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婢影情深:聂府谜恋 > 第一章

1
寒潭迷影
金陵城七月流火,聂府后园的老槐树被晒得蜷起了叶子,蝉鸣在烫人的青石板上撞出细碎回响。聂云霆斜倚朱漆廊柱,月白色云锦长袍松垮地笼在身上,腰间羊脂玉佩随着动作轻晃。他半阖着桃花眼,折扇在指节间灵巧翻转,忽听得青石路上传来环佩轻响。
少爷,该用午膳了。
声音像浸过井水的丝帕,清泠中带着若有似无的疏离。聂云霆抬眸,见一抹浅绿襦裙自游廊转角转出,女子青丝随意挽成低髻,只以素色绢带松松系着,碎发在鬓边勾勒出柔和弧度。她端着乌木食盒的手腕白得近乎透明,步履轻盈得像踩在云上,未施粉黛的面容却比廊下新开的白薇更清丽三分,尤其是那双秋水般的眸子,望过来时竟让他无端想起深秋寒潭,看似平静却深不可测。
这便是父亲说的秦璇玑
聂云霆折扇轻敲掌心,目光在女子身上来回逡巡。他见过的丫鬟不是低头缩肩,便是刻意扭着腰肢讨好,可眼前这人行止端方,倒像是从诗画里走出来的闺阁小姐。奴婢
二字从她唇间吐出时,他莫名觉得刺耳,仿佛粗粝麻绳生生绞碎了一幅山水画卷。
放下吧。
他刻意放缓语调,看着女子将食盒轻搁在石桌上。那双手白皙修长,指尖还沾着若有似无的墨香,掀开食盒时袖口滑落,露出腕间一道淡粉色疤痕。少爷请用膳。
她退后半步,垂眸敛手,鸦青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阴影,却掩不住脖颈间若隐若现的珍珠胎记。
聂云霆突然来了兴致,折扇

地收起,重重拍在石桌上震得碗碟轻响:这菜寡淡无味,换了吧。
余光瞥见女子指尖微颤,转瞬又恢复如常,连声线都浸着寒冰:不知少爷想吃什么奴婢这就去准备。
她抬头的刹那,眼尾微扬的弧度像把钩子,直直勾进他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我想吃的,你做不来。
聂云霆倾身逼近,试图从对方眼底找出慌乱,却只见深潭泛起涟漪,转瞬又归于平静。少爷但说无妨,奴婢尽力而为。
女子不退反进,发间皂角香混着若有似无的苦药味扑面而来,惊得他慌忙后退半步,折扇挡住发烫的耳尖:罢了,就这些。
夹起一箸翡翠豆腐送入口中,却只尝出满舌酸涩。
午后的日头越发毒辣,聂云霆本要去书房,却在回廊转角停住脚步。只见秦璇玑正在清扫落叶,浅绿裙裾扫过地面,露出绣着忍冬纹的月白中衣下摆。她弯腰时发丝垂落肩头,玉簪上的碎玉流苏轻轻摇晃,手腕翻转间扫帚划出优雅弧线,惊起几只藏在树影里的蝴蝶。
你为何来聂府为仆
他的声音惊得女子动作一顿,扫帚在青石上划出刺耳声响。奴婢家中贫寒......
话未说完,聂云霆已欺身上前,折扇挑起她下颌:这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也配说贫寒
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肌肤,见她睫毛剧烈颤动,却硬是咬着下唇不肯服软。
父母双亡,无依无靠。
她偏头避开折扇,发间皂角香裹着温热呼吸擦过他手背。聂云霆突然想起半月前父亲书房里的密谈,说起江南商会有人暗中勾结江湖势力,此刻再看眼前女子,越觉得她腰间系带的系法竟与江湖人惯用的同心结如出一辙。
2
夜探真相
夜幕降临时,聂云霆对着案头的《齐民要术》发怔。烛火摇曳间,窗外突然掠过一道黑影。他猛地推开雕花窗棂,正见一袭黑衣翻过墙头,月光照亮那人耳畔碎玉,与日间秦璇玑发间饰物竟是同色。
抄起壁上长剑追至后院,老槐树影婆娑间,黑衣女子背身而立,腰间软剑泛着幽蓝寒光。你究竟是谁
聂云霆剑尖直指对方后心,见她缓缓转身,月光为苍白的面容镀上冷霜,竟是白日里温婉的秦璇玑。
少爷怎会在此
她屈膝行礼时,黑衣下摆扫过地上落叶,露出绣着金线的靴边。聂云霆冷笑一声,剑刃抵住她咽喉:半夜翻墙,私藏兵刃,说!是不是父亲生意对头派来的细作
剑尖触到她肌肤的瞬间,女子突然跪坐在地,青丝散落肩头,像幅被揉皱的水墨。
求少爷饶命......
她声音发颤,却仍固执地昂着头,奴婢确有苦衷,但现在......
现在由不得你不说!
聂云霆伸手去拽她手腕,却在触及肌肤的刹那愣住
——
那里缠着浸透血迹的绷带,血腥味混着熟悉的苦药香扑面而来。
书房烛火昏黄,秦璇玑跪坐在青砖上,黑衣下的中衣竟也是寻常粗布。聂云霆将缴获的软剑重重拍在案上:最后一次机会,若再撒谎......
少爷,
她突然抬头,眼中泛起水光,就算我说了,您会信吗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更夫打更声,梆子声惊得她浑身一颤,苍白的唇抿成细线。
聂云霆盯着她脖颈间的珍珠胎记,想起白日里她手腕的疤痕,突然烦躁地扯松领口:从明日起,你便贴身伺候。
见她惊愕抬头,又补上一句,我倒要看看,你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转身时故意将窗棂摔得震天响,却在踏出房门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抽气声,像是谁咬破了嘴唇。
这一夜,聂云霆对着帐顶辗转反侧。窗外蝉鸣渐歇,他伸手摸向枕下那方素绢,上面隐约印着半阙未写完的词
——昨夜雨疏风骤......
墨迹晕染处,仿佛还能看见执笔人纤长的手指。
晨光如金箔般顺着雕花窗棂蜿蜒而入,在湘妃竹帘上投下细碎光斑。聂云霆揉开惺忪睡眼,正撞见秦璇玑垂首立于纱帐外,她今日换了件月白底色的襦裙,袖口绣着细密的银线缠枝莲纹,腰间同色丝带系成精巧的蝴蝶结,随着呼吸轻轻起伏。青瓷盆里的洗脸水蒸腾着热气,水面漂浮着两瓣新鲜的茉莉,氤氲香气里还混着若有似无的药草味。
少爷,该洗漱了。
她的声音像浸了晨露的玉兰花瓣,轻柔得能化开人心头的霜。聂云霆猛地坐直身子,锦被滑落时带起一阵窸窣声响。他望着那双葱白般的手指正捏着绞干的棉布帕,突然觉得喉头发紧,别过脸咳了两声:知道了。
指尖触到帕子的瞬间,他分明看见她耳尖泛起一抹绯红,像被朝霞染红的云。
用膳时,秦璇玑半跪着将翡翠虾仁羹盛进白玉碗,腕间银镯轻碰瓷碗发出清响。聂云霆盯着她垂落的发丝扫过盛着玫瑰糕的青瓷碟,突然想起从前伺候他的老嬷嬷,总是粗声粗气地把碗筷摔在桌上。少爷慢用。
她抬眸时眼尾弯成月牙,发间茉莉与糕点的甜香混在一处,竟让他尝出了满桌珍馐都不及的滋味。
3
情愫暗涌
前院议事厅里,聂云霆听着管家汇报绸缎庄的账目,余光却总忍不住瞥向立在屏风后的身影。秦璇玑垂手而立,偶尔帮他添茶时,广袖扫过案几,带起一缕若有似无的幽香。当几个管事的小厮交头接耳打量她时,他突然重重放下茶盏,滚烫的茶水溅在紫檀木桌面:盯着新来的丫鬟做什么都不用做事了
声音惊得众人纷纷低头,却见她悄悄攥紧了袖口。
午后的日头愈发毒辣,聂云霆鬼使神差地带着秦璇玑往花园走去。曲径通幽处,一池碧水被风揉碎成粼粼金箔,满塘荷花正开得热烈。秦璇玑突然驻足,裙摆扫过脚边的鸢尾花,惊起几只斑斓的蝴蝶。真美......
她轻声呢喃,眼波流转间映着粉白花瓣,发间茉莉簪子随着转头的动作轻轻摇晃。
聂云霆望着她被阳光镀上金边的侧脸,喉结滚动了一下:你喜欢这园子
话一出口就后悔太过唐突,却见她的笑意突然凝在嘴角,素手轻抚过垂落的紫藤花穗:回少爷,奴婢自小......
话音戛然而止,她咬住下唇的模样,像只受惊的小鹿。
只是什么
他不自觉地靠近半步,绣着暗纹的锦袍带起一阵风,吹乱了她鬓边碎发。秦璇玑后退时踩到枯枝,他下意识伸手去扶,指尖触到她纤细的手腕,隔着一层薄纱都能感受到脉搏的轻颤。从前只见过野地里的蒲公英......
她垂眸躲开他的目光,发间茉莉簪子的流苏扫过他手背,痒痒的,却挠得人心头发慌。
聂云霆突然扯松领口的玉带,望着池中的白荷转移话题:这花倒与你有些像。
话一出口就懊恼自己言辞孟浪,却见她抬头时眼中闪过惊讶,转瞬又被温柔填满:少爷说笑了,奴婢哪及得上这出淤泥不染的君子。
她说话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鬓边茉莉被风吹落,正巧掉进他盛着凉茶的白玉盏。
暮色渐浓时,二人还坐在九曲回廊上。秦璇玑正用银簪子在地上划着诗句,忽听得远处传来更夫打更声。呀,该准备晚膳了!
她慌忙起身,裙摆扫过地上的字迹,聂云霆瞥见最后几个字是
只缘感君一回顾,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子夜时分,聂云霆翻了个身,锦被下的身子却燥热难耐。窗外月光如水,将窗纸映得发亮。突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屏息望去,只见秦璇玑抱着一床藕荷色锦被,赤足踩在冰凉的青砖上,青丝随意挽着,发间茉莉已经蔫了,却别有一种楚楚动人的风情。
这么晚了,去哪
他猛地推开雕花门,惊得她后退半步,锦被险些滑落。月光勾勒出她单薄的身形,素色中衣下隐约可见纤细的腰肢。天凉......
怕少爷着凉......
她说话时牙齿轻磕,声音发颤。聂云霆望着她泛红的脚踝,突然想起白日里她抚弄荷花的温柔模样,鬼使神差地抓住她手腕。
璇玑,你到底是谁
他的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陌生。掌心里的手腕纤细冰凉,像浸在寒潭里的玉。秦璇玑的瞳孔猛地收缩,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月光透过她湿润的睫毛,在眼下晕开一片水光:少爷,求您别问......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倔强地不肯低头。
聂云霆松开手的瞬间,看见她腕间的绷带又渗出了血。夜风卷起她鬓边碎发,茉莉的残香混着血腥味钻进鼻腔。罢了。
他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灭了案头的烛火,有我在,没人能伤你。
黑暗中,他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抽气声,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在他心里激起千层浪。
这一夜,聂云霆盯着帐顶的暗纹数到三更天,满脑子都是她抚弄荷花时的温柔,还有被他攥住手腕时,那声带着哭腔的
少爷。而隔着几道回廊,秦璇玑蜷在狭小的厢房里,望着腕间渗血的绷带,想起白日里他为她拂去肩头落花的模样,心口处泛起从未有过的酸胀。窗外的茉莉香飘进房里,混着药草味,搅得两人都辗转难眠。
4
刀光剑影
暮夏的蝉鸣突然被一阵破风之声撕裂。聂云霆正于窗前临帖,狼毫在宣纸上顿出墨团
——
那是玄铁剑鞘特有的金属摩擦声,自垂花门一路急掠而来。秦璇玑刚将冰镇绿豆沙搁在案头,青瓷碗底与紫檀木面碰撞出刺耳脆响,她腕间银镯突然绷成一条直线,碎玉流苏剧烈颤抖。
秦璇玑!
厉声喝问撞开雕花槅门,穿玄色劲装的男子踏碎满地竹影。他腰间悬着吞口兽首短刃,袍角绣着暗红血莲纹样,正是天杀门标志性的图腾。秦璇玑后退时撞翻花架,素色裙摆扫过跌落的白薇,发间茉莉簪子
当啷
坠地。
聂云霆旋身挡在她身前,月白锦袍鼓成风帆。玄铁剑尚未出鞘,男子已欺近三尺,掌风带起的腥气刮得人面皮生疼:聂三少爷还是莫管闲事为好。
他说话时露出门牙上的墨色刺青,正是天杀门护法左使的标记。秦璇玑躲在聂云霆肘后,指尖死死攥住他腰间玉带,锦缎下的肌肉绷得像张满弓。
我聂府的人,何时轮到外人指手画脚
聂云霆反手按住剑柄,暗纹靴底碾过青砖裂缝。左使冷笑时喉结滚动,突然扬手甩出三枚淬毒飞镖:这叛徒盗走《天绝杀》秘籍,按门规当受千刀万剐!
镖尖划破空气的锐响中,秦璇玑猛地推开聂云霆,袖中银线如蛛丝般射出,将飞镖缠落在地。
果然是你!
左使瞳孔骤缩,抽出短刃直刺她咽喉。聂云霆拔剑格挡的瞬间,听见秦璇玑闷哼一声
——
左使靴底暗藏的毒针划破她裙摆,露出小腿上旧伤未愈的疤痕。剑光与刀影在葡萄架下绞成漩涡,碎叶纷扬间,聂云霆瞥见秦璇玑发间渗出的血珠,突然想起三日前她偷偷在药房抓的金疮药。

——
短刃擦过聂云霆左臂,锦袍裂开三寸血口。秦璇玑的惊呼被风撕碎,她突然旋身挡在他身前,素手如白鸟振翅,点向左使几处大穴。左使踉跄后退时,聂府护卫的呼喝声已近在咫尺。想走
左使狞笑着抛出烟雾弹,秦璇玑却突然拽住聂云霆卧倒,用身体替他挡住迷香。
浓烟散去时,葡萄架下只剩满地狼藉。聂云霆捂着流血的手臂,看见秦璇玑蜷缩在假山石后,发间银簪断裂成两截。璇玑!
他跪下去时,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掐进他未受伤的皮肤:少爷快走......
他们还有后招......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她瞳孔猛地收缩,像被惊雷劈中。
回廊转角的灯笼突然全部熄灭。聂云霆抱起秦璇玑冲向书房,听见身后传来衣袂破风之声。她伏在他肩头剧烈喘息,温热的血顺着他腰带渗进里衣。撑住!
他踢开书房门,将她放在软榻上时,看见她小腿的伤口正在发黑
——
那是天杀门特有的
蚀骨散。
烛火骤亮的刹那,秦璇玑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腰间探去。那里缠着浸血的油布,解开后露出半卷羊皮古籍,封皮上用朱砂写着
天绝杀
三字。他们......
他们要的是这个......
她咳着血,指尖划过书页上的剑谱图示,我爹当年......
就是不肯替他们抄录......
聂云霆的心跳在听到
抄录
二字时骤停。他想起父亲半月前收到的密信,说江南盐帮有人私通杀手组织,而秦璇玑腕间的疤痕,形状竟与十年前被灭门的秦家小姐剑伤如出一辙。你是......
秦砚秋的女儿
他的声音发颤,看见她眼中滚出泪珠,砸在羊皮纸上晕开血花。
三更梆子声响起时,秦璇玑终于沉沉睡去。聂云霆坐在榻边替她换药,看见她锁骨下方有枚淡粉色梅花胎记
——
那是江南望族秦家独有的印记。药香混着血腥味弥漫在书房,他望着窗外沉沉夜色,想起左使临走时抛下的血莲镖,突然明白这场危机才刚刚开始。
少爷,
秦璇玑在梦中呓语,抓住他的手指往心口按去,别告诉爹爹......
我没给秦家丢脸......
聂云霆用帕子擦去她嘴角的血迹,触到她掌心里的薄茧
——
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烛光下,她眉间的朱砂痣若隐若现,像朵开在雪地里的红梅。
天快亮时,聂云霆在秦璇玑的袖中发现半枚玉佩。合起来应是个

字,正是当年秦家被灭门时遗失的信物。他将玉佩放在她掌心,看见她睫毛轻颤,突然抓住他的手:别走......
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重重压在他心上。
书房外传来护卫换岗的脚步声。聂云霆替她掖好被角,看见晨光爬上她苍白的脸颊。桌上的绿豆沙早已冰凉,碗底沉着几片蔫掉的茉莉。他忽然想起初次见她时,她端着食盒的模样,那时还不知道,这双看似柔弱的手,曾握过沾满血腥的剑。
我不会走。
他低声说,指尖拂过她腕间的旧疤。窗外,第一只蝉开始鸣叫,惊起檐角铜铃,叮咚声里,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如鼓。从此刻起,他不仅要护着她,还要查清十年前的灭门惨案,让天杀门血债血偿。
5
生死相依
暮秋的枫叶将官道染成血色,聂云霆的枣红马踏着落叶缓步前行,马鞍上挂着的油纸包里,还裹着秦璇玑执意要带的桂花糖糕。她坐在他身后,素色披风随着马蹄颠簸轻晃,发间新换的银步摇垂着珍珠流苏,每一次晃动都擦过他手背,痒得人心神不宁。
少爷快看!
秦璇玑突然抓住他的衣袖,指尖微凉。前方枫林深处,几株野菊在风中摇曳,金黄花瓣上凝着晨露。聂云霆刚要开口,忽觉脖颈后汗毛倒竖
——
那片野菊的分布竟暗合天杀门
十面埋伏
的阵法!
趴下!
他猛地勒住缰绳,长剑出鞘的龙吟声惊飞林间寒鸦。三道黑影如鬼魅般从树顶跃下,弯刀泛着幽蓝寒光。秦璇玑旋身落地,素色裙摆扫过满地枫叶,袖中银针已如流星般射出。铛
——
聂云霆的长剑挡住左侧杀手的攻击,余光瞥见她足尖点在枫树枝桠上,青丝飞扬间,三枚银针精准刺入右侧杀手的膻中穴。
血腥味在秋风中弥漫。聂云霆反手一剑挑开杀手面罩,赫然对上对方耳后的血莲刺青。果然是天杀门!
他低喝着旋身避开暗器,却听见秦璇玑闷哼一声
——
后方杀手的锁链缠住她脚踝,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璇玑!
聂云霆心急如焚,挥剑斩断锁链时,后腰结结实实挨了一刀。温热的血顺着锦袍渗出来,他却死死护住怀中的人。秦璇玑的银簪抵住他喉间,另一只手将金疮药粉洒在他伤口上:忍着点!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发间珍珠流苏扫过他脸颊,沾染上点点血迹。
树林深处突然传来悠长的哨声,又有十余名杀手从四面八方围拢。聂云霆将秦璇玑护在身后,染血的长剑在地上划出半弧。少爷,用这个!
她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贴身收藏的《天绝杀》残卷,他们要的是秘籍!
聂云霆瞳孔骤缩,只见她咬破指尖,鲜血滴在羊皮纸上,竟浮现出隐藏的剑谱图示。
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摘下斗笠。月光照亮他脸上蜈蚣般的伤疤,正是天杀门二堂主。秦璇玑,交出秘籍,留你全尸。
他手中软剑挽出腥红剑花,聂云霆却突然将残卷塞进秦璇玑怀中,掌心贴着她后背注入内力:跟着我的剑招!
剑光与刀影绞成血色漩涡。聂云霆感觉体力渐渐不支,每一次挥剑都像拖着千斤重的锁链。秦璇玑的银针已经告罄,只能用银簪与杀手近身搏斗。她的素色披风被割得支离破碎,露出里衣上染血的忍冬纹
——
那是他前日刚送她的生辰礼物。
小心!
聂云霆猛地推开秦璇玑,二堂主的软剑擦着他肩头划过,削断一缕发丝。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熟悉的马蹄声
——
聂府的护卫终于赶到!二堂主见状,甩出烟雾弹准备撤退,却被秦璇玑掷出的银簪钉住袖口。
想走
她咬牙追上去,却因失血过多眼前一黑。聂云霆及时揽住她的腰,带着她躲进灌木丛。追兵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这才发现她小腿上的伤口已经发黑,是天杀门特有的
见血封喉
毒镖。
别睡!
他颤抖着撕开她的裙摆,将金疮药敷在伤口上。秦璇玑却强撑着笑意,伸手抚过他染血的眉骨:少爷,你比我伤得重......
她的指尖冰凉,聂云霆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璇玑,等这场风波过去,我们就成亲。我要昭告天下,你是我聂云霆唯一的妻。
泪水滑过秦璇玑苍白的脸颊,滴在他染血的衣襟上。她想开口,却被聂云霆用吻封住了唇。血腥味与桂花糖糕的甜香在齿间交融,身后是漫天飘落的枫叶,像极了一场盛大的红雪。
半月后,聂府张灯结彩。秦璇玑身着凤冠霞帔,嫁衣上的金线绣着并蒂莲,每一针每一线都是聂云霆亲手挑选。当她在喜娘搀扶下跨过火盆时,瞥见人群中闪过几道黑影
——
天杀门门主竟带着死士闯了进来!
拦住他们!
聂云霆拔剑而起,却被秦璇玑按住手腕。她摘下凤冠,露出暗藏的软剑,唇角扬起一抹冷笑:今日,便是清算的时候。
红烛摇曳间,她与聂云霆并肩而立,剑光交缠如蝶,终于将天杀门的威胁彻底铲除。
一拜天地
——
司仪的声音响起时,秦璇玑望着聂云霆眼中的深情,突然觉得所有的苦难都值得。他为她挡过刀光剑影,她为他守着心底的秘密,这场始于猜忌的相遇,终于在生死与共中开出了最绚烂的花。
6
岁月静好
暮春的风卷着紫藤花穗掠过雕花窗棂,秦璇玑握着狼毫的手突然顿住。宣纸上未干的墨痕洇成一片,像是滴落在心尖的泪。她扶着绣墩缓缓起身,月白襦裙下微微隆起的小腹蹭过案角,青瓷茶盏里的碧螺春泛起细碎涟漪。
怎么站着
聂云霆的声音裹挟着海棠香从身后传来。他玄色锦袍下摆还沾着书房的墨渍,却眼疾手快地托住她后腰,大夫说头三个月最是金贵,仔细闪了腰。
指尖触到她腰间新换的软缎束带,比往日松了两寸。
秦璇玑倚进他怀里,发间茉莉簪子蹭过他下颌:不过誊抄几首诗,倒成了瓷娃娃。
话音未落,一阵酸意突然涌上喉头。她踉跄着扶住妆奁,素帕掩住唇时,瞥见铜镜里聂云霆骤然苍白的脸色。
哪里不舒服叫大夫!
他转身就要唤人,却被她攥住袖口。秦璇玑望着他掌心因握剑生出的薄茧,忽然笑出了泪花:少爷,我怕是有了......
尾音未落,已被人紧紧拥进怀中。聂云霆的心跳震得她耳膜发疼,锦袍下的胸膛烫得惊人。
真的
他声音发颤,捧起她的脸时指腹都在发抖。秦璇玑点头的瞬间,突然被人拦腰抱起。穿过回廊时,檐角铜铃叮叮当当响成一片,惊起满院白鸽。她望着聂云霆泛红的眼眶,忽然想起初见那日他倚在朱漆廊柱上的风流模样,哪里还有半点世家公子的矜贵。
产子那日,暴雨倾盆。聂云霆在产房外来回踱步,靴底踏碎满地积水。当婴儿的啼哭穿透雨幕,他撞开雕花门的刹那,正看见秦璇玑汗湿的发丝黏在苍白的脸上,却仍强撑着笑意朝他伸手。是个男孩......
她气若游丝,指尖还沾着血污,却固执地要抱一抱襁褓中的孩子。
聂云霆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在她臂弯,看着那皱巴巴的小脸,忽然红了眼眶。就叫明轩吧。
他声音沙哑,拂去她额前碎发时,触到她后颈的旧疤
——
那是天杀门追杀时留下的印记。如今却被月白寝衣温柔遮盖,像被岁月抚平的伤痕。
三年光阴转瞬即逝。明轩追着蝴蝶跑过九曲回廊,藕荷色短打沾满草屑。他忽然刹住脚步,圆眼睛盯着母亲腕间晃动的玉镯:娘亲,你为什么以前要当奴婢呀
童言无忌惊飞了满树麻雀,秦璇玑手中的团扇

地合上。
聂云霆从书卷中抬头,目光越过儿子的头顶与她相接。春日的阳光斜斜照进花厅,在他玄色长袍上投下斑驳树影,却温柔了他眼底的锋芒。秦璇玑蹲下身,绣着金线的裙摆扫过青砖,指尖轻轻梳理儿子汗湿的发:因为娘亲以前迷了路,是爹爹点亮了一盏灯......
像故事里的大英雄!
明轩突然张开双臂,短打的袖口滑到手肘,露出藕节似的胳膊,明轩以后也要当大英雄,保护娘亲!
他奶声奶气的宣言惹得夫妻二人相视而笑。聂云霆伸手将儿子捞进怀里,胡茬蹭得孩子咯咯直笑,却悄悄与妻子十指相扣。
夜深人静时,秦璇玑倚在丈夫肩头看月亮。明轩的呼噜声从隔壁传来,混着更夫梆子声,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聂云霆把玩着她的发丝,突然在发间摸到一处凸起
——
那是当年被飞镖划伤留下的硬结。
后悔么
他轻声问,声音裹着桂花酿的甜香。秦璇玑转头看他,月光为他俊朗的轮廓镀上银边,却掩不住眼角细细的纹路。她想起那些刀光剑影的日子,想起他为她挡下的每一道伤口,忽然将头埋进他颈窝:若不是那些苦难,又怎会遇见你。
窗外,紫藤花影随风摇曳。聂云霆将她搂得更紧,锦袍下摆盖住她露在被外的脚踝。远处传来更夫报时的梆子声,惊起一声猫头鹰的啼叫,却惊不破这满室温柔。他们知道,往后的岁月或许还会有风雨,但只要执手相伴,再漫长的黑夜也终将迎来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