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室外。
路过的人，都用一种极其怪异的目光，看向倒在地上的唐婉儿。
最近军医院来了个唐医生，这件事情，谁不清楚？
大家私底下都在嘀咕，这个唐医生哪儿都好，就是脾气太傲慢，总给别人一种鼻孔看人的感觉。
平常军区里面，大家看病的时候，没少被唐医生嫌弃。
只是因为她是医生，又是从京市来的，普通的病人，哪怕是军嫂，都不敢对唐医生露出一丝异样的神色来。
然而眼下，唐婉儿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神气傲然的样子，而是一脸狼狈地倒在地上，发丝凌乱，屁股瓣更是一阵一阵地发疼。
唐婉儿甚至有一种错觉……
那就是原本是两瓣的屁股，此时直接摔成了三瓣。
尤其是感受到周围的眼神后，她更是羞愤欲死。
秦妙妙……秦妙妙……
这家伙是有毛病吧？
她又没有说秦妙妙什么，只是针对了一下那个女病人，至于变成这个样子吗？
唐婉儿还想要继续说什么。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已经安静下来。
或者说，是一片死寂。
直觉告诉唐婉儿，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发生了。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就看到爷爷唐清风和军医院的一众领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她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她。
军医院领导不善的眼神，唐婉儿或许还可以当做没看到，置之不理。
毕竟在她看来，长白山军区，顶多只是一个偏远的犄角旮旯地方。
没看到原先下放的人，都送到北大荒这儿来吗？
但是……
当看到爷爷那失望的眼神时，唐婉儿头一次慌了。
彻彻底底的慌了。
她身上的傲气，她秉承的荣耀，都是来自于唐清风。
甚至就算是唐婉儿身上的医术，也是爷爷打小手把手教出来的。
可以说，就算是父母，都没有唐清风这个爷爷那么重要。
唐婉儿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她还是有些不解。
她做错了吗？
又或者说，她究竟哪里做错了？
唐清风从小看着这个孙女长大，对于她的心思，显然再清楚不过了。
他看出了唐婉儿根本没觉得自己有做错的地方，以至于他此刻心中复杂、失望、怒火等各种情绪，累积在一起，万千话语凝聚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句话：
“学医之前，国际上的日内瓦宣言，你还记得吗？你还记得我当年跟你说的，不管什么时候，什么情况，都要尊重患者自主权与尊严吗？”
唐婉儿张了张嘴，想要反驳：
“爷爷，那不一样！她明明就是……”
“糊涂！”
唐清风见到孙女这个时候，还在执迷不悟，终于忍不住怒骂一声。
唐婉儿听到这话的时候，差点哇的一声哭出来。
但她还是憋住了。
可是唐清风却并没有因为她的委曲求全，就放弃责骂她。
实在是这个孙女，今天的所作所为，彻底让唐老爷子伤心了。
他用一种陌生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孙女：
“唐婉儿，你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
“原先，爷爷只是觉得，你虽然性格娇气，但是也不失善良和天真，有作为医者的底线。”
“但是，在今天看来……爷爷看错了！”
“你空有医术，但却缺乏对于病人最基本的尊重。”
“你主观臆断，直接对病人加以有色眼镜的目光，根本不尊重他们个人的意愿。”
唐婉儿怔怔地看着爷爷。
在这一通话语下，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发冷，脑袋更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彻底冷静下来。
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真的……是她错了吗？
可是那个女人长得那么好看，还生了这种病……明明，就是她不正经啊……
正经女人，谁会生这种病啊？
……
“小秦医生，你说，是不是正经女人，就不会生这种病？只有我这种不正经的人，才会生这种毛病？”
秦妙妙一边在检查情况，一边在听宋引璋说起这话。
宋引璋的口吻很慢，在经受清理的过程中，她缓缓讲述起了自己的经历：
“我从小长大，家里一共五个姐妹，一个弟弟。别人笑我家，是五朵金花一根宝。”
“我母亲读过书，生下我的时候，把我取名为引璋。”
“引璋，引璋，璋是什么东西？那是古时候，给男娃的东西。引璋，就是引来弟弟的意思。”
“我前半辈子，就是为了弟弟存在的。弟弟是宝，姐姐是草。后来弟弟娶了媳妇，家里的屋子，就没有我们五姐妹的份了。”
“女儿，成了娘家的客人。我那时候就想着，我想要一个家。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于是我结婚了。”
“结婚以后，我总想着我的母亲。我恨她。我怨她。我也不喜欢引璋这个名字。”
“但是我成为了她。”
“我生了一个又一个的孩子，无论男女。我就在那生啊生，我总想着，只要这样，就可以证明我的价值。直到……军区里面的军嫂，可以参与中草药种植。”
说到这里的时候，宋引璋的眼神中，陡然亮起一束光。
她的眼神从未如此璀璨过，以至于她的语调也忍不住微微拔高，充满着兴奋：
“那是我第一次，凭借着自己的能力赚钱。我赚的甚至不比我男人少！”
秦妙妙沉默了。
在推行中草药种植，并且让领导多选择军嫂作为招工对象的时候，秦妙妙其实已经知道，这会带来多大的改变。
但是当她亲眼看见这一幕的时候，那种冲击力，还是忍不住让她震动了。
不过，宋引璋此时缓缓转过头来，看向秦妙妙：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下体才恶化了。”
“秦医生，你是个很好的医生。请你不要在乎别人说什么，就这么一直走下去。”
“长白山军区的人，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我会一直站在你的身后。”
“我总是听钢厂过来的那些人说，说钢厂才是你的娘家，是长白山军区把你抢走了。”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也可以做你的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