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妤歆 > 第一章

我穿进虐文时,太医正举刀要挖我的肾。
姐姐,你就成全我和王爷吧。白月光哭得梨花带雨。
原著里女主被挖肾后惨死冷宫,我反手掀翻太医踩着男主脑袋翻窗跑路。
京城突然冒出家妤歆甜品铺,泡芙蛋糕卖到脱销。
冷面将军:老板娘,今日提拉米苏留十份。
敌国皇子:孤拿十座城换你秘方!
连暴君都微服私访:跟朕回宫,封你为甜妃。
直到某天铺子被围,蒙面人冷笑:找到你了,偷渡者。
身后传来王爷阴森的声音:动她先问问本王的四十米大刀。
冰冷的湿气渗入骨髓,带着一股铁锈和霉味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息。苏妤歆猛地吸了口气,刺骨的寒意顺着鼻腔一路冻到肺腑,激得她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噤。
眼皮沉重得像坠了铅块。她费力地掀开一条缝,眼前是模糊晃动的昏黄光晕,如同鬼火般漂浮不定。几缕湿冷的发丝粘在脸上,痒得难受。她试图抬手拨开,手臂却传来一阵被撕裂般的剧痛,伴随着金属拖曳的冰冷触感——手腕被沉重的铁链死死锁着,磨破了皮肉,渗出黏腻的血迹。
唔…一声痛苦的呻吟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溢出。
醒了
一个冰冷、毫无起伏的男声在近处响起,像淬了毒的冰锥,瞬间刺破了混沌的意识。苏妤歆的心脏猛地一缩,寒意顺着脊椎急速爬升。
视线艰难地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皂色官靴,往上,是深紫色绣着祥云纹的官袍下摆。再往上…一张布满皱纹、毫无表情的脸。一个老头,手里拿着一柄样式奇特、闪着幽冷寒光的小弯刀。刀尖微微向下,正对着她身体左侧肋骨下方的位置。
那位置…肾脏
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猛地炸开——阴冷的地牢,绝望的哭求,冰冷的刀刃切入皮肉的剧痛,还有那个男人冷酷无情的命令:挖!取最鲜活的给她换上!
《冷宫弃妃:王爷的心尖宠》!那个天雷滚滚、狗血泼天的古早虐文!而她,苏妤歆,好死不死,穿成了那个开局就被白月光设计、被狗王爷男主下令活挖了肾、最后在冷宫凄惨死去的同名炮灰女主!
现在!就是那个要命的挖肾现场!
时辰正好,药效已过。老御医的声音平板得像在宣读一份枯燥的公文,手中的刀尖往前递了一寸,冰冷的金属几乎要贴上她单薄的囚衣。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混合着巨大的荒谬感直冲天灵盖。苏妤歆浑身血液倒流,每一根汗毛都在尖叫着危险!跑!必须跑!剧情杀就在眼前!
王爷…一个娇柔婉转、带着浓重哭腔的女声恰到好处地响起,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哀婉,姐姐…姐姐她真的会愿意吗我…我好怕…
苏妤歆的视线艰难地转向声音来源。
几步之外,一个穿着月白色素锦衣裙的女子依偎在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怀里。那女子身姿纤细柔弱,脸色苍白如纸,一双剪水秋瞳此刻盈满了泪水,如同沾了晨露的娇花,楚楚可怜,正是书里那个靠吸女主血上位的白月光——林楚楚。她捂着心口,仿佛下一秒就要喘不过气昏厥过去,眼神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居高临下的怜悯和催促,牢牢锁在苏妤歆身上。
姐姐…林楚楚的眼泪适时地滚落下来,砸在她精致的衣襟上,声音哽咽得几乎破碎,你就…你就成全我和王爷吧…我的身子…真的撑不住了…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身边男人的衣袖,像是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没有姐姐的肾…我…我怕是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被她依靠着的男人,一身玄色蟒袍,金线盘绕,气势迫人。正是这本书的男主角,冷酷无情、眼瞎心盲的靖王——萧靖衍。他俊美无俦的脸庞如同冰雕,没有丝毫动容,只有看向怀中林楚楚时,眼底才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疼惜。而对于躺在地上、即将被开膛破肚的苏妤歆,他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欠奉,仿佛那只是一块即将被丢弃的破抹布。
楚楚莫哭。萧靖衍低沉的声音带着安抚,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抬眸,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射向举刀的老御医,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催促,陈太医,动手。取干净些,莫让楚楚再受苦。
是,王爷。陈太医应了一声,眼神麻木,握着刀的手稳如磐石,再次对准了苏妤歆腰腹间那个致命的位置,就要刺下!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冰冷的刀锋,白月光虚伪的哭泣,狗王爷冷酷的命令,像三重巨浪狠狠拍打在苏妤歆残存的理智上,瞬间将其击得粉碎!
去他妈的虐恋情深!去他妈的挖肾救白莲!老娘不奉陪了!
就在那闪着寒光的刀尖即将刺破她衣料的一刹那,苏妤歆被铁链锁住的双腿猛地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上弹起,带动沉重的铁链哗啦作响!
我成全你大爷——!
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在地牢狭窄的空间里炸响,震得墙角的灰尘簌簌落下。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陈太医握刀的手一僵,浑浊的老眼第一次露出了惊愕。林楚楚的哭声戛然而止,假哭的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嘴巴却惊愕地微微张开。萧靖衍瞳孔骤然收缩,扶着林楚楚的手下意识地收紧,冰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苏妤歆根本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弹起的瞬间,她腰部发力,被锁住的右腿如同一条蓄势已久的钢鞭,用尽全身的力气和技巧,狠狠向上、向前踹出!
目标——陈太医的下巴!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骨头错位的轻微咔嚓声。老御医连哼都没哼一声,整个人像一只被巨锤砸中的破麻袋,双脚离地,手中的弯刀脱手飞出,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哐当一声掉落在几尺外的石地上。他自己则仰面朝天,重重地摔在地上,后脑勺磕在坚硬的石板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直接晕死过去。
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萧靖衍的震惊只持续了不到半秒,刻在骨子里的反应速度和武者的本能瞬间接管了身体。他一把将怀中的林楚楚推向身后安全角落,另一只手快如闪电,带着凌厉的掌风,直抓苏妤歆那只刚刚行凶完毕、还未来得及收回的脚踝!动作狠辣,意图直接捏碎她的踝骨!
贱人找死!
苏妤歆身体还在半空,旧力刚尽,新力未生,眼看那只铁钳般的大手就要扣上她的脚腕。她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指尖带起的劲风刮过皮肤的生疼!
危急关头,苏妤歆的脑子却异常清醒。她猛地吸了一口气,被锁链禁锢的左手手腕以一种刁钻的角度猛地一拧,强行带动身体在空中硬生生扭转了方向!同时,被萧靖衍锁定的右腿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借着身体旋转的势头,将所有的力量灌注在膝盖上,如同攻城锤一般,朝着萧靖衍那张俊美却冷酷的脸,狠狠撞了过去!
目标——狗王爷高挺的鼻梁!
萧靖衍显然没料到这个在他眼中一贯懦弱、只会哭泣哀求的女人,在绝境中竟能爆发出如此凶悍、甚至带着几分亡命徒般狠辣的战斗本能!他抓向脚踝的手已然探出,再变招格挡已然不及,只能下意识地侧头闪避。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苏妤歆的膝盖没能如愿撞碎他的鼻梁,却结结实实地、带着全身下坠的重量,狠狠撞在了他的左侧颧骨上!
剧痛袭来,萧靖衍闷哼一声,眼前瞬间发黑,身体被这股巨大的冲力撞得向后踉跄了两步,抓住林楚楚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松开了。一丝温热的液体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流下。
就是现在!
苏妤歆的身体在反作用力下重重落回冰冷的地面,震得她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但她根本顾不上疼痛!借着下坠的冲击力,她蜷缩的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再次弹起!这一次,她的目标无比明确——那个离她只有几步之遥、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的透气小窗!
那是唯一的生路!
啊——!林楚楚被推得跌倒在地,看到萧靖衍受伤,发出惊恐的尖叫,王爷!您的脸!血!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萧靖衍稳住身形,左脸颧骨处火辣辣地疼,口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味。他抬手抹去下颌的血迹,眼神阴鸷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死死锁住那个正扑向小窗的瘦弱身影。耻辱!前所未有的耻辱!他竟然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弃妇伤了!
拦住她!他怒喝出声,声音因为愤怒和疼痛而微微发颤。
门外的侍卫被地牢内的巨响和尖叫惊动,此刻才反应过来,呼喝着推门冲入!沉重的脚步声和铁甲碰撞声瞬间逼近!
晚了!
苏妤歆已经扑到了小床下。那窗口离地约有一人高,成年人需要踮脚才能勉强够到。她毫不犹豫,双脚猛地蹬地,身体再次跃起!被铁链锁住的双手无法攀爬,她干脆将整个上半身和头颅,不顾一切地狠狠撞向那个狭小的窗口!
砰!
肩膀撞在粗糙冰冷的石框上,火辣辣地疼。但她成功了!大半个身体卡在了窗口!窗外凛冽的寒风瞬间灌入,带着自由的气息。
抓住她的腿!萧靖衍的怒吼几乎撕裂了空气,他捂着受伤的脸颊,眼中是滔天的怒火和难以置信的杀意。
一个冲在最前面的侍卫反应极快,纵身扑上,粗壮的手臂抓向苏妤歆还留在地牢内、胡乱蹬踹的双脚!
千钧一发!
苏妤歆感觉到脚踝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抓住!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她!
不!绝不能再被抓回去!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超越极限的狠劲爆发出来!她卡在窗口的上半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向外一挣!同时,被抓住的左脚,那只刚刚踹翻了御医、撞伤了王爷的脚,用尽全力,朝着抓她脚踝的侍卫面门,狠狠向后蹬去!
噗!
脚后跟似乎踹中了某个柔软的部位(大概是鼻子),伴随着侍卫一声痛苦的闷哼,抓住她脚踝的手骤然一松!
就是这一松!
苏妤歆的身体借着这一蹬的反作用力,如同一条滑不溜手的鱼,终于完全滑出了那个狭窄的窗口!
呃啊!身体失去支撑,从一人多高的窗口直直坠落!
噗通!
冰冷的河水瞬间将她淹没,刺骨的寒意如同千万根钢针,狠狠扎进每一个毛孔,瞬间夺走了她的呼吸和思考能力。沉重的手铐和脚镣拽着她飞速下沉,冰冷的河水疯狂地涌入她的口鼻。
要死了吗刚逃出挖神地狱,就要淹死在这臭水沟里
强烈的求生欲再次压倒了一切。苏妤歆屏住呼吸,拼命蹬水,试图向上挣扎。求生的本能让她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加上河水本身的浮力,她竟然奇迹般地挣扎着冒出了水面。
噗——咳咳咳!她贪婪地吸入一口带着浓重腥臭和腐烂气息的空气,剧烈地咳嗽起来,冰冷的河水呛得她肺叶生疼。她抹了一把脸上的脏水,勉强睁开眼睛。
外面天色昏暗,下着冰冷的雨丝。她正漂浮在一条宽阔、浑浊的护城河里,水流湍急。身后不远处,就是靖王府那高大阴森的围墙。地牢的小窗口处,已经探出几个侍卫的脑袋,正指着她的方向大声呼喝。岸上,更多的火把亮起,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迅速朝这边汇聚。
在那边!跳河跑了!
快!沿岸追!封锁下游!
王爷有令!抓活的!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苏妤歆打了个寒颤,分不清是冷的还是吓的。她不敢有丝毫停留,深吸一口气,再次潜入冰冷的河水中,用尽全身力气,顺着湍急的水流方向,拼命向下游潜去。沉重的镣铐极大地拖累了她,每一次划水都异常艰难。
冰冷的河水像无数细小的刀子切割着皮肤,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换气都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和窒息的恐惧。身后追兵的呼喊声、火把的光亮,如同附骨之蛆,紧追不舍。好几次,岸上射来的箭矢擦着她的身体射入水中,激起冰冷的水花。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的体力几乎耗尽,意识也开始模糊,只是机械地划水、换气、再下潜。水流似乎渐渐平缓了一些,岸上的追喊声也变得遥远模糊。
她终于挣扎着靠近了一处布满淤泥和腐烂芦苇的浅滩。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手脚并用地爬上岸,瘫倒在冰冷湿滑的泥地里,像一条濒死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雨还在下,冰冷刺骨。她身上的囚衣早已破烂不堪,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冻得她牙齿咯咯作响。手腕和脚踝被沉重的镣铐磨得血肉模糊,钻心地疼。
她艰难地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冰冷的泥泞中,望着铅灰色的、不断落下雨丝的天空。劫后余生的巨大疲惫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但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狂野的喜悦却从心底最深处猛地炸开!
哈…哈哈…她咧开嘴,发出嘶哑难听的笑声,冰冷的雨水灌进嘴里也浑然不觉。
活下来了!
没有肾被挖!没有死在冷宫!她苏妤歆,踹翻了太医,踩了狗王爷的脸,从地狱里爬出来了!
去他的虐文女主!去他的挖肾救白莲!老娘的人生,从今天开始,自己说了算!
冰冷的泥泞紧贴着脊背,寒意丝丝缕缕地钻入骨髓。苏妤歆躺在那里,劫后余生的狂喜如同短暂的烟花,迅速被现实冰冷的雨滴浇灭。手腕和脚踝处被镣铐磨破的伤口浸泡了脏污的河水,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
嘶…她倒抽一口冷气,挣扎着想坐起来。身体沉重得像是灌了铅,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关节的呻吟和伤口的撕裂痛。她费力地抬起被锁住的双手,凑到眼前。
借着昏暗的天光,她看清了那副精铁打造的镣铐。锁链不算特别粗,但结构精巧,连接手腕和脚踝的铁环内侧布满了细密的倒刺,正是这些倒刺在她挣扎时深深扎入了皮肉,此刻正狰狞地翻卷着,血肉模糊。铁环本身严丝合缝,找不到任何锁孔,只在侧面有一个小小的、复杂的梅花状凹陷。
记忆碎片再次浮现——这是靖王府特制的美人锁,专门用来锁缚那些犯了错的姬妾或重要囚犯,钥匙只有萧靖衍的心腹才有。没有钥匙,强行破坏只会让倒刺更深地扎入骨肉。
真够狠的…苏妤歆低声咒骂了一句,心头刚升起的那点逃出生天的喜悦荡然无存。这玩意儿不解决,她跑再远也是白搭,目标太明显了。
她咬紧牙关,忍着剧痛,艰难地在湿滑的泥地上摸索。手指触碰到一块边缘锋利的碎石。她眼睛一亮,立刻抓了起来,对着连接手腕和脚踝之间那根短链的薄弱连接处,用尽力气狠狠砸了下去!
铛!铛!铛!
刺耳的金石交击声在寂静的河滩上响起,火星四溅。碎石被震得脱手飞出,虎口被反震得发麻。再看那短链,只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纹丝不动。
靠!苏妤歆忍不住爆了句粗口。精铁就是精铁,靠一块破石头根本没用。她不死心,又尝试用石头去磨那梅花凹陷的边缘,试图破坏锁芯结构,结果除了把自己的手指磨破,毫无进展。
体力在无谓的挣扎中飞速流逝。寒冷、疼痛、饥饿和深深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越收越紧。她靠在身后一棵半枯的歪脖子柳树上,望着眼前浑浊湍急的护城河和远处朦胧的京城轮廓,第一次感到了绝望。
难道刚逃出虎口,就要因为这一副破镣铐死在这荒滩上或者被搜寻的王府侍卫抓回去,结局只会比挖肾更惨
不!不行!
她猛地甩了甩头,把那些消极的念头甩出去。一定有办法!冷静!苏妤歆,想想你的优势!你是个现代人!你脑子里装的是上下五千年的智慧结晶(虽然大部分是碎片),还有无数网络小说积累的(不靠谱)知识!
镣铐…钥匙…开锁…
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周围。浑浊的河水,腐烂的芦苇,湿滑的淤泥,几块碎石…突然,她的视线定格在淤泥里露出的一小截东西上。
灰白色,质地看起来有点像…骨头鱼骨还是…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荒诞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劈开了她混乱的思绪!
她记得!在一本讲古代奇闻异志的闲书上提过一句,说有些特殊的兽骨,经过特殊处理,其硬度和韧性在某些方面可以媲美精铁,甚至…能模拟出钥匙的形状!而护城河这种地方,常年淤积,谁知道下面埋着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赌了!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怀疑和恐惧。苏妤歆手脚并用地爬过去,不顾肮脏,徒手在冰冷的淤泥里挖掘起来。手指很快被尖锐的贝壳碎片划破,冰冷的淤泥包裹着伤口,带来阵阵刺痛。但她不管不顾,像着了魔一般奋力挖掘。
终于,她摸到了那截硬物。用力一拔!
哗啦!
一截约莫半尺长的、灰白色、质地致密的骨头被拽了出来,上面还沾满了黑色的淤泥。看形状,像是某种大型水兽的肋骨,一端较为尖锐,另一端则相对粗钝。
就是你了!苏妤歆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她顾不上清洗,立刻用锋利的石头边缘,对着骨头较为粗钝的那一端,开始疯狂地刮削、打磨。
没有尺子,没有工具,全凭感觉和记忆中对那个梅花凹陷形状的模糊印象。她一边刮,一边将骨头尖端凑近手腕上的梅花锁孔,反复比划、调整角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雨似乎小了些,但天色更加昏暗。寒冷和饥饿让她手指僵硬颤抖,好几次锋利的石头边缘差点削到自己的皮肉。手腕脚踝的伤口因为不断摩擦而持续渗血。
终于,在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之后,那根骨头的一端,被硬生生磨出了一个极其粗糙、但大致轮廓有几分梅花状的凸起!
苏妤歆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膛。她屏住呼吸,用沾满泥污和血渍的手,颤抖着将那根自制的兽骨钥匙,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捅进了左手腕镣铐的梅花锁孔里。
触感!她感受到了锁孔内部结构的阻碍!
她的动作变得无比轻柔,凭借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细微感知,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拨动着兽骨钥匙的角度。耳朵几乎贴在了冰冷的铁环上,捕捉着里面极其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咔哒…嗒…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苏妤歆耳中却如同天籁般的机械弹跳声响起!
左手腕那冰冷沉重的铁环,猛地一松!
开了!
巨大的狂喜瞬间席卷全身,苏妤歆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她一把扯掉左手腕的铁环,不顾伤口撕裂的疼痛,立刻用同样的方法,对准了右手腕和双脚脚踝的锁孔。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后面的速度快了许多。虽然兽骨钥匙极其粗糙,好几次差点卡住或折断,但在她全神贯注的操作下,剩下的三副镣铐接连发出了那美妙的咔哒声。
当最后一副脚镣的铁环脱落,砸在泥地里发出沉闷的声响时,苏妤歆整个人虚脱般地瘫倒在地,大口喘着气,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泥污、血渍和泪水的、无比灿烂的笑容。
自由了!真正的自由!
她挣扎着爬起来,将地上那四副带着狰狞倒刺的美人锁和那根立下奇功的兽骨钥匙,一股脑儿地用力抛进了湍急浑浊的护城河中。看着它们被浑浊的河水吞没,消失不见,她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沉重的枷锁一去,身体仿佛都轻了几分。虽然依旧寒冷、饥饿、遍体鳞伤,但一股新生的力量却从心底涌出。她辨认了一下方向,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远离靖王府、远离京城中心的方向走去。目标明确——尽快混入人群,找到一处安身之所。
半个月后,京城西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噼里啪啦——一串不算响亮但足够喜庆的鞭炮声炸开,驱散了清晨的薄雾。
一块崭新的木匾被两个短打扮的小伙计合力挂了上去。匾额上刻着五个不算特别娟秀、甚至带着点笨拙稚气,却异常醒目的朱漆大字——妤歆甜品铺。
铺面不大,甚至有些窄小,但门脸擦得干干净净。两扇雕花的木格窗支了起来,露出里面一排排用粗糙陶盘盛放的、京城百姓从未见过的怪东西。
铺子前已经稀稀拉拉围了七八个早起赶路或买菜的百姓,探头探脑,脸上写满了好奇和疑虑。
老板娘,你这卖的是啥玩意儿啊一个挎着菜篮的大婶皱着眉,指着最前面一盘金黄色的、上面撒着雪白糖霜的小圆球,这黄澄澄的,看着像…油炸面团子可又不太像。
苏妤歆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靛蓝色粗布衣裙,头发利落地挽在脑后,用一根木簪固定着。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手腕脚踝处还缠着干净的布条,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充满了蓬勃的生气和一种近乎莽撞的自信。
大婶好眼力!苏妤歆笑容灿烂,声音清脆,带着一种奇异的感染力,这叫‘黄金泡芙’!可不是普通的面团子哦!您瞧这颜色,多喜庆!外面这层壳,烤得酥脆掉渣!里面啊…她拿起一个泡芙,小心地掰开。
一股极其浓郁、带着奇异奶香的甜味瞬间弥漫开来,霸道地钻入周围每个人的鼻腔!
哇!人群里发出一阵小小的惊呼。
只见掰开的泡芙里面,填满了雪白蓬松、如同云朵般的馅料!那馅料看着就细腻无比,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和甜香。
这里面,苏妤歆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是我特制的‘奶油’!用新鲜的牛乳,加上一点点秘方,打出来的!您尝尝她热情地将半个泡芙递向那位大婶。
大婶被那香气勾得咽了口唾沫,又看了看那雪白诱人的馅料,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忍住,小心地接了过来,试探着咬了一小口。
咔嚓!
酥脆的外壳应声碎裂,发出悦耳的声音。紧接着,是那冰凉细腻、奶香爆炸、甜度恰到好处的奶油馅,瞬间在舌尖化开,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极致柔滑甜蜜的体验!
大婶的眼睛猛地瞪圆了!脸上的皱纹都仿佛舒展开来。她甚至忘了说话,三两口就把那半个泡芙塞进了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一脸陶醉。
咋样大婶旁边有人急切地问。
大婶好不容易把东西咽下去,眼睛放光,一拍大腿:我的老天爷!这…这也太好吃了吧!又脆又软,又香又甜!比王记铺子的蜜三刀可强太多了!还…还不腻人!她立刻掏出几个铜板,急切地说,老板娘!给我包五个…不!十个!带回去给我家那口子和小崽子也尝尝鲜!
好嘞!承惠,十文钱!苏妤歆手脚麻利地用干净的油纸包好十个泡芙。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而且反响如此热烈,围观的人顿时蠢蠢欲动起来。价格不算便宜,但那股奇异的甜香实在太过诱人。
老板娘,那个黑乎乎、一层一层的又是什么一个穿着体面些的布衣书生指着另一盘东西问道。那是几块方方正正、深咖啡色的糕点,表面撒着一层可可粉(苏妤歆用炒焦的麦粉和一点珍贵的红糖混合代替),看上去确实有些怪异。
这位公子好眼光!苏妤歆笑容更盛,拿起一小块切好的试吃品,这叫‘提拉米苏’!名字有点怪,意思是‘带我走’!您尝尝看
书生将信将疑地接过。入口先是微苦的可可粉,接着是下面湿润绵密、带着浓郁蛋奶香和淡淡酒香(用米酒代替)的蛋糕层,口感层次丰富得让他瞬间失语。
妙…妙啊!书生眼睛发亮,苦中带甜,甜而不腻,口感…口感简直绝了!这‘提拉米苏’,果然有让人想‘带走’的魔力!给我来两块!不,三块!
还有那个白白胖胖的…
那个卷起来的…
小小的铺面很快被好奇和馋虫勾起的顾客包围。苏妤歆一个人忙得脚不沾地,收钱、打包、介绍,脸上始终洋溢着热情自信的笑容,声音清脆得像百灵鸟。她一边忙,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四周。
当看到街角一个穿着靖王府低级侍卫服饰、正探头探脑往这边张望的身影时,苏妤歆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眼神却瞬间冷了下来,如同结冰的湖面。
果然…狗鼻子够灵的。才半个月,就嗅到味儿了
她状似无意地侧过身,挡住了那侍卫窥探的视线,声音却拔高了几分,带着十二分的热情招呼着客人:这位大哥!尝尝我们的新品‘蜂蜜小蛋糕’松软香甜,保您吃了还想来!
那侍卫似乎被这突然的热情弄得一愣,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抵不过那飘散过来的浓郁甜香,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
苏妤歆心中冷笑。来吧,只要敢进我的铺子,管你是王府的狗还是宫里的猫,先尝尝老娘糖衣炮弹的威力!
夕阳的余晖将妤歆甜品铺小小的门脸染上一层温暖的金色。忙碌了一天的喧嚣渐渐沉淀,只剩下空气中弥漫的、尚未散尽的甜蜜奶香。
苏妤歆捶了捶酸痛的腰背,脸上却带着满足的笑意。她小心翼翼地将最后几枚铜板放进柜台下那个沉甸甸的小木匣里,听着里面悦耳的碰撞声,心底涌起一股踏实的暖流。这是她在这个陌生世界,用双手和脑子挣来的第一桶金,虽然微薄,却是自由的基石。
刚把打烊的小木牌挂上,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铺子门口。
苏妤歆回头,看清来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多了几分真诚的热络:哟!顾将军!您可真是踩着点来的!
门口站着一位身材异常高大挺拔的男子。他穿着一身玄青色窄袖劲装,外罩一件半旧的鸦青色薄氅,腰间束着犀角带,身形如标枪般挺直。正是威名赫赫、掌管京城防务的镇北将军顾霆渊。只是此刻,这位以冷面铁血著称的将军,表情却有些…局促
他线条冷硬的下颌微微绷紧,深邃的目光飞快地扫了一眼几乎空了的柜台,落在仅剩的几个孤零零的提拉米苏上,喉结似乎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苏…苏老板。顾霆渊开口,声音低沉浑厚,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利落,但仔细听,似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今日…提拉米苏,还有么
苏妤歆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谁能想到,这位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煞神,私底下竟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甜食控而且,尤其钟爱她这苦中带甜、口感丰富的提拉米苏!
第一次见到顾霆渊,是铺子刚开张第三天。这位将军一身肃杀之气,带着几个亲兵打马路过,大概是被那股奇异的甜香吸引,皱着眉在铺子外驻足片刻,最后竟鬼使神差地下马,板着脸说要查验新开商铺的税引。
结果结果就是苏妤歆识相地奉上了一小块试吃的提拉米苏。顾将军当时那副强作严肃、眼神却黏在糕点上移不开的样子,苏妤歆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自那以后,这位冷面将军就成了她铺子的常客,而且每次来,目标极其明确——提拉米苏!
有有有!特意给您留着的呢!苏妤歆笑得眉眼弯弯,麻利地将仅剩的几块提拉米苏用油纸小心包好,就知道您好这口,特意给您留了最大块的!
顾霆渊紧绷的脸色似乎缓和了那么一丝丝,他伸手接过油纸包,动作略显僵硬地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子递过去,沉声道:不用找了。明日的…也烦请苏老板为我留十份。
十份!苏妤歆眼睛一亮。大主顾!绝对的VIP客户!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她爽快地应下,接过银子,入手沉甸甸的,分量远超糕点的价值。这显然是这位面冷心热的将军在变相地照顾她这小本生意。
顾霆渊点点头,似乎还想说什么,目光却瞥见苏妤歆手腕处隐约露出的、尚未完全愈合的磨伤疤痕。他的眼神微微一凝,锐利如鹰隼。
苏妤歆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将衣袖往下拉了拉,遮住伤痕,脸上笑容依旧灿烂:将军慢走,明日记得来取您的十份提拉米苏!
顾霆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带着一丝探究,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微微颔首,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渐浓的暮色中。
苏妤歆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吁了口气。这位将军的目光太锐利,让她有种被看穿的感觉。看来以后得更小心些。
她正准备关门落闩,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种奇异的、带着异域腔调的呼喝,打破了傍晚的宁静。
吁——!
一匹通体雪白、神骏非凡的高头大马急停在铺子门口,马背上跳下一个穿着华丽锦袍的年轻男子。这男子金发微卷,碧眼如深邃的湖泊,鼻梁高挺,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带着明显区别于中原人的异域风情。正是出使大梁、在京城掀起不小波澜的北狄三皇子——赫连曜。
他一下马,目光就精准地锁定了苏妤歆,或者说,锁定了她手里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那块碎银子。碧绿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狂热的光芒,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带着一股风尘仆仆的气息。
你就是那个做‘奶油’和‘提拉米苏’的老板娘赫连曜的官话带着明显的口音,但异常清晰,语气急切。
苏妤歆一愣,警惕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正是。小店打烊了,皇子殿下明日请早
明日赫连曜猛地摇头,金发在夕阳下跳跃着耀眼的光泽,孤等不及了!他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苏妤歆,语出惊人,孤要买你的秘方!所有的!奶油、泡芙、提拉米苏…还有你那个叫‘蛋糕’的东西!开个价!
苏妤歆被他这直白粗暴的土豪作风震了一下,随即失笑:殿下说笑了。秘方是小店安身立命的根本,不卖的。
不卖赫连曜眉头紧锁,碧眼中闪过一丝不悦,随即又被一种志在必得的狂热取代,孤知道你们中原人讲究这个。那好!他猛地一挥手,语气斩钉截铁,带着王族的傲慢与豪横,孤用十座城池!换你所有甜品的秘方!如何
噗——
苏妤歆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十…十座城!就为了几张做蛋糕点心的方子这位皇子怕不是甜食吃多了齁坏了脑子
她看着眼前这位金发碧眼、一脸认真的北狄皇子,只觉得荒谬绝伦,又隐隐有种啼笑皆非的得意。她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努力维持着礼貌的微笑:殿下厚爱,民女惶恐。只是…民女这点微末手艺,实在当不起十座城池的重礼。殿下若真喜欢,每日来小店品尝便是。说完,她果断地后退一步,准备关门。
等等!赫连曜急了,伸手就要挡住门板。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男声,慢悠悠地从街角阴影处传来:
赫连皇子好大的手笔。不过…一个穿着藏青色锦缎常服的中年男子踱步而出,他面容儒雅,气质深沉,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缓缓扫过赫连曜和苏妤歆,朕…哦不,鄙人倒是觉得,苏老板这双巧手,留在我大梁京城,才最是物尽其用。
他走到铺子前,目光落在苏妤歆身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浓厚的兴趣。
跟‘鄙人’回府如何必以金屋藏之,封你为…‘甜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