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招娣的事情算是定下来了。
林嫂子知道这事儿以后，也算是拍着胸脯，松了一口气。
“说起来，家栋这表妹，我也拿她没办法。”
“虽然说是一表三千里，但好歹还是亲戚关系。关键是看着这姑娘以前的做派，勾勾搭搭，不像是个正经姑娘……”
“妙妙，也就是在你这里，我才能稍微说一点。原先看她缠着家栋的时候，我其实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要说想法……那肯定是有的。”
“但是过日子嘛，谁不是这么磕磕绊绊过日子的。我家那口子，在这方面，就跟缺心眼似的。好在他不会有旁的心思，我心中还算是安慰。不过即便如此，有的时候看到那做派，心中还是觉得噎得慌。”
秦妙妙拍了拍林嫂子的手，对于别人的家事，没好意思说什么，但还是表达理解。
都是异性，放在后世，即便是哥哥和妹妹，在长大以后，也要注意亲密接触的距离，更何况是这种表哥表妹之间的边界感。
林嫂子委屈，但是又没地方诉说，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不过好在，如今王招娣已经搬到钢厂去工作了。
军区有名有姓的年轻军官松了口气。
林家栋松了口气。
一帮嫂子也算是松了口气。
然而……
出乎秦妙妙意外的是，林嫂子说完这话后，却突然舒了口气，有些感慨地开口：
“其实，我接下来说的这话，妙妙你可能会觉得我傻。但……我是真这么想的。”
“王招娣做出这种动作来，其实我也能够理解。她家里的老娘，想让她嫁给你一个年纪都可以当她爹的大黑痦子老男人。”
“你说，这要是换做是我，我也着急。所以她会想出这种方法，似乎也情有可原。反倒是我……”
秦妙妙听到这话，却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认可：
“林嫂子，咱们看事情，得站在不同的角度看，这是对的。可问题是，一个人做事，为了自己，这并没有错，但前提是，不要伤害别人。”
说的难听点，如果真的让当初的王招娣勾搭上自己的表哥——陈家栋，只怕受伤最深的，不是林嫂子，不是陈家栋，而是他们的孩子。
孩子何其无辜。
一个完整的原生家庭，对于孩子们来说，又何其重要？
林嫂子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旋即就是一笑：
“是。是我想的不周到了。小秦医生，你说的对。”
“不过招娣现在去了钢厂，事情也总算了了……”
了结了？
秦妙妙眼皮子一颤。
忽然觉得，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
钢厂。
王招娣虽然能干活，但是做不到像当初秦妙妙那样开挂，天然就拥有那么大的力气。
所以，她在钢厂中的干的活计，算是最辛苦，最繁琐，但是也是福利最好的掌勺大师傅。
尤其是王招娣从军区食堂学来的那一道红烧豆腐。
一勾芡下去，豆腐黏黏糊糊，红烧过后，更是飘香四溢。
在没有红烧肉的情况下，这就是最好的平替。
尤其是红烧豆腐重油重盐，盖浇在馒头米饭上，正好抚慰一众干完体力活，饿的抓心挠肺的工人。
粘稠的汤汁，伴随着唏哩呼噜的声音，落入王招娣的耳朵中，她非但不觉得粗鲁，反而觉得颇有一种成就感。
尤其是这个时候，钢厂的工人还特别能给予情绪价值。
“唉呀妈呀，这红烧豆腐咋那么好吃？这调料放得足足的，可比咱们之前吃的小葱拌豆腐好吃多了。”
“要我说，啥玩意，只要红烧，哪怕是红烧鞋底子都好吃！”
“切，你也忒夸张了！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分你一点汤汁，你拌着鞋底子吃，这不正好？”
王招娣听到这话，忍俊不禁。
她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像是今天这么快活过。
虽然只是做了一道简单的红烧豆腐，但是听到周围人的认可，王招娣突然像是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她似乎明白了……
自己的价值，不仅仅只是在……招娣。
她能自己动手，能自己掌勺，能赚自己的工资，能自己养活自己，而不是去依靠一个外人。
她也可以！
王招娣心中激昂澎湃。
然而下一刻。
耳边，一道尖锐却又熟悉的声音，落入耳中：
“王招娣？！我说你这死丫头怎么不回来了。合着跑到这里来偷懒了！”
“你走的时候，我跟你怎么说的，让你好好找一个……”
说到这话的时候，王招娣脸色微变，生怕别人听到她原本来这里的真实目的，于是猛地就放下手中的锅勺，提高音调，猛地喊了一声：
“妈！！！”
要说放在原来，王招娣根本就不会因为自己来时的理由，而感觉不好意思。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经历过钢厂纵火案后，再看到军区中自力更生的军嫂时，王招娣突然觉得，对于之前的自己，有种羞耻的感觉。
她下意识地就不想要让别人知道原本的自己。
王招娣她老娘。
也就是卫梅芳脚步一顿，那双下耷的倒三角眼，微微一睁，抬眸的时候，视线在王招娣的身上扫视一番，就像是在打量着一件货物，评估上面的价值一般。
王招娣见状，忍不住微微倒退一步，下意识就反感这种打量。
就好像……在她娘的眼中，她只不过是一个待价而沽的货物一般。
她皱了皱眉头，先发制人：
“妈，你怎么来了？”
卫梅芳本来是想说，你再不找到结婚对象，成为军官夫人，还不如回去嫁给大黑痦子呢！
至少大黑痦子给得彩礼高，能给小宝攒一点娶媳妇的本钱。
剩下来的钱啊，刚好可以给家里再盖两间大瓦房。
这样，养一个女儿到这么大，才算是不亏本。
但是话又说回来，看着周围全然不像是军区的场景。
卫梅芳就算再傻，也察觉到不对的地方了。
她看着王招娣手中的锅勺，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来，连带着脸上也多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就像是一朵老菊花上，长满了各种褶子。
丝毫没有作为母亲的温情脉脉，反而只有充满着算计、冰冷的目光。
下一刻。
就听到卫梅芳开口：
“招娣啊，你这是……找到了新的工作？”
在听到话的刹那，王招娣心中唰得一下，就沉入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