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江北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记录,那个熟悉的号码已经响了第99次。
每次铃声响起,他都会等到快要挂断的时候才接,然后听着电话那头父亲江山小心翼翼的声音：北北,爸想你了,什么时候回家看看
而他总是冷着脸回答：最近很忙,没时间。
然后江山就会沉默片刻,轻声说：那...那爸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工作。
第99次通话结束后,江北将手机丢在桌上,继续敲击着键盘。他是这家互联网公司的高级程序员,月薪三万,在同事们眼中算得上成功人士。
江北,明天公司年会,你父亲来不来旁边的柳如烟端着咖啡走过来,声音温柔得像春风。
江北的手指在键盘上僵硬了一下：他不会来的。
为什么我听说叔叔很疼你,这么重要的场合他应该会想参加吧柳如烟眨着无辜的大眼睛。
他就是个种地的农民,来了也不合适。江北头也不抬地说道。
柳如烟心中暗喜,表面却露出同情的表情：也对,不同的环境确实会让人感到拘束。不过血缘关系是改不了的啊。
就在这时,江北的手机又响了。
第100次。
江北看着屏幕上爸爸两个字,心情莫名烦躁。他接起电话,语气比平时更加冷漠：又怎么了
北北,明天是不是你们公司的年会江山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我想去看看。
你来干什么你一个农民懂什么年会江北的声音引起了周围同事的注意。
我...我就是想看看你工作的地方,看看你的同事们...
不准来！江北打断了父亲的话,我告诉你江山,我已经是城里人了,别再用你那身土气来丢我的脸！
电话那头传来长久的沉默。
半晌,江山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冷静：北北,你是真的这么想的吗
当然！江北看了一眼正在偷听的柳如烟,声音更大了,我早就说过,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好好种你的地,别来打扰我的生活！
好。江山只说了一个字,然后挂断了电话。
江北愣了一下,以前不管他说得多过分,父亲都会耐心地解释,从来没有这么干脆地挂断过电话。
你这样说话是不是太过分了旁边的白小川皱着眉头,江叔叔那么疼你,你怎么能这样对他
我只是说实话而已。江北不耐烦地回应,你不懂。
柳如烟适时地开口：小川,别这样说江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况且江北现在事业正在上升期,确实需要考虑形象问题。
白小川看了柳如烟一眼,没再说什么,但眼神中明显带着失望。
第二天的年会现场灯火辉煌,江北穿着崭新的西装,和同事们觥筹交错。他以为自己会感到轻松,毕竟不用担心父亲会突然出现让他难堪。
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种空荡荡的感觉。
江北,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柳如烟坐到他身边,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江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不是父亲的电话,而是村里的王大爷。
北北啊,你爸爸出事了！
江北腾地站起来,手机差点掉在地上：什么事
你爸爸昨天晚上就开始发高烧,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现在人已经昏迷了！村里的医生说情况很严重,让赶紧送到城里的医院！
江北的脑子嗡地一声,周围的喧闹声仿佛都消失了。
我马上回去！他说着就要往外跑。
江北！柳如烟拉住他的胳膊,年会还没结束呢,总监还要做总结讲话,你现在走不太好吧
江北甩开她的手：我爸爸病了！
可是...柳如烟咬着嘴唇,一副为难的样子,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而且你刚才不是说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吗
这句话像一把刀扎进江北的心里。
是的,他刚才还在说不要父亲打扰他的生活,现在却要因为父亲的事情离开重要的年会。这样的自己是不是很虚伪
江北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周围的同事们都看着他,有的窃窃私语,有的露出同情的表情。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医院！白小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江叔叔那么疼你,就算你不认他,他还是你爸啊！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江北心里最后的防线。他推开人群,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年会现场。
身后传来柳如烟的叹息声：真是的,这种时候还这么冲动...
第二章
江北开车飞奔在夜色中的高速公路上,平时两个小时的车程他一个小时就到了。
推开村卫生室的门,他看到父亲江山安静地躺在简陋的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吓人。
江叔叔的病来得很突然,村医老刘摇着头说,我怀疑是急性肺炎,这里的设备不行,必须马上送到城里的大医院。
江北二话不说,和几个村民一起将父亲抬上车。
在去往市医院的路上,江山偶尔会醒过来,看到坐在身边的江北,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然后又是满满的欣慰。
北北...你来了...江山虚弱地伸出手。
江北握住那双粗糙的大手,心里五味杂陈。这双手曾经为了供他上大学而日夜劳作,长满了厚厚的老茧。
爸,你别说话,马上就到医院了。
江山点点头,眼角竟然流出了眼泪：北北...爸爸对不起你...
你说什么呢江北的声音有些哽咽。
爸爸没文化,给你丢脸了...江山断断续续地说,以后...以后爸爸不会再打扰你了...
江北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他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到了医院,江山被推进急救室。江北在门外来回踱步,心急如焚。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柳如烟打来的。
江北,你还好吗总监问你的事,我帮你解释了,说你家里有急事。柳如烟的声音带着关切。
谢谢。江北心不在焉地回应。
你爸爸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
那你要多保重身体,别太担心了。对了,刚才总监私下跟我说,公司准备提拔一批中层管理,你本来是候选人之一,但今天的事情可能会有影响...
江北的手握紧了手机。这个升职机会他等了很久,如果错过了,不知道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柳如烟继续说,等你爸爸病好了,我们想想办法补救一下。
挂断电话,江北坐在冰冷的椅子上,脑海中一片混乱。
三个小时后,急救室的门终于开了。
病人现在脱离危险了,医生摘下口罩说,不过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江北长舒了一口气。
江山被推到普通病房,江北守在床边。看着父亲消瘦的面容,他想起了很多往事。
小时候,江山为了给他买学习用品,宁愿自己穿破了洞的鞋也不买新的。高考时,江山卖掉了家里唯一的一头牛,给他交学费。大学毕业找工作时,江山东拼西凑给他买了人生中第一套西装...
那时候的江北,觉得有这样的父亲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可是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父亲成了负担呢
是第一次带同学回家,看到同学眼中的轻蔑还是第一次参加同事聚会,听到别人谈论各自父母的工作
江北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从某个时候开始,他开始刻意回避关于父亲的话题。有人问起,他就说父亲在外地工作。
渐渐地,连他自己都快忘记了,江山是一个多么好的父亲。
北北...江山醒了过来,看到江北红着眼眶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是爸爸不好,让你为我担心了。
江北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爸,你别这么说...
北北,爸爸知道你嫌弃我。江山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锤子一样敲在江北心上,爸爸没文化,没见过世面,确实配不上现在优秀的你。
爸...
但是爸爸真的很想看看你工作的地方,看看你的朋友们...江山眼中有着深深的渴望,爸爸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就是有你这个儿子,爸爸想让别人也知道,江北是我的好儿子...
江北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第三章
江山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江北请假陪护。这一个星期里,他仿佛重新认识了自己的父亲。
每天来看望江山的村民络绎不绝,他们都夸江山教育出了一个好儿子。江山总是笑得合不拢嘴,逢人就说：我家北北现在在大公司上班,一个月挣好几万呢！
那种骄傲的语气,让江北既感动又愧疚。
江叔叔,北北小时候可调皮了,来看望的王大妈笑着说,你还记得那次他摔破了膝盖,哭得多厉害吗
江山眼中满是回忆：记得记得,那时候他才六岁,我背着他走了十几里山路去镇上的卫生院。路上他一直说对不起爸爸,说自己不该贪玩...
现在想想,时间过得真快,眨眼间北北就长这么大了。
江北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涌上复杂的情绪。在村民们眼中,他一直是江山的骄傲,是全村的榜样。可他却在嫌弃给了他生命、养育了他的父亲。
出院那天,江山坚持要回村里。
北北,你工作重要,别为了我耽误前程。江山收拾着简单的行李,我身体已经好多了,回去好好休息就行。
江北想说什么,但电话响了。
是公司人事部打来的：江北,你请假这么久,总监有意见了。明天的季度总结会你必须参加,否则升职的事就别想了。
江北握着手机,看向正在整理东西的父亲。江山虽然在低头忙活,但明显在等他的回应。
我知道了,明天一定到。江北最终还是选择了工作。
江山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收拾东西,什么都没说。
回程的车上,父子俩都很沉默。
江北几次想开口说话,但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说对不起,想说自己其实很爱父亲,但这些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到了村口,江山下车前对江北说：北北,爸爸不怪你。工作确实重要,爸爸理解。
看着父亲佝偻着腰走向那个熟悉的小院,江北心里五味杂陈。
回到城里,江北立即投入到工作中。他告诉自己,他这样做是对的,事业才是最重要的。
但柳如烟的话却让他感到不安。
江北,你知道吗这次你请假的事在公司传开了,柳如烟坐在他的工位旁边,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嘲讽,有人说你是个啃老族,平时装得挺成功,关键时刻还得靠农民父亲...
江北的脸色变得难看：他们怎么会知道我爸爸的职业
柳如烟眨着无辜的眼睛：可能是那天年会的时候,有人听到你打电话了吧。不过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职业不分贵贱嘛。
但江北却觉得周围同事看他的眼神都变了,有的带着同情,有的带着轻蔑,还有的在背后指指点点。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开始觉得当初就不应该回去看父亲。
这种情绪在季度总结会上达到了顶点。
总监在会上公布升职名单时,故意略过了江北的名字。散会后,总监把他叫到办公室。
江北,你的能力我是认可的,但是...总监顿了一下,公司的中层管理需要有一定的社交能力和形象包装。你最近的表现让我有些担心。
江北明白总监的意思,他是在暗示江北的家庭背景可能会影响公司形象。
总监,我保证不会再有这种情况了。江北咬着牙说。
希望如此。总监摆摆手,下次机会是半年后,你好好表现吧。
走出总监办公室,江北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他明白,如果想在这个城市立足,想要获得真正的尊重,他就必须彻底摆脱那个农民儿子的标签。
当天晚上,江北喝了很多酒。醉醺醺地回到家,他拿起手机,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爸,我想和你谈谈。
电话那头的江山明显很惊喜：北北,这么晚了还没睡工作辛苦吗
爸,我觉得我们需要冷静一段时间。江北的声音很冷,我的意思是,暂时不要联系了。
江山沉默了很久,才说：是不是爸爸给你添麻烦了
不是添麻烦的问题,江北狠下心说,是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是农民,我是城里人,强行联系只会让彼此都痛苦。
北北...
就这样吧,爸。我会定期给你打钱,但是除了钱之外,我们最好不要有其他联系了。
说完,江北挂断了电话,然后把父亲的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那一夜,江北睡得很不安稳,梦里全是父亲失望的眼神。
第四章
断绝联系的一个月里,江北表面上过得很好。
工作更加专注,社交更加活跃,甚至和柳如烟的关系也进展迅速。柳如烟时常夸他变得更加成熟稳重,说他现在才像一个真正的城市精英。
江北,你现在的状态真的很好,柳如烟挽着他的胳膊逛街,没有了那些负担,你整个人都自信了很多。
江北点点头,他确实感觉轻松了许多。不用再担心父亲会突然打电话,不用再编造各种理由解释自己的家庭背景,不用再因为那个农民父亲而感到自卑。
但是,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总是空荡荡的。
特别是看到别人发朋友圈晒和父母的合影时,他总会愣神很久。
你在想什么柳如烟注意到他的走神。
没什么。江北摇摇头,继续前行。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
北北,是我,白小川。
江北皱了皱眉,白小川怎么会换号码给他打电话
有什么事吗
你爸爸的事,你知道吗白小川的声音很急。
江北心中一紧：什么事
江叔叔这个月都没有出过门,村里人说他好像生病了,但是不肯去看医生。我去看他,发现他瘦了很多,整个人都没精神。
江北握紧了手机：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白小川的声音提高了,他是你爸爸啊！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一个人受苦
我已经和他说清楚了,我们暂时不联系。江北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江北,你疯了吗白小川简直不敢相信,江叔叔把你当成生命的全部,你现在说不联系就不联系你知道他这个月是怎么过的吗
江北沉默了。
我告诉你他是怎么过的！白小川的声音里带着愤怒,他每天坐在电话旁边,盯着那部老式座机,希望能接到你的电话。他跟村里的人说,北北工作忙,暂时没时间联系,但是肯定很快就会打电话的。
江北的心开始疼了。
他把你小时候的照片全部拿出来,一张一张地擦拭,一擦就是几个小时。王大妈说,有时候半夜经过你家,还能看到灯亮着,江叔叔一个人坐在那里看你的照片...
够了！江北打断了白小川的话。
不够！我还没说完！白小川的声音更大了,你知道江叔叔最近在做什么吗他在学认字！一个55岁的老农民,买了小学的课本在学认字！你知道为什么吗
江北的手在颤抖。
因为他想给你写信！他想学会写字,给你写信！他说北北不喜欢他打电话,那他就学会写字,给你写信总可以吧...
电话那头传来白小川的哽咽声：江北,你还是人吗
江北挂断了电话,整个人瘫坐在商场的椅子上。
柳如烟担心地看着他：江北,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江北没有回答,脑海中全是白小川描述的画面：父亲坐在电话旁边等他的电话,父亲擦拭他的照片,父亲一笔一划地学写字...
是你家里的事吗柳如烟坐到他身边,如果是你爸爸的话,我觉得你不用太在意。毕竟你们已经说清楚了,强行维持关系对谁都不好。
你觉得我做得对吗江北抬头看着柳如烟。
柳如烟点点头：当然对。你现在是城里人,有自己的生活圈子和发展空间。如果一直被过去的包袱拖累,你永远都不可能真正成功。
可是他是我爸爸...
正因为他是你爸爸,他就更应该理解你的处境。柳如烟握住江北的手,一个真正爱你的父亲,会希望你过得更好,而不是成为你的负担。
江北看着柳如烟真诚的眼神,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但为什么,心里还是这么痛呢
当天晚上,江北失眠了。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中全是父亲的身影。
他想起小时候发烧,父亲一夜不睡地照顾他,用毛巾给他物理降温。
他想起高考前的紧张,父亲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还跑到镇上的书店买来各种营养品。
他想起大学毕业那天,父亲穿着唯一的一套正装出现在毕业典礼上,眼中满含着骄傲和不舍。
这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让江北几乎无法呼吸。
他拿起手机,想要给父亲打电话,但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最终还是放下了。
第二天一早,江北顶着黑眼圈去上班。柳如烟关切地询问他的状况,他只是说没睡好。
上午的时候,他接到了村长的电话。
北北,你爸爸昨天晚上摔了一跤,现在在村卫生室,你能回来看看吗
江北的心咯噔一下：摔得严重吗
腿可能骨折了,老刘医生建议送到城里的医院,但是你爸爸不肯去,说不想给你添麻烦。
江北咬着牙：我马上回去。
挂断电话,江北立即向主管请假。
又是你爸爸的事主管的脸色不太好看,江北,我觉得你需要处理好工作和家庭的关系。公司不是你的私人时间。
就这一次,我保证。江北恳求道。
主管勉强同意了,但警告他这是最后一次。
第五章
江北赶到村卫生室时,江山正躺在简陋的病床上,右腿被简单包扎着,脸色苍白得吓人。
爸！江北冲到床边,你怎么样
江山看到江北,眼中先是惊喜,然后又变成了愧疚：北北,对不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别说这些,伤得严重吗江北检查着父亲的伤势。
老刘医生走过来：腿骨应该是裂了,必须马上去城里拍片子,然后看是保守治疗还是手术。
那还等什么马上走！江北就要抱父亲。
北北,不用了,江山抓住江北的手,就在这里养养就好了,不用花那个钱...
什么叫不用花钱你的腿要是养不好怎么办江北有些激动。
我这把年纪了,养好养不好都一样。江山摇摇头,你还年轻,前程要紧,别为了我的事影响工作。
江北看着父亲憔悴的面容,心里涌起巨大的愧疚感。一个月不见,父亲明显瘦了很多,原本就不多的头发又白了一片。
爸,你胡说什么呢什么叫养好养不好都一样江北的声音有些哽咽,你是我爸爸,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江山看着江北红了的眼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北北,你不是说我们暂时不联系吗爸爸理解你的处境,真的理解。
我...江北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村长,麻烦你找几个人,我们把江叔叔送到医院。江北转身对村长说。
一个小时后,江山被送到了市医院。检查结果出来,确实是骨裂,需要手术治疗。
在签手术同意书的时候,江北的手在颤抖。
护士看到他的状态,安慰道：别担心,这种手术很常见,成功率很高的。
江北点点头,但心里的恐惧并没有减少。他突然意识到,如果真的失去了父亲,他会后悔一辈子。
手术进行了三个小时,江北在门外来回踱步。
期间,柳如烟打了好几个电话询问情况,还贴心地提醒他：江北,你已经请假一天了,明天一定要回公司上班,不然主管那边真的会有意见。
江北敷衍地应着,心思全在手术室里。
手术结束后,医生告诉江北手术很成功,但需要住院一个月观察。
江北毫不犹豫地办理了住院手续,还要求换成单间病房。
北北,换什么单间,太贵了。江山虚弱地抗议。
钱的事你别管。江北握住父亲的手,你安心养病就行。
接下来的几天,江北白天上班,晚上到医院陪护。虽然很累,但他觉得这样才踏实。
在陪护的过程中,江北重新认识了自己的父亲。
江山从来不抱怨疼痛,总是笑着说没事。即使是最痛苦的时候,也会安慰江北说不用担心。
护士们都夸江山是个好病人,从来不提无理要求,总是说麻烦你们了、辛苦了。
你爸爸真的很好呢,年轻的护士小李对江北说,特别有礼貌,而且特别疼你。他总是跟我们说他儿子多优秀,在大公司上班,一个月挣好几万。
江北听了,心里五味杂陈。
不过,小李接着说,我觉得你爸爸好像有什么心事,有时候看着窗外发呆,一发就是半天。
江北看向病床上的父亲,江山正在练习写字。那是一本小学生的练字本,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江北两个字,写了一页又一页。
爸,你在干什么江北走过去。
江山有些不好意思地把练字本收起来：没什么,闲着没事练练字。
江北拿过练字本,看到上面写满了自己的名字,字迹虽然不工整,但每一笔都写得很认真。
爸,你为什么要练写我的名字
江山沉默了一会,然后说：爸爸想学会写字,这样以后就可以给你写信了。
江北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北北,是不是爸爸哪里做得不好江山看到江北哭了,慌忙说,爸爸可以改的,你别哭...
不是你的错,爸爸,江北握住父亲的手,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江山愣了一下,然后轻拍江北的背：北北不哭,北北是最好的孩子...
这一刻,江北突然明白了什么。
不管他如何嫌弃、如何伤害,父亲永远都是那个最爱他的人。而他,却为了所谓的面子和前程,伤害了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
第六章
江山的腿伤恢复得不错,但医生建议至少要卧床休息两个月才能完全康复。
江北每天下班后都会来医院陪护,但他发现父亲越来越沉默,经常一个人发呆。
爸,你在想什么江北关切地问。
没想什么。江山勉强笑笑,就是觉得在这里住着,花费太大了。
钱的事你别担心,我有医保,自己也有积蓄。
北北,江山犹豫了一下,爸爸想回村里去。
江北一愣：为什么医生说你还需要观察。
村里空气好,也安静,而且...江山顿了一下,而且我在这里,你每天都要跑来跑去,影响你休息。
江北心里一酸：我不累。
可是你工作那么忙,最近又经常请假...
江北这才意识到,父亲是在为他着想。这些天他确实因为陪护的事情在工作上有些力不从心,主管已经暗示过好几次了。
爸,你别想这些,你的身体最重要。
但江山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北北,爸爸决定了,明天就回村里。
不行！江北有些激动,你的腿还没完全好,回村里怎么照顾自己
爸爸又不是小孩子,能照顾好自己的。江山安慰道,而且村里有王大妈他们照看,不会有事的。
江北知道劝不住父亲,只能同意。但他提出了一个条件：我送你回去,而且我要在村里住几天,确保你没问题了我再走。
江山想要拒绝,但看到江北坚决的表情,只好同意了。
第二天,江北请了三天假,开车送父亲回村。
路上,江山说：北北,爸爸知道你最近工作上有困难。
江北一惊：你怎么知道
那天你接电话的时候,爸爸听到了一些。江山叹了口气,是不是因为爸爸的事,影响你升职了
江北沉默了。确实,因为频繁请假和分心,他在工作上的表现大不如前。主管已经明确表示,如果再这样下去,不仅升职无望,连现在的职位都可能保不住。
北北,要不我们还是按照之前说的那样吧。江山小心翼翼地说,我们暂时不联系,等你工作稳定了,再说其他的。
不行！江北断然拒绝,爸,我不会再丢下你了。
可是...
没有可是！江北握紧方向盘,这次不一样了,我不会再为了工作放弃你。
江山看着江北坚决的侧脸,眼中涌出了眼泪。
回到村里,江北陪着父亲度过了三天。
这三天里,他帮父亲收拾房间,买菜做饭,还和村里的几个年轻人商量,让他们轮流照看父亲。
村民们都夸江北是个孝顺的好儿子,江山听了,笑得合不拢嘴。
看吧,我就说我家北北是最好的孩子！江山逢人就夸。
第三天晚上,江北要回城了。
爸,你一个人在家要小心,有什么事立即给我打电话。江北不放心地叮嘱。
知道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江山拍拍江北的手,工作要紧,别总想着我。
江北点点头,转身要走,却被江山叫住了。
北北,等等。江山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纸包,这个给你。
江北打开一看,是一沓皱巴巴的钱,大概有两三千块。
爸,这是什么
是爸爸这些年攒的,江山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不多,但是你在城里花销大,这些钱你拿着用。
江北的心被狠狠撞击了一下。他知道,这些钱是父亲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一个农民,一年能攒下两三千块已经很不容易了。
爸,我不要。江北把钱推回去,我自己有钱。
拿着吧,爸爸用不着。江山坚持把钱塞给江北,而且,万一你工作上真的有什么变动,也有个应急。
江北拿着这些皱巴巴的钱,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北北,怎么又哭了江山慌忙擦江北的眼泪,是不是爸爸说错什么了
没有,爸爸,江北抱住父亲,是我对不起你。
傻孩子,说什么对不起。江山拍着江北的背,你是爸爸的好儿子,永远都是。
回到城里,江北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他为重新获得父亲的原谅而高兴；另一方面,他也为工作上的问题而担忧。
果然,第二天一上班,主管就把他叫到了办公室。
江北,公司对你最近的表现很不满意。主管直截了当地说,频繁请假,工作效率下降,这样下去不行。
对不起,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种情况。
我希望如此。主管的表情很严肃,公司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再有类似情况,就只能请你另谋高就了。
走出办公室,江北感到巨大的压力。他明白,这次真的是最后机会了。
第七章
回到工位,柳如烟立即凑了过来。
怎么样主管说什么了她看起来很关心。
给了最后通牒,再请假就要被辞退。江北揉着太阳穴。
柳如烟叹了口气：我就说嘛,你这样下去迟早会出问题。江北,我觉得你应该重新考虑一下和你父亲的关系。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柳如烟压低声音,你现在已经证明了你是个孝顺的儿子,该做的都做了。接下来,你应该理智地处理这件事。
江北皱眉：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你不能为了一个人毁掉自己的前程。柳如烟语重心长地说,你爸爸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就算你再怎么照顾,该来的还是会来。但你还年轻,还有大好的前程等着你。
江北被柳如烟的话震惊了：你是想让我再次放弃我爸爸
不是放弃,是理智选择。柳如烟握住江北的手,江北,你想想,如果你被公司辞退了,你拿什么来照顾你爸爸没有工作,没有收入,你能给他更好的生活吗
江北沉默了。柳如烟说得有道理,没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他确实无法给父亲更好的照顾。
所以,我觉得你应该专心工作,赚更多的钱。至于你爸爸,可以考虑送到养老院,或者雇个保姆照顾。这样对大家都好。
养老院江北不敢相信,你要我把我爸爸送到养老院
为什么不可以现在的养老院条件很好的,有专业的护理,比你一个人照顾要好得多。柳如烟理所当然地说,而且这样你就可以安心工作了。
江北看着柳如烟,突然觉得有些陌生。这还是那个曾经温柔体贴的女孩吗
柳如烟,你真的觉得我应该把我爸爸送到养老院
江北,你别这样看着我。柳如烟有些不安,我这是为了你好。你想想,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工作没了,前程没了,最后你能给你爸爸什么一个失业的儿子吗
江北被问得哑口无言。
确实,如果他失去了工作,又能给父亲什么呢
当天晚上,江北一个人在家里考虑了很久。
他拿出计算器,算了算自己的收入和支出。如果把父亲送到一个条件不错的养老院,一个月需要四千块。以他现在的收入,完全负担得起。
而且,养老院确实有专业的医护人员,对父亲的身体恢复可能更有帮助。
最重要的是,这样他就可以专心工作,不用再担心因为父亲的事情而失去工作。
江北说服了自己,这是一个理智的选择。
第二天,他开始在网上查找养老院的信息。经过一番比较,他选定了一家距离市区不远的养老院,环境不错,医疗设施也比较完善。
周末,江北开车去实地考察了一下。
养老院的条件确实不错,房间干净整洁,还有专门的活动室和花园。护理人员看起来也很专业,对老人们很耐心。
我们这里的老人都很开心,院长介绍说,我们有专业的医护团队,还有营养师配置三餐,比在家里自己照顾要科学得多。
江北点点头,觉得这个决定是对的。
但是,当他开车回到村里,准备和父亲商量这件事的时候,却说不出口了。
江山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看到江北回来,脸上立即绊漫了笑容。
北北回来了！快进屋,爸爸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江山艰难地站起来,腿还有些不利索,但动作很快,显然是为了准备江北的到来忙活了很久。
爸,你腿还没好全,别乱动。江北赶忙扶住父亲。
没事没事,就这么几步路。江山笑着说,快尝尝爸爸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餐桌上摆着四个菜,都是江北小时候爱吃的。虽然样子不太好看,但香味很诱人。
爸,你做这么多菜干什么就我们两个人。
难得你回来,当然要做丰盛一点。江山给江北盛饭,多吃点,你看你瘦的。
江北看着父亲忙前忙后的身影,准备好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第八章
江北在村里住了两天,始终没有开口提养老院的事。
第二天晚上,江山突然说：北北,爸爸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江北心中一跳,以为父亲已经察觉了什么：什么事
爸爸想找点事做。江山认真地说,整天闲着也不是个事,而且爸爸现在身体也差不多了。
爸,你还在恢复期,不能干重活。
不是重活,就是想在村里找点轻松的活计。江山解释道,比如给人看看门,或者帮忙照看小孩什么的。
江北皱眉：为什么突然想工作
江山有些不好意思：爸爸想攒点钱。
攒钱干什么你想要什么跟我说就行了。
不是买东西,江山摇摇头,爸爸想攒钱给你娶媳妇。
江北愣住了：娶媳妇
你都28了,也该考虑结婚的事了。江山一脸认真,城里的女孩条件好,彩礼肯定也高。爸爸想攒点钱,到时候不让你为难。
江北的心被深深震撼了。父亲连自己的生活都很艰难,还在为他的婚事操心。
爸,这些事你别管,我自己有数。
怎么能不管你是爸爸唯一的儿子,爸爸不为你着想谁为你着想江山语重心长地说,爸爸这辈子没什么本事,唯一的愿望就是看到你成家立业,过得幸福。
江北的眼眶湿润了：爸...
所以爸爸想趁着身体还行,多攒点钱。江山握住江北的手,北北,你在城里辛苦打拼,爸爸不能拖你后腿,也要为这个家出一份力。
那一刻,江北彻底被父亲的话打动了。
他想起柳如烟建议他把父亲送到养老院,说这是理智的选择。但现在他明白,真正理智的选择应该是什么。
一个愿意为了儿子的未来而拼命攒钱的父亲,怎么能被送到养老院
一个把儿子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父亲,怎么能被抛弃
爸,你不用攒钱。江北握紧父亲的手,我已经有女朋友了,等过段时间我带她回来见你。
江山眼睛一亮：真的什么时候的事她是做什么的人好不好
面对父亲连珠炮似的问题,江北有些心虚。他和柳如烟确实在交往,但最近发生的事情让他对这段感情产生了质疑。
她叫柳如烟,是我同事,人很好。江北简单介绍。
那太好了！江山高兴得手舞足蹈,爸爸终于要有儿媳妇了！她什么时候来啊爸爸要好好准备准备。
看着父亲兴奋的样子,江北心情复杂。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父亲,柳如烟其实并不喜欢他这个农民父亲。
回到城里后,江北决定和柳如烟摊牌。
如烟,我想让你见见我爸爸。江北直截了当地说。
柳如烟正在化妆,听到这话,手中的口红停顿了一下：见你爸爸为什么
因为我们交往这么久了,是时候见见双方父母了。
柳如烟转过身,表情有些为难：江北,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不是时候
因为我们还没有确定关系。柳如烟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们还没有正式谈婚论嫁,见父母是不是太早了
江北皱眉：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柳如烟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江北,我觉得我们需要冷静一下。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最近发生的事情让我重新审视了我们的关系。柳如烟语气变得冷淡,我发现我们可能不太合适。
江北震惊了：为什么
因为我们的价值观不同。柳如烟坦率地说,我希望找一个有上进心、有理想的男人。但你现在的状态让我很失望。
我哪里让你失望了
你为了你爸爸的事情,可以放弃工作机会,可以忽视自己的前程。柳如烟摇摇头,这样的男人,怎么能给女人安全感
江北被柳如烟的话气笑了：所以在你眼里,照顾父亲是错的
不是错的,但也不是对的。柳如烟理直气壮地说,一个成功的男人,应该知道什么时候该舍弃什么。如果为了一个老人放弃自己的前程,这不是孝顺,这是愚蠢。
柳如烟,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江北失望地看着她。
江北,我只是说出了心里话。柳如烟毫不示弱,如果你觉得我现实,那我承认。但这个社会就是现实的,没有面包的爱情撑不了多久。
江北深深地看了柳如烟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走出柳如烟的公寓,江北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虽然失去了女朋友,但他终于看清了一个人的真面目。
更重要的是,他终于明确了自己内心的选择。
第九章
和柳如烟分手后,江北重新审视了自己的生活。
他发现,自己为了融入所谓的城市生活,为了获得别人的认可,竟然险些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父亲的爱。
第二天,江北向公司提交了辞职申请。
主管有些意外：江北,你确定要辞职虽然最近表现不好,但公司还是认可你的能力的。
谢谢,但我已经决定了。江北很平静。
是找到更好的工作了吗
不是,我想回家照顾我父亲。
主管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江北,我觉得你这个决定不理智。为了一个老人放弃前程,太不值得了。
江北微笑：在我看来,很值得。
办完辞职手续,江北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开车回到了村里。
江山看到江北带着行李回来,有些疑惑：北北,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爸,我辞职了,以后就在家里陪你。江北平静地说。
江山大吃一惊：辞职为什么是不是公司辞退你了
不是,是我主动辞的。
那为什么要辞职你的工作那么好,一个月挣那么多钱...江山急得不行,是不是因为我的事
江北走过去,握住父亲的手：爸,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
什么意思
我发现,我之前活得太累了。江北认真地说,为了工作,为了前程,我忽略了最重要的东西。现在我想明白了,有些东西比工作更重要。
江山还是不理解：可是没有工作,你怎么生活
我可以在村里找工作,或者自己创业。江北已经想好了,村里现在搞旅游开发,需要很多懂技术的人。我可以帮助村里建设网站,做电商,推广农产品。
江山听了,若有所思：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江北点点头,爸,这些年我让你受委屈了。从今以后,我要好好陪着你,让你过上好日子。
江山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北北...
爸,别哭。江北抱住父亲,我们以后不分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江北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白天,他帮助村里搞信息化建设,建设网站,推广农产品。他的专业技能在这里发挥了很大作用,很快就帮助村里打开了销路。
晚上,他陪父亲聊天,给父亲做饭,一起看电视。
虽然收入比在城里少了很多,但江北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实和快乐。
江山的身体也在江北的悉心照料下逐渐好转,脸色红润了,人也精神了。
北北,爸爸觉得现在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江山满足地说。
我也是,爸爸。江北真心实意地回答。
半年后,江北的电商项目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村里的农产品销售额增长了三倍,很多村民都因此受益。
县里得知这个情况,派人来考察,并且邀请江北担任县里的电商扶贫顾问。
江北同志,你的能力有目共睹,县长亲自谈话,我们希望你能把这个模式推广到全县,让更多的农民受益。
江北接受了这个职位,不仅工作有意义,收入也不比在城里差。
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和父亲在一起,不用再分离。
江山知道江北的工作越来越好,高兴得合不拢嘴：我就说我家北北是最优秀的,不管在哪里都能发光发热！
都是爸爸教育得好。江北笑着说。
哪里是我教育得好,是你自己争气。江山自豪地说,不过爸爸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你成家。
说到这里,江山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那个女朋友怎么样什么时候带回来见见
江北沉默了一下：爸,我们分手了。
分手了为什么江山急了。
因为性格不合。江北不想让父亲知道真实原因。
那怎么办你都29了,不能再耽误了。江山着急地说,要不爸爸托人给你介绍一个
江北哭笑不得：爸,这种事不能着急。
怎么不能着急爸爸年纪大了,就想早点抱孙子。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江北去开门,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长相清秀,穿着朴素,看起来很文静。
请问你是江北吗女子有些紧张地问。
我是,你是
我叫苏雨桐,是县教育局的,听说你在做电商扶贫项目,我想咨询一些问题。
江北请她进屋,江山看到有客人,立即热情地招呼。
在交谈中,江北了解到苏雨桐是师范毕业,刚分配到县里工作,负责农村教育信息化建设。她希望和江北合作,利用电商平台为农村学校筹集教学用品。
这个想法很好,江北赞同道,我们可以通过销售农产品的利润,设立一个教育基金。
苏雨桐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而且我觉得这个项目很有意义。
两人越谈越投机,一直聊到很晚。
送苏雨桐离开时,江山拉住江北：北北,这个姑娘不错。
爸,你想什么呢江北有些不好意思。
爸爸年纪大了,看人准。江山认真地说,这个姑娘善良,有爱心,而且一看就是过日子的人。最重要的是,她没有嫌弃我们是农村的。
江北想想,确实如此。苏雨桐从进门到离开,一直很自然,完全没有城里人的那种优越感。
第十章
接下来的一个月,江北和苏雨桐因为工作的关系经常见面。
两人合作很愉快,教育扶贫项目进展顺利,已经为三所农村小学筹集了急需的教学用品。
在合作的过程中,江北发现苏雨桐是一个很有爱心的女孩。她不仅工作认真负责,还经常自掏腰包为贫困学生买学习用品。
为什么要做这些江北好奇地问。
因为我也是从农村出来的,知道这些孩子的不容易。苏雨桐真诚地说,如果我们不帮助他们,谁来帮助他们呢
江北被苏雨桐的话感动了。在这个浮躁的社会里,能有这样纯真善良的想法实在难得。
你觉得我这样做会不会太理想主义了苏雨桐有些不确定,我朋友都说我太天真,说现在这个社会,自己过好就行了,管那么多干什么。
我不觉得理想主义有什么不好。江北认真地回答,如果每个人都只想着自己,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苏雨桐看着江北,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江山对苏雨桐的印象越来越好。每次苏雨桐来家里,江山都会做一桌好菜招待她。
雨桐啊,你一个人在县里工作,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江山像对待女儿一样关心苏雨桐。
谢谢江叔叔,您真的很好。苏雨桐由衷地说。
哪里哪里,是你这孩子懂事。江山笑得合不拢嘴,你和北北年纪相仿,都是做正事的人,应该多交流交流。
江北听出了父亲话里的暗示,有些不好意思。
但苏雨桐似乎没有察觉,还在和江山聊着工作上的事情。
一个月后,教育扶贫项目取得了阶段性成功,县里决定召开表彰大会。
江北同志、苏雨桐同志,你们的合作项目为全县的扶贫工作树立了榜样。县长在大会上表扬道。
会后,江北和苏雨桐一起走出会场。
恭喜你,江北,苏雨桐高兴地说,这个项目能成功,主要是因为你的努力。
也是因为你的配合。江北回答,如果没有你,我一个人也做不成。
两人走到县政府门口,苏雨桐突然停下脚步。
江北,我有件事想告诉你。她的脸有些红。
什么事
我...我下个月要调到市里去了。苏雨桐有些不舍,教育局那边需要我去负责一个新项目。
江北愣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
上周刚确定的,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江北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这一个月的合作中,他已经习惯了苏雨桐的存在,习惯了她的笑容和话语。
那...那恭喜你。江北强装出笑容,市里的平台更大,对你的发展更好。
江北,苏雨桐看着他,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如果...如果我不走,你会高兴吗
江北被这个问题问得措手不及。他看着苏雨桐真诚的眼神,心中忽然明朗起来。
会的。他诚实地回答,我会很高兴。
苏雨桐笑了,笑得很灿烂：那我不走了。
什么江北不敢相信。
我不走了,苏雨桐认真地说,我觉得在这里做的事情更有意义,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舍不得这里的人。苏雨桐看着江北,眼中满含深情。
那一刻,江北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走近苏雨桐,轻声说：雨桐,我喜欢你。
苏雨桐的脸更红了：我也喜欢你。
两人的手牵在了一起。
半年后,江北和苏雨桐举行了婚礼。
婚礼很简单,就在村里的广场上摆了十几桌,邀请了两边的亲朋好友。
江山穿着新买的中山装,笑得嘴都合不拢。
北北,爸爸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你成家立业。江山拉着江北的手,眼中含着泪水,现在爸爸的愿望实现了。
爸,这只是开始。江北握紧父亲的手,以后我们一家三口要好好生活,你要帮我们带孩子呢。
好好好！江山高兴得像个孩子。
苏雨桐走过来,给江山敬茶：爸,以后我就是您的女儿了,我会和江北一起孝敬您的。
江山接过茶杯,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好女儿,爸爸终于有女儿了...
婚礼上,白小川作为伴郎发表感言：我认识江北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开心。今天他找到了真爱,也找回了自己。我祝愿他们永远幸福！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江北环视着在场的所有人——父亲、妻子、朋友、乡亲们,心中涌起巨大的幸福感。
他想起了曾经那个为了所谓的前程而伤害父亲的自己,想起了那个虚荣浮躁的自己。
现在的他,虽然没有城里的高薪工作,没有所谓的上流生活,但他有最珍贵的东西——家人的爱,朋友的真情,以及内心的平静和满足。
这就足够了。
晚上,当所有客人都散去后,一家三口坐在院子里聊天。
北北,雨桐,江山看着星空,感慨地说,爸爸这辈子没有白活。
爸,您说什么呢苏雨桐撒娇道,您还要看着我们的孩子长大呢。
对对对,还要带孙子。江山乐呵呵地说。
江北看着身边的父亲和妻子,心中涌起深深的感恩。
他终于明白,什么是人生最重要的东西。
不是金钱,不是地位,不是别人的认可,而是家人的爱,是内心的平静,是对生活的感恩。
爸,江北握住父亲的手,谢谢您一直爱着我,即使我曾经那么混蛋。
傻孩子,你永远是爸爸的好儿子。江山拍拍江北的手,现在一切都好了,我们一家人永远不分开。
星光下,一家三口相视而笑。
这就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