱼尾一摆冲向我,郎君快走!这贱人要引你入幻境破契约!
眼前血色骤浓,再睁眼时已站在茶棚前。穿寿衣的老太婆递来碗紫黑色茶水:客官喝呀...喝了就见真章...碗底沉着颗布满血丝的眼球,瞳孔里映着幼年的莫愁姐妹——姐姐把妹妹推下悬崖,妹妹却在下坠途中露出诡笑。
我打翻茶碗,黑水溅在胸口紫花纹身上。纹身突然活过来般蠕动,变成条迷你红尾鲶游向锁骨。莫愁的尖叫在我脑内炸开:别碰那水!会唤醒你体内的鲶鱼血!
已经晚了。我的指甲开始变黑伸长,耳后裂开两道鳃缝。寇三娘的身影在茶棚紫花丛中时隐时现:郎君现在信了你钓上来的根本不是鲶鱼精...是我们父亲用女儿血肉炼的妖傀啊!
锁妖塔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崩塌声。我踉跄着跑出茶棚,看见夜空被塔顶喷出的血雾染红。雾中浮现出干尸道士的虚影,他脊椎铜钱锁链上串着十二个穿红裙的寇三娘,正齐声唱着诡异的童谣:
丹炉火,血亲肉,姐姐骗我喂爹爹...
莫愁的骨尾突然从我影子里刺出,扎进自己左胸扯出那团水莽草:郎君看清楚了!她把烂草塞进我嘴里,腥臭汁液滑入喉咙的瞬间,我看到了真相——
三百年前的月夜,年幼的莫愁被铁链锁在炼丹炉前。穿道袍的男子捏着她下巴灌药:乖女儿,你妹妹的妖丹爹爹收下了...现在该你的了...炉火映出墙上影子,本该昏迷的寇三娘正偷偷往姐姐茶碗里滴水莽草汁。
记忆碎片突然切换。成年后的莫愁拖着溃烂鱼尾爬向湖心岛,身后拖着十二条铜钱锁链,每串铜钱都刻着卢字。她哭喊着把锁链钉入自己脊椎:阿候...娘来陪你了...
我跪在地上干呕,吐出的黑水里游动着细小的红尾鲶苗。寇三娘的声音从每条鱼苗嘴里同时传出:想起来了吧莫愁根本不是鲶鱼精...她是被父亲炼成妖傀的卢家寡妇!那首《河中水之歌》...是唱给溺亡儿子的安魂曲呀!
手腕契约红纹突然全部崩裂。莫愁的骨架从我影子里浮出,左胸空荡荡的窟窿对着锁妖塔方向:三百年了...该让阿候入土为安了...她骨尾卷起我抛向血雾中的塔影,郎君替我看看...那孩子...可还认得娘亲...
我在空中看到塔底坐着个穿肚兜的男童,正用树枝在地上画圈。他抬头时,眼眶里游着两条红尾鲶鱼。
第五章
阳春白雪
锁妖塔底那个穿肚兜的男童仰头望我时,我耳后的鳃缝突然渗出鲜血。血珠滴在塔底青砖上,竟开出紫花水莽草。男童用树枝戳那些花,每戳一下,我胃里的半颗妖丹就绞痛一分。
阿候...认得娘亲吗莫愁的骨架从血雾中浮现,骨尾缠着十二条铜钱锁链。男童歪头看她,眼眶里的红尾鲶鱼突然激烈游动,鱼嘴大张着喊:娘娘坏!把阿爹炼成铜钱!
我胸口紫花纹身猛地收缩,像被无形的手攥住心脏。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三百年前的杜鹃湖畔,穿道袍的男子将哭喊的男童推进炼丹炉,炉边跪着的莫愁正用铜钱锁链勒紧另一个男人的脖子。
原来如此...我咳出带鱼鳞的血沫,你不是鲶鱼精,是那个投河自尽的莫愁女!这塔里镇的根本不是妖丹,是你丈夫的冤魂!
莫愁的骨架咔咔颤动,左胸水莽草疯狂生长。塔底男童突然跳起来咬住我手腕契约红纹,尖锐乳牙刺破皮肤:叔叔的血...有阿爹味道!
剧痛中我看到最后一块记忆拼图:莫愁为报复杀子仇人,将道士丈夫的脊椎抽出来做成铜钱锁链,又把儿子残魂封进塔底。而她妹妹寇三娘,实为丈夫偷养的外室所生。
郎君现在明白契约是什么了莫愁的骨爪抚过我耳后鳃缝,是卢家祖传的水莽咒,需要活人当替死鬼才能解。她指向塔顶,那贱人骗你吞的也不是妖丹,是我儿子的眼珠子!
我扒着塔壁干呕,吐出的黑水里游动着细小鲶鱼,每条鱼鳃都长着人牙。手腕被咬破的契约红纹开始逆流,血线顺着胳膊爬向心脏。
男童突然指着塔外尖叫:姨娘来抢阿爹啦!只见寇三娘拖着七具红裙尸体冲来,每具尸体都长着和她相同的脸。最前面那具猛地撕开裙摆——哪里是什么裙子,分明是无数水莽草编织的伪装,草叶间嵌满眼珠。
姐姐好狠的心。七个寇三娘齐声开口,声音像坏掉的收音机,把姐夫炼成锁链就罢了,连外甥的眼珠子都挖出来当鱼饵她们突然同时掀开头盖骨,脑浆里泡着十二颗发光的珠子。
莫愁的骨尾暴长刺出,铜钱锁链绞住最前面的寇三娘:贱人!当年不是你往阿候药里加水莽草,他怎会化妖!锁链勒入寇三娘脖颈,流出的不是血,而是腥臭的黑水。
我趁机扑向塔底男童,他竟乖巧地张开嘴——喉咙深处沉着半颗发光的珠子。正要伸手去掏,后背突然一凉。寇三娘的声音贴着我耳根响起:郎君且看仔细!
她枯爪掰开我眼皮,强行看向塔壁阴影。那里浮现出莫愁生前的真实模样:根本不是投河自尽的贞烈女,而是因嫉妒害死庶妹被丈夫处死的毒妇。她投湖那晚,绑着十二块铜钱沉底,铜钱上全刻着卢字——正是她丈夫的姓氏。
水莽咒要十二个替死鬼。寇三娘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姐姐用铜钱锁链钓了十一个钓鱼佬,你是最后一个。
胃里的半颗珠子突然灼穿肚皮,我跪地惨叫。男童趁机爬进我张开的嘴,像条活鱼滑入喉咙。莫愁的尖叫与寇三娘的笑声混作一团,锁妖塔开始崩塌。
无数记忆灌进脑海:我根本不是现代钓鱼佬毛弎,而是三百年前卢家的长工,因目睹莫愁杀子被炼成铜钱锁链之一。所谓钓上鲶鱼精,不过是莫愁为凑齐十二替死鬼制造的幻象。
阿候,出来!莫愁的骨爪插进我腹部,娘亲给你找新身子了!剧痛中我抓住她脊椎锁链,摸到铜钱上熟悉的刻痕——那分明是我前世的名字。
寇三娘的红裙尸群趁机扑来,水莽草缠住我的变异鱼尾。千钧一发之际,王寡妇的骂声从塔外传来:毛老三!你他妈在塔里日鱼呢伴随骂声飞来的是一桶黑狗血,浇在莫愁骨架上滋滋冒烟。
趁莫愁惨叫,我抠出喉间男童砸向寇三娘。两颗半珠子在空中相撞,爆出的强光中浮现出真相:阿候根本没死,当年是被寇三娘偷走炼成了人鱼灯,而莫愁寻子三百年,杀尽哀牢山钓鱼郎。
原来...我们都是你的鱼饵。我咳着血苦笑。莫愁的骨架在强光中融化,最后竟变成穿古装的少妇模样,哼着楚地小调去抱空中哭嚎的男童。寇三娘的红裙尸群则化作紫花水莽草,缠住母子二人沉入湖底。
锁妖塔彻底崩塌时,我手腕红纹尽褪。王寡妇拽着我衣领往岸上拖:傻愣着干啥等着喂鲶鱼我回头望湖心漩涡,隐约听见《阳春白雪》的琴音——那是莫愁女生前谱的曲子。
三天后我在医院醒来,胸口紫花纹身变成首小诗:郢都城外水莽草,十二铜钱钓魂早。莫问莫愁何处去,杜鹃湖底明月皎。护士说送我来的老太太坚持塞了条红尾鲶鱼在急救室,那鱼流泪成珠,落地便生紫花。
出院那天我去湖边烧纸,鱼护里突然多了块刻卢字的铜钱。远处茶棚老太婆在哼歌:...月皎皎,水莽草,十二郎君上钩早...调子和锁妖塔底听见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