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旅行去西藏,洪玫瑰半夜非要给敲门声开门。
我们三个拼命阻拦,她却说:万一是求助的人呢
门开的瞬间,藏马熊一家三口扑进来撕碎了我们。
重生回宿舍,我和其他两个舍友交换眼神——这次谁管她谁是狗。
洪玫瑰委屈控诉:你们孤立我!
我们冷笑:想当圣母请独自美丽。
后来她真一个人去了西藏直播:家人们看,根本没有熊危险!
直播间突然传来粗重喘息和木门碎裂声。
热搜第一:某女主播违规投喂藏马熊遭袭
通报结尾写着:该熊曾有阻止游客下车遇险的表彰记录。
————————
冰冷的、带着铁锈腥气的液体糊住了我的眼睛,视野里只剩下大片大片粘稠、蠕动的暗红。
剧痛是其次的。
最可怕的是那种无法抗拒的重量压在我的胸口,肋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像几根脆弱的枯枝,下一秒就要彻底断掉。肺里的空气被硬生生挤榨出来,变成一种濒死的、漏风似的嗬嗬声,每一次徒劳的吸气,都只能灌进来更多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野兽皮毛间那股腥臊的土腥气。
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某种巨大而锋利的臼齿,正慢条斯理地、带着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的碾磨感,在我左肩的骨头上刮擦。
喀…喀嚓…
骨头碎裂的轻响,细微,却盖过了耳边洪玫瑰那早已不成人形的凄厉尖叫。
视野天旋地转,我最后瞥见的是洪玫瑰那张被惊恐和剧痛彻底扭曲的脸。她的一只眼睛瞪得快要裂开,里面塞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一只巨大的、覆盖着粗糙黑毛的熊掌,正以一种缓慢却无可阻挡的力道,按在她的额头上。
然后,我听到了更清脆、更空洞的碎裂声。
像一颗熟透的西瓜被砸在水泥地上。
噗嗤。
黑暗彻底吞噬了我。
林零林零!醒醒,你怎么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点不耐烦和刚睡醒的沙哑,像根针一样刺破了我意识里那层粘稠的血色薄膜。同时,一只带着薄汗、温热的手,用力推搡着我的肩膀。
我猛地睁开眼。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咚咚咚,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几乎要炸开。肺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每一次吸气都火烧火燎地疼。喉咙里还残留着那股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熊口中喷出的、带着腐肉气息的腥膻热气,熏得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眼前是蚊帐顶模糊的网格,透过网格,是熟悉又陌生的宿舍天花板。惨白惨白的节能灯光线,带着一种不真实的冷意,直直地照射下来。
不是西藏那间弥漫着酥油味、木质腐朽味和死亡气息的破旧民宿。
是宿舍。
我的宿舍。
我僵硬地转动脖子,视线扫过。
对面床铺上,陈薇也正半撑起身子,头发乱蓬蓬地炸着,一张脸白得像刚从冷冻柜里捞出来,嘴唇抿得死紧,微微颤抖着。她那双平时总是带着点懒散笑意的眼睛,此刻瞪得极大,瞳孔深处是和我一模一样、几乎要溢出来的惊骇和死里逃生的茫然。
我们俩的目光在半空中撞上。
没有言语。不需要言语。
那种从骨髓深处渗出来的恐惧,那种被利齿撕碎、被恐惧彻底淹没、在绝望中等待最终黑暗降临的冰冷触感……像烙印一样烫在我们的灵魂里。
是她。
她也回来了。
砰!
一声闷响从隔壁床传来。
是吴悠。她几乎是整个人从床上弹坐起来的,动作大得让床架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她粗重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一只手死死地揪着自己胸前的睡衣领口,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她的眼神像受惊的鹿,仓皇地扫视着这间狭小的宿舍,扫过我,扫过陈薇,最后,带着一种几乎化为实质的恨意和冰冷的审视,钉在了……
钉在了靠门那张下铺。
洪玫瑰正揉着眼睛坐起来,显然是被我们几个的动静吵醒了。她睡眼惺忪,长长的睫毛扑闪着,脸颊上还带着一点健康的红晕,声音软软的,带着没睡醒的慵懒和一点点被吵到的娇嗔:
唔……你们干嘛呀大清早的,做噩梦啦还是地震了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伸了个懒腰,曲线玲珑,吓死我了,还以为怎么了呢。
她伸懒腰的动作很自然,带着一种少女特有的、毫无防备的娇憨。
可就在昨天——或者说,就在那个前世的昨夜,也是这只白皙柔软的手,不顾我们三个声嘶力竭、带着哭腔的阻拦,固执地、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使命感,拧开了那扇通往地狱的门锁!
万一是求助的人呢外面听起来好可怜啊……她当时那双湿漉漉、写满善良的眼睛,此刻在我脑海里清晰得刺眼。
就是这双眼睛,这双手,把我们所有人推向了被撕咬、被咀嚼、被活生生吞噬的深渊!
胃里的翻腾再也压不住。我猛地捂住嘴,喉咙深处发出一阵剧烈的干呕声。酸涩的胆汁灼烧着食道,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身体控制不住地痉挛。
陈薇的脸色更白了,她飞快地别开脸,不再看洪玫瑰,手指死死抠着床沿,指节同样惨白。吴悠则干脆利落地翻身下床,动作大得差点带倒椅子,她抓起自己的脸盆和毛巾,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水房,脚步声又重又急,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狂躁,像是在逃离什么极其污秽的东西。
宿舍里只剩下我压抑的干呕声,陈薇粗重而隐忍的呼吸声,以及……
洪玫瑰那带着明显困惑和一点点被忽略的委屈的声音。
喂……你们三个,怎么回事嘛都中邪啦干嘛不理我她坐在床上,微微撅起嘴,那双总是显得无辜又水润的大眼睛在我们三个之间来回扫视,试图寻找一个答案,一个回应。
回应她的,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和陈薇,谁也没有开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冰冷的隔阂,像一道刚刚落下的、沾满血腥味的厚重闸门,将洪玫瑰彻底隔绝在外。
她脸上的困惑渐渐被一种清晰的不安取代。她掀开被子,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几步走到我床边,伸手想碰我的额头:林零你脸色好难看,是不是发烧了还是做噩梦吓到了
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我皮肤的刹那,一股寒意猛地从脊椎窜上天灵盖!
不是普通的冷。
是藏马熊冰冷腥臭的鼻息喷在脸上的触感!
是熊牙撕开皮肉时那种清晰的、令人牙酸的摩擦感!
是洪玫瑰自己临死前那一声混合着骨头碎裂声的、短促到极点的尖叫!
别碰我!
我像被毒蛇咬到一样,猛地向后缩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凉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声音尖锐得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悸和……厌恶。
洪玫瑰的手僵在半空。她脸上的不安瞬间凝固,随即被巨大的错愕和受伤覆盖。那双大眼睛里迅速蓄起一层薄薄的水光,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我刚刚给了她一个耳光。
林零你……你怎么了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的哭腔,我……我只是关心你啊!
关心
水房的门被猛地拉开。吴悠像一阵裹着冰碴子的冷风一样冲了回来,脸上还挂着没擦干的水珠,几缕湿发贴在额角,眼神却锐利得像刀子,直直戳向洪玫瑰,收起你那套廉价的‘关心’吧!留着去关心你臆想中的‘可怜人’!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砸得洪玫瑰浑身一颤。
吴悠!你什么意思!洪玫瑰的声音陡然拔高,那份委屈瞬间被点燃,变成了被冒犯的愤怒,她转向吴悠,胸口剧烈起伏,我招你惹你了你们今天都发什么疯一个两个都阴阳怪气的!我做错什么了
做错什么陈薇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冷意。她没有看洪玫瑰,而是盯着自己攥得发白的手,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洪玫瑰。或者说,我们都已经知道了。她顿了顿,抬起眼,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原,只是这一次,没人会再陪你玩‘圣母’的游戏了。
圣母洪玫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又像是被这两个字深深刺痛,她气急反笑,指着我们三个,哈!你们……你们居然说我是圣母好,好得很!你们三个合起伙来排挤我,孤立我,还给我扣帽子我洪玫瑰行得正坐得直,不就是没像你们一样整天打游戏追剧吗我关心同学,热心公益,这也错了
她的控诉像连珠炮一样砸过来,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滚落,划过她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颊。
对,错了。我靠在冰冷的墙上,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冰棱,错得离谱,错得……会要命。洪玫瑰,你的‘热心’,我们消受不起。
宿舍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洪玫瑰压抑的、委屈的抽泣声。她那双被泪水冲刷过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们三个,里面有不解,有愤怒,有被背叛的痛楚,唯独没有……丝毫的恐惧和悔悟。仿佛那个被熊掌拍碎头颅、连同我们一起葬送的人,只是我们臆想出来的一个噩梦,与她洪玫瑰毫无干系。
那扇通往地狱的门,在她心里,恐怕从来就没有真正存在过。
接下来的日子,宿舍成了南极洲的分站。
空气是凝固的,声音是冻结的,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避免碰撞的谨慎。
我们三个——我、陈薇、吴悠——形成了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上课,我们三个必然坐在一起,前后左右的位置被书包、笔记本迅速填满,不留一丝缝隙。洪玫瑰试图挤进来,得到的只有一片沉默的后脑勺和冰冷的椅背。她只能孤零零地坐到前排或角落,背影僵硬得像块石头。
打饭,我们仨一起走向食堂,讨论着哪个窗口的糖醋排骨今天炸得够脆,哪个阿姨手抖得没那么厉害。洪玫瑰端着餐盘犹豫着想靠近,吴悠总会恰好提高音量说:走快点,那边有位置!然后我们迅速占领一张四人桌,三个人坐下,动作流畅自然,仿佛那张空椅子本就是空气的一部分。
宿舍里更是泾渭分明。我们三个的区域,东西摆放得规规矩矩,界限清晰。洪玫瑰的东西但凡有一点点越界——比如她的充电线搭在了陈薇的桌角,或者她的零食包装袋不小心掉到了吴悠椅子边——吴悠会立刻面无表情地用笔或者书,将其精准地、无声地拨回属于洪玫瑰的那一侧。动作带着一种外科手术般的精准和冷漠。
交流不存在的。必要的信息传递,比如阿姨查寝、明天交作业,我们只用最简洁的群消息。@全体成员,通知完毕。洪玫瑰在群里发任何消息,无论是询问作业细节,还是分享一个搞笑视频,都如同石沉大海,激不起一丝涟漪。她的对话框安静地躺在那里,像一块被遗忘的墓碑。
这种全方位的、冰冷的隔离,像一层厚厚的、透明的冰壳,将洪玫瑰牢牢封冻在其中。
她试过反抗,用眼泪,用控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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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到底要我怎么样!一次晚归后,她看着我们三个各自戴着耳机对着电脑或书本、对她视若无睹的样子,终于爆发了,声音尖利得刺耳,带着哭腔,我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给我判了死刑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回应她的,只有陈薇翻动书页的沙沙声,吴悠鼠标点击的清脆咔嗒声,以及我耳机里流淌出来的、极低音量的纯音乐。
她的眼泪砸在地板上,悄无声息。那愤怒的控诉,撞在冰冷的沉默壁垒上,碎成齑粉。
她也试过示好。笨拙地,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讨好。她买来昂贵的进口水果,小心翼翼地切好,插上牙签,端到我们三个共用的那张小桌子中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个……我买了点车厘子,很甜的,大家一起吃吧
我们三个的目光,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我盯着屏幕上的代码,陈薇在草稿纸上演算着复杂的公式,吴悠戴着耳机对着游戏界面疯狂操作,键盘敲得噼啪作响。那盘鲜红欲滴、汁水饱满的车厘子,就那样孤零零地放在桌子中央,像一份无人认领的祭品,在空调的冷风里,慢慢失去光泽,果肉边缘开始氧化,变成一种颓败的褐色。
洪玫瑰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僵住、碎裂。她端着盘子的手开始发抖,指关节用力到发白。最终,她猛地转身,将那盘精心准备的水果连同盘子一起,哐当一声狠狠掼进了角落的垃圾桶!塑料垃圾桶发出痛苦的呻吟,剧烈摇晃了几下。
她冲出了宿舍,门被她摔得震天响,整层楼仿佛都跟着颤了颤。
我们三个,依旧维持着各自的姿势,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风暴,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吹过。
她开始长时间地不在宿舍。回来时,身上有时带着淡淡的烟味(她以前从不抽烟),有时是廉价的香水味,眼圈偶尔泛红。她开始和隔壁班、甚至其他学院一些我们平时不太看得上眼的、流里流气的男生走得近。那些男生会在宿舍楼下大声喊她的名字,吹口哨。她就在窗口探出头去,脸上挤出一种夸张的、带着炫耀意味的笑容,声音又甜又腻:来啦来啦!催命鬼一样!
她似乎想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看,没有你们,我洪玫瑰照样活得精彩,照样有人在乎!
我们对此唯一的反应是:在她又一次摔门而去后,吴悠皱着眉走到窗边,哐当一声,用力关紧了窗户,隔绝了楼下那令人不适的喧嚣。
吵死了。她冷冷地甩下一句,坐回座位。
这无声的战争持续发酵,终于惊动了辅导员。一个沉闷的下午,我们四个被叫到了办公室。
辅导员是个中年男人,有点秃顶,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苦口婆心,试图扮演和事佬。
年轻人嘛,有点摩擦很正常,牙齿和舌头还打架呢!都是一个屋檐下的姐妹,有什么解不开的结洪玫瑰同学反映,你们三个对她有些……嗯,不太友好他斟酌着用词,目光在我们三个平静无波的脸上扫过,洪玫瑰同学平时表现还是很积极的,乐于助人……
老师,吴悠直接打断了他,声音清晰,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我们只是觉得,和洪玫瑰同学在生活习惯和价值观上存在巨大差异,为了避免更多不必要的冲突,保持距离对大家都好。这是我们的个人选择,并未违反任何校规校纪。我们保证不会主动挑衅。
辅导员被噎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吴悠这么直接强硬。他看向我和陈薇寻求认同。陈薇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淡漠疏离:老师,我们只是希望拥有一个安静、互不打扰的学习生活环境。
我点了点头,表示附议。
洪玫瑰站在旁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手指紧紧绞着衣角。她大概以为辅导员会为她主持公道,会狠狠批评我们三个的小团体主义。可我们滴水不漏的个人选择论,让辅导员也无可奈何。他只能干巴巴地说了些同学间要团结友爱、注意影响之类的套话,挥挥手让我们走了。
走出办公室,洪玫瑰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瞪着我们三个。她的眼神里燃烧着被彻底羞辱的怒火,还有一丝……被逼到悬崖边的孤注一掷。
好,好得很!她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浓的怨毒,你们不就是觉得我多余吗觉得我碍着你们了吗行!我走!离你们远远的!你们以为没了你们地球就不转了我洪玫瑰偏要活得比你们精彩一万倍!我要去西藏!我要去证明给你们看,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危险,更没有你们臆想出来的‘熊’!等着瞧吧!
她几乎是吼出了最后三个字,猛地转身,高跟鞋踩在空旷的走廊上,发出愤怒而孤寂的回响,噔噔噔地跑远了。
我和陈薇、吴悠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担忧,只有一丝尘埃落定的了然和深不见底的冰冷。
她要去西藏。陈薇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注定的天气预报。
一个人。吴悠的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像是在看一场蹩脚戏码的开场。
嗯。我应了一声,抬头看向走廊窗外。天空是灰蒙蒙的,压抑得很。
命运的齿轮,终究还是按照它既定的、血腥的轨迹,开始转动了。只是这一次,轮盘上,只剩下她洪玫瑰一个人的名字。
洪玫瑰的行动力,在证明自己正确这件事上,向来惊人。
短短一周,她就像一阵旋风,迅速办好了休学一年的手续(理由是追寻心灵之旅),收拾好了行囊。她的朋友圈彻底变成了进藏前的亢奋宣言和物资展示平台。
【一个人的朝圣!洗涤被世俗和冷漠污染的灵魂![机票订单截图]】配图是蓝天白云的电脑壁纸。
【谁说女子不如男谁说西藏危险重重偏见比高山更难翻越![冲锋衣、登山鞋、氧气瓶照片九宫格]】滤镜用得极其夸张,冲锋衣红得像血。
【感谢XX户外品牌赞助!家人们等我直播探秘真实西藏,打破谣言![手持自拍杆在宿舍阳台的摆拍,笑容灿烂,背景是打包好的巨大登山包]】评论里果然有几个我们眼熟的、她新结交的朋友在起哄捧场。
【最美的风景在路上,最勇敢的心在胸膛!明晚八点,直播间不见不散!带你们去看最纯净的星空,寻找最真实的感动![定位:X市机场]】这条下面,她甚至还特意@了我们三个的微信名。挑衅意味十足。
我们三个的微信群,史无前例地活跃起来。
陈薇:[截图:洪玫瑰朋友圈偏见比高山更难翻越]
她管那叫偏见哈!
吴悠:[截图:洪玫瑰@我们的那条]
急着找死还怕我们看不见行,满足她。
我:[截图:XX户外品牌赞助信息]
这牌子……上次新闻是不是说他们家的帐篷被大风掀翻过
吴悠:管他什么牌子。我只关心她能不能精准地找到那家民宿。别走错了地方,让我们的期待落空。@林零,你查的怎么样
我:放心。[截图:某旅游论坛模糊的民宿外墙照片,以及我根据记忆标注出的、窗户位置的细微特征]
特征吻合。名字换了,老板好像也换了,但位置和格局,错不了。地狱的坐标,没变。
陈薇:……她带氧气瓶了吗别到时候跑不动。
吴悠:带了,刚晒过。不过,希望她用不上。
群里沉默了片刻。一种混合着冰冷恨意和某种近乎残酷的等待的情绪,在无声的文字间流淌。
出发那天,我们三个恰好都去了图书馆。傍晚回来时,洪玫瑰的床铺已经空了。收拾得异常干净,干净得像是从未有人住过。只有空气里残留的一丝她常用的、甜腻的香水味,证明她确实存在过,又彻底消失了。
宿舍里只剩下我们三个。没有人说话。窗外,城市的霓虹初上,映在玻璃上,光怪陆离。
吴悠走到自己的书桌前,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照亮她没什么表情的脸。
陈薇默默地拿出手机,点开了那个熟悉的、带着小电视图标的直播APP,搜索洪玫瑰的名字。
我也坐了下来,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方,洪玫瑰的直播间入口就在那里,像一个潘多拉魔盒的按钮。
时间,一分一秒,向着那个既定的、充满血腥味的夜晚,缓慢而坚定地爬去。
晚八点整。
吴悠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洪玫瑰的直播间画面被投放在上面,占据了整个桌面。陈薇的手机也开着同样的直播画面,放在桌上。我的手机屏幕同样亮着,三个相同的画面,像三面冰冷的镜子,映照着同一个即将坠入深渊的身影。
直播间标题异常醒目:【玫瑰独行·直击藏地真相!破除危言耸听!】标题旁边还飘着几个浮夸的火箭和礼物特效。
画面有些晃动,信号似乎不太稳定。背景是典型的藏式民居内部,低矮的房梁,色彩浓艳但陈旧的藏式花纹装饰,墙壁上挂着一幅褪色的唐卡。一盏光线昏黄的白炽灯悬在屋顶,投下大片模糊的阴影。环境比我们记忆中的那家民宿,似乎还要简陋、破败几分。
洪玫瑰的脸出现在屏幕中央。高原反应显然给了她一个下马威。她的脸颊带着不正常的、两团刺目的高原红,嘴唇有些干裂发紫,眼底带着明显的疲惫和血丝,呼吸声透过劣质的麦克风传来,带着一种急促的、拉风箱似的粗重感。但她努力地笑着,对着镜头挥手,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种表演式的亢奋:
哈喽哈喽!家人们!看到没有!我洪玫瑰说到做到!一个人,安全抵达西藏!就在这间……呃,充满当地风情的民宿里!她转动手机,镜头扫过狭窄的房间,斑驳的墙壁,嘎吱作响的木床,最后定格在那扇紧闭的、看起来厚重却透着一股腐朽气息的木门上。
看看!看看这环境!哪有某些人说的那么可怕她撇撇嘴,对着镜头翻了个白眼,意有所指,什么危险重重什么野兽横行都是自己吓自己!我这一路过来,遇到的藏民可热情了!牦牛可爱,连野狗都只是远远看着,乖得很!
弹幕开始滚动。
[玫瑰牛逼!一个人闯西藏!]
[主播脸色不太好,注意高反啊!]
[哇,这民宿好有感觉!就是有点旧。]
[说危险的出来打脸!我们玫瑰女神不是好好的]
[主播小心点,晚上别乱跑。]
洪玫瑰看到那些关心和夸赞的弹幕,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带着一种胜利者的炫耀。她拿起一瓶氧气,对着镜头晃了晃,然后用力吸了几口,喘息稍微平复了一些。
谢谢家人们的关心和小礼物!放心,我好着呢!她放下氧气瓶,调整了一下自拍杆的角度,让自己的脸在画面里显得更大,有些人啊,就是自己胆子小,心肠冷,看什么都觉得危险,还非要把自己的恐惧强加给别人……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种混杂着委屈和愤慨的表情,她们根本不懂什么叫真正的善良!什么叫勇气!她们只会躲在安全的壳里,嘲笑别人发光发热!
这话,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入我们三个的耳膜。
陈薇放在桌上的手,无声地攥紧了。吴悠盯着屏幕的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冻土。
洪玫瑰似乎觉得火力还不够,她站起身,拿着手机走向那扇紧闭的木门,镜头也随之推进。
大家看看这扇门,她用手拍了拍厚重的门板,发出沉闷的响声,多结实!多安全!有些人啊,就是被害妄想症!听到点风吹草动就吓得要死,非说是熊来了,死活拦着不让开门,说什么‘危险’!简直可笑!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控诉和不屑,你们说,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哪有那么多吃人的熊都是自己吓破了胆,还要拉着别人一起当缩头乌龟!
她越说越激动,脸颊因为愤怒和缺氧显得更加潮红,胸口剧烈起伏。
我今天就要证明给所有人看!她几乎是喊出来的,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善良没有错!勇气更不是罪!我就坐在这里!我就开着门!我倒要看看,能有什么‘危险’找上门来!
她猛地伸出手,在镜头前做了一个极其夸张的、拧动门锁的动作(门其实依旧关着),然后迅速退回床边坐下,把手机支架放好,确保镜头能同时拍到她和那扇门。
家人们!礼物刷起来!今晚,我洪玫瑰就用行动告诉你们,也告诉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嘲笑我的人——这世界,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没有什么能阻挡一颗善良勇敢的心!她对着镜头,扬起下巴,努力做出一个坚定无畏的表情。
弹幕瞬间被礼物特效和玫瑰威武、666、打脸黑子之类的留言刷屏。
时间,在直播间嘈杂的虚拟欢呼和这间破败藏屋死寂的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洪玫瑰起初还强撑着精神,对着镜头侃侃而谈,讲述她路上遇到的淳朴藏民和美丽风景。渐渐地,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高反和旅途劳顿的威力开始显现,她的眼皮开始打架,头一点一点。
家人们……我……我有点累,休息一下……放心,门……我开着呢……安全得很……她的声音越来越含糊,最终变成了细微的鼾声。她靠在床头,歪着头,竟然真的睡着了。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沉睡中依然带着一丝倔强的脸。
直播间里只剩下她均匀却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以及高原夜晚特有的、穿过老旧窗缝的呜呜风声。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我们三个坐在宿舍里,同样一片死寂。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六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盯着那扇在昏黄灯光下紧闭的木门,盯着洪玫瑰毫无防备的睡颜。
每一秒都被拉得无限漫长,像钝刀子割肉。
突然!
咚!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毫无征兆地从直播麦克风里炸开!声音不大,但在极度安静的环境里,却如同惊雷!
沉睡的洪玫瑰猛地一颤,眼皮急速颤动,似乎就要惊醒。
我们三个的心脏,也在同一时刻,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来了!
然而,洪玫瑰只是咂了咂嘴,头歪向另一边,呼吸再次变得均匀沉重。她没醒。那一下撞击,似乎只是她翻身或者外面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弹幕飘过几条:
[吓我一跳!]
[什么声音]
[主播睡得好沉啊。]
时间继续流淌。宿舍里只剩下我们三人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以及电脑风扇运转的微弱嗡鸣。
就在那根紧绷的神经几乎要断裂的临界点——
咚咚!咚咚咚!
更加急促、更加沉重的撞击声猛地响起!不再是单一的闷响,而是一连串!带着一种狂暴的、不耐烦的力量,狠狠砸在那扇腐朽的木门上!
呃啊!洪玫瑰终于被彻底惊醒了!她像被针扎了一样弹坐起来,睡意瞬间被惊恐驱散,眼睛瞪得溜圆,茫然地看向声音来源——那扇正在剧烈震动的木门!
木屑和灰尘簌簌落下!
谁……谁啊她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和刚睡醒的沙哑,充满了惊疑不定。
门外没有任何人声回应。
只有那撞击声,更加狂暴!
咚!咚!咚!
每一下都像砸在人的心脏上!那扇门肉眼可见地在晃动!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洪玫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她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床上,眼睛死死盯着那扇仿佛随时会被砸穿的门,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的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弹幕疯了:
[卧槽!什么情况!]
[快报警啊!]
[主播别开门!]
[是不是野兽!]
[听起来像在撞门!快跑啊!]
我……我……洪玫瑰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门……门锁了……我没开……它……它……她的目光惊恐地扫过房间,似乎在寻找武器或者出口,但徒劳无功。
就在这时——
轰——咔嚓!!!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裂巨响!
在洪玫瑰骤然放大的瞳孔倒影里,在直播间无数双惊恐的眼睛注视下,那扇厚重的、腐朽的木门,如同纸糊的一般,被一股难以想象的蛮力从外部硬生生撕裂、撞开!
碎裂的木块和木屑像炮弹破片一样四处飞溅!
一个巨大无比、覆盖着粗糙黑棕色长毛的轮廓,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腥风和狂暴的怒意,如同从地狱深渊爬出的魔神,瞬间挤破了狭窄的门框,蛮横无比地撞入了镜头!
那庞大的身躯几乎塞满了整个门口!昏黄的灯光下,它低垂的头颅抬起,一双在阴影中闪烁着狂暴、冰冷黄光的小眼睛,如同来自幽冥的鬼火,瞬间锁定了床上那个渺小、僵硬、抖得像风中落叶般的身影!
嗷——!!!
一声低沉、浑厚、充满原始野性和暴怒的咆哮,如同平地惊雷,轰然炸响!瞬间灌满了整个直播间!也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我们三个的耳膜和心脏上!
是它!
那头公熊!那头前世将洪玫瑰的头颅像捏碎鸡蛋一样拍烂的藏马熊!
洪玫瑰的瞳孔收缩到了极致,极致的恐惧让她脸上的肌肉扭曲成一个完全非人的表情。她张大了嘴,似乎想发出尖叫,但喉咙里只挤出一种被掐断气管般的、短促而绝望的嗬嗬声。她的身体像一滩烂泥般瘫软下去,又在本能的驱使下,手脚并用地向后疯狂退缩,死死抵住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直播间彻底爆炸!满屏的卧槽!!!、熊!!!、快跑!!!、报警!!!被海啸般的惊恐和礼物特效淹没。观看人数呈几何级数疯狂飙升!
下一秒,那恐怖的巨大黑影动了!
没有半点迟疑,带着一种锁定猎物后纯粹的、碾压性的力量感,它庞大的身躯猛地向前一扑!沉重的熊掌带起恶风,狠狠挥向床上那个瘫软的身影!
不——!!!一声凄厉到变调、完全不像人类能发出的尖嚎,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布料撕裂声和某种沉重的撞击闷响,同时从直播麦克风和我们的电脑音响里炸开!
直播画面剧烈地翻滚、颠倒!最后定格的画面,是沾满灰尘和污迹的藏式地毯,以及一只滚落在地、屏幕碎裂却仍在顽强闪烁着的手机。镜头歪斜,勉强能拍到洪玫瑰一只穿着登山鞋的脚,正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拽着,飞快地消失在门口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拖行的痕迹,在地毯上留下一条刺目的、断续的暗红。
嗬…嗬嗬……
微弱的、濒死的抽气声,如同破旧的风箱,断断续续地从手机里传来,越来越微弱,最终彻底消失。
紧接着,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湿漉漉的咀嚼和撕扯声,伴随着野兽满足的低吼,从门外的黑暗中清晰地传来。一下,又一下。
直播信号,在一片血红般的主播已断开连接提示中,彻底中断。
宿舍里,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电脑屏幕幽幽的蓝光,映着我们三张同样苍白、却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吴悠第一个动了。她伸出手,面无表情地关闭了直播窗口。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只是关掉了一个无聊的广告弹窗。
陈薇拿起自己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直播间中断的画面。她的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最终只是轻轻一点,退出了APP。屏幕暗了下去。
我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宿舍惨白的天花板。耳朵里,仿佛还残留着那恐怖的咀嚼声,鼻腔里,似乎还萦绕着那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和野兽的腥臊气。
洪玫瑰最后那声扭曲的不——,在她自己打开的地狱之门后戛然而止。
这一次,门外等待她的,再没有我们三个垫背的肉盾。
只有属于她一个人的,被彻底撕碎的结局。
洪玫瑰的直播事故,以核爆般的速度和烈度席卷了整个网络。
某户外女主播西藏直播遭野兽袭击的词条,在信号中断后不到半小时,就带着一个血红的爆字,空降热搜第一,并且牢牢焊死在那里。后面紧跟着的,是藏马熊袭击游客、违规投喂野生动物、西藏旅游安全等一系列衍生词条。
全网炸锅。
最初的惊恐和猎奇过后,愤怒的声浪如同海啸般汹涌而来。洪玫瑰在直播中那些作死的言论和行为,成了点燃公众怒火的绝佳燃料。
[@平安西藏V]
的官方通报发布得很快,措辞严谨而冰冷:
【……经初步查明,当事人洪某(女,XX岁)于X月X日晚,在未经许可、无视保护区安全警示及民宿管理人员明确劝阻的情况下,擅自进入非开放区域,并违规在其投宿的民宿房间内外放置大量食物吸引野生动物。其行为严重违反《自然保护区管理条例》及《野生动物保护法》相关规定……】
通报详细描述了现场发现的撕碎的食物包装袋、散落的水果和零食,以及她手机上那些挑衅意味十足、宣扬破除危险谣言的直播录屏片段。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洪玫瑰那张已经无法辩驳的圣母面具上。
通报的最后一段,更是被无数媒体单独摘出,反复播放:
【……袭击洪某的成年雄性藏马熊,经保护区工作人员及专家辨认确认,系我保护区重点监测对象之一。该熊曾于XX年X月,因在公路边及时阻拦并驱赶试图下车接近幼熊的自驾游客(该游客行为同样违规),有效避免了潜在的人熊冲突悲剧,受到保护区内部通报表彰。此次袭击事件,初步判断系洪某违规投喂及不当行为,引发该熊护食及领域防御本能所致……】
一头见义勇为、受过表彰的熊,和一个作死违规、自寻死路的主播。
这戏剧性到荒诞的反转,让整件事的热度达到了顶点。
网友的评论如同狂风暴雨:
[年度作死冠军!官方认证!圣母人设碎了一地吧]
[受过表彰的熊!我的天!这打脸打得啪啪响!]
[拦车救人这熊比某些人懂事多了!]
[听听她直播里说的那些话!‘都是自己吓自己’‘哪有什么危险’‘证明给你们看’…现在证明得够清楚了吗用命证明的!]
[真是求仁得仁,求死得死!心疼那头熊,摊上这么个神经病!]
[还‘洗涤灵魂’我看是给熊加餐去了!]
[之前捧她臭脚的那些人呢出来走两步]
[纯路人,就想问一句,这种自己作死还浪费公共救援资源的,能不能追责家属赔偿]
洪玫瑰的名字,彻底成了一个符号。一个代表无知无畏、圣母病晚期、作死典范的网络热梗。她的社交账号被扒得底朝天,过往那些善良、热心的言论和行为,在如今血淋淋的结局映照下,都变成了极具讽刺意味的笑料。有人做了她的表情包——那张在直播间里扬言证明给你们看的截图,配上在线投喂,童叟无欺的文字,被疯狂转发。
她的家人和朋友们,那些曾在她朋友圈下热情捧场的名字,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认识过这个人。
舆论的滔天巨浪,将洪玫瑰这个名字和她的圣母行为,彻底钉在了耻辱柱上,反复鞭挞。
宿舍里很安静。
窗外,夏日傍晚的暖风吹进来,带着楼下食堂飘来的、若有似无的饭菜香气。是咖喱的味道,浓郁,带着点辛辣的甜香。
陈薇坐在书桌前,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文献资料,她正在为保研夏令营做最后的准备,键盘敲击声平稳而规律。
吴悠戴着耳机,电脑屏幕上光影变幻,是某个竞赛的模拟界面,她神情专注,偶尔低声咒骂一句队友的愚蠢操作。
我刷着手机。屏幕上正是那条引爆热搜的官方通报截图,尤其是最后关于那头熊的光荣事迹那段。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往下滑着,屏幕上滚过洪玫瑰那张被做成各种讽刺表情包的直播截图,滚过网友排山倒海的愤怒和嘲讽,滚过求仁得仁、用生命证明这些冰冷的标签。
心头那片积压了两世的、名为洪玫瑰的沉重阴霾,在官方通报那冰冷的、带着绝对权威的盖章定论下,在那头熊荒诞又合理的见义勇为光环的反衬下,被这汹涌的舆论巨浪,冲刷得干干净净,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只剩下一种空荡荡的、近乎虚无的平静。
放下手机,我拿起桌上的饭卡,塑料卡片边缘有些硌手。
吃饭我的声音在安静的宿舍里响起,很平常。
走。吴悠利落地暂停了游戏,摘下耳机。
嗯,饿了。陈薇保存好文档,合上电脑。
我们三人起身,很自然地一起走向门口。夕阳的余晖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三道长长的、平静的影子。
锁门,下楼。
食堂里人声鼎沸,弥漫着各种食物混合的温暖气息。我们径直走向飘着浓郁咖喱香味的那个窗口。金黄色的浓稠咖喱汁在巨大的保温桶里咕嘟咕嘟冒着泡,里面炖煮着软烂的土豆、胡萝卜和牛肉块,热气腾腾。
阿姨熟练地舀起一大勺,浇在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上。
我接过餐盘,沉甸甸的,带着烫手的温度。找了一张靠窗的空桌坐下。
窗外,天色将暗未暗,远处教学楼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模糊。校园广播里传来轻柔的音乐声。
我拿起勺子,舀起满满一勺。金黄的咖喱汁裹着软糯的米饭和酥烂的牛肉,浓郁、辛辣、温暖,带着一种扎实的、属于人间的烟火气。
勺子送到嘴边,热气氤氲了我的眼镜片。
我吹了吹气,然后,毫不犹豫地将这一勺滚烫的、鲜香的食物送入口中。
浓郁的滋味在舌尖炸开。
这一次,只有咖喱的辛香,牛肉的醇厚,米饭的甘甜。
再没有……那令人作呕的,属于自己血肉的,铁锈般的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