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红烛烧得正旺,蜡油顺着鎏金烛台往下淌,凝在底座上像一颗颗凝固的血珠。满室都是昂贵香薰甜腻的气味,混着新绸缎床品的生涩味,熏得沈清漪太阳穴直跳。她坐在婚床边沿,身上的婚纱重得像座山——顶级设计师熬了半年缝的钻,此刻在烛光下明明灭灭,倒像是谁把银河碾碎了糊在她身上,沉甸甸地压着细瘦的肩胛骨。
雕花门吱呀一声开了。
顾衍辰走进来的时候,刚换下礼服,身上是件深灰丝绒睡袍,领口敞着道缝,露出冷硬的锁骨。他生得像块琢玉,可那张俊脸冷得能掉冰碴子,眼神落过来时,跟看件刚拍回来的古董似的,带着点验货的挑剔。他一步步走近,酒气混着生人勿近的压迫感,踩得沈清漪心跳都乱了节拍。
她攥着头纱的手指绞得更紧,脸颊被烛火烘得发烫,正想抬眼唤他一声衍辰,喉咙里的话还没滚出来——
叮铃铃——
手机铃声跟淬了毒的针似的,刺啦一声划破满室暧昧。顾衍辰步子猛地顿住,眉心拧成个死结,几乎是从睡袍兜里拽出手机。屏幕上跳着的名字苏婉儿,像道白森森的闪电,劈得沈清漪眼仁儿都疼。
婉儿怎么了他声音里的紧绷是沈清漪从没听过的,甚至带着点慌。电话那头断断续续的哭声顺着听筒爬出来,每个气音都像根针,扎得她耳膜嗡嗡响。
又犯了很危险你别怕!我马上到!听见没一定要等我!他脸色在烛光下青得吓人,攥手机的指节泛白,抬头时眼神扫都没扫她,全是沈清漪看不懂的焦火,等我回来。
这话冷得像块冰,砸在地上都能溅起寒气。他转身就走,连个正眼都没给她,厚重的门砰地摔上,震得墙上的喜字都晃了晃。
那声巨响跟重锤似的,狠狠砸在沈清漪心口。刚才还在蹦跶的心跳,瞬间就碎成了渣。满屋子的红绸子、亮闪闪的钻,突然都成了笑话。她腿一软,婚纱裙摆堆了一地,像朵被霜打蔫的白牡丹,委在冰凉的地毯上。
窗外轰隆打了个雷,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闪电劈过的时候,照亮了她脸上的泪,跟雨水似的往下淌。她缩在那堆白纱里,听着外面的风雨声,觉得心窝子像是被人挖空了,灌满了冰碴子,冻得她浑身发颤。
一个月后,顾太太这个头衔没给她挡半分风雨,倒成了上流圈子里最尖酸的谈资。报纸上顾少新婚夜弃妇的标题像条毒蛇,缠着她不放。顾家老宅看着光鲜,下人们瞅她的眼神里都藏着鄙夷。沈清漪咬着牙挺直腰杆,心里还替他找补呢——说不定苏婉儿真的快不行了,毕竟是救过他命的人。
这天午后,她端着杯温牛奶想去书房。门没关严,里面传来顾衍辰冷硬的声线,还有特助低眉顺眼的应和。
史密斯教授那边,赶紧安排专机接过来。钱不是问题,顾家所有资源都给我用上,必须万无一失。他语气硬得像下军令。
特助应了声,又小心翼翼地问:顾总,太太那边……老夫人问您今晚回不回主宅吃饭
空气静了几秒,接着顾衍辰的声音从门缝里飘出来,冷得像把冰刀子,精准地戳进沈清漪肺管子里:
沈清漪给她顾太太的名分就算是补偿了。婉儿的事才是头等大事,不能出半点差错。他说这话时,跟谈论一笔生意似的随意,主宅那边你替我推了,婉儿离不开人。
啪嗒一声,牛奶杯摔在地上,温热的液体渗开好大一片,像极了她此刻碎成八瓣的心。
补偿原来她这个明媒正娶的老婆,就值个空头衔她受的那些委屈,在他眼里连苏婉儿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那点救命之恩,比他们的婚姻、比她这个人都金贵
心脏像是被只无形的手攥住,揉碎了又捏紧,疼得她眼前发黑。最后那点替他开脱的心思,彻底灭了。一股子寒气从脚底板往上窜,冻得她指尖都在抖,那不是疼,是恨,像毒藤似的顺着骨头缝疯长。
她扶着墙挪回新房,肚子里隐隐的坠痛感让她心头一紧。鬼使神差地翻出抽屉里的验孕棒,两道红杠刺得她眼睛生疼。
孩子她居然有了他的孩子
这念头没带来半分欢喜,只有铺天盖地的讽刺。就在这时,邮箱叮地响了声,封匿名邮件躺在那里。
点开一看,几张照片跳出来——碧海蓝天下的豪华酒店,顾衍辰穿着沙滩裤,半裸着上身,嘴角居然带着笑。苏婉儿穿着比基尼,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手还搭在他胸口。照片底下一行字像毒蛇吐信:【他心里没你,这孩子生下来也是私生子。别拿孩子绑他,趁早滚蛋!】
啊——沈清漪猛地捂住嘴,腥甜的血味涌上来。她盯着照片里两人亲昵的样子,又看看手里的验孕棒,只觉得一股火从心底烧起来,跟冰水搅在一起,把她整个人都撕裂了。原来她在这儿忍辱负重的时候,他正跟他的救命恩人在海边调情!
补偿真是天大的笑话!
私生子她沈清漪的孩子,绝不能背这个骂名!
窗外又下起了瓢泼大雨,跟新婚夜那晚一模一样。闪电照亮她的脸时,能看见她眼里最后一点光彻底灭了。她在梳妆台前坐了很久,然后麻木地收拾东西——几件换洗衣物、护照、一张卡。她把验孕棒小心包好揣进怀里,没拿顾家一件首饰,没留一个字。
最后看了眼这间华丽的牢笼,她推门冲进雨里。单薄的身影很快被黑夜吞噬,像从没在这座城市存在过一样。
五年光阴,够把很多事磨得没了棱角,可有些疼是长在骨头里的,怎么都去不掉。
data-fanqie-type=pay_tag>
海城机场,落地窗外是深秋灰蒙蒙的天。大厅里人来人往,暖气开得足,闷得人发慌。
沈清漪推着行李箱,步子迈得很稳。五年时间把她身上的青涩全褪了,眼下是一身冷冽的韧劲。米白色羊绒大衣衬得她身形纤瘦,头发松松挽着,露出细长的脖颈。她没化妆,只涂了点润唇膏,眼神平静得像口深井,把所有情绪都藏在了底下。
她左手牵着个小男孩,穿件深蓝的羊羔绒外套。孩子脸上戴着星星图案的口罩,只露出双眼睛——黑得像浸在水里的墨玉,眼尾微微上挑,透着股不像四岁孩子的沉稳,只是口罩上方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能看见底下淡淡的青筋。
星辰,累不累沈清漪蹲下来,声音软得能掐出水,跟刚才的清冷判若两人。她仔细帮孩子把口罩边缘捏了捏,确保严丝合缝。
沈星辰摇摇头,长睫毛扑闪了下,隔着口罩说话闷闷的:妈咪,我不累。电梯在那边呢。他戴着手套的小手往前一指,精准地指向十几米外的电梯。
沈清漪看着儿子,眼底掠过一丝心疼和骄傲。她的星辰聪明得不像个孩子,却也被病痛折磨得吃尽了苦头。这次回国,就是为了找那位血液病权威史密斯博士。星辰的病最近又反复了,普通治疗不管用,史密斯是他们最后的指望。她打听过,博士在顾氏集团旗下的圣心医院坐诊。
她不得不回来,每一步都走得提心吊胆,生怕撞上那个名字、那个人。
圣心医院顶层的特需门诊,环境雅致,消毒水味被香薰盖得若有似无。按预约时间到了史密斯的办公室,护士敲了敲门没人应,转过来歉意地说:沈女士,史密斯博士今早临时飞去瑞士开会了,得一周后才能回来。
沈清漪的脸唰地白了,像被人兜头浇了桶冰水,指尖都凉透了。一周星辰的病能等吗恐慌像潮水似的涌上来,几乎要把她淹没。
那……现在还有哪位医生……她声音都在抖。
您别着急,护士连忙安抚,博士走前交代过,把沈星辰小朋友的病历转给顾副院长了。他刚下手术,您先去他办公室等吧护士指向旁边的办公室,门牌上烫金的字刺得沈清漪眼疼——副院长
顾衍辰。
顾衍辰!
这三个字像三颗炸雷,在她头顶轰隆炸开。五年前新婚夜的冰冷、红烛下的绝望、匿名邮件里的恶毒字句……全涌了上来,搅得她天旋地转。她下意识把沈星辰往身后拉,用自己的身体挡着孩子,好像这样就能挡住所有的危险。
就在这时,顾衍辰的办公室门开了。
一股冷冽的气息先飘出来,是消毒水混着雪松的味道。接着走出个男人,穿一身笔挺的白大褂,外面罩着深灰羊绒大衣,肩宽腰窄,身形挺拔。五年时间没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反而把那股冷峻磨得更深了,眉骨高,鼻梁挺,薄唇抿得紧紧的,透着股上位者的威严和医生特有的冷静。
他手里拿着病历夹,另一只手插在兜里,目光先落在护士身上。护士赶紧介绍:顾院长,这位是女士带着孩子来复诊的。
顾衍辰的目光转过来,落在沈清漪脸上时,那双深邃的眼睛猛地一缩!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了块巨石,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眼里炸开。他攥着病历夹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都白了,一贯的从容冷静裂开了道缝。
五年了!整整五年,他以为这女人早就消失了,怎么会突然出现
而下一秒,他的视线就死死钉在了沈清漪身后的小男孩身上——那双眼黑亮的眸子,眼尾上挑的弧度,还有那股熟悉的神韵……
周围的嘈杂声好像都消失了,空气沉得像灌了铅,每呼吸一口都带着刺痛。沈清漪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像烙铁似的烫在背上,烫在星辰身上。她把孩子护得更紧,指甲掐进掌心,才勉强撑住没让自己晃倒,可苍白的脸色和发抖的肩膀,早就把她的慌乱暴露无遗。
顾衍辰的目光像手术刀似的,在孩子眉眼间来回扫,越看心里的惊涛骇浪越大。那眉眼,那神态……一个念头疯狂地冒出来,撞得他心口生疼。他往前踏了一步,身上的气场冷得让周围温度都降了,死死盯着孩子露出来的眼睛,喉结滚动着,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冰块,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个字都带着千斤重:
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第二章
顾衍辰那句这孩子是谁的像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戳进沈清漪耳膜。她浑身血液瞬间冻成冰碴子,像只被踩了尾巴的母狼,猛地将沈星辰整个护在身后,单薄的肩胛骨绷得像张满弓:顾衍辰你看清楚了!这是我儿子沈星辰,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她弯腰抱起孩子的动作快如闪电,星辰苍白的小脸上还带着病气,却懂事地搂住她脖子。顾衍辰盯着那孩子眼尾上挑的弧度,跟自己镜中倒影似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沈清漪!五年前你卷着我的彩礼跑了,现在带个跟我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野种回来,当我瞎吗
住口!沈清漪猛地回头,眼尾红得像要滴血,当年是谁新婚夜丢下新娘去抱白月光是谁说顾太太的名分只是补偿顾衍辰,你有什么资格问我儿子是谁的!
她怀里的星辰突然低低咳嗽起来,口罩边缘渗出点刺目的红。顾衍辰瞳孔骤缩,伸手就想去碰孩子额头,却被沈清漪狠狠拍开:别拿你碰过苏婉儿的脏手碰我儿子!
这句话像道惊雷劈在顾衍辰头顶。他看着沈星辰咳得发颤的小身板,看着沈清漪眼底淬了冰的恨意,突然想起五年前她摔碎牛奶杯时,也是这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妈咪...星辰虚弱地拽了拽她衣角,我冷...
沈清漪不再跟他废话,抱着孩子转身就走。顾衍辰望着那对决绝的背影,胸口像被塞进团乱麻,突然吼道:沈清漪!你要是敢让他缺医少药,我让你生不如死!
回应他的,是电梯门缓缓合上的叮声。
顾衍辰的报复来得像场龙卷风。
第二天清晨,沈清漪开门就看见门口堆着小山似的进口药,特助西装革履地站在一旁:顾总说沈少爷的病不能拖,这些是瑞士空运来的特效药。
滚。沈清漪面无表情地关门,反手将药全扫进垃圾桶。可等她送星辰去医院复查,明明约好半个月后的骨髓配型检查,居然被改成了当天下午,挂号单上赫然印着顾衍辰
亲诊。
沈女士,顾院长亲自交代的...护士期期艾艾地说。
沈清漪攥紧病历本,指节泛白。她知道顾衍辰的手段,他就像张密不透风的网,正一点点收紧,要把她和星辰重新拖回那个华丽的囚笼。
深夜,星辰的卧室突然传来剧烈的咳喘声。沈清漪冲进去时,差点被眼前的景象吓瘫——孩子蜷缩在床单上,嘴唇紫得发黑,脖颈上密密麻麻全是出血点,睡衣被冷汗浸得透湿。
溶血危象!林逸医生举着化验单冲进病房,声音都在抖,清漪你快看,星辰的血红蛋白掉到50了!必须立刻输血!
沈清漪疯了似的撩起袖子:抽我的!我是Rh阴性血!
不一样!林逸红着眼眶摇头,星辰是B型Rh阴性,你是AB型!全市血库就剩200cc,根本不够!他突然抓住沈清漪的手腕,清漪,只有一个办法了...找他生父!直系亲属的血源匹配率最高!
生父...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沈清漪心上。她猛地抬头,撞进门口顾衍辰猩红的眼底。他不知何时来了,衬衫领口大开,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显然是一路飙车赶来。
他需要多少血顾衍辰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玻璃,一步步逼近病床,目光死死锁在星辰颈间的出血点上。
沈清漪下意识把孩子往怀里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林逸急得跺脚:顾院长,星辰是BRh阴性血!
顾衍辰猛地扯开自己衬衫,露出精壮的胸膛,抓起旁边护士的采血针就往胳膊上扎:我也是BRh型!抽!抽我的!
不行!沈清漪突然尖叫出声,顾衍辰你忘了苏婉儿了你去抽血,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不得把我们娘俩生吞活剥了!
顾衍辰的动作顿住,抬眼看向她。灯光下,沈清漪的脸惨白如纸,唇边还留着咬出血的齿印,眼神却像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充满了毁灭般的疯狂。
原来你都知道。顾衍辰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全是破碎的痛楚,沈清漪,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
他不再看她,对着护士低吼:抽血!出了任何事我担着!
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沈清漪突然看见顾衍辰手臂上狰狞的旧疤——那是五年前为了救苏婉儿留下的。心脏像是被冰锥狠狠刺穿,她猛地转身,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血袋一点点变红,顾衍辰始终盯着病床。当护士说血压回升了时,他紧绷的脊背才骤然垮下来,伸手想去碰星辰的额头,却在半空中停住,像怕惊扰了易碎的琉璃。
沈清漪靠在墙角滑坐到地,看着那袋混着他体温的血液流进儿子身体,突然觉得无比荒谬。这个毁了她婚姻的男人,现在却成了儿子的救命恩人。
就在这时,她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点开匿名短信,只有一张照片——顾衍辰穿着病号服靠在床头,苏婉儿正拿着汤勺喂他喝汤,配文:【顾太太的位置,永远是我的。】
沈清漪的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珠。她抬头看向病床前那个男人的背影,眼中最后一点温度彻底熄灭。
顾衍辰,你以为献点血就能弥补一切吗
这场血色纠缠,才刚刚开始。
第三章
抢救室的警报声像把生锈的锯子,狠狠割开沈清漪的耳膜。她眼睁睁看着顾衍辰抢过血型报告,指节把纸页攥得发颤,那张总是冷硬的脸瞬间灰败如死灰。
BRH阴性遗传自母系他猛地抬眼,瞳孔里的血丝炸开成蛛网,沈清漪!你告诉我这五年藏着的野种生父是谁!
这话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沈清漪心口。她撞在墙上时听见骨头闷响,却比不过顾衍辰指着林逸怒吼狗男女时的万分之一疼。五年前他新婚夜抛下她的决绝,一个月前他说顾太太是补偿的冷漠,此刻全化作滚烫的铁水,浇得她五脏六腑都在冒烟。
顾衍辰你看清楚!她笑出眼泪,血沫顺着嘴角往下淌,当年是谁在海岛酒店抱着苏婉儿拍比基尼照是谁把我当傻子耍了五年现在倒来问我儿子爹是谁
她话音未落,林逸突然举着手机冲过来。监控画面里,苏婉儿的心腹护士正往药瓶里注射不明液体。顾衍辰盯着屏幕的眼睛突然爆红,像两头烧着的狼崽,猛地呕出一口血——猩红的血珠砸在光洁的地砖上,像撒了把碎珊瑚。
苏婉儿——!他吼出的每个字都带着血沫,转身时带倒了半排金属座椅。等沈清漪反应过来,他已经像道黑风冲进电梯,留下满走廊浓烈的铁锈味。
手术室的灯灭时,沈清漪正用额头抵着冰凉的门板。顾衍辰回来时浑身是血,白衬衫上的暗红血渍结成硬块,额角划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像条扭曲的红蜈蚣。他在她面前跪下的瞬间,膝盖撞地的闷响让整个走廊都在震颤。
清漪...他磕第一个头时,额角的伤口在地砖上蹭出弯弯曲曲的血痕,是我瞎了眼信毒蛇...是我害星辰差点没了命...
第二个头磕下去,血珠溅在她帆布鞋上。沈清漪看着那点猩红,突然想起五年前他摔门而去时,婚纱上的碎钻掉在地毯上的声音。
你起来。她的声音比地砖还冷。顾衍辰却像没听见,第三个头重重砸在血痕上,混着灰尘的血水流进他睫毛:我把苏家祖坟都刨了!清漪你看星辰面上,让我...让我赎罪...
抢救床被推出来时,沈星辰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小家伙睁开眼,先摸了摸沈清漪的脸,再看向地上跪着的血人,突然瘪着嘴喊:坏叔叔...呜呜...别欺负妈咪...
顾衍辰猛地抬头,血糊了他半张脸,却亮着双通红的眼:辰辰...爸爸错了...爸爸给你摘星星...
一年后。
别墅花园里,沈星辰蹲在雏菊丛里揪花瓣。顾衍辰端着草莓走过来时,他突然指着对方额角的淡疤:爸爸这里像蚯蚓!
顾衍辰蹲下来的动作僵了僵,沈清漪坐在藤椅上翻画册的手顿了顿。阳光穿过葡萄架,在他疤痕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金。
是呢,顾衍辰拿起颗草莓喂进儿子嘴里,声音软得能掐出水,这是爸爸给辰辰赚的星星印记。
沈星辰咯咯笑着躲开水滴,草莓汁沾了满下巴。沈清漪看着父子俩在花丛里闹作一团,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画册边缘——那页纸上,歪歪扭扭画着三个火柴人,中间的小人牵着两边的大手,太阳底下还画了颗流血的红心。
她合上书页时,顾衍辰正好回头看她,眼里的光比天上的太阳还亮。沈清漪没躲开那目光,只是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里晃着自己微弯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