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入宫承恩
承平十六年春,沈清荷踏入紫禁城的那一刻,便知自己将永远告别那个江南商贾之家的无忧岁月。
沈才人,这边请。引路的老太监佝偻着背,声音沙哑如秋日的枯叶,您住翠微宫西偏殿,虽不大,却是个清净地儿。
沈清荷微微颔首,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帕子。她年方十七,眉目如画,肤若凝脂,最特别的是一双杏眼,眼尾微微上扬,笑起来时仿佛盛满了江南三月的春水。
才人不必紧张,老太监似是看出了她的不安,您生得这般模样,必得圣眷。
沈清荷不解其意,只当是寻常恭维。直到三日后,皇帝驾临翠微宫,她才明白那话中深意。
抬起头来。皇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低沉威严。
沈清荷缓缓抬头,正对上皇帝深邃的目光。那一瞬间,她分明看见皇帝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与痛楚。
像,太像了...皇帝喃喃自语,伸手轻抚她的面颊,这眉眼,简直与柔嘉如出一辙。
后来沈清荷才知道,柔嘉是皇帝年少时的挚爱,因病早逝,成为皇帝心中永远的痛。而她,一个六品小官之女,因酷似柔嘉的容貌,被特意选入宫中。
自此,沈清荷恩宠日隆。入宫不足一月,便从才人晋为贵人,赏赐如流水般送入翠微宫。皇帝几乎日日召见,甚至破例允许她在御书房伴驾。
沈贵人可真是好福气。淑妃斜倚在锦榻上,指尖轻敲着茶盏,声音柔媚却带着刺,入宫才多久,就把皇上迷得神魂颠倒。
沈清荷垂眸,恭敬地行礼：嫔妾不敢,淑妃娘娘谬赞了。
本宫听说,你父亲是江南丝绸商淑妃轻笑,难怪,商贾之女最懂如何讨好人。
殿中其他嫔妃掩嘴轻笑,眼中满是讥讽。沈清荷面色不变,心中却如针扎般疼痛。她深知自己出身不高,在这深宫中如同无根浮萍,唯有皇帝的宠爱是她的倚仗。
嫔妾告退。她福了福身,退出了淑妃的长春宫。
回到翠微宫,贴身宫女青柳急忙迎上来：贵人脸色怎么这般差可是淑妃又为难您了
沈清荷摇摇头,强撑起笑容：无妨。去把前日皇上赏的云锦取来,我要绣个香囊。
夜深人静时,沈清荷独坐灯下,一针一线地绣着香囊上的龙纹。忽然,窗外传来窸窣声响。
谁她警觉地抬头。
窗纸上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贵人不记得老奴了那日引您入宫的老太监。
沈清荷松了口气：公公深夜前来,有何要事
老奴来提醒贵人,声音压得极低,淑妃已对贵人起了杀心,贵人务必小心饮食起居。
沈清荷心头一颤：多谢公公提点。不知公公为何...
柔嘉郡主对老奴有恩,老太监叹息,贵人长得太像她了,老奴不忍看您遭难。
人影悄然离去,留下沈清荷一人怔忡。她抚上自己的面颊,忽然明白了皇帝眼中的痛楚从何而来——她不过是一个替身,一个幻影。
第二章
巫蛊之祸
五月初五,宫中设端午宴。沈清荷因偶感风寒,未能出席。
贵人,药熬好了。青柳端着一碗黑褐色的汤药走进内室。
沈清荷接过药碗,刚要饮下,忽然想起老太监的警告。她放下碗,轻声道：先放着吧,我待会儿再喝。
青柳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低下头：是,贵人。
待青柳退下,沈清荷将药倒入窗外的花丛中。次日,那丛牡丹竟全部枯萎。沈清荷看着发黑的花茎,手脚冰凉——药中果然有毒！
她不敢声张,只悄悄命人换了贴身宫女,却不知更大的阴谋正在酝酿。
三日后,皇帝怒气冲冲闯入翠微宫,身后跟着一脸得意的淑妃和惶恐的太医。
搜！皇帝一声令下,侍卫立刻翻箱倒柜。
沈清荷跪在地上,不明所以：陛下,这是...
闭嘴！皇帝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怒火,朕待你不薄,你竟敢行巫蛊之术！
嫔妾冤枉！沈清荷惊恐地叩首,嫔妾怎敢...
话音未落,侍卫从她的床榻下搜出一个扎满银针的布偶,上面赫然写着皇帝的生辰八字。
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皇帝一把抓起布偶砸在她面前,朕原以为你纯善,不想竟如此恶毒！
沈清荷面如死灰,她知道宫中巫蛊是死罪：陛下明鉴,嫔妾从未见过此物,必是有人陷害...
陷害淑妃冷笑,沈贵人近日称病不出,原来是在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太医,你看看她是不是中了邪
太医上前把脉,片刻后脸色大变：回陛下,沈贵人脉象紊乱,似有邪祟入体之兆！
皇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冰冷：沈氏大逆不道,行巫蛊之术,即刻褫夺封号,打入冷宫！
陛下！嫔妾冤枉啊！沈清荷哭喊着被拖出殿外,最后一眼看到的是淑妃嘴角得逞的笑意。
冷宫名为静思堂,实则是座荒废的院落,杂草丛生,蛛网密布。沈清荷被推入一间阴暗潮湿的屋子,门外落了锁。
她蜷缩在墙角,泪水无声滑落。短短数月,她从天堂坠入地狱。皇帝的宠爱如镜花水月,转瞬即逝。
姑娘是新来的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沈清荷吓了一跳,这才发现屋角还坐着个老妇人,衣衫褴褛,面容枯槁。
我...我是沈氏。她怯生生地回答。
老妇人笑了,露出几颗残牙：又一个被淑妃害惨的可怜人。老身姓徐,原是先帝朝的宫女。
徐姑姑知道我是被冤枉的沈清荷如见救星。
这宫里,被淑妃陷害的人还少吗徐姑姑摇头,她父亲是当朝宰相,兄长掌禁军,连皇上都要让她三分。
沈清荷绝望地闭上眼。她终于明白,在这深宫中,帝王的宠爱既是蜜糖,也是砒霜。
第三章
冷宫血泪
冷宫的日子如钝刀割肉。每日只有一碗馊饭和半碗浑水,夏日闷热如蒸笼,冬日寒冷似冰窖。
入冷宫半月后,沈清荷开始感到不适,恶心呕吐,月事迟迟不来。徐姑姑为她把脉后,脸色复杂。
姑娘有喜了。
沈清荷如遭雷击：这...这怎么可能
算日子,应是入冷宫前怀上的。徐姑姑叹息,可惜啊,在这地方...
沈清荷抚上平坦的小腹,悲喜交加。这是皇帝的孩子,或许是她唯一的生机！她必须想办法通知皇帝。
然而第二天,一碗药汤被送到了她面前。
淑妃娘娘开恩,特地命太医配的药。送饭的太监面无表情,说是治姑娘的邪症。
沈清荷惊恐地后退：不,我不需要...
由不得你！太监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强行将药灌了下去。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沈清荷蜷缩在地上,鲜血从腿间涌出,染红了破旧的衣裙。徐姑姑拼命护着她,却无能为力。
孩子...我的孩子...沈清荷痛得意识模糊,泪水与汗水交织。
撑住,姑娘,撑住啊！徐姑姑用破布为她止血,声音颤抖,这深宫的债,总有一天要她们血偿！
那一夜,沈清荷失去了生命中的第一个孩子,也杀死了那个天真单纯的自己。当黎明第一缕光照进冷宫时,她的眼中已没有了泪水,只剩下冰冷的恨意。
徐姑姑,教我。她抓住老宫女的手,声音嘶哑却坚定,教我如何在这吃人的宫里活下去,教我如何...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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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姑姑凝视她许久,缓缓点头：好。但你要记住,在这深宫里,最锋利的刀不是恨,而是智慧。
自此,沈清荷开始了她在冷宫的学业。徐姑姑曾是先帝身边的女官,熟知宫中一切规矩、人事与隐秘。她教沈清荷识毒辨药,教她揣摩人心,教她如何用温柔刀,杀人不见血。
淑妃最忌惮什么一日,徐姑姑问道。
沈清荷思索片刻：她忌惮有人威胁她的地位,尤其是...皇嗣。
不错。徐姑姑点头,她虽得宠多年却无所出,这是她最大的心病。你要记住,敌人的弱点就是你的机会。
日子如流水,转眼沈清荷在冷宫已近一年。曾经的娇嫩少女如今面色苍白,眼神却愈发锐利。她学会了隐藏情绪,学会了察言观色,更学会了如何在绝境中寻找生机。
第四章
浴火重生
承平十七年夏,宫中传出皇帝病重的消息。据说皇帝自去年处置了沈氏后,一直郁郁寡欢,近日更是夜不能寐,太医束手无策。
机会来了。徐姑姑眼中闪着精光,皇上这是心病,而你的容貌就是最好的药引。
沈清荷会意,从破旧的衣襟中取出一块珍藏的玉佩——那是皇帝曾经赏赐给她的信物。
请公公将此物呈给皇上。她将玉佩交给每日送饭的小太监,又塞给他一支金钗,就说...沈氏日夜思念陛下,愿以死谢罪。
小太监掂了掂金钗的重量,点头离去。
三日后,静思堂的大门被轰然打开。皇帝身边的李总管带着一队宫人走了进来。
沈氏接旨！李总管高声宣道,陛下有旨,沈氏虽曾犯大错,然念其年轻无知,且巫蛊之事尚有疑点,特赦其罪,复为贵人,即日起迁回翠微宫！
沈清荷伏地谢恩,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冷笑。当她抬起头时,眼中已盈满感激的泪水,仿佛还是那个天真单纯的少女。
离开冷宫前,徐姑姑拉住她的手,低声道：记住,真正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沈清荷深深点头,转身走向等候在外的轿辇。阳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恍如新生。
回到翠微宫,一切如旧,却又物是人非。沈清荷沐浴更衣,精心打扮,特意选了件素雅的月白色衣裙,衬得她愈发清丽脱俗。
陛下驾到！
沈清荷跪在殿门迎驾,额头贴地。一双明黄色靴子停在她面前,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抬起头来。
她缓缓抬头,眼中含泪,恰到好处地让一滴泪滑落面颊：罪妾...叩见陛下。
皇帝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眼下青黑,鬓边竟有了几丝白发。他凝视着沈清荷的脸,眼中情绪复杂：你...瘦了。
罪妾日夜思念陛下,寝食难安。沈清荷声音颤抖,罪妾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陛下宽恕,只求...只求能再看陛下一眼。
皇帝伸手抚上她的面颊,叹息道：那巫蛊之事...
罪妾冤枉！沈清荷抓住皇帝的衣袖,泪水涟涟,罪妾对陛下只有敬爱之心,怎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必是有人陷害！
朕后来也觉蹊跷。皇帝将她扶起,那布偶针脚粗糙,不似你平日手艺。只是当时...
陛下不必解释。沈清荷轻轻摇头,是罪妾福薄,不能长久侍奉陛下。只是...她突然身子一晃,似要晕倒。
皇帝连忙扶住她：怎么了
没什么...沈清荷虚弱地笑笑,只是...罪妾在冷宫时曾怀有龙裔,却因一碗药...失去了孩子...
皇帝如遭雷击：什么！
沈清荷恰到好处地晕倒在皇帝怀中,留下一个惊天秘密和满腔愤怒的帝王。
窗外,一只知了开始鸣叫,夏天正当时。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