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婚礼上,我撞见男友和伴娘在休息室接吻。
他慌乱解释:宝贝你听我说,她是投资人的...
我抡起高跟鞋砸穿消防栓,水柱把这对狗男女冲进泳池。
第二天公司群炸了:总裁悬赏全网寻找穿婚纱的肇事者。
我抱着辞职信推开总裁室,却见他湿发滴着水:砸得好。
那套婚纱...很适合当结婚照。
1
婚礼
闺蜜苏晓的婚礼,奢华得像场精心布置的梦。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令人眩晕的光,空气里浮动着昂贵的香槟和玫瑰的甜腻气息。宾客们言笑晏晏,衣香鬓影,杯盏交错间全是上流社会特有的、令人窒息的浮华腔调。
而我,林晚,穿着伴娘服,像个局促的闯入者,手里捏着那杯没怎么动过的香槟,指尖冰凉。
晚晚!发什么呆呢!
肩膀被重重一拍,苏晓风风火火地挤到我身边,精致的新娘妆也掩不住她此刻的兴奋,快!跟我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她不由分说地把我拽离了觥筹交错的大厅,七拐八绕,推进一间安静得过分、堆满奢华包装盒的化妆间。
喏!
她神秘兮兮地拉开一个巨大的防尘袋拉链,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件东西。
纯白的光泽瞬间盈满了视线。
那是一件婚纱。不是苏晓身上那件繁复夸张的主纱,而是一件设计极其简洁流畅的缎面鱼尾裙。没有多余的蕾丝或珠绣,仅靠精准的剪裁和顶级面料自身流淌的光泽,勾勒出无与伦比的优雅与圣洁。腰线收得恰到好处,裙摆如水银泻地,每一道褶皱都诉说着低调的奢华。
我倒抽一口凉气。晓晓,这…太贵重了!
嘘!
苏晓瞪我一眼,直接把婚纱塞进我怀里,丝绸的冰凉触感让我微微一颤。专门为你定制的!我的主纱设计师的私藏款,我磨了他好久才肯割爱。快试试!就当…给我当个替补模特儿万一我待会儿太紧张把主纱撑坏了呢!
她眨眨眼,带着点恶作剧的促狭。
我哭笑不得,抱着那件沉甸甸的婚纱,心里五味杂陈。昂贵,美丽,却又带着一种与我格格不入的距离感。就像这个婚礼,就像陈宇——我那交往两年、近期却总让我觉得飘忽不定的男友。他今天作为伴郎之一,穿着笔挺的礼服,穿梭在人群中,笑容得体,游刃有余。可不知为何,他偶尔瞥向我的眼神,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闪躲和…疲惫或许是我的错觉吧,他最近确实很忙,总说在为一个重要的投资项目焦头烂额,连回我消息都慢了许多。
别磨蹭了!
苏晓推了我一把,赶紧换!我去外面给你把风!保证没人进来!
她说完,像只轻盈的蝴蝶,飞了出去,还细心地带上了门。
化妆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我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空气中弥漫着高级化妆品和鲜花的混合香气。我叹了口气,看着镜子里穿着伴娘裙的自己,又看了看怀中这件圣洁得不像话的婚纱。鬼使神差地,我脱下了伴娘服。
冰凉的缎面贴上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颤栗。拉链从后背一路向上,贴合得不可思议,仿佛这衣服本就是为我而生。镜子里的人影瞬间变了。简洁的线条勾勒出流畅的肩颈线,收束的腰肢不盈一握,鱼尾裙摆垂落,在地面铺开一小片柔和的月光。镜中的脸,似乎也被这纯粹的白光映衬得多了几分陌生的、凛然不可侵犯的意味。心脏在胸腔里跳得有点快,有点沉。这不是我的衣服,也不该是我的场合。但此刻穿上它,心里某个角落,那点因陈宇的疏离而积累的不安和委屈,似乎被这层昂贵的壳暂时压了下去,又仿佛被放大了。
我对着镜子,笨拙地整理了一下裙摆,深吸一口气,准备出去给苏晓看看。刚拉开化妆间的门,就听见旁边另一间休息室的门咔哒一声轻响,虚掩着,里面传出刻意压低的、黏腻的调笑声,夹杂着一个我熟悉到骨子里、此刻却陌生得令人作呕的男声。
宇哥…别…这里不行…外面好多人…
一个娇嗲的女声,带着刻意的喘息。
怕什么宝贝儿…就亲一下…
是陈宇。声音里是我从未听过的、带着浓重欲望的轻佻和急切。
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瞬间冻结,然后轰然倒流,直冲头顶!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猛地炸开,眼前有片刻的发黑。那个女声…是白薇薇!陈宇那个刚进公司实习、总是一口一个学长叫得无比亲热的学妹!
一股巨大的、蛮横的力量驱使着我,完全不受控制。我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是怎么迈开腿的,高跟鞋敲击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又空洞的哒、哒声,像敲在绷紧的鼓面上,一路响到那扇虚掩的门前。
砰!
门被我用力推开,狠狠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门内的景象,如同最拙劣的色情片截图,硬生生地、带着恶意的油彩,糊了我满眼。
陈宇背对着门,西装外套半敞着,正把穿着粉色伴娘服的白薇薇死死地压在挂着巨大金色囍字的墙壁上。白薇薇的双手被陈宇一只手反剪着按在头顶,另一只手正急切地在她腰臀间游走。两人吻得难分难解,白薇薇脸上挂着迷离的红晕,那件粉色伴娘服的侧腰拉链,赫然已经被扯开了一道刺目的口子——那是我昨晚熬夜,一针一线替她改好的尺寸!
空气凝固了。浓烈的荷尔蒙气味和劣质香水的甜腻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
陈宇猛地回头,看到门口穿着婚纱、脸色惨白如鬼的我,他脸上的情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惊恐万状的惨白。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推开白薇薇,慌乱地整理自己凌乱的衬衫,嘴唇哆嗦着:晚…晚晚!你…你怎么…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白薇薇被他推得一个趔趄,撞在墙上,脸上那点迷离也变成了惊慌,手忙脚乱地去捂被扯开的伴娘服,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宝贝!
陈宇朝我踉跄一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荒谬的、急于撇清的急切,你误会了!真的!薇薇她…她是…她是投资人!对!我们刚谈妥的那个大项目的关键投资人!刚才…刚才就是太激动了…有点…有点失态!真的只是业务!纯业务交流!
他语无伦次,眼神飘忽,试图用拙劣的谎言糊弄过去。
业务交流在挂满囍字的休息室把投资人压在墙上,扯开人家的衣服,吻得难分难解的业务交流
荒谬!无耻!下作!
一股滚烫的、带着毁灭气息的怒火,如同沉寂千年的火山,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最薄弱的突破口,轰然爆发!烧尽了最后一丝理智,烧干了所有的眼泪和委屈,只剩下最原始、最暴烈的破坏欲!
我低头,目光落在自己脚上那双为了搭配伴娘服、跟高得能杀人的银色细高跟鞋上。这双鞋,是我咬牙花了半个月工资买的,只为了今天能在他的朋友面前显得体面一点。真是讽刺啊。
没有尖叫,没有哭喊。极致的愤怒是寂静的。
我弯腰,手指异常稳定地抓住右脚那只冰冷坚硬的鞋跟,用力一拔!鞋跟脱离鞋底,带着鞋底边缘撕裂的皮革纤维,像一件突如其来的凶器,稳稳地攥在我手里。
陈宇还在喋喋不休地解释着什么投资人、误会、为了我们的未来,那声音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
我抬起头,目光越过他和他身后那个楚楚可怜、还在试图遮掩衣服破口的白薇薇,落在了他们斜后方墙壁上那个鲜红的、印着火焰标志的消防栓玻璃门上。
那抹刺目的红,像血,像火,像此刻我心底唯一的念头。
去他妈的业务交流!去他妈的未来!
手臂抡起,用尽全身的力气!高跟鞋尖锐的金属鞋跟,带着破空的风声,像一颗愤怒的子弹,精准无比地砸向那块红色的玻璃!
哗啦——!!!
清脆刺耳的爆裂声,如同惊雷般在狭小的休息室里炸响!玻璃碎片四散飞溅!
紧接着——
嗤——!!!!!
一股狂暴的、积蓄已久的水压,如同挣脱了束缚的白色巨蟒,从破裂的消防栓口狂猛地喷射而出!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消防栓都在剧烈震颤!冰冷刺骨的水柱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以无可阻挡的蛮力,狠狠地、精准地撞在还处于呆滞状态的陈宇和白薇薇身上!
啊——!!!
两声凄厉惊恐到变调的惨叫同时响起!
水柱巨大的冲力像一只无形的巨手,瞬间将他们两人狠狠推搡着向后撞去!
哐当!哗啦——!!!
他们身后,那扇连接着室外巨大无边泳池的落地玻璃门,在双重撞击下应声而碎!晶莹的玻璃碎片如同冰雹般纷纷扬扬洒落进泳池。
陈宇和白薇薇,就像两个被巨浪拍飞的破布娃娃,毫无反抗之力地被那股狂暴的水流裹挟着,尖叫着,翻滚着,重重地砸进了冰冷幽蓝的泳池里!
噗通!噗通!
巨大的水花猛烈地溅起,又落下。
世界,终于安静了。
只剩下消防栓狂暴喷水的嗤嗤声,泳池里两人狼狈扑腾、呛咳的咳咳…救命…声,以及外面大厅隐约传来的、因巨大动静而起的骚动和惊呼。
冰冷的、带着浓重消毒水味的水雾弥漫开来,瞬间打湿了我身上的昂贵婚纱。纯白的缎面沉重地贴在皮肤上,冰冷刺骨。额前的碎发也湿漉漉地黏在脸上。
我站在一片狼藉的休息室门口,手里还攥着那只断裂的鞋跟。冰冷的池水溅湿了婚纱的裙摆,沉重的缎面贴在皮肤上,寒意刺骨。泳池里,陈宇和白薇薇像两只落汤鸡,狼狈地扑腾着,呛咳着,昂贵的礼服和妆容糊成一团,尖叫和求救声在空旷的后院显得格外滑稽刺耳。
身后,死一般的寂静被打破。巨大的水晶吊灯下,刚才还言笑晏晏的宾客们,此刻像被集体按下了暂停键,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呼和议论。无数道目光,惊疑、错愕、探究、幸灾乐祸,像密集的针,齐刷刷地刺在我穿着湿透婚纱的后背上。
天啊!怎么回事
那不是新娘的闺蜜吗她怎么穿着婚纱
掉进泳池的是…陈宇还有那个伴娘
嘶…快看!消防栓!谁干的
空气里弥漫着水汽、消毒水味,还有无声蔓延的、令人窒息的尴尬和窥探欲。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锐利、极具穿透力的视线,越过攒动的人群,牢牢地钉在了我的身上。那目光的存在感太强,像实质的冰锥,瞬间刺破了周遭所有的喧嚣。
我猛地回头。
泳池另一侧,通往主宅的雕花廊柱旁,站着一个男人。
2
沈聿舟
一身剪裁完美的纯黑色高定西装,将他挺拔如松的身形勾勒得无可挑剔。他手里端着一杯香槟,姿态闲适,仿佛眼前这场闹剧只是一幕无关紧要的戏剧。水柱喷射时飞溅的水珠,不可避免地沾湿了他额前几缕碎发,湿漉漉地垂落,非但没有削弱他的气势,反而为他过分冷峻的轮廓增添了几分危险的野性。
他的脸,英俊得极具侵略性,鼻梁高挺,下颌线如刀削斧凿。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此刻正毫无波澜地注视着我。没有惊讶,没有愤怒,没有探究,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突然闯入视野的、意料之外的…物品
他微微侧头,似乎对身边躬着身、低声快速汇报着什么的助理说了句什么。助理立刻恭敬地点头,目光也飞快地扫过我。
是他。沈聿舟。这场奢华婚礼真正的主家,苏晓丈夫的顶头上司,也是这庞大商业帝国的掌舵者。一个只存在于财经杂志封面和都市传说里的名字。他怎么会在这里还…看到了全程
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再次攥紧,比刚才撞破奸情时更甚。一种混合着狼狈、羞耻和莫名寒意的情绪猛地攫住了我。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那个冰冷的、沾着水渍的金属鞋跟,指关节用力到发白。
他看到了。看到了我如何像个疯婆子一样砸了消防栓,如何把他的婚礼现场搞得一片狼藉,如何像个泼妇一样站在这里,穿着不属于我的、湿透的婚纱。
泳池里的扑腾声似乎小了,陈宇挣扎着扒住池边,咳得撕心裂肺,还不忘用怨毒的目光死死瞪着我,嘴唇哆嗦着,似乎想骂什么。白薇薇则缩在他旁边,瑟瑟发抖,妆化得像鬼。
沈聿舟的目光,终于从我身上移开,淡漠地扫了一眼泳池里的两个落汤鸡,那眼神如同看两粒微不足道的尘埃。随即,他微微抬了抬手中的香槟杯,对着我这个方向,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颔首示意了一下。
那动作,随意得像拂去肩头的一粒灰。
然后,他转身,黑色的挺拔背影在助理的簇拥下,无声地融入了主宅的阴影里。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闹剧,那束冰冷审视的目光,都只是我的幻觉。
但他临走前那一眼,那无声的颔首,却像烙印一样,烫在了我的视网膜上。那绝不是赞许。那是一种…更复杂、更让人脊背发凉的东西。
晚晚!
苏晓焦急的呼喊伴随着高跟鞋的急促敲击声冲破了人群的包围圈,她拨开挡在前面的人,一脸惊魂未定地扑到我面前,双手紧紧抓住我冰凉的手臂,我的天!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她的目光在我湿透的婚纱、我手中攥着的鞋跟,以及泳池里那两个狼狈不堪的人之间来回扫视,充满了难以置信。
冰冷的池水顺着婚纱往下淌,带走身体的温度,也让我混乱的大脑稍稍冷却。周围那些针扎似的目光还在,窃窃私语像嗡嗡的苍蝇挥之不去。陈宇怨毒的瞪视和白薇薇嘤嘤的啜泣更是火上浇油。
没事,晓晓。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干涩,却出乎意料地平稳。我甚至抬手,拂开了黏在脸颊上的一缕湿发,动作僵硬但干脆。脏东西,洗洗更干净。
目光扫过泳池,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苏晓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瞬间明白了什么,脸色也沉了下来,看向陈宇和白薇薇的眼神充满了鄙夷:狗男女!她低低骂了一句。
抱歉,毁了你的婚礼。
我看向苏晓,心头涌上歉意。这场精心准备的梦幻婚礼,被我亲手砸了个稀烂。
说什么傻话!
苏晓用力捏了一下我的手臂,眼圈有点红,该道歉的是他们!是这对不要脸的狗东西!你做得对!晚晚,太解气了!
她声音不大,却带着斩钉截铁的维护。
晚晚!你疯了吗!
陈宇终于挣扎着从泳池里爬了上来,浑身湿透,昂贵的礼服皱巴巴地贴在身上,精心打理的发型成了可笑的鸡窝。他踉跄着朝我冲过来几步,脸上混合着愤怒、狼狈和一丝残留的惊恐,声音因为呛水和激动而嘶哑变形,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那是沈家的婚礼!你…你竟然砸消防栓!你想害死我是不是!
害你
我看着他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心底最后一丝因为过往而生出的波澜也彻底平息,只剩下冰冷的厌恶。我甚至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陈宇,我只是帮你和你这位‘投资人’洗洗干净。业务交流嘛,总得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地进行,对吧
投资人三个字,我说得极重,带着浓浓的讽刺。
你!
陈宇被我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指着我,手指都在抖,林晚!你别血口喷人!我跟薇薇…我们就是一时激动…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龌龊!你这种暴力狂、疯婆子!难怪我一直觉得跟你在一起压力大!你根本不懂什么叫体面,什么叫分寸!薇薇她就比你温柔懂事一百倍!
宇哥…
白薇薇也被人拉了上来,裹着一条侍者匆忙递过来的大毛巾,瑟瑟发抖,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上,眼睛红肿,一副受尽天大委屈的模样。她怯生生地看了一眼陈宇,又飞快地瞥了我一眼,那眼神里,除了惊惧,竟然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她小声啜泣着:学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别怪宇哥…我们真的只是…太高兴了,喝多了点…
她故意把我们和宇哥咬得很清晰。
绿茶!我心底冷笑。
听见没有!
陈宇像是找到了底气,挺直了湿漉漉的腰板,声音也拔高了,林晚!你看看薇薇,再看看你自己!像个什么样子!穿着别人的婚纱发疯!赶紧给沈总道歉!给薇薇道歉!否则…
否则怎样
我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清晰地割开他虚张声势的吼叫。我往前走了一步,高跟鞋踩在湿滑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手里那只冰冷的金属鞋跟,被我漫不经心地在指尖转了一下,折射出一点寒光。陈宇,我们完了。从你把她按在墙上那一刻起,你就没资格再对我指手画脚。道歉呵。
我嗤笑一声,目光扫过他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你,还有你这位‘投资人’小姐,最好祈祷沈家不追究你们弄脏了人家泳池的责任。
你!
陈宇被我彻底激怒,加上酒精和呛水的刺激,理智彻底崩断,他低吼一声,竟然不管不顾地朝我扑过来,湿漉漉的手高高扬起,似乎想抓住我或者打我!
陈宇你混蛋!
苏晓尖叫着要挡在我前面。
但我比她更快。
身体里那股憋屈了太久的劲还没散尽。在他扑过来的瞬间,我几乎是本能地侧身一让,同时屈起膝盖,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他湿透的、绷紧的小腿迎面骨,狠狠顶了上去!
嗷——!!!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响彻后院!
陈宇那张因为愤怒和湿漉而显得格外油腻的脸瞬间因剧痛而扭曲变形,身体像只被煮熟的大虾,猛地弓起,捂着被撞击的小腿,整个人失去平衡,噗通一声,重重地摔回了冰冷的泳池里,溅起更大的水花!
宇哥!
白薇薇失声尖叫。
噗…咳…咳咳…林晚…我…我跟你没完!
陈宇在池水里痛苦地扑腾,呛咳着,咒骂着,声音因为疼痛和愤怒而完全走了调。
周围瞬间死寂。连窃窃私语都消失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眼神里充满了惊悚。大概没人想到,这个穿着婚纱、看起来纤细文静的女孩,下手会这么黑,这么狠。
我站在原地,微微喘着气,胸口起伏。冰冷的婚纱贴在身上,寒意更甚,但心口却有一团火在烧,烧得我指尖都在发烫。看着陈宇在泳池里痛苦挣扎的样子,那股积压了两年的憋闷,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丝宣泄的出口。爽。真他妈爽。
苏晓张着嘴,看看泳池里狼狈的渣男,又看看我,眼睛瞪得溜圆,半晌,猛地朝我竖起一个大拇指,用口型无声地说:牛逼!
我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强行压下那点不合时宜的亢奋。闹剧该结束了。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湿透、沉重、且显然已经报废的昂贵婚纱,又看了看手里那个沾着水渍、边缘甚至有些变形的金属鞋跟。
晓晓,
我转向苏晓,声音恢复了平静,帮我跟沈总道个歉。婚纱…还有消防栓和玻璃门的损失,算我的,回头我……
我顿了一下,想到那串天文数字,心脏还是抽了一下,…我分期赔给他。
苏晓立刻摆手:晚晚你说什么呢!这事怎么能怪你!是那对狗东西活该!沈总那边我去说,你别管了!你赶紧去换身衣服,别感冒了!
她推着我,快去快去!后面休息室有干净的浴袍!这里交给我!
我点点头,不再看泳池里还在咒骂扑腾的陈宇和只会嘤嘤哭的白薇薇,也懒得理会四周那些含义复杂的目光。攥着那只冰冷的鞋跟,拖着沉重湿冷的裙摆,我转身,一步一步,挺直脊背,朝着刚才苏晓指的休息室方向走去。高跟鞋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留下一个个清晰的水印。
每一步,都像踩在荆棘上,又像挣脱泥沼。
身体疲惫到了极点,但大脑却异常清醒。愤怒宣泄之后,是冰冷的现实。工作。陈宇和我同在一家业内颇有实力的科技公司智创未来,他是项目组副经理,我是他组里的数据分析师。抬头不见低头见。今天这场闹剧,很快就会成为整个公司茶余饭后的爆炸性谈资。还有沈聿舟…那个男人临走前的眼神…
回到苏晓安排的、堆满婚礼备用物品的休息室,锁上门。世界终于隔绝开来。我靠在冰冷的门板上,缓缓滑坐到地面。湿透的婚纱像一层沉重的冰壳裹着我,寒意刺骨,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手指还死死攥着那只金属鞋跟,冰凉的触感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奇异的、支撑般的痛感。
手机在湿漉漉的伴娘手包里震动个不停。不用看也知道是谁。陈宇的谩骂、威胁、或是继续他那套投资人的荒谬说辞白薇薇的假惺惺的道歉和茶言茶语
我扯了扯嘴角,没力气去看。只是觉得累,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疲惫,还有后知后觉的、细密的难堪。
用力扯下身上这件价值不菲却沾满污秽和池水的婚纱,像剥掉一层屈辱的皮。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住只穿着内衣的身体,激起一阵更剧烈的颤抖。我抓起旁边叠放整齐的干净浴袍裹紧自己,蜷缩在角落的沙发里,试图汲取一点暖意。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苏晓的专属铃声。
我划开屏幕。
苏晓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晚晚!你还好吗换好衣服没
嗯,没事了。
我的声音有些哑。
谢天谢地!
苏晓松了口气,随即语速飞快地压低声音,我跟你说!刚才沈总的助理来找我了!就那个冰山脸特助!
我的心猛地一跳:……他说什么
他说沈总的意思,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
苏晓的声音透着难以置信,让你别担心损失!婚纱、消防栓、玻璃门…所有的一切,沈家负责!一个字都没提赔偿的事!
我愣住了。这完全出乎意料。以沈聿舟的身份地位,婚礼被搞成这样,就算不追究责任,也绝不该是这种息事宁人、甚至有点…包庇的态度
还有!
苏晓的声音更神秘了,带着点压抑不住的激动,那个特助临走前,还特意看了我一眼,说了一句:‘沈总说,林小姐…砸得好。’
砸得好
这三个字像带着电流,瞬间窜过我的四肢百骸。沈聿舟那张冰冷、英俊、毫无波澜的脸再次浮现在眼前。他那时的眼神…原来不是纯粹的审视和冰冷
晚晚晚晚你在听吗
苏晓的声音把我从怔忡中拉回。
在…
我喉咙有些发紧,知道了。
总之你别有负担!沈总发话了,这事翻篇了!那对狗男女也被沈家的保安‘请’出去了,灰溜溜的,别提多解气!
苏晓语气轻快起来,你就在那好好休息,等会儿仪式结束我让人送你回去!对了,那件婚纱…特助说,沈总让你…留着。
留着
我看着地上那团被随意丢弃、价值六位数、此刻却像一块抹布般的湿重绸缎,心里五味杂陈。留着做什么提醒我这荒唐又屈辱的一天吗
好。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休息室里重归寂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婚礼进行曲,提醒着外面的世界还在继续运转。
我抱着膝盖,蜷在沙发里,浴袍裹紧的身体依旧冰冷。沈聿舟那句砸得好在脑海里反复回响,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一圈圈难以平复的涟漪。那冰冷的审视背后,到底藏了什么
还有…工作。明天怎么办陈宇那张因为剧痛而扭曲的脸,和他那句我跟你没完的嘶吼,清晰地回响在耳边。
一夜无眠。头痛欲裂,身体像是被拆开重组过,每一个关节都在叫嚣着酸痛。手机上,陈宇的信息和未接来电塞满了屏幕,从最初的谩骂威胁到后来的晚晚我们谈谈,再到最后几条带着明显恐慌的公司群炸了!你看到没!,我一条都没点开,直接拉黑了他和白薇薇。
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我把自己收拾出一点人样,套上最普通不起眼的通勤装,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踏上了前往智创未来公司的地铁。车厢里人挤人,空气浑浊,但我却觉得比昨天那个金碧辉煌的婚礼现场要自在得多。至少这里没人认识我,没人知道那个穿着婚纱砸消防栓的疯婆子就是我。
踏进公司大楼,走向电梯间的短短几十米,却感觉像是走在聚光灯下。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平时擦肩而过都未必会点头的同事,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惊疑、探究、同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兴奋,窃窃私语如同背景音嗡嗡作响。
就是她吧…昨天婚礼那个…
我的天,真人看着挺文静的啊…
看不出来啊,这么猛…
听说沈总当场就发话了…
啧,陈宇这下可真是…
嘘!小点声!她过来了!
我目不斜视,脊背挺得笔直,手指却冰凉地蜷缩在口袋里。电梯门开了,里面的人看到我,瞬间安静下来,眼神交流着,默默给我让出了一小块空间。电梯上行,逼仄的空间里,沉默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得人喘不过气。
3
议论
叮——
电梯停在市场部所在的楼层。我几乎是第一个冲了出去,快步走向自己的工位,只想尽快把自己藏进那个小小的格子间。
刚走到部门所在的开放办公区入口,就看见一群人正围在公共茶水间的门口,伸长了脖子往里看,气氛热烈得如同在围观什么珍稀动物。陈宇那带着愤怒和委屈、刻意拔高的声音从里面清晰地传出来:
…你们是没看见!她昨天那个疯样!穿着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婚纱,跟个神经病一样!我不过就是跟薇薇…跟白薇薇讨论一下项目细节,有点激动,她就冲进来二话不说砸了消防栓!那可是沈家的婚礼啊!她简直是想害死我!害死我们整个项目组!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带着浓重的表演性质。
宇哥,你也太惨了吧…
一个平时跟陈宇走得近的男同事附和着,语气夸张,摊上这么个前女友,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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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林晚平时看着挺内向的,没想到这么极端!
另一个女同事也小声嘀咕,带着点后怕,分手就分手嘛,搞这么大阵仗…
哼!
陈宇冷哼一声,似乎得到了支持,底气更足了,她那是恼羞成怒!嫉妒薇薇比她年轻漂亮,比她更懂我!你们是不知道,她平时就疑神疑鬼,控制欲强得很!跟她在一起压力太大了!我早就想分了!这次正好,彻底摆脱这个疯婆子!就是可惜了项目,差点被她搞黄了!
我的脚步停在茶水间门口几步远的地方,全身的血液一点点冷下去。攥着背包带子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心脏像是被泡在冰水里,又冷又闷。原来,在别人眼里,在陈宇颠倒黑白的描述里,我是这样一个不堪的形象极端、善妒、控制狂、差点毁了项目的罪人
咳!
一声刻意的、带着威严的轻咳打断了茶水间里的诉苦大会。
是市场部总监张建国的声音。他拨开人群,皱着眉,脸色不太好看:行了行了!都围在这干什么不用工作了陈宇!你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
他的目光严厉地扫过陈宇,又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站在外围、脸色苍白的我,眼神复杂,带着点审视和…忌惮
陈宇被总监叫走,围观的人群也讪讪地散开。经过我身边时,那些目光变得更加复杂,有同情,有好奇,更多的是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疏离。
我沉默地走到自己的工位前,放下包,打开电脑。屏幕亮起,右下角的公司内部通讯软件图标疯狂闪烁着,提示着未读信息。我深吸一口气,点开。
果然,公司的大群、部门的小群,甚至几个平时很少说话的同事私聊窗口,都塞满了消息。手指有些僵硬地点开那个标着999+的公司总群。
消息记录像瀑布一样刷上去。最顶上几条,是几张明显是偷拍的、画质模糊的照片。一张是我穿着湿透的婚纱,手里攥着鞋跟,站在一片狼藉的休息室门口,侧影倔强而狼狈;另一张是陈宇和白薇薇像落汤鸡一样在泳池里扑腾的远景。拍摄角度刁钻,充满了戏剧性的张力。
下面则是彻底炸锅的讨论:
【卧槽!劲爆啊!年度大瓜!】
【穿婚纱砸场子这姐们儿太猛了吧!】
【陈宇和白薇薇他俩真搞一起了之前就觉得不对劲!】
【重点难道不是沈总也在现场吗!我的天,这撞枪口上了!】
【快看!快看!行政部刚发的通知!置顶了!】
【@所有人
紧急通知:总裁办现面向全公司员工征集线索!昨日在丽景酒店沈府婚宴上,于后院泳池区砸毁消防栓、导致现场混乱的穿婚纱女子(如图),如有员工认识或知其身份者,请速与总裁特助周锐联系!提供有效线索者,公司将予以重奖!沈总亲批!】
【附图】(正是我那张穿着湿透婚纱、攥着鞋跟的侧影照片,虽然模糊,但熟悉的人绝对能认出来)
【!!!沈总悬赏抓人!】
【重奖!沈总亲批!这…这是要秋后算账了吗】
【肯定啊!搞砸沈家婚礼,沈总能放过她才怪!】
【啧啧,陈宇这下算是因祸得福沈总亲自帮他出气】
【完了完了,这女的谁啊看着有点眼熟…好像是市场部的】
【市场部林晚不会吧看着挺文静的…】
【就是她!我见过她穿那件蓝裙子!】
【@市场部-林晚
出来走两步沈总找你呢!】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胸腔,发出沉闷的巨响。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成冰碴。
悬赏…全网寻找…肇事者…
沈聿舟!
他昨天那句砸得好还言犹在耳,那冰冷眼神下难以捉摸的意味还在心头萦绕。原来,不是息事宁人,不是翻篇!那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是猫捉老鼠的戏谑!他早就知道是我!他故意让助理安抚苏晓,让我放松警惕,然后在公司里,用这种最公开、最羞辱的方式,把我揪出来!他要干什么当众清算杀鸡儆猴替他的婚礼挽回颜面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混合着被欺骗、被戏耍的愤怒和巨大的恐慌,几乎要将我吞噬。周围那些若有若无投来的目光,此刻感觉像无数根烧红的针,扎得我体无完肤。
陈宇!一定是陈宇!他昨天被保安请走时那怨毒的眼神…他为了撇清自己,为了报复我,为了在沈聿舟面前卖好,肯定第一时间就把我卖了!
电脑屏幕上,那条悬赏通知像一张巨大的、冰冷的通缉令,刺得我眼睛生疼。群里还在疯狂刷屏,猜测我的下场,讨论着那重奖会是什么,夹杂着对陈宇因祸得福的羡慕。
林晚,
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是平时关系还算可以的同事小李,那个…张总监让你…现在去他办公室一趟。
该来的,终究躲不掉。
我猛地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引得附近几个同事都看了过来。我没理会那些目光,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指尖的颤抖。目光扫过桌上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还有旁边静静躺着的、打印好的辞职信模板——这是我昨晚失眠时,在绝望中为自己预设的最后一条退路。
也好。
与其等着被沈聿舟当众揪出来羞辱,被公司当作平息大佬怒火的牺牲品,不如自己先面地离开。至少,还能保留最后一丝尊严。
我拿起那份打印好的、空白的辞职信模板,又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指尖冰凉,笔杆都有些握不稳。我走到部门那台公用的打印机旁,迅速敲击键盘,在收件人栏里输入人事部和张建国,然后在正文处,飞快地、几乎是凭着本能地敲下:
【辞职信】
尊敬的公司领导:
本人林晚,因个人原因,经慎重考虑,决定即日起辞去在智创未来科技有限公司担任的市场部数据分析师一职……
……
敲完最后一个句号,手指在打印键上悬停了足足三秒。然后,重重按下。
打印机发出嗡鸣,吐出一张还带着温度的A4纸。上面那几行冰冷的宋体字,是我给自己判下的死刑。
我抓起那张纸,没再看任何人,挺直脊背,像走向刑场一样,朝着电梯间走去。目标:顶层,总裁办公室。
电梯数字不断跳动,冰冷的金属墙壁映出我苍白而决绝的脸。手里那张薄薄的辞职信,此刻却重逾千斤。
叮——
顶层到了。电梯门无声滑开。
这一层安静得可怕,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冷冽的、带着高级木料和消毒水混合的气息,压迫感十足。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灰蒙蒙的都市天际线。
总裁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我站在门外,能听到里面传出低低的、快速而清晰的汇报声,是那个冰山特助周锐的声音:…沈总,智云科技的王总已经到小会议室了,关于AI医疗影像那个项目,他们的方案…
让他等十分钟。
一个低沉、冷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的男声打断了他。
是沈聿舟。这声音…昨天在水雾弥漫的后院,似乎也听到过,只是那时被水声和混乱掩盖,远不如此刻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玉盘上,冷硬,清晰,带着掌控一切的力量感。
我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似乎都带着沈聿舟身上的压迫感,刺得肺叶生疼。捏着辞职信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指尖深深陷入柔软的纸张边缘。
抬起手,指尖冰凉,带着细微的颤抖。叩门。
笃、笃笃。
进。
那个冷冽的声音毫无波澜地传来。
我推开门,踏入这片只存在于公司传说里的空间。巨大的弧形办公桌后,沈聿舟正低头签署一份文件,侧脸线条在顶灯下冷硬如雕塑。空气里弥漫着冷冽的木质香和一种无声的威压,几乎让人窒息。
特助周锐站在一旁,身姿笔挺如松,看到我进来,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是微微颔首,眼神锐利得像鹰隼,瞬间将我扫描了一遍。
沈总。我强迫自己开口,声音干涩得厉害,每一个音节都像砂纸摩擦着喉咙。我攥紧手里那张薄薄的、却仿佛重逾千斤的辞职信,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我是市场部林晚。
沈聿舟没有立刻抬头。他慢条斯理地放下金笔,合上文件夹,动作优雅从容,带着掌控一切的节奏感。然后,他才抬起眼。
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精准地落在我脸上。
一瞬间,我仿佛又回到了昨天那个水雾弥漫的后院,被这冰冷审视的目光钉在原地,无所遁形。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嗯。他应了一声,音色低沉,听不出情绪。目光并未在我脸上过多停留,反而缓缓下移,落在我身上那套最普通不过、甚至有些皱巴巴的通勤装上,最后,定格在我紧攥着辞职信、指节发白的手上。他的眼神,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玩味
坐。他指了指办公桌对面那张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黑色真皮座椅。
我没动。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我来这里,不是来坐的,是来了断的。
沈总,我再次开口,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尽管指尖冰凉,后背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薄薄的衬衫,关于昨天在您府上婚礼发生的事情,我感到非常抱歉。我的个人行为,给婚礼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和不可估量的损失。
我深吸一口气,将那份被捏得有些变形的辞职信,双手递出,放在他光可鉴人的办公桌边缘。这是我的辞职信。我愿意承担所有责任和赔偿。再次向您道歉。
辞职信像一片孤零零的叶子,落在冰冷的黑色桌面上,显得异常突兀和脆弱。
办公室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喧嚣,遥远得不真实。
沈聿舟的目光,终于从辞职信上移开,重新落回我脸上。这一次,他看得格外仔细,仿佛在审视一件失而复得的、价值连城的古玩。那眼神太深,太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让我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衣服的犯人,所有的心思和狼狈都无处隐藏。
我垂下眼,避开那令人心悸的视线,盯着自己脚下昂贵地毯的繁复花纹。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我听到他低沉的、带着一丝奇异沙哑的嗓音响起,像冰泉滴落在岩石上:
损失
我猛地抬头。
沈聿舟微微向后靠向宽大的椅背,姿态闲适,修长的手指交叉搁在桌面上。他看着我,唇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淡、极浅的弧度,几乎算不上是笑。
一套应急系统老旧、本该淘汰更新却因流程拖沓迟迟未换的消防栓。
他语速平缓,像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一扇普通的落地玻璃门,造价远低于它旁边的装饰性屏风。
他的目光扫过我,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还有…一件被水浸透的婚纱。
我的心猛地一跳。
这些,他顿了顿,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牢牢锁住我,清晰地吐字,加起来,抵不过昨天那场‘意外’带给我的…价值。
价值
我完全懵了。大脑一片空白,无法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价值什么价值一场混乱不堪、沦为全城笑柄的闹剧,能有什么价值难道是…看我出丑的价值羞辱陈宇的价值
沈总,我不明白…
我艰难地开口,喉咙发紧。
4
恒远科技
沈聿舟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我,落在某个遥远的点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陈宇,是你前男友
……是。
我涩声回答。
他负责的,是智创与恒远科技的那个AI医疗影像辅助诊断平台项目
沈聿舟的问题跳跃而精准。
恒远科技那不是陈宇最近几个月一直挂在嘴边、吹嘘得天花乱坠、说是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谈下来的大项目吗也是他最近忙得脚不沾地、连信息都回得慢的正当理由!
是。我心中疑窦丛生,但还是点头。
呵。沈聿舟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那声音很淡,却像冰锥一样刺入空气。恒远科技,上个月底,已经被晟峰资本全资收购。而晟峰资本的实际控制人,姓白。
白!
一个惊雷在我脑中炸响!白薇薇!
白薇薇的父亲,是晟峰资本最大的自然人股东。沈聿舟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字字如刀,陈宇手里的那份所谓‘独家核心算法优化方案’,一周前,已经通过白薇薇,以高于市场价三倍的价格,秘密卖给了恒远的直接竞争对手——启明科技。
轰——!
我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下意识地扶住了冰冷的办公桌边缘,才勉强站稳。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什么投资人!什么业务交流!全都是狗屁!陈宇和白薇薇勾搭在一起,不仅仅是为了偷情!他们是在窃取公司的核心机密!利用职务之便,中饱私囊!陈宇的忙碌,他的疏远,他的飘忽不定,根本不是什么工作压力,而是忙着当商业间谍,忙着背叛!
而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他蒙在鼓里,甚至昨天撞破时,还被他那套拙劣的投资人说辞气得几乎失去理智!
巨大的愤怒和被愚弄的耻辱感,如同岩浆般再次在胸腔里翻涌,烧得我浑身发烫!比昨天亲眼看到他们偷情时,更甚百倍!
沈聿舟看着我瞬间煞白的脸和眼中喷薄的怒火,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早已预料。他继续用那冷冽平稳的声线,投下另一颗炸弹:
昨天,你砸穿消防栓的地方,是整个后院安保监控系统的唯一死角。
我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而那扇玻璃门碎裂的方向,他微微倾身,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点,像敲在命运的关键节点上,正好让泳池边的隐藏式多角度拾音器,清晰地捕捉到了陈宇在被水冲下去之前,情急之下对白薇薇喊出的那句‘数据包藏好了!别让启明的人等急了!’
我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所以…我昨天那场失控的发疯,那泄愤般的一砸,竟然…歪打正着,成了揪出公司内鬼、获取关键证据的…神来之笔!
这算什么天意弄人还是…沈聿舟口中那所谓的价值
周锐。沈聿舟不再看我,转向一旁的特助。
沈总。周锐立刻上前一步。
让法务部和内审部的人,现在就去‘请’陈宇和白薇薇‘喝茶’。证据链,连同启明科技那边接头的录音,一并移交。
沈聿舟的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一件日常琐事,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通知恒远科技,项目终止,后续追责索赔由法务跟进。另外,让公关部立刻起草声明,澄清昨日婚宴‘意外’,系公司内部员工因个人情感纠纷引发,与沈氏及婚礼本身无关,所有损失由涉事员工全责承担,并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
是!周锐利落地应下,转身快步离开办公室,行动迅捷如风。
办公室的门轻轻合上,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我和沈聿舟。
我站在原地,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脑子里一片混乱的轰鸣。愤怒、震惊、荒谬、后怕、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种种情绪交织翻腾,几乎要将我撕裂。
沈聿舟站起身。他很高,挺拔的身形带着天然的压迫感,绕过宽大的办公桌,朝我走来。昂贵的皮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无声无息。
他停在我面前,距离很近。我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冷冽干净的木质香调,混合着淡淡的烟草气息,极具侵略性。
他微微低头,目光再次落在我脸上,这一次,不再冰冷审视,而是带着一种更深邃、更难以解读的探究。
现在,
他低沉的声音在极近的距离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像羽毛搔刮过紧绷的神经,明白‘砸得好’的意思了吗
我抬起头,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和审视,却翻涌着更复杂、更危险的东西。像是…一种被压抑的、刚刚被唤醒的…兴味
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脸颊莫名发烫。昨天的水雾、他湿发滴水的样子、那句砸得好…此刻无比清晰地回放。还有刚才他话语里透露的…他一直在监控他早就知道陈宇和白薇薇的勾当他像一个冷静的猎人,看着猎物在陷阱边缘挣扎,而我那失控的一砸,恰好替他扣动了扳机
我…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声音哑得厉害,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语言。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头顶,脸颊烫得惊人。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想拉开这令人窒息的距离。
至于那件婚纱…
沈聿舟的目光,从我泛红的脸上移开,缓缓下移,带着一种近乎实质的、滚烫的审视,仿佛穿透了我身上廉价的通勤装,看到了昨天那件被水浸透、勾勒出身体曲线的纯白缎面。被水洗过,倒是更干净了。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沙哑和…暗示性极强的停顿。
我的脸轰的一下,彻底烧了起来!血液似乎都涌到了头顶!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更干净了是在暗示什么还是在…调戏!
沈总!
我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羞愤而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请您…自重!
自重
沈聿舟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加深了。他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又向前逼近了半步。那股极具压迫感的男性气息几乎将我完全笼罩。林晚,
他念我的名字,低沉的声音像带着小钩子,你穿着它砸消防栓的时候,想过‘自重’吗
轰——!
我的脑子彻底炸了!羞愤、窘迫、还有一丝被戳破隐秘心思的慌乱,如同海啸般将我淹没!他…他怎么能这样说话!他到底想干什么!
那套婚纱…
他微微倾身,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我的耳廓,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致命的蛊惑,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很适合当结婚照。
结婚照!
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得我魂飞魄散!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奔涌!耳朵里嗡嗡作响,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我猛地抬起头,撞进他近在咫尺的眼眸里。那里面不再是冰冷的审视或纯粹的兴味,而是翻涌着一种极具侵略性的、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像一头盯上猎物的猛兽,锁定了,就不会再放手。
你…你胡说什么!
我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一大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稳住身体。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破膛而出!手里那份辞职信早已被我攥得不成样子,边缘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感,才让我勉强维持着一丝清醒。沈总!请您不要开这种玩笑!我…我是来辞职的!
玩笑
沈聿舟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幽深,带着一丝玩味,仿佛在欣赏猎物徒劳的挣扎。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
他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地拂过额前那缕被水雾沾湿、此刻还有些微潮气的黑发。这个动作,与昨天水雾弥漫的后院、他湿发滴水说砸得好的场景瞬间重叠,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宿命般的暗示。
林晚,
他缓缓念着我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敲在我的心尖上,你砸穿的不只是消防栓。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将我牢牢钉在原地,还有我的…规矩。
规矩什么规矩我完全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
我沈聿舟的地方,规矩只有一条。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威压,弄乱的东西,要负责收拾干净。
他微微俯身,再次拉近距离,目光灼灼地锁住我慌乱的眼睛:你弄乱的,是我的婚礼现场。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我的唇,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侵略性,还有…我。
最后那个我字,轻飘飘的,却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我脑中轰然引爆!
所以,
他直起身,恢复了一贯的冷峻姿态,仿佛刚才那极具侵略性的瞬间只是我的幻觉。他拿起桌上那份被我攥得皱巴巴的辞职信,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捻开,目光扫过那几行公式化的辞职理由,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嘲弄。
辞职
他指尖一松,那张承载着我最后退路的薄纸,如同枯叶般飘然落下,无声地躺在昂贵的地毯上。想都别想。
他绕过我,走向门口,背影挺拔,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回去工作。
冷冽的声音不容置喙地传来,市场部新成立的数据风控小组,缺一个负责人。明天早上九点,带着你的方案,到我这里报道。
门被拉开,又在他身后无声合上。
巨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冷冽又极具侵略性的气息,以及他最后那句如同魔咒般的话语——
那套婚纱…很适合当结婚照。
你弄乱的…还有我。
想都别想。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无序地跳动着,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脸颊依旧滚烫,手心却一片冰凉。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卷入风暴中心的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我的四肢百骸。
沈聿舟…他到底想干什么!
浑浑噩噩地回到市场部,整个开放办公区安静得诡异。所有的目光,或明或暗,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我身上。同情、好奇、探究、幸灾乐祸…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对新出炉八卦的狂热。
我无视了所有视线,径直走向自己的工位。椅子刚拉开,旁边工位的小李就猛地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极度的紧张和兴奋:晚晚!你没事吧!沈总他…他没把你怎么样吧群里都炸了!说总裁办的人直接去陈宇工位把他带走了!白薇薇也是!被两个穿着黑西装的人‘请’出去的!脸色白得像鬼!张总监刚才也被叫去总裁办了,回来的时候魂都丢了!
我放在键盘上的手指微微一僵。
动作真快。沈聿舟的雷霆手段,向来如此。
我没事。我低声应了一句,声音有些沙哑。打开电脑,屏幕右下角的通讯软件图标依旧疯狂闪烁,点开总群,里面早已被新的爆炸性消息刷屏:
【卧槽卧槽!惊天大反转!】
【法务和内审的人把陈宇带走了!就在工位上!直接拷走的!】
【白薇薇也被带走了!保安亲自押送!】
【什么情况!沈总不是要抓林晚吗怎么把陈宇抓了】
【肯定是被林晚拖下水了呗!谁让他昨天跟白薇薇搞在一起!】
【不对!我刚听到内审的小王偷偷说了一句,好像是…商业泄密!】
【商业泄密!陈宇他胆子这么肥!】
【难怪沈总要悬赏!这哪是找肇事者,这是找证据吧!】
【@市场部-林晚
姐!求内幕!你才是隐藏大佬!】
【林晚牛逼!一砸砸出个商业间谍!】
【所以沈总昨天那句砸得好…细思极恐啊!】
【@市场部-林晚
姐!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姐!】
群里的风向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从之前的疯婆子、害人精,变成了隐藏大佬、唯一的姐。真是讽刺。
我关掉群聊窗口,屏蔽了所有私聊信息。世界终于清静了一点。
林晚,
部门主管张建国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工位旁,脸色复杂,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和后怕,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谄媚,那个…沈总刚才亲自给我打电话了。
整个办公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沈总指示,让你…让你暂时放下手头所有工作,
张建国的声音带着点不自然的恭敬,全力准备…准备新成立的数据风控小组的…组建方案。
他艰难地吐出组建方案几个字,眼神在我脸上探究着,似乎在猜测我和沈聿舟到底什么关系。明天早上九点…直接去总裁办汇报。
知道了。我平静地应道,目光落在空白的文档上。数据风控小组负责人沈聿舟…他到底在盘算什么是真的看中了我(或者说看中了我那歪打正着的破坏力)还是…只是他收拾干净计划的一部分
5
新身份
张建国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我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样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讪讪地走了。
一下午,我都把自己关在工位里,对着空白的文档发呆。大脑一片混乱。沈聿舟那张冷峻的脸,他深邃难测的眼神,他低沉蛊惑的话语,还有那句结婚照…像魔咒一样在脑海里反复回响,搅得我心烦意乱。
工作方案我连这个新成立的数据风控小组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
直到下班,我一个字都没憋出来。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那件被我随意塞进袋子、皱巴巴湿漉漉的昂贵婚纱,像一块巨大的阴影,沉甸甸地躺在客厅角落。
看着它,昨天泳池边沈聿舟湿发滴水的样子和他那句很适合当结婚照的话语,再次无比清晰地冲击着我的神经。一股莫名的烦躁和羞愤涌上来。
我走过去,粗暴地扯开袋子,想把这块烫手山芋塞进衣柜最深处,眼不见为净。手指触碰到冰凉湿滑的缎面时,却顿住了。
婚纱的腰封内侧,似乎缝着什么东西,硬硬的。
我疑惑地翻开腰封内侧的衬里。一个小小的、黑色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物体,被巧妙地缝在了内衬的接缝处。那形状…像极了微型摄像头!
嗡——!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沈聿舟的话再次在耳边炸响:…昨天,你砸穿消防栓的地方,是整个后院安保监控系统的唯一死角…
所以…他早就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故意让苏晓给我这件婚纱他故意引导我去那个死角他像个高高在上的导演,冷眼旁观着一切的发生,包括我的愤怒、我的失控、我的歪打正着!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骨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巨大的被操纵感和愤怒席卷了我!他把我当成了什么一个用来引出内鬼的诱饵一个供他取乐的棋子!
我抓起手机,冲动地想立刻打给沈聿舟质问!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没有落下。
质问质问什么质问他为什么监控自己的产业质问他为什么利用我他有错吗站在一个掌控全局的上位者角度,他只是用最小的代价,清除了内部的蛀虫。而我,一个恰巧闯入风暴中心的小角色,只是他棋盘上一枚意外的、但效果不错的棋子罢了。
至于那点暧昧不清的言语…或许,也只是上位者一时兴起的逗弄
巨大的无力感和一种更深层次的愤怒攫住了我。我恨陈宇的背叛,恨白薇薇的虚伪,更恨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看着手里那个冰冷的微型摄像头,再看看那件象征着荒唐与屈辱的婚纱,一个念头疯狂地滋生出来。
第三天。早上八点五十。
我站在总裁办公室门外,手里没有方案,只有一个轻飘飘的文件夹。
周锐依旧像一尊门神,看到我,目光扫过我空着的双手和手里的文件夹,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微微颔首:林小姐,沈总在里面等您。
推开门。沈聿舟依旧坐在那张巨大的弧形办公桌后,晨曦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却丝毫软化不了他冷硬的轮廓。他正在看一份文件,听到动静,头也没抬。
沈总。我走到办公桌前,站定。
嗯。他应了一声,放下文件,抬起头。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惯常的审视,似乎在等我开口汇报。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将手中的文件夹轻轻放在他光洁的桌面上,推向他的方向。
这是什么他挑眉,目光落在文件夹上,并未立刻打开。
我的‘方案’。我迎上他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平静,以及…我的答复。
沈聿舟身体微微后靠,双手交叉搁在桌面,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兴味,似乎在等待一场有趣的表演。哦
我抬起手,指向那个文件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第一页,是市场部近三年所有重要项目的数据流异常分析报告。我花了一晚上整理的。陈宇经手的项目,包括那个AI医疗影像项目,存在明显的、系统性的数据泄露和篡改痕迹,指向恒远科技和启明科技的关联账户。证据链,我做了初步标注。
沈聿舟的眼神微微一动,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第二页,我继续道,声音平稳无波,是您昨天提到的‘数据风控小组’的初步架构设想和核心职能规划。我认为,核心在于建立独立于项目组之外的实时数据监控和异常预警机制,切断内鬼与外部勾结的物理和信息通道。具体人员配置和落地步骤,需要更详细的调研。
沈聿舟的唇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淡的弧度,眼神里的兴味更浓了。
第三页,我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冷意,是辞职信。
空气瞬间凝滞。
沈聿舟交叉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牢牢锁住我,里面翻涌的兴味瞬间被一层冰冷的锐利取代。
我毫不退缩地迎视着他,继续道:在辞职信下面,是您昨天‘不小心’遗落在我这件婚纱里的…小东西。
我特意加重了不小心三个字。
沈聿舟的目光,终于落回那个文件夹上。他伸出修长的手指,不疾不徐地翻开。
第一页,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分析图表和标注,条理清晰,证据指向明确。
第二页,是关于数据风控小组的架构图和工作流程设想,简洁有力,直击要害。
第三页,是那份打印好的辞职信。
而在辞职信洁白的纸张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个黑色的、指甲盖大小的微型摄像头。在清晨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而讽刺的金属光泽。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窗外都市的喧嚣被完全隔绝,只剩下我和沈聿舟之间无声的对峙。
他低着头,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那个静静躺在辞职信上的微型摄像头上。指尖在光洁的桌面上,极其轻微地、有节奏地敲击着,发出几不可闻的哒、哒声。每一下,都像敲在我的神经末梢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没有动,没有看那两页凝结了我一夜心血的分析和方案,也没有看那份辞职信。他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那颗小小的、冰冷的金属造物上。
终于,他缓缓抬起头。
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此刻不再有之前的审视、兴味,或是冰冷的锐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深不见底的幽暗。像是暴风雨来临前,海面下汹涌的暗流,平静,却蕴含着吞噬一切的力量。
他就这样看着我,一言不发。那目光太沉,太重,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仿佛要剥开我的皮囊,看清里面每一丝颤抖的灵魂。
我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指尖冰凉,藏在身侧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但我强迫自己站直,挺直脊梁,迎视着他。不能退缩。这是我唯一能保留的,最后的尊严。
呵…
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从他喉间逸出。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伸出手,不是去拿辞职信,也不是去碰那个摄像头。而是用两根修长有力的手指,拈起了那张写着数据风控小组构想的第二页纸。
纸张在他指尖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他的目光终于从我的脸上移开,落在那张纸上。眼神专注,快速扫过上面的架构图和工作流程要点。办公室里只剩下他指尖摩挲纸张的细微声响,和他沉稳的呼吸声。
大约过了一分钟,或者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放下那张纸,指尖在独立监控、实时预警、物理隔离几个关键词上轻轻点了点。
然后,他再次抬起头,看向我。幽深的眼眸里,那翻涌的暗流似乎平息了一些,沉淀出一种更复杂、更难以解读的情绪——像是…棋逢对手的兴奋或是发现意外珍宝的…欣赏
林晚,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你比我想象的…更有趣。
有趣
这个词像根针,刺了一下我紧绷的神经。我抿紧唇,没有说话。
分析报告,切入点和证据链很准。风控构想,他扬了扬手中的纸,抓住了核心痛点,方向正确。
他的评价简短而直接,带着上位者特有的、不容置疑的肯定。比你昨天砸消防栓的水准,高得多。
我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他…这是在肯定我的工作能力在这种剑拔弩张、我几乎掀桌子的时刻
所以,他身体微微前倾,强大的压迫感再次袭来,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牢牢锁住我,这份辞职信,和你这份…‘答复’,
他的目光扫过那个摄像头,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极具危险性的弧度,是认真的
是。我斩钉截铁地回答,声音清晰有力,沈总,我不习惯被人当枪使,更不喜欢活在别人的监视和操控之下。昨天的‘价值’,是您的,不是我的。这份风控构想,就当是我为公司做的最后一点贡献,感谢公司这些年的栽培。
我顿了顿,目光毫不避让地迎视着他,至于这个,
我指了指那个摄像头,物归原主。
沈聿舟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等我话音落下,办公室再次陷入沉默。
他缓缓靠回椅背,手指交叉,置于腹前,姿态从容,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他看着我,眼神深邃,像是在评估一件…终于展露出全部价值的藏品。
操控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林晚,你太高看自己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商场如战场。清除内鬼,维护利益,是本能,也是责任。至于你…他微微停顿,目光锐利如刀,你出现在那里,愤怒爆发,砸穿消防栓,是巧合,也是…你的选择。
我选择的是报复渣男,不是当您的棋子!我忍不住反驳,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
结果呢沈聿舟反问,语气平淡无波,结果是,你砸出了真相,也砸掉了你身上的枷锁。陈宇,白薇薇,他们的结局,是你亲手开启的。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
我哑口无言。他说的…该死的正确!如果不是我那一砸,陈宇和白薇薇的勾当可能还会继续,我可能还蒙在鼓里,甚至被他们倒打一耙!从这个角度说…我确实砸掉了枷锁。但过程…被利用的过程,依旧让我如鲠在喉!
至于这个,他的目光落回那个微型摄像头上,眼神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你以为,我需要靠这个来‘监视’你或者说,你值得我花费这种心思去‘监视’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我心头翻腾的怒火,只剩下冰冷的难堪。是啊,他是沈聿舟。他想知道什么,需要这么麻烦吗或许…这摄像头真的只是婚礼安保系统的一部分是我自己想多了
它在那里,只是因为它本该在那里,覆盖那个安保死角。沈聿舟的声音证实了我的猜想,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捕捉到陈宇那句话,是意外之喜。仅此而已。
他看着我脸上变幻的神色,眼神幽深。林晚,不要把你的被迫害妄想症,强加在我的效率之上。
被迫害妄想症…我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一半是羞愤,一半是难堪。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他根本不屑于专门监视我
所以,他重新拿起那张写着风控构想的纸,指尖点了点,你这份‘方案’,我收下了。
他抬眼,目光锐利地看着我,但这份辞职信,
他瞥了一眼桌上那份文件,还有你这点可怜的…自尊心,我拒绝。
为什么!
我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不解和愤怒,沈总,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接受这种…
因为你没得选。
沈聿舟打断我,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喙的力量。他站起身,绕过办公桌,再次走到我面前。
强大的压迫感瞬间将我笼罩。他比我高出许多,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光芒,像是终于失去了耐心,要撕开所有伪装的猛兽。
你以为,在掀了我的桌子,砸了我的场子,还差点毁了我一个上亿的项目之后,他微微俯身,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额发,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致命的磁性,每一个字都像敲在我的心尖上,凭着一张辞职信和一个…自以为是的‘发现’,就能拍拍屁股走人
他的目光灼灼,锁住我慌乱的眼睛,唇角勾起一抹近乎邪气的弧度:林晚,你弄乱的,不只是消防栓和玻璃门。
他的视线,如同带着实质的温度,缓缓扫过我的眉眼,鼻尖,最后,极具侵略性地,定格在我的唇上。
还有我。
我说过,弄乱的东西,要负责收拾干净。
6
都要了
他微微低头,距离近得我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和眼底深处那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占有欲。
你,和你的‘方案’,我都要了。
想逃他低笑一声,那笑声带着磁性,也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晚了。
你,和你的‘方案’,我都要了。
想逃晚了。
沈聿舟低沉而极具侵略性的话语,如同带着倒刺的锁链,瞬间缠绕住我的心脏,勒得生疼。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带着灼热的温度,喷洒在我的额发和脸颊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翻涌的占有欲,像黑暗的漩涡,几乎要将我吞噬。
我猛地后退一步,后背再次撞上冰冷的墙壁,冰冷的触感刺入肌肤,才勉强唤回一丝神智。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尖锐的疼痛让我混乱的大脑找回一丝清明。
沈总,我强迫自己开口,声音因紧绷而微微发颤,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强扭的瓜不甜。您位高权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非要为难我一个…砸了您场子、还差点毁了您项目的‘肇事者’
为难沈聿舟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唇角那抹危险的弧度加深了。他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又向前逼近了半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我完全笼罩在他投下的阴影里。林晚,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他微微低头,目光极具压迫感地锁住我慌乱的眼睛,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直白:我不是在‘为难’你。我是在给你选择。
选择我困惑地看着他。
选择,他清晰地吐出两个字,目光锐利如刀,是留在这里,做这个数据风控小组的负责人,亲手把你构想出来的这套‘笼子’,套在那些可能存在的、下一个‘陈宇’的脖子上。还是…带着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和这份毫无价值的辞职信,滚出去。
他顿了顿,眼神里翻涌着更深的、令人心悸的暗色风暴,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致命的蛊惑和冰冷的威胁:然后,我会动用一切手段,让你在这个行业,甚至在这个城市,寸步难行。沈聿舟这三个字,代表什么,我想你心里清楚。
轰——!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这不是选择题!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是强权对我尊严和未来的无情碾压!
巨大的愤怒和屈辱感如同岩浆般在胸腔里翻涌、冲撞!我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朝他嘶吼!凭什么!凭什么他能如此轻易地掌控别人的命运!
沈聿舟!你…我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变了调。
嘘…他忽然伸出手指,冰冷的指尖轻轻按在了我的唇上!那突如其来的触感,带着强烈的电流,瞬间麻痹了我所有的愤怒和即将出口的嘶吼!
我猛地僵住,瞳孔骤缩!
他看着我瞬间失语、惊愕慌乱的样子,眼神里那点危险的暗芒似乎闪烁了一下,带着一丝恶劣的满意。指腹在我唇上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那冰冷的触感却像烙印一样灼烫。
想骂我他低笑一声,收回手,姿态重新恢复了上位者的从容,仿佛刚才那近乎狎昵的动作只是我的错觉。可以。但前提是,你得有站在我对面的资格。
他转身,走回宽大的办公桌后,拿起那份写着风控构想的纸,姿态随意地扬了扬。
这个位置,这个项目,就是你的资格。证明给我看,你不是只有砸消防栓的蛮力。他的目光落回我脸上,深邃难测,还是说,你怕了怕自己担不起怕自己…只配做个被前男友和学妹耍得团团转的…可怜虫
最后三个字,他刻意放慢了语速,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激将。
可怜虫…
这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心底最痛、最不甘的地方!陈宇得意的嘴脸,白薇薇虚伪的眼泪,公司同事那些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瞬间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愤怒、屈辱和不甘的火焰,猛地从心底最深处爆燃而起!烧尽了所有的犹豫、恐惧和退缩!
怕我林晚字典里,从来没有这个字!尤其是在被这两个字如此赤裸裸地羞辱之后!
我猛地抬起头,眼底所有的慌乱和软弱被一种近乎凶狠的光芒取代!我死死地盯着办公桌后那个掌控一切的男人,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在地上:
好!这个位置,我接了!
沈聿舟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清晰的、近乎愉悦的亮光,像猛兽终于看到猎物踏入了精心布置的陷阱边缘。他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却极具掌控力的弧度:明智的选择。
但是!我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我有条件!
哦沈聿舟挑眉,似乎对我的反抗更感兴趣了。
第一,数据风控小组必须拥有最高级别的独立权限,不受任何部门和个人(包括您)的干涉!所有预警信息,由我和小组核心成员直接处理,直达总裁办!
我要绝对的自主权,不能再沦为任何人的棋子!
第二,小组预算、人员招募,我有最终决定权!
我需要自己的团队,杜绝任何可能的渗透和掣肘。
第三,我的目光毫不避让地迎视着他深邃的眼眸,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工作是工作!公私分明!您刚才说的那些…‘收拾干净’之类的浑话,请全部收回!否则,我立刻走人!您尽可以试试,看看您的‘手段’,能不能堵住这天下所有的路!
办公室里陷入一片死寂。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我和沈聿舟无声的对峙。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吸进去的力量。我屏住呼吸,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衬衫,但眼神却倔强地不肯退缩分毫。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沈聿舟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更大的、带着几分兴味和…赞赏的弧度
呵…他低笑出声,那笑声低沉磁性,在寂静的空间里荡开一丝危险的涟漪。有胆色。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在桌面上,目光如同实质般锁住我:第一条,准。小组直接对我负责,拥有最高权限。
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锐利,但我要看到成果。三个月内,我要看到你构想的这套‘笼子’,至少套住一只‘老鼠’。否则…
他没有说完,但话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第二条,准。预算由你提报,人员由你筛选,最终名单报周锐备案。
他给予了我极大的信任,但备案二字,依旧彰显着最终的掌控。
至于第三条…他拖长了语调,眼神变得幽深莫测,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侵略性,‘浑话’
他重复了一遍,似乎觉得这个词很有趣。林晚,我沈聿舟说过的话,从来没有收回的习惯。
我的心猛地一沉!他还是要…
不过,他话锋一转,目光从我脸上缓缓移开,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笃定,我可以给你时间。
他重新靠回椅背,姿态从容,仿佛在下一盘早已了然于胸的棋局。
用你的能力,站稳你的位置,证明你的价值。用你的行动告诉我,你值得我…换一种‘收拾’的方式。
他最后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暧昧不清的暗示和绝对的自信。那眼神,分明在说:你逃不掉,只是早晚而已。
现在,他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恢复了一贯的冷峻,回去,把你的小组组建起来。明天下午三点,我要看到详细的落地时间表和第一个月的目标计划书。周锐会给你开放所有必要权限。
出去。
命令式的语气,不容置喙。
我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像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愤怒、屈辱、不甘,还有一丝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狠劲,在胸腔里激烈地冲撞。
最终,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那翻滚的情绪死死压下。没有再看沈聿舟一眼,我挺直了几乎要僵硬的脊背,转身,一步一步,朝着门口走去。高跟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无声无息,却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推开门,周锐那张万年冰山的脸出现在眼前。他递过来一个全新的、印着总裁办特批字样的加密U盘和一个文件夹。
林组长,他的声音平板无波,没有丝毫情绪起伏,这是您需要的最高权限密钥,以及公司所有核心项目及敏感数据的加密访问通道说明。人员招募权限已开通,您可以在内部系统直接操作。有任何技术或资源需求,随时联系我。
组长…这个称呼像是一枚沉甸甸的勋章,也像一副无形的枷锁。
我接过U盘和文件夹,指尖冰凉。谢谢。声音干涩地吐出两个字,没有停留,径直走向电梯间。
回到市场部,气氛更加诡异。张建国远远看到我,脸上的表情像是吞了一只苍蝇,混合着惊惧、忌惮和一丝谄媚,想凑过来又不敢。其他同事更是噤若寒蝉,目光躲闪,生怕和我有半点眼神接触。只有小李,远远地对我投来一个担忧又带着点敬佩的眼神。
我无视所有目光,径直走到自己的工位——不,从现在起,它暂时是我的临时指挥部了。
打开电脑,插入U盘。输入复杂的密钥,一个全新的、权限等级标注为S级(绝密)的系统界面弹了出来。庞大的数据流,核心项目的敏感信息,人员档案…如同一个蛰伏的巨兽,向我敞开了它最深的秘密。
没有时间愤怒,没有时间委屈。沈聿舟给的三个月期限,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我需要团队,需要立刻行动起来!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进入状态。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调出公司所有技术部门人员的详细档案和过往项目评估报告,目光锐利如鹰隼,开始筛选。
专业能力是基础,但更重要的是:背景干净,无复杂利益牵扯,性格沉稳,抗压能力强,对数据安全有近乎偏执的严谨…沈聿舟给了我一柄尚方宝剑,我要用它,亲手打造出一支真正属于我的、能撕开所有伪装、扼住内鬼咽喉的数据利刃!
三个月后。智创未来顶层,战略决策会议室。
巨大的环形会议桌旁,坐满了公司核心高管和董事会成员。气氛凝重,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投影幕布上,正展示着一份详尽得令人心惊的数据流图谱分析报告。
…综上所述,我站在幕布前,穿着简洁干练的黑色西装套裙,声音清晰沉稳,没有一丝波澜,通过植入在‘智云’AI工业质检平台核心数据库的‘幽灵探针’,我们成功捕捉到了异常高频的碎片化数据外泄路径。目标IP经过七层跳板伪装,最终指向一个位于海外的空壳公司‘蓝海科技’。
我点击遥控,幕布切换,展示出一张复杂的资金流向图。
‘蓝海科技’近三个月接收到的来自不同匿名账户的加密虚拟货币,经过我们的链上追踪和交易所配合,最终有超过80%流入了国内市场,并通过复杂的洗钱通道,汇入了三个关联账户。
我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首席位置上那个气场强大的男人脸上。
沈聿舟靠坐在宽大的皮椅里,姿态闲适,指尖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沉静的审视和…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
这三个账户的最终持有人,我顿了一下,清晰地吐出三个名字,分别是:研发中心高级算法工程师,王振;产品部副总监,李茂;以及…我们董事会成员,张启明先生的私人助理,赵岩。
哗——!
会议室瞬间炸开了锅!惊疑、愤怒、难以置信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坐在后排、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的董事张启明!
不可能!污蔑!这是赤裸裸的污蔑!
张启明猛地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变了调,沈总!您就任由这个…这个女人在这里信口雌黄,污蔑董事会成员吗!她有什么证据!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我身上,也聚焦到沈聿舟身上。
沈聿舟抬起手,轻轻向下压了压。沸腾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张启明粗重的喘息声。
他看向我,声音低沉平静:林组长,证据链。
是,沈总。我微微颔首,再次点击遥控。
幕布上切换出清晰的银行流水截图、加密通讯记录(已被我方技术破解)、以及最关键的一段音频——那是幽灵探针在赵岩的私人电脑后台录下的、他与王振、李茂三人加密通话的片段:
【赵岩(压低声音)】:…启明先生说了,这次‘智云’平台的底层缺陷报告,一定要精准投放到启明科技指定的那几家媒体!把水彻底搅浑!沈聿舟想靠这个翻身做梦!
【王振(谄媚)】:赵助理放心!报告里的‘漏洞’都是我们精心‘加工’过的,绝对逼真!启明科技那边答应我们的…
【李茂(贪婪)】:…三千万!美金!已经到‘蓝海’账上一半了!等报告引爆市场,智创股价暴跌,启明科技顺势低价收购的消息放出去,剩下的立刻到账!张董这步棋,真是高啊!
【赵岩(冷笑)】:哼,沈聿舟太自负了!真以为搞个什么数据风控小组就能只手遮天林晚那个黄毛丫头,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这次,我们要连本带利拿回来!
录音结束。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7
我的幸福来了
张启明面无人色,身体晃了晃,颓然跌坐回椅子里,眼神涣散,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铁证如山!人赃并获!
砰!
一声闷响。坐在沈聿舟左手边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董事,气得重重一拍桌子:岂有此理!张启明!你…你竟然吃里扒外!伙同外人做空自家公司!你…你简直丧心病狂!
沈总!必须严惩!
报警!立刻报警!
把他们全都送进去!
群情激愤。
沈聿舟缓缓站起身。他高大的身影瞬间成为全场的焦点,强大的气场无声地压下所有的喧哗。他目光冰冷地扫过面如死灰的张启明、赵岩,以及早已被控制住、瘫软在地的王振和李茂。
周锐。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会议室。
沈总。周锐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几名穿着制服、神情冷肃的经侦警察。
证据移交警方。所有涉案人员,依法处理。沈聿舟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通知公关部和法务部,立刻启动危机预案,发布公告,向公众和投资者澄清事实,并启动对启明科技和所有关联方的法律追责程序。
是!周锐利落应下,警察迅速上前,冰冷的手铐咔嚓一声,铐在了张启明和赵岩的手腕上。两人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被警察架着,踉踉跄跄地拖了出去。王振和李茂也被带走。
一场险些颠覆公司根基的商业间谍和内部腐败案,在短短三个月内,被一个刚成立的数据风控小组,以雷霆之势,连根拔起!
会议室内,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那些曾经或质疑、或轻视、或等着看笑话的目光,此刻全都变成了震惊、敬佩和由衷的赞叹!
林组长!干得漂亮!
真是后生可畏啊!
沈总慧眼识珠!这数据风控小组,立了大功了!
赞誉声不绝于耳。
我站在台上,迎着那些复杂的目光,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三个月,是怎样的高压和煎熬。无数个不眠之夜,带着团队抽丝剥茧,在浩瀚的数据海洋里寻找那一点微弱的异常信号,顶住来自各方无形的压力甚至是恶意干扰…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林组长,
沈聿舟的声音响起,压下了所有的议论。他看着我,深邃的眼眸里映着顶灯的光,那光芒深处,似乎翻涌着一些我看不懂的、更深沉的东西。做得很好。
四个字,简单的肯定,从他口中说出,却重逾千斤。
为公司尽责,是我的本分。我微微躬身,姿态不卑不亢。
沈聿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似乎穿透了所有的客套和疏离。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众人道:散会。
人群陆续离开,会议室很快只剩下我和沈聿舟。
巨大的空间里,再次弥漫开那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他身上冷冽的气息。
他一步步朝我走来,脚步声在空旷的会议室里异常清晰。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走近。这三个月,我早已不再是那个会被他一个眼神就吓得后退的林晚。
他在我面前站定,距离很近。目光不再是审视,而是一种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欣赏,如同在欣赏一件自己亲手打磨、最终绽放出璀璨光芒的珍宝。
三个月期限,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你超额完成了。
沈总的要求,不敢懈怠。我平静地回答。
只是不敢懈怠他微微挑眉,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和…促狭没有点…个人成就感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不像沈聿舟会说的话。他是在…试探还是…
为公司清除蛀虫,避免重大损失,作为风控小组的负责人,我自然有成就感。我避重就轻。
是吗沈聿舟低笑一声,那笑声带着磁性,在寂静的空间里荡开一丝涟漪。他忽然抬起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我西装外套的肩领,动作自然得仿佛在拂去一粒并不存在的灰尘。
那指尖若有似无的触碰,隔着薄薄的衣料,却像带着电流,瞬间窜过我的皮肤!
我的身体瞬间绷紧!
沈总…
我下意识地想后退。
他却先一步收回了手,仿佛刚才那亲昵的举动只是我的错觉。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灼热。
林晚,他叫我的名字,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敲在我的心弦上,三个月前,我给了你一个位置,一把刀。
他微微倾身,距离再次拉近,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我的耳廓,低沉的声音带着致命的蛊惑和一种宣告般的笃定:
现在,你证明了自己配得上那把刀。
那么,我是不是也该…兑现我的承诺了
承诺什么承诺收拾干净换一种方式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狂跳,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他…他难道要在这里…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沈总。是周锐的声音。
沈聿舟眼底翻涌的暗色瞬间褪去,恢复了惯常的冷峻。他直起身,拉开了距离。
进来。
周锐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礼盒和一个大号的牛皮纸文件袋。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到沈聿舟面前,恭敬地递上。
沈总,您吩咐的东西准备好了。
沈聿舟接过礼盒和文件袋,随手将文件袋放在旁边的会议桌上。然后,他当着我的面,打开了那个深蓝色的丝绒礼盒。
盒盖掀开的瞬间,一道璀璨夺目的光芒流泻而出!
里面静静躺着的,赫然是那件——三个月前,在苏晓婚礼上,被我穿着砸了消防栓,又被水浸透、被我塞进角落尘封的——那件顶级缎面鱼尾婚纱!
纯白的色泽在丝绒的映衬下,依旧圣洁无瑕,如同新雪。腰线处简洁流畅的剪裁,在灯光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它被精心地熨烫过,折叠得一丝不苟,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洗尽了所有的狼狈和不堪,只剩下纯粹的高贵与美丽。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难以置信地看着礼盒里的婚纱,又猛地抬头看向沈聿舟!
他…他竟然把这件婚纱…找回来了还…保存得这么好
沈聿舟的目光从婚纱上移开,落在我震惊的脸上。他的眼神深邃,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像是欣赏,像是怀念,又像是…一种志在必得的笃定。
他拿起礼盒,递向我。
拿着。
沈总…这…
我完全懵了,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没有伸手去接。他要干什么为什么突然拿出这件婚纱!
不是要‘公私分明’吗沈聿舟看着我慌乱的样子,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恶劣趣味的弧度,公事,你完成了。现在,是私事。
他不由分说地将礼盒塞进我手里。丝绒的触感柔软冰凉,却像捧着滚烫的炭火!
至于这个,
他拿起旁边那个牛皮纸文件袋,随意地打开,从里面抽出一份文件,递到我面前。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文件抬头的几个大字上:
【股权授予协议】
甲方:智创未来科技有限公司
乙方:林晚
授予股权:智创未来科技有限公司
0.8%
限制性流通股(价值按当前股价估算约:人民币
1.2
亿元)
授予原因:鉴于乙方在担任数据风控小组负责人期间,成功侦破并阻止了针对公司的重大商业间谍及内部腐败行为,为公司避免了不可估量的经济损失及声誉损害,特此授予股权,以资奖励。
落款处,甲方签章处,已经盖上了鲜红的公司公章和沈聿舟龙飞凤舞的签名。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股权1.2亿!
这是你应得的。沈聿舟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只是递过来一份普通的文件,沈聿舟赏罚分明。你为公司挽回的损失,远不止这个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手中捧着的婚纱礼盒,眼神变得幽深而极具侵略性。
婚纱,也是你应得的。他再次靠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瞬间将我笼罩。他微微低头,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额发,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
林晚,穿上它。
三天后,沈氏集团年度慈善晚宴。
我缺一个女伴。
这次,别再把它弄湿了。
三个月后
初秋的晚风带着微凉,吹散了白日的喧嚣。城市璀璨的灯火如同倒映在人间的星河,在巨大的落地窗外流淌。
市中心顶级公寓的观景阳台上,我穿着舒适的丝质睡袍,手里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看着脚下川流不息的车河。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带着熟悉的气息靠近。一件带着体温和清冽木质香气的男士西装外套,轻轻披在了我的肩头。
在想什么沈聿舟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手臂自然地环过我的腰,将我揽入他温暖坚实的怀抱。
在想…人生真是奇妙。我放松身体,靠在他怀里,感受着那份令人安心的力量,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三个月前,我还是个被劈腿、差点失业的倒霉蛋。三个月后…我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是的,拥有了全世界。
陈宇和白薇薇,因商业泄密、职务侵占等多项罪名,证据确凿,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陈宇在法庭上痛哭流涕的忏悔和试图攀咬沈聿舟的丑态,被媒体大肆报道,彻底身败名裂。白薇薇的父亲,晟峰资本的白董,也因参与其中,声誉扫地,公司股价暴跌,焦头烂额。渣男贱女,终得报应。
而我,凭借着在智云泄密案中的力挽狂澜,一战成名。不仅彻底坐稳了数据风控中心(原小组已升级为独立部门)负责人的位置,年薪加分红早已突破七位数,手里握着价值过亿的股权,更成为了行业内炙手可热的数据女王。当初那些等着看我笑话的人,如今只剩下仰望和敬畏。
至于身边这个男人…
我转过身,抬头看向沈聿舟。他洗去了白日里的冷峻威严,额前几缕碎发随意垂落,柔和了棱角分明的轮廓,深邃的眼眸里映着城市的灯火,也清晰地映着我的影子。那眼神,不再是冰冷的审视或危险的占有,而是沉淀下来的、深沉如海的温柔与专注。
全世界他挑眉,唇角勾起一抹迷人的弧度,低下头,温热的鼻息拂过我的脸颊,你的全世界,现在不是在这里吗
他的吻,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和炽热,轻轻落在我的唇上,像盖下一个永恒的印章。
阳台的角落里,那个深蓝色的丝绒礼盒静静地放在小几上,盒盖打开着。里面那件圣洁的婚纱,在柔和的灯光下,流淌着温润幸福的光泽。
窗玻璃上,清晰地映出我们相拥的身影。
婚纱很美。
但穿着它,站在他身边的我,笑得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