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2018上海:初遇即心动 > 第一章

第一章:梧桐影里的初遇
2018
年的上海,梅雨季刚过,空气里还浮着潮湿的草木香。复兴中路上的法国梧桐撑开层层叠叠的绿伞,阳光被筛成碎金,落在邵文妍淡蓝色的真丝连衣裙上。裙摆绣着细密的银线雏菊,随着她踩在青砖路上的步伐,像一湖春水被风拂起涟漪
——
这条裙子是她昨晚在城隍庙夜市淘来的,摊主说料子是老上海的织法,她摸着柔软的布料,突然就觉得该穿它去见命运里的某个契机。
她要去面试的
风启广告
就藏在一栋百年老洋房里,红砖外墙爬满常春藤,铁艺栏杆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邵文妍站在雕花铁门前深吸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卷着亚麻色手提包的流苏
——
那是她用实习工资买的第一件
像样
的配饰。玻璃门内传来咖啡机的轰鸣,混合着若有似无的雪松香水味,让她想起大学毕业设计展上,那个拿了金奖的策展人身上的味道。
电梯数字跳到
3
时发出

的轻响,邵文妍抬眼就撞进一双深褐色的瞳孔里。男人倚着轿厢壁,黑色西装袖口露出一截骨节分明的手腕,银质腕表在阴影里泛着微光。他似乎刚结束一场会议,领带松垮地挂在颈间,白色衬衫最上面两颗纽扣未系,露出的锁骨像用刻刀精心雕琢过的弧线。察觉到她的注视,男人抬了抬眉,眼尾的细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那是常年专注工作留下的痕迹。
抱歉。
邵文妍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帆布包带子蹭到电梯壁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她闻到他身上混着烟草与雪松香的气息,像冬夜里燃着壁炉的书房,干燥又温暖。
男人的目光在她裙摆的雏菊刺绣上停顿了两秒,喉结轻轻滚动:面试
他的声音比想象中更低沉,带着一种磨砂质感,像黑胶唱片转动时的沙沙声。
嗯,创意策划。
邵文妍攥紧了手里的简历夹,指腹能摸到纸张边缘的毛边
——
那是她昨晚熬夜打印时,打印机卡纸留下的瑕疵。她忽然有些后悔没买台新打印机,就像此刻后悔没把头发梳成更利落的低马尾,而是任由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
男人嘴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电梯镜面映出他微眯的眼睛:十七楼。
他修长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按了一下,金属按键发出清脆的响声。邵文妍这才注意到他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素圈戒指,铂金材质,款式简单得像随手套上的。
电梯在八楼停下,涌入几个抱着咖啡杯的年轻人,其中一个穿薄荷绿衬衫的女孩冲男人笑道:欧阳总监早!
男人微微颔首,目光却没离开玻璃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邵文妍心里咯噔一下
——
原来他就是传说中风启广告的
鬼才总监
欧阳慈,那个拿过三次戛纳广告节金奖,却连百度百科都没有词条的神秘人。她曾在行业论坛上见过他的背影,当时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在一群西装革履里显得格格不入。

——
十七楼到了。欧阳慈侧身让她出去,袖口擦过她肩颈时,她闻到更清晰的雪松香,混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柠檬草味。祝你好运。
他看着她的眼睛说,瞳孔里映着走廊尽头的水晶灯,像落了满眶星辰。邵文妍点点头,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低低的交谈声:欧阳总监,刚才那个女生……嗯,有点意思。
面试间是环形玻璃房,能俯瞰整条淮海路。主考官是个戴珍珠耳钉的中年女人,翻简历的手指停在
毕业设计:《梧桐深处的海派记忆》
那页:这个策划案很有意思,你怎么想到用老上海的织锦工艺做品牌联名
邵文妍刚想开口,余光却瞥见玻璃外闪过一道黑色身影。欧阳慈站在茶水间门口,手里晃着马克杯,目光似有若无地飘向这边。
她突然想起大学时导师说的话:好的策划人要像章鱼,触角伸到城市的每个角落。
于是她不再紧张,指尖轻点桌面:因为复兴中路的织锦坊让我想到,广告不该是浮在表面的叫卖,而该像梧桐树的根系,深扎进城市的肌理里……
面试结束时,珍珠耳钉女人递给她一枚印着
风启
logo
的银杏叶胸针:下周一来报到吧。
邵文妍接过胸针时,听见隔壁办公室传来欧阳慈的声音:把邵文妍的入职资料优先处理。
她猛地抬头,正对上玻璃外他投来的目光,他手里的马克杯倾斜着,深褐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一道弧线,像他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
走出大楼时,阳光正好爬上梧桐树梢。邵文妍摸了摸口袋里的银杏叶胸针,忽然想起电梯里欧阳慈袖口的银表
——
表盘上印着极小的
1988,那是她出生的年份。一阵风吹过,裙摆的雏菊轻轻颤动,她回头望向那栋爬满常春藤的洋房,十七楼的某个窗口闪过一道黑色影子,像一只停驻在时光里的蝶。
第二章:暮色里的触电感
秋分后的上海,傍晚六点的阳光带着蜜色,斜斜切进风启广告的玻璃幕墙。邵文妍趴在办公桌上,指尖在
A3
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思维导图,发尾沾了点咖啡渍
——
早上为了提神,她把拿铁洒在了键盘上,现在回车键还偶尔卡壳。工位隔板上贴着她从田子坊淘来的老上海月份牌,穿旗袍的女郎捧着琵琶,眼波流转间,倒和此刻她盯着电脑屏幕的神情有几分相似。
还在啃‘瑞华百货’的案子
低沉的嗓音从身后响起时,邵文妍正用红笔圈着
海派复古
四个字,笔尖一斜,在纸角画出道
jagged
线条。她慌忙转身,撞进欧阳慈含笑的眼睛里
——
他今天没穿西装,换了件深灰色羊绒衫,领口露出的锁骨在暮色中像半枚被月光浸凉的贝壳。
嗯……
邵文妍下意识地拢了拢头发,却摸到一缕翘起的呆毛。她昨晚为了想创意熬到凌晨三点,此刻刘海黏在额角,发尾用根樱桃红的皮筋松松束着,几缕碎发垂在脸颊,倒比平时一丝不苟的低马尾多了点烟火气。欧阳慈的目光在她沾了咖啡渍的袖口上停顿半秒,又移到她电脑旁垒成小山的资料册上
——
最上面那本《上海纺织史话》被翻得起了毛边,书签是张泛黄的老织锦纹样。
这里需要个爆破点。
欧阳慈忽然俯身,指尖点在她手绘的商场平面图上。他身上的雪松香混着刚拆封的烟盒味,像冬夜突降的初雪,清冽又带着点不容拒绝的侵略性。邵文妍能看见他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的阴影,随着他说话的节奏微微颤动,像停在湖面的蝶翼。
我想把九十年代的‘蝴蝶牌’缝纫机和现代快闪结合……
她的声音有点发飘,因为他的羊绒衫袖口正擦过她的手肘,那触感柔软得让人心尖发颤。办公区只剩下他们两人,中央空调发出低沉的嗡鸣,窗外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在他侧脸勾出一道暖橙色的轮廓。
欧阳慈没说话,只是拿起她手边的彩色铅笔,在
复古秀场
四个字旁边画了条波浪线。他握笔的姿势很特别,拇指抵在笔杆侧面,像握着支画笔。邵文妍忽然想起上次在茶水间撞见他画手稿,速写本上是外滩的万国建筑群,线条凌厉得像要划破纸页。
加个‘时光裁缝铺’的互动区。
他忽然开口,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让顾客用老式缝纫机缝制祝福卡,现场打印成
AR
贴纸。
阳光彻底沉入楼群,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瞳孔里,那点笑意被放大了,像落进深海的星子。邵文妍看着他微动的喉结,忽然想起大学选修课上,老师说喉结是男人的
第二心脏,跳动的频率藏着不为人知的情绪。
这个好!
她兴奋地直起身子,手肘却不小心碰倒了保温杯。砰
的一声,褐色的液体溅在欧阳慈的羊绒衫下摆。邵文妍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去抽纸巾,指尖却先触到了他温热的小腹。那触感隔着层薄羊绒,像触到块被阳光晒暖的玉石,烫得她猛地缩回手,纸巾盒

地掉在地上。
没事。
欧阳慈低头看了看污渍,语气平静得像在说
今天天气不错。他抽出几张纸巾按在衣服上,指腹擦过的地方泛起淡淡的水痕,勾勒出腹部紧实的线条。邵文妍的脸

地红了,像被扔进蒸笼的虾子,连耳朵尖都在发烫。她想起上周团建时,同事们起哄让欧阳慈表演俯卧撑,他穿着白衬衫在草坪上撑了二十个,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肌肉线条流畅得让女生们偷偷拍照。
我……
我去拿洗洁精!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茶水间,后背贴着冰凉的瓷砖才勉强喘过气。镜子里的女孩双颊绯红,眼神飘忽,发尾还沾着根没摘掉的草屑
——
那是今早挤地铁时被人蹭上的。她拧开水龙头,冷水扑在脸上才让发烫的皮肤降温,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欧阳慈倚在门框上,手里晃着她的保温杯,杯身上印着只卡通柴犬,正吐着舌头笑。洗洁精在第二格。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目光落在她湿漉漉的发梢,下次别喝这么浓的咖啡,对胃不好。
邵文妍蹲在橱柜前找洗洁精,指尖划过冰冷的金属拉环。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停在自己背上,像团温吞的火焰,烧得她后颈的绒毛都竖了起来。欧阳总监平时也常加班吗
她没话找话,指尖碰到瓶身滑腻的柠檬味洗洁精。
嗯,习惯了。
他走过来,蹲在她身边一起找海绵,肩膀不经意间碰到她的。以前在
4A
时,连续半个月睡在办公室。
他的语气很淡,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邵文妍闻到他头发上残留的洗发水味,是很普通的薄荷味,和他身上的雪松香混在一起,意外地和谐。
回到工位时,电脑屏幕亮着屏保
——
那是她去朱家角拍的照片,青石板路上落着几片银杏叶。欧阳慈正用纸巾擦着她的键盘,指腹在卡壳的回车键上轻轻敲打。这个得换了。
他头也不抬地说,夕阳的最后一道金光落在他睫毛上,像镀了层金边。
邵文妍递过洗洁精,却在他接过去时,指尖再次擦过他的掌心。这次她没躲开,反而感觉到他掌心的薄茧
——
那是长期握笔留下的痕迹。两人都没说话,空气中只有纸巾摩擦杯壁的沙沙声,和彼此逐渐加快的心跳声。窗外的霓虹灯把
瑞华百货
的招牌映得通红,像谁不小心打翻了胭脂盒,把整个上海的暮色都染得暧昧起来。
好了。
欧阳慈把洗干净的保温杯递给她,杯壁上还挂着水珠,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他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在暮色中泛着冷光。邵文妍接过杯子时,故意让指尖多停留了半秒,触到他微凉的指节,像触到深秋第一片落雪。
谢谢总监。
她低下头,假装整理资料,却看见他羊绒衫上的咖啡渍已经淡成浅褐色,像朵开在深灰底色上的小花开在深灰底色上的小花。欧阳慈没说话,只是拿起她画了一半的思维导图,用红笔在角落添了句:让老上海的织锦,缝住年轻人的时光。
他离开时,带走了那杯没喝完的冷咖啡。邵文妍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忽然想起大学时读的《洛丽塔》,里面说
人有三样东西是藏不住的,咳嗽、贫穷和爱。此刻她放在键盘上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就像窗外那棵被风吹动的梧桐树,叶子沙沙作响,把
心动
两个字,说给整个上海的暮色听。
第三章:琉璃碎裂时的冷雨
霜降后的上海,梧桐叶开始染上焦糖色。邵文妍抱着一摞文件走过茶水间,玻璃倒影里的自己穿着藕荷色针织衫,领口却歪了一角
——
今早出门太急,匆忙间扣错了纽扣。她想起上周欧阳慈帮她整理围巾时,指尖划过她锁骨的温度,像被阳光晒暖的玉,此刻却只剩领口漏风的凉意。
听说了吗‘瑞华百货’那个爆点创意,好像是邵文妍抄林悦的
不会吧她平时看着挺单纯的……
隔间里传来压低的议论声,像细小的玻璃碴子,扎得邵文妍耳膜生疼。她攥紧文件夹,指节泛白,A4
纸边缘被捏出细密的褶皱。走廊尽头的磨砂玻璃门后,欧阳慈的身影正对着落地窗,指间夹着的烟燃了半截,烟灰摇摇欲坠,像他此刻悬而未决的心情。
林悦抱着咖啡杯从她身边走过,香奈儿五号的香水味浓得化不开。她故意放慢脚步,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清脆的节奏:邵文妍,欧阳总监叫你去办公室。
她的声音甜腻,眼尾却挑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酒红色的美甲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
那颜色和邵文妍上周落在欧阳慈车里的口红一模一样。
办公室里弥漫着浓重的烟味。欧阳慈站在办公桌后,黑色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白色衬衫的袖口皱巴巴的,显然被反复捋过。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堆着五个烟蒂,像五座微型火山,残留的火星明明灭灭。窗外正在下小雨,雨点敲在玻璃上,发出单调的啪嗒声,像谁在不停地叩问。
总监,我没有……
邵文妍的声音发颤,她想解释林悦昨天如何

走她的创意手稿,如何在茶水间故意让其他同事看到相似的设计草图。但欧阳慈抬起手,指尖夹着的烟蒂抖落些烟灰: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疲惫,瑞华的案子出了问题,甲方说我们的创意和另一家公司高度相似。
邵文妍猛地抬头,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桌上摊着两份策划案,左侧是她画满修改笔记的原稿,右侧是林悦打印得工整漂亮的版本,连
时光裁缝铺
的互动细节都分毫不差。她想起三天前林悦说
打印机坏了,借走她电脑时的殷勤笑容,此刻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是我的创意!
她上前一步,手指戳在自己的原稿上,却不小心碰倒了欧阳慈的咖啡杯。深褐色的液体漫过策划案,在
琉璃工艺展
几个字上晕开,像滴在宣纸上的血。林悦她……
够了!
欧阳慈突然打断她,手掌重重拍在桌面上。咖啡杯里的余液溅在他袖口,洇出深灰色的水痕。现在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
他的语气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暴躁,甲方明天就要结果,你让我拿什么去交代
邵文妍愣住了。雨水打在玻璃上的声音突然放大,像无数根针在扎她的耳膜。她看着欧阳慈紧锁的眉头,看着他因为愤怒而绷紧的下颌线,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很陌生。那个会在深夜陪她改方案、会记得她不吃香菜、会在她加班时默默放下热牛奶的男人,此刻眼里只有工作的压力和对她的怀疑。
所以你也觉得是我抄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冰碴。窗外的雨突然变大了,雨点砸在空调外机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欧阳慈没说话,只是烦躁地扯了扯领带,银质领带夹在昏暗的光线下闪了一下,像刀出鞘时的冷光。
这个沉默比任何指责都伤人。邵文妍觉得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她喘不过气。她想起上周在田子坊,欧阳慈蹲在地上帮她系鞋带,阳光落在他发顶,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温暖的屏障。可现在,这道屏障碎了,碎得像她此刻掉在地上的自尊心。
我没有抄。
她最后看了他一眼,目光扫过他袖口的咖啡渍,那形状像朵枯萎的花。信不信由你。
说完,她转身走出办公室,高跟鞋踩在走廊上,发出空洞的回响。身后传来欧阳慈压抑的低吼,还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但她没有回头,只是任由眼泪砸在藕荷色的针织衫上,晕开深色的圆点,像撒了一把碎钻。
接下来的三天,邵文妍像个上了发条的木偶。她把自己关在会议室,对着电脑屏幕改方案,饿了就啃两口苏打饼干,渴了就灌冷水。同事们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异样,有人在她背后窃窃私语,有人假装不经意地避开她的目光。林悦每天都会
好心
给她送咖啡,指甲在杯壁上敲出清脆的节奏,像在演奏一曲胜利者的歌。
第四天清晨,邵文妍顶着黑眼圈去茶水间,听见林悦和人打电话:……
是啊,欧阳总监昨晚还夸我临危受命呢……
嗯,他说还是我最懂他的想法……
邵文妍手里的玻璃杯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玻璃碴子溅在她脚踝上,划出道细小红痕,血珠渗出来,像朵微型的罂粟花。
林悦挂了电话,故作惊讶地捂住嘴:哎呀,邵文妍你没事吧
她蹲下来帮她捡玻璃碴,酒红色的美甲擦过邵文妍的伤口,带来一阵刺痛。其实欧阳总监也是压力太大了,你别往心里去。
她的声音甜得发腻,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匕首。
邵文妍猛地推开她,站起身时脚踝一阵刺痛。她没理林悦假惺惺的关心,踉跄着走回工位,从抽屉里拿出辞职信。信纸是她入职时欧阳慈送的,上面印着风启广告的银杏叶
logo,此刻却像在嘲笑她的天真。她刚写下
辞职
两个字,欧阳慈的身影就出现在走廊尽头。
他穿着件新的黑色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只是眼底的红血丝更重了。他手里拿着个牛皮纸袋,径直走到她面前,把袋子放在桌上。这是林悦的离职报告。
他的声音很沉,带着一种疲惫的沙哑,还有,甲方那边我解释清楚了,他们看了你的时间戳邮件,已经和我们续约了。
邵文妍没看那个袋子,只是盯着他的眼睛:所以你调查过了
欧阳慈喉结滚动了一下,伸手想碰她的头发,却在半空中顿住。那天……
我收到我妈病重的消息,情绪很差。
他的目光落在她脚踝的伤口上,眼神里闪过一丝疼惜,对不起,文妍,我不该怀疑你。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进来,落在欧阳慈微颤的睫毛上。邵文妍看着他眼底的血丝和疲惫,心里的委屈像被雨水泡发的纸,慢慢变软,却依然残留着褶皱。她想起这几天独自承受的委屈和痛苦,想起那些深夜里默默流的眼泪,突然觉得很累。
没关系。
她低下头,开始收拾东西,藕荷色针织衫的领口依然歪着,像她此刻无法抚平的心绪。只是……
我们好像都需要冷静一下。
欧阳慈没再说话,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把东西装进纸箱。阳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地上,和她的影子交叠又分开,像两段无法衔接的胶片。当邵文妍抱着纸箱走出公司大门时,秋风卷起地上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她脚边,像谁无声的叹息。远处的黄浦江波光粼粼,却再也映不出当初那个在电梯里对她微笑的男人。
她不知道这场误会是结束还是开始,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就像茶水间那只摔在地上的玻璃杯,即使勉强拼凑起来,也永远留下了裂痕。而此刻上海的天空,正有大片的乌云涌来,预示着另一场不知何时会停的冷雨。
第四章:银杏树下的和解信
上海的初雪总是来得猝不及防。当邵文妍抱着设计稿走出公司大楼时,第一片雪花正落在她深灰色大衣的毛领上,转瞬融成一小片水痕。她下意识地裹紧围巾,羊绒材质摩擦着下巴,却暖不了心底那片因欧阳慈而起的冰凉。
这半个月她像只缩进壳里的蜗牛。晨会时故意坐在离他最远的角落,交方案时把文件往他桌上一放就走,连眼神都刻意避开。昨天在茶水间撞见他,他正低头看手机,屏幕亮着她去年生日发的朋友圈
——
照片里她站在豫园灯会上,手里举着兔子灯,笑眼弯弯。而她当时只是转身就走,听见身后传来手机锁屏的轻响,像一声被掐灭的叹息。
文妍!
熟悉的声音穿透雪幕。邵文妍脚步一顿,雪花落在睫毛上,模糊了视线。欧阳慈从马路对面跑来,黑色大衣的领口敞着,围巾松垮地挂在脖子上,发梢沾着几片雪花,像撒了把碎钻。他手里攥着个牛皮纸袋,在风雪中显得有些狼狈,却让邵文妍想起第一次见他时,那个在电梯里从容微笑的男人。
我知道你还在生气。
欧阳慈站在她面前,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迅速凝结。他的眼睛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明亮,映着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样子,嘴角牵起一个苦涩的笑,能给我十分钟吗就十分钟。
邵文妍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落在地上的雪花,被来往行人踩成黑色的泥泞。她的鼻尖冻得通红,吸了吸鼻子,却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雪松香,混着淡淡的烟草味,像冬日里燃着壁炉的书房,让她有片刻的恍惚。
欧阳慈没等她回答,就把牛皮纸袋塞到她手里。林悦的离职报告,还有她承认伪造邮件的录音。
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那天我妈确实病了,但这不是我怀疑你的理由。
他看着她的眼睛,雪花落在他睫毛上,迟迟没有融化,对不起,文妍,是我太自负,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
邵文妍捏着牛皮纸袋,指尖能摸到里面厚厚一叠文件。她想起上周林悦走的时候,穿着件崭新的香奈儿外套,在电梯里故意炫耀欧阳慈

的名牌包
——
现在想来,那包的款式和她去年在巴黎老佛爷百货见过的样品一模一样,而欧阳慈当时说
男人哪懂这些。
你知道吗
邵文妍忽然开口,声音带着被冻过的沙哑,那天我在茶水间打碎杯子,不是不小心。
她抬起头,雪花落在她眼里,冰凉刺骨,我听见林悦说你夸她‘最懂你’,我就想,原来我那么多熬夜改的方案,都比不上她一句‘懂你’。
欧阳慈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烛火。他伸出手,想像以前那样帮她拂去头上的雪花,却在半空中停住,手指微微颤抖。我没有夸她。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那天我是说‘最不懂我的人是我自己’,因为我居然会怀疑你。
雪越下越大,落在旁边的银杏树上,把金黄的叶子染成白绿相间。邵文妍看着欧阳慈发梢的雪花,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约会就是在这样的雪天。他带她去复兴中路的老洋房喝咖啡,说
这里的梧桐叶落进咖啡杯,会有秋天的味道。而现在,秋天早已过去,他们的爱情却像被雪覆盖的嫩芽,不知是否还能破土而出。
我妈说想见你。
欧阳慈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见她愣住,又补充道,她看了你的策划案,说‘这姑娘眼里有光’。
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打开来是枚银杏叶形状的胸针,和她入职时那枚一模一样,只是这枚镶了细碎的钻石,在雪光中闪着微光。她说,上次是她太武断,让我把这个给你,就当赔罪。
邵文妍看着那枚胸针,想起欧阳慈母亲第一次见她时,穿着香云纱旗袍,眼神锐利如刀,说
门当户对不是封建,是生活的地基。而现在,这枚胸针像块被捂热的玉,熨帖着她心底的褶皱。
其实我……
邵文妍刚想说话,欧阳慈却突然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心很暖,隔着羊绒手套也能感受到那温度,像把她从冰窖里捞出来。别说话,先听我说。
他的眼睛在风雪中亮得惊人,我知道我混蛋,知道这次伤你很深。但如果你愿意,我想重新开始。从‘你好,我是欧阳慈’开始,好不好
他的语气带着她从未听过的小心翼翼,像个怕被拒绝的孩子。邵文妍看着他睫毛上融化的雪水,像一滴未落的泪。她想起这半个月的煎熬,想起无数次想拉黑他却又忍不住翻看聊天记录的夜晚,想起他在电梯里对她微笑的样子。心里那道因误会而生的冰墙,终于在他温热的掌心下,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道缝。
好。
她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花,但你得先学会好好说话,不许再冷暴力。
欧阳慈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星火。他猛地把她拉进怀里,黑色大衣裹住她整个人,雪松香混着他身上的暖意,将她层层包围。我保证!
他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如释重负的笑意,以后吵架我先认错,永远相信你,绝不冷战。
邵文妍把脸埋在他胸口,听着他强劲的心跳声,像听着一曲失而复得的乐章。雪花落在他们身上,很快又融化,留下淡淡的水痕,却再也冻不住两颗靠近的心。她想起张爱玲说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此刻却觉得,因为爱过,所以愿意原谅。
对了,
欧阳慈突然松开她,从口袋里掏出个暖手宝塞进她手里,知道你怕冷,特意买的。
暖手宝是她喜欢的柴犬图案,正吐着舌头笑,和她的保温杯一模一样。邵文妍看着他有些局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眼泪却同时掉了下来,砸在暖手宝的卡通脸上。
傻样。
她嗔怪道,却没松开他的手。
两人并肩走在雪地里,脚印深深浅浅。欧阳慈把她的手塞进自己大衣口袋,指尖相触的瞬间,邵文妍感觉到他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这个戒指……

欧阳慈低头看她,雪花落在他眉梢,像撒了把盐。
没什么。
邵文妍摇摇头,把脸埋得更深了些。她知道有些问题不必急着问,就像这上海的雪,总会停的,而梧桐树会记得每一场落在它枝头的浪漫。
远处的外滩灯火璀璨,江面上的游船鸣着汽笛,把黄浦江的夜色划开一道金色的涟漪。欧阳慈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棵被雪覆盖的银杏树:你看,像不像我们第一次去的那家咖啡馆
邵文妍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雪花在路灯下飞舞,落在金黄的银杏叶上,像撒了一把碎钻。她忽然想起入职那天,欧阳慈在电梯里对她说
祝你好运,而现在,她觉得自己最大的幸运,就是在这个落雪的傍晚,重新握住了他的手。
嗯,很像。
她笑着说,任由雪花落在发间,我们去喝杯咖啡吧,加两勺糖,要秋天的味道。
欧阳慈握紧她的手,在漫天飞雪中轻轻点头。他们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一幅被雪水洗过的油画。而上海的冬天,因为这场迟来的和解,终于有了春的暖意。
第五章:翡翠屏风后的惊雷
立夏后的上海,空气里浮动着栀子花的甜香。邵文妍趴在欧阳慈公寓的飘窗上,看楼下梧桐树的新叶在风中摇晃,像无数只绿色的手掌。她穿着欧阳慈的白衬衫,袖口长到指尖,领口露出的锁骨上还留着他昨夜吻过的红痕。茶几上放着刚煮好的咖啡,氤氲的热气里,漂浮着她前几天在田子坊买的香薰蜡烛
——
柠檬草与雪松的混合香味,像把他们初遇的电梯时光,封存在了蜡油里。
在看什么
欧阳慈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发顶。他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进毛巾浴袍的领口。邵文妍转过身,指尖划过他锁骨的凹陷处,那里有颗极小的朱砂痣,像谁不小心点上去的胭脂。在想我们第一次来这里,你把咖啡机搞爆炸了。
她笑着说,想起当时满厨房的咖啡渍,和他手忙脚乱擦地的样子,完全没有了总监的威严。
欧阳慈捏了捏她的脸颊,正要说话,门铃却突然响了。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邵文妍慌忙从他怀里钻出来,跑进卧室换衣服,白衬衫的下摆扫过地板,像一道匆忙的月光。欧阳慈皱着眉去开门,门口站着的女人让他瞬间僵住
——
母亲欧阳婉身着墨绿色香云纱旗袍,外搭件珍珠白的真丝披肩,手里拎着个鳄鱼皮手袋,正用挑剔的目光扫视着他租的老式公寓。
妈你怎么来了
欧阳慈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邵文妍躲在卧室门后,听见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响,像重锤敲在她心上。她手忙脚乱地套上连衣裙,却不小心扯断了项链搭扣,珍珠散了一地,在木质地板上滚出细碎的声响。
欧阳婉没理会儿子的惊讶,径直走到客厅,目光落在茶几上邵文妍的草莓发圈和卡通拖鞋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我不来,怎么知道你找了个什么样的女朋友。
她的声音像冰镇过的玉,清泠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她出来吧,我看看。
邵文妍深吸一口气,推开卧室门。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把藕粉色连衣裙的蕾丝花边映得半透明。她攥紧手心,指甲掐进掌心,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些:阿姨好,我是邵文妍。
欧阳婉上下打量着她,目光在她洗得有些发白的裙摆和地摊上买来的编织腰带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嗯,挺……
清秀的。
她走到沙发边坐下,珍珠披肩滑落肩头,露出保养得宜的脖颈,慈儿,我跟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欧阳慈靠在门框上,双手插兜,浴袍的带子松垮地垂着,显得有些狼狈。妈,我们正在吃饭,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他的语气带着抗拒,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邵文妍
——
她正弯腰捡散落的珍珠,裙摆勾勒出纤细的腰线,像一株被风吹弯的芦苇。
吃饭
欧阳婉轻笑一声,拿起茶几上的咖啡杯,指尖在杯壁上划过,我看你们是过得太舒服了,忘了自己姓什么。
她放下杯子,目光锐利如刀,李家的千金下个月从英国回来,你们的婚事,我已经和你李伯伯谈好了。
邵文妍猛地抬起头,手里的珍珠

地掉在地上。她看见欧阳慈的拳头在身侧缓缓握紧,指节泛白。妈!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我只喜欢文妍!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我们家什么时候成了卖儿子的地方
放肆!
欧阳婉一拍茶几,翡翠手镯在腕间撞出清脆的响声,我养你这么大,让你去国外学设计,不是让你回来跟一个平民丫头谈情说爱的!
她站起身,走到邵文妍面前,香水味浓得让人窒息,邵小姐,我知道你年轻漂亮,也懂得怎么讨男人欢心。但你和慈儿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硬凑在一起,只会让彼此都痛苦。
邵文妍攥紧衣角,能感觉到欧阳婉目光里的轻视,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她想起自己小时候,母亲在弄堂口摆摊卖栀子花,父亲是工厂的老钳工,家里的冰箱还是结婚时买的二手货。而眼前这个女人,身上的旗袍够她父母攒半年工资,手上的翡翠镯子,大概能买下她整个童年的弄堂。
阿姨,我和欧阳慈是真心相爱的。
她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我知道我们家境不同,但我会努力……
努力
欧阳婉打断她,嘴角的笑意冰冷,你拿什么努力拿你这份几千块工资的工作,还是拿你这一身地摊货
她指着邵文妍的裙子,慈儿从小到大,用的东西哪样不是最好的你能给他什么
欧阳慈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挡在邵文妍身前:妈!你别说了!
他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文妍能给我的,是你们这些所谓的‘门当户对’永远给不了的!
欧阳婉看着儿子护着邵文妍的样子,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好,很好。
她拿起手袋,看也没再看邵文妍一眼,既然你这么执迷不悟,那从今天起,我不会再给你一分钱。风启广告是你外公留下的产业,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妈,就尽快和邵小姐断了,准备和李家联姻。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嗒嗒
地走出公寓,留下满室尴尬的寂静。邵文妍看着欧阳慈的背影,他站在窗前,双手撑着窗台,肩膀微微颤抖。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栀子花的香味却变得有些刺鼻。
对不起,文妍。
欧阳慈转过身,脸上带着疲惫的歉意,我没想到她会来,还说这些话……
她说的是真的吗
邵文妍打断他,声音很轻,风启广告是你外公的产业你……
为什么从没跟我说过
她想起他平时穿的低调品牌,想起他开的那辆旧款沃尔沃,想起他说
设计是穷孩子的梦想,原来全都是假的。
欧阳慈沉默了。他走到邵文妍面前,想握住她的手,却被她躲开了。我只是不想让你有压力。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奈,我妈她……
控制欲太强了,但是你相信我,我不会和李家小姐结婚的。
邵文妍看着他,忽然觉得很陌生。这个她爱了半年的男人,原来一直戴着面具。他的贫穷、他的随性、他的
普通,全都是精心编织的谎言。而她,像个傻瓜一样,沉浸在他制造的幻象里。
欧阳慈,
她退后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你妈妈说得对,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弯腰捡起最后一颗珍珠,握在手心,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了几分,也许……
我们真的该冷静一下了。
欧阳慈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文妍,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累了。
邵文妍打断他,转身走进卧室,关上了门。她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窗外的栀子花香飘进来,混合着欧阳慈身上残留的雪松香,像一场盛大的讽刺。
她不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
豪门危机
是考验还是终点,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碎裂。那个在电梯里对她微笑的男人,那个陪她熬夜改方案的男人,那个在雪地里重新牵起她手的男人,此刻都变得模糊不清。而上海的天空,不知何时飘来了乌云,预示着一场即将来临的狂风暴雨。
第六章:悬在针尖上的月光
上海梅雨季的雨丝像千万根银针,斜斜地扎进弄堂的青石板。邵文妍蜷缩在出租屋的飘窗上,看着雨水顺着玻璃蜿蜒成河,把远处
风启广告
的霓虹招牌晕染成模糊的光斑。她穿着欧阳慈留下的那件深灰色羊绒衫,衣摆长及膝盖,却暖不透心口那团化不开的冰。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第
17
个未接来电,来自
欧阳先生——
这个备注是他们在田子坊的猫咪咖啡馆时,她笑着改的。
文妍,我在你楼下。
短信的发送时间是凌晨两点十七分。邵文妍把脸埋进羊绒衫,闻到残留的雪松香,眼眶突然发烫。三天前欧阳婉派人送来的翡翠镯子还锁在抽屉里,那张烫金卡片上
离开他,这是你下半辈子的保障
的字迹,像用朱砂写的符咒,在她每次合上眼时就浮现在眼前。
办公室的玻璃幕墙倒映着邵文妍苍白的脸。她第无数次修改
瑞华百货二期
的方案,咖啡杯里的液体早已凉透,在杯壁上挂出褐色的泪痕。邵文妍,甲方说这个创意缺乏新意。
主管把文件摔在她桌上,震得钢笔滚落到地,欧阳总监亲自跟进的项目,你别拖后腿。
邵文妍弯腰去捡笔,却瞥见门缝外闪过一抹墨绿色。欧阳婉正倚在走廊的雕花栏杆上,涂着丹蔻的指尖慢条斯理地转着墨镜,鳄鱼皮手袋的金属链条折射出冷光。她们的目光在空中相撞的瞬间,邵文妍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鼓点敲在耳膜上。
晚上八点,和平饭店九楼。
手机震动,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简短如刀。邵文妍站在旋转门前,看着镀金穹顶下往来的宾客,突然想起和欧阳慈第一次约会,他指着这栋
Art
Deco
建筑说:这里的爵士乐,像融化的月光。
而此刻,水晶吊灯的光芒刺得她眼睛生疼,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的声响,像走向刑场的脚步声。
欧阳婉坐在临窗的卡座,面前摆着一杯蓝山咖啡,杯口升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眼角的细纹。李家小姐刚从苏富比实习回来。
她用银匙搅动咖啡,冰块碰撞声清脆如碎玉,听说你父亲在机床厂工作要是厂子下个月的订单黄了……
邵文妍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阿姨,您到底想怎么样
聪明人不说废话。
欧阳婉推过来一份文件,牛皮纸封面上
离职协议
四个字刺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只要你签字,我保证你父母的厂子接到风启集团的三年订单。
她摘下墨镜,露出保养得宜的眼睛,慈儿从小就叛逆,但我总能让他回到正轨。你以为他真能为了你,和家族断绝关系
窗外的黄浦江泛着幽蓝的光,游船的彩灯在雨幕中晕成彩色的雾。邵文妍想起昨夜欧阳慈发来的语音,背景音里有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我妈突发心绞痛住院了……
文妍,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她当时握着手机,听着听筒里渐弱的呼吸声,突然觉得他们的爱情像悬在暴雨中的风筝,线已经磨得千疮百孔。
回到公司时,策划部的同事正在议论纷纷。听说邵文妍收了回扣甲方点名要换她,欧阳总监气得把会议室的玻璃都捶裂了……
邵文妍攥着门把手的手微微发抖,透过磨砂玻璃,她看见欧阳慈的轮廓
——
他正扯松领带,指节重重抵在太阳穴上,像困在牢笼里的兽。
文妍!
欧阳慈的声音带着惊喜与慌乱。他冲过来时踢翻了垃圾桶,文件散落一地。邵文妍看着他眼下浓重的青黑,西装袖口还沾着医院的消毒水痕迹,突然想起他说过
我妈最讨厌别人哭,所以我从小就学会了把眼泪咽回去。
我们分手吧。
这句话像卡在喉咙里的碎玻璃,划得她生疼。欧阳慈的瞳孔猛地收缩,他伸手想抓住她,却只攥住了羊绒衫的衣角:为什么是不是我妈……
是我累了。
邵文妍后退一步,衣角从他指间滑落,你每天在医院和公司之间奔波,还要应付我这个拖后腿的女朋友。
她想起欧阳婉展示的照片
——
李家千金穿着高定礼服站在卢浮宫前,而自己最贵的裙子,是在七浦路淘的尾货,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欧阳慈的眼眶通红,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绝望:所以你也觉得,门当户对才是对的
他扯下颈间的领带,银色夹针
当啷
掉在地上,我拼命想证明给所有人看,爱情不需要用金钱衡量,原来都是笑话。
邵文妍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呜咽。她不敢回头,怕看见他流泪的样子
——
那个在提案会上舌战群儒的男人,那个在雪地里笨拙地给她系围巾的男人,此刻正在她身后崩溃。雨不知何时下得更大了,她冲进雨幕,任由雨水冲刷脸上的泪痕,却冲不掉心里那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弄堂里的栀子花被暴雨打落一地,邵文妍蹲下身捡起半朵残花,花瓣上的水珠像凝固的泪。手机在包里震动,这次是欧阳婉发来的转账截图,后面跟着一句:聪明人就该做出聪明的选择。
她看着屏幕上的数字,想起父亲工厂锈迹斑斑的机床,想起母亲鬓角新添的白发,终于把那朵栀子花狠狠攥进掌心。
上海的雨夜依旧喧嚣,霓虹灯在积水里碎成万千星光。邵文妍站在窗前,把翡翠镯子戴在腕间,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远处传来和平饭店的爵士乐,像融化的月光,却再也照不亮她此刻漆黑的内心。她知道,这个决定会成为余生的枷锁,但比起让欧阳慈在爱情与亲情间撕裂,也许这是她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第七章:蚀骨的冰与火
上海的盛夏裹挟着黏腻的热浪,将整个城市烘烤得如同蒸笼。外滩的梧桐树蔫头耷脑地垂着叶子,连蝉鸣都显得有气无力。邵文妍站在风启广告楼下,望着那扇曾见证她与欧阳慈无数次并肩出入的旋转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皮肤上留下月牙状的红痕。
她身着一件素白连衣裙,裙摆被汗水黏在腿上,显得有些狼狈。这条裙子是欧阳慈送她的生日礼物,彼时他温柔地为她拉上背后的拉链,指尖不经意间划过她的肌肤,带着令人心颤的温度。如今,这份温柔却成了扎在心头的刺。深吸一口气,她推开玻璃门,冷气扑面而来,却驱散不了心中的燥热与煎熬。
办公室内,键盘敲击声、电话交谈声交织成一片。邵文妍穿过工位,同事们投来或好奇或怜悯的目光,像无数细小的芒刺。她知道,关于她和欧阳慈分手的传言早已不胫而走,在茶水间、在电梯里,在每一个隐秘的角落发酵。
欧阳慈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邵文妍抬手欲敲,又生生停在半空。透过门缝,她看见他正伏在办公桌上,黑色西装皱巴巴地挂在椅背上,白色衬衫的领口大敞,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他的头发凌乱不堪,烟灰缸里堆满烟蒂,袅袅青烟在昏暗的室内弥漫,将他的身影笼罩得愈发孤寂。
欧阳总监,我有话和你说。
邵文妍推门而入,声音干涩得连自己都陌生。
欧阳慈猛地抬头,眼中瞬间亮起光芒,如同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他起身时太急,打翻了桌上的咖啡杯,褐色的液体在文件上肆意蔓延,他却浑然不觉,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邵文妍面前,双手紧紧抓住她的肩膀:文妍,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的离开我!
他的手指滚烫,仿佛要将她的肩膀灼穿,眼神中满是欣喜与期待。
邵文妍别过脸,不敢与他对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们分手吧。
短短几个字,却像是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欧阳慈如遭雷击,身体剧烈颤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转为不可置信:为什么文妍,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面对的吗
他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无尽的痛苦和不解,仿佛在质问命运的不公。
我累了,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我不想再坚持了。
邵文妍哽咽着,泪水夺眶而出,滴落在胸前。她想起欧阳婉居高临下的眼神,想起那些藏在暗处的算计与威胁,心中满是苦涩。
不,我不相信,这不是你的真心话。是不是我妈妈做了什么你告诉我,我会解决的!
欧阳慈焦急地摇晃着邵文妍的肩膀,声音几近嘶吼,眼中满是疯狂与绝望。他不愿相信,不愿相信这是邵文妍的真实想法,一定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邵文妍用力挣脱他的手,向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没有,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们分手吧,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说完,她转身就跑,生怕再多停留一秒,就会被他眼中的深情击溃。
文妍!
欧阳慈声嘶力竭的呼喊在身后响起,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响。但邵文妍不敢回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她跌跌撞撞地冲出办公室,冲进那片炽热的阳光中。
从那天起,欧阳慈仿佛变了一个人。他不再精心打理自己,西装总是皱巴巴的,领带歪歪斜斜地挂在脖子上。曾经创意如泉涌的他,如今对着电脑屏幕枯坐一整天,也写不出一个字。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拉上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线。只有那一支接一支燃烧的香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如同他摇摇欲坠的希望。
深夜,欧阳慈常常独自徘徊在他们曾走过的街道。外滩的江风依旧,却吹不散他满心的伤痛。他站在他们初吻的地方,望着对岸璀璨的灯火,泪水无声地滑落。他想起邵文妍靠在他肩头时的温暖,想起她眼中闪烁的星光,如今却只剩下无尽的空虚和寂寞。
而邵文妍,在提出分手后,也陷入了痛苦的深渊。她辞去了风启广告的工作,搬离了那间充满回忆的出租屋。新租的房子狭小逼仄,墙壁上爬满斑驳的水渍,如同她破碎的心。她整日把自己关在屋里,拉上窗帘,隔绝阳光。她蜷缩在沙发上,抱着欧阳慈留下的羊绒衫,贪婪地嗅着上面残留的雪松香,泪水浸湿了衣衫。
每当夜幕降临,思念如潮水般涌来,将她淹没。她打开手机,看着和欧阳慈的聊天记录,一遍又一遍,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摩挲,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他。她想给他打电话,想听听他的声音,可号码拨到一半,又黯然挂断。她知道,他们之间已经回不去了,再多的思念也只是徒增痛苦。
有时,她会不由自主地走到风启广告楼下,远远地望着那栋大楼,期待能看到欧阳慈的身影。当看到他憔悴地走出大楼,她的心就会揪成一团,想要冲上去,却又死死地攥住衣角,强迫自己转身离开。她只能在无人的角落,任泪水肆意流淌,将所有的痛苦和思念都咽进肚里。
日子一天天过去,痛苦却没有丝毫减轻。欧阳慈和邵文妍,一个在黑暗中沉沦,一个在思念中煎熬,他们如同两条失去方向的鱼,在痛苦的海洋里挣扎,却始终找不到上岸的路。
第八章:霓虹倒影里的重逢
上海的深秋裹挟着潮湿的寒意,梧桐树的枯叶在南京西路的晚风里打着旋儿。邵文妍站在写字楼旋转门前,深灰色职业套装的裙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黑色丝袜上细密的蕾丝花纹。她伸手抚平颈间珍珠项链,镜面玻璃映出她泛着冷白的脸
——
这半年她瘦了许多,下颌线锋利得能裁开夜色。
电梯数字跳到
23
层时发出清脆的

响,邵文妍攥紧牛皮文件夹的手沁出薄汗。合作方是近期崛起的新锐广告公司
星辰企划,据说幕后老板是从风启出走的神秘人物。推开通透的玻璃门,香根草混着雪松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脚步一顿
——
办公区墙面挂着的外滩摄影作品,构图角度竟与欧阳慈收藏的那幅如出一辙。
邵经理
助理踩着细高跟迎上来,胸前的工牌在水晶灯下晃出
星辰企划
的烫金
LOGO,欧阳总在会议室等您。
邵文妍跟着她穿过开放式办公区,余光瞥见茶水间角落的咖啡机
——
正是她曾教欧阳慈使用的那款意式古董机,黄铜把手被摩挲得发亮。
会议室的磨砂玻璃上凝着细密的水珠,邵文妍抬手敲门的瞬间,门内传来低沉的男声:请进。
她的指尖僵在半空,熟悉的声线像把生锈的钥匙,突然插进了记忆深处的锁孔。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落地窗外的陆家嘴霓虹扑面而来,而坐在长桌尽头的男人缓缓抬头,黑色衬衫领口解开两颗纽扣,露出的锁骨处有道淡粉色疤痕
——
那是她提分手时,无意被他袖扣划伤的。
文妍,好久不见。
欧阳慈起身时带翻了手边的马克杯,深褐色咖啡在《项目方案》封面上洇开,像朵迅速绽放的墨色花。他的声音比记忆中沙哑,西装袖口露出半截银质腕表,表盘内圈刻着的
WY
字母在阴影里若隐若现
——
那是他们热恋时,她送他的生日礼物。
邵文妍感觉喉头发紧,指甲掐进掌心才找回说话的力气:欧阳总,希望我们这次合作愉快。
她刻意用生疏的敬语,却在递文件时,与他交叠的手指触到他虎口处的老茧
——
那是常年握笔留下的印记,和从前一模一样。欧阳慈的目光扫过她耳后,那里还戴着他送的银杏叶耳钉,只是珍珠坠子不知何时掉了。
接下来的两周,两人像精准运转的齿轮,将所有情绪都锁进严谨的工作流程。邵文妍总在晨会时把笔记本抱在胸前,挡住欧阳慈灼灼的目光;欧阳慈却会在深夜发方案修改意见时,不自觉地用

代替
贵方。直到某个暴雨倾盆的傍晚,项目因甲方临时变卦陷入僵局,邵文妍站在落地窗前,看雨幕中的东方明珠塔在闪电中忽明忽暗,身后传来皮鞋踏在地毯上的闷响。
试试这个。
欧阳慈的声音带着刚抽完烟的沙哑,他把平板电脑递过来时,腕间的檀香手串擦过她手背。屏幕上是全新的创意方案,以
雨夜重逢
为主题,用
AR
技术重现老上海弄堂的烟雨朦胧。邵文妍的手指悬在
时光裁缝铺
的子方案上
——
那是他们第一次加班时,共同构思的创意雏形。
为什么……
她转身想问,却撞进他近在咫尺的眼底。欧阳慈的睫毛上还沾着雨珠,西装肩头洇着深色水痕,显然是冒雨赶来。他身后的落地窗倒映着霓虹,将两人的影子重叠又分离,像极了这半年来无数个午夜梦回的场景。
文妍,其实这半年来我一直没有忘记你。
欧阳慈的喉结滚动,伸手想替她拂去脸颊的发丝,却在半空僵住,我退出家族企业,成立星辰企划,就是想证明……
他的声音突然发颤,我们不需要任何人的认可,只要彼此相爱。
邵文妍感觉眼眶发烫,办公区的中央空调发出轻微嗡鸣,混着窗外的雨声,将心跳声放大了百倍。她想起分手那天他崩溃的模样,想起深夜里反复删除又重写的短信,想起此刻他眼底破碎又炽热的光。可是你妈妈……
她的话被欧阳慈突然覆上来的唇堵住,这个吻带着咖啡的苦涩与隐忍的思念,他的手指颤抖着扣住她的后颈,像要把这半年的分离都吻成齑粉。
窗外的惊雷炸响时,邵文妍终于伸手环住他的脖颈。欧阳慈的西装外套滑落在地,两人跌坐在堆满方案的会议桌上,散落的文件被风掀起,飘落在积满雨水的窗台。当晨光刺破云层,第一缕阳光照在相拥的两人身上,邵文妍看见欧阳慈衬衫领口露出的锁骨疤痕,突然觉得所有的痛苦与等待,都在这个清晨有了意义。
第九章:暗室里的微光
上海的冬天总是裹挟着潮湿的寒意,欧阳家老宅的大理石地面泛着冷光。欧阳慈站在书房门口,深吸一口气,指尖触到雕花门把时,仿佛又回到了半年前那场不欢而散的争吵。屋内飘来沉香的气息,混着母亲欧阳婉惯用的雪松香氛,交织成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推开门,欧阳婉正坐在紫檀木书桌后批改文件,墨绿色真丝旗袍的领口别着一枚翡翠胸针,在台灯下泛着幽幽的光。她头也不抬,只淡淡道:听说你为了那个女孩,把风启的股份都转了
声音像淬了冰的利刃,划破凝滞的空气。
欧阳慈走到窗前,望着庭院里被雪压弯的腊梅枝,想起邵文妍在雪中呵气成雾的模样。妈,我知道您一直希望我走您安排的路。
他转身时,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他肩头,将黑色大衣剪出锋利的轮廓,但文妍不是您想的那样。她出身普通,却比任何人都努力。
欧阳婉终于放下钢笔,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扫描仪般打量着儿子。半年不见,他瘦了许多,下颌线紧绷着,眼底却燃着久违的光。优秀
她冷笑一声,商场如战场,你以为靠几句爱情宣言就能站稳脚跟李家的联姻能给星辰企划带来多少资源,你心里没数
所以感情在您眼里,只是利益交换的筹码
欧阳慈的声音陡然提高,震得书桌上的青瓷笔洗微微发颤,您当年和父亲……
话未说完,就被欧阳婉拍桌的声响打断。
住口!
欧阳婉站起身,旗袍下摆扫过桌角,将叠好的报纸带落在地。邵文妍的照片从其中滑落
——
那是她在星辰企划庆功宴上的留影,白衬衫配黑裙,笑得灿烂而自信。欧阳慈弯腰捡起照片时,发现母亲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半秒。
我吃过的苦,不想你再尝。
欧阳婉重新坐下,语气难得缓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翡翠胸针,但既然你这么坚持……
她推过来一份文件,三个月,星辰企划若能拿下罗氏集团的年度广告,我就不再干涉。
欧阳慈盯着文件上烫金的
罗氏集团
字样,想起邵文妍熬夜做的行业分析报告。一言为定。
他攥紧照片,邵文妍的笑容透过指缝,像一束光刺破暗室的阴霾。
消息传回星辰企划时,邵文妍正在整理客户资料。听到这个消息,她手中的文件夹

地掉在地上,纸张如雪花般散落。欧阳慈俯身帮她捡拾,指尖相触的瞬间,她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
和那个雨夜的吻一样炽热。
这次,我们一起。
欧阳慈将她散落在额前的发丝别到耳后,无名指上的银戒轻轻蹭过她的耳垂。邵文妍望着他眼底的坚定,忽然想起初见时电梯里那个清冷的男人,如今却愿意为她对抗全世界。
接下来的日子,办公室的灯光常常亮到凌晨。邵文妍换上了更利落的黑色西装,白衬衫口袋里永远揣着薄荷糖
——
那是为了对抗熬夜的困意。她开始跟着欧阳慈参加各种高端酒会,学着在觥筹交错间从容应对。有次在陆家嘴的宴会上,一位董事夫人嘲讽她的包是
快时尚款,她笑着举起香槟杯:经典永不过时,就像真正的感情。
目光却偷偷看向不远处的欧阳慈,他正端着威士忌,冲她竖起大拇指。
而欧阳慈,开始主动和母亲分享项目进展。视频会议时,邵文妍总会在镜头外比口型提醒他
笑一笑;谈判陷入僵局时,她会悄悄在他手心写下鼓励的话。有次罗氏集团的负责人刁难创意方案,邵文妍突然起身,用流利的英文讲述老上海石库门与品牌理念的融合,欧阳慈望着她在聚光灯下的身影,恍惚间又回到了他们初遇的那个夏天。
三个月后的庆功宴上,欧阳婉身着改良式旗袍出现在会场。她站在展示墙前,久久凝视着邵文妍主导设计的广告成片
——
画面里,弄堂孩童追逐的风筝,最终幻化成罗氏集团的
LOGO。没想到,市井烟火气也能做出国际范儿。
她转身时,邵文妍正端着两杯香槟走来,杯壁凝着的水珠打湿了她袖口的银杏刺绣。
伯母,这杯敬您。
邵文妍递出香槟,手指微微发抖。欧阳婉接过酒杯,目光扫过她颈间那条简单的银项链
——
坠子是枚小巧的齿轮,和欧阳慈腕表上的装饰如出一辙。
以后,别叫伯母了。
欧阳婉抿了口香槟,转身走向儿子。邵文妍望着两人并肩的背影,突然觉得上海的冬天似乎也没那么冷了。落地窗外,新年的烟花在黄浦江上空绽放,将三人的影子印在鎏金玻璃上,渐渐融成一幅温暖的画。
第十章:梧桐树下的婚戒
上海的春日总是带着清甜的露水气息。复兴中路上的法国梧桐抽出新叶,嫩绿色的巴掌在晨风中沙沙作响,阳光透过叶隙筛成碎金,落在邵文妍米白色的风衣上。她跟着欧阳慈走在青砖路上,注意到他今天特意穿了初见时的黑色西装,只是领口换成了她送的银杏叶领带夹,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
不是说来看新店址吗
邵文妍看着眼前熟悉的老洋房,铁艺栏杆上的常春藤比去年更茂密了些。欧阳慈牵着她的手突然收紧,指腹摩挲着她掌心的纹路,像在确认什么。他的西装袖口露出半截银质腕表,表盘内圈的
WY
字母被岁月打磨得更浅了,却依然清晰。
欧阳慈没说话,只是推开那扇雕花铁门。玻璃门内传来熟悉的咖啡机轰鸣,混合着雪松与柠檬草的香薰味
——
那是星辰企划搬离后,他特意为这里重新调制的香氛。阳光穿过环形玻璃会议室,落在地板中央用玫瑰花瓣铺成的心形图案上,花瓣边缘还沾着清晨的露水。
欧阳慈,你……
邵文妍的话被他突然的单膝跪地打断。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丝绒盒子时,手指微微颤抖,打开的瞬间,铂金戒指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戒圈上刻着极小的梧桐叶纹路,内侧是她的名字缩写
WY。
文妍,
欧阳慈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他仰头望着她,阳光落在他睫毛上,像撒了把碎钻,第一次在电梯遇见你,你穿的淡蓝色连衣裙上有雏菊刺绣,那时候我就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女孩。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后来一起改方案的深夜,你头发上沾着咖啡渍还在笑;雪天你说‘要秋天味道的咖啡’;还有你在庆功宴上,用齿轮项链搭配高定礼服……
邵文妍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米白色风衣上,晕开深色的圆点。她想起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办公室里偷偷交换的薄荷糖、暴雨中共享的一把伞、对抗家族压力时紧握的双手,还有此刻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爱意,像黄浦江上永不熄灭的航标灯。
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是谁,而是和你在一起时,我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欧阳慈举起戒指,指腹擦过她手背的薄茧
——
那是长期握笔留下的印记,和他的一模一样,从电梯相遇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是我一生要守护的人。邵文妍,你愿意嫁给我吗
周围突然响起掌声。邵文妍这才发现,同事们不知何时站在了玻璃门外,欧阳婉穿着淡紫色的旗袍,手里端着香槟,眼角的细纹里都漾着笑意。母亲从人群中挤过来,手里拿着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兔子灯,灯罩上还贴着她亲手画的雏菊。
我愿意!
邵文妍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坚定。戒指套上无名指的瞬间,微凉的铂金触感让她想起初遇时他袖口的银表。欧阳慈起身拥抱她时,西装口袋里掉出张泛黄的纸条
——
是她入职第一天写的便签,上面歪歪扭扭地画着
加油
两个字,旁边还有只蠢萌的柴犬。
原来你一直留着!
邵文妍笑着捶他胸口,眼泪却流得更凶了。欧阳慈握住她的手,让戒指在阳光下闪耀:你的每一样东西,我都留着。
他低头吻去她的眼泪,鼻尖蹭过她的,以后每年的今天,我们都来这里喝咖啡,加两勺糖,要秋天的味道。
人群中爆发出善意的哄笑。邵文妍埋在他怀里,闻到熟悉的雪松香,混合着他今天特意喷的柠檬草香水。她想起张爱玲说的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此刻却觉得,因为坚持,所以幸福。远处的外滩钟声响起,黄浦江面上的游船鸣着汽笛,将他们的倒影碎成万千星光。
对了,
欧阳慈突然想起什么,从母亲手里接过个丝绒盒子,打开是枚翡翠戒指,我妈说,这是奶奶传给孙媳妇的。
欧阳婉走过来,亲自为她戴上,翡翠的冰凉触感与铂金的温暖交织,像两代人无声的和解。邵文妍看着欧阳婉眼中的笑意,突然觉得,上海的春天,原来可以这么暖。
梧桐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像在演奏一首浪漫的乐章。邵文妍望着眼前这个爱了三年的男人,望着周围祝福的人群,望着这座见证了他们相遇、相知、相爱的城市,忽然明白:最好的爱情,不是门当户对的童话,而是两个灵魂在喧嚣尘世中,依然能听见彼此的心跳,依然愿意为对方,把一个人的孤独,活成两个人的地老天荒。
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