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
年的炎国。
上海的弄堂弥漫着旧时光的烟火气,王绮瑶一家却因命运的拨弄,从繁华都市迁至偏远农村。
王绮瑶的父亲王海波,本有望穿上军装开启别样人生,却因爷爷的偏心,当兵名额给了小叔王海钰。自此,王海波一蹶不振,成了游手好闲的二流子。母亲出身书香门第,姥姥和母亲皆是老师,姥爷更是位令人敬仰的军人。可面对丈夫的堕落,她也只能暗自垂泪。
王海钰,这位爷爷战友的遗孤,因战友一家牺牲,临终托孤,只是,口头答应,那个年代,并没有扶养手续,也知道了为什么,原本爸爸的当兵名额会给当时还是我小叔的王海钰。身世秘密仅爷爷和已逝奶奶知晓。他投身军旅,常年离家。
王绮瑶凭借优异成绩考入上海复旦大学,大二那年暑假,她回到上海爷爷家。此时的爷爷已续弦,新奶奶生了两个儿子,家庭关系愈发复杂。大姑姑王海霞嫁了公安,生活优渥,却常遭丈夫拳脚。每次王绮瑶去,大姑都把她锁在屋里,无奈地说:瑶瑶,大姑家乱,你别出来,省得挨揍。而小姑姑王海燕家虽靠开车营生,条件一般,却对王绮瑶关怀备至。王绮瑶去了就帮着炒菜做饭,感受着久违的家庭温暖。
暑假的一天,王海钰回来探亲。多年未见,王绮瑶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晚上,王海钰与老友喝酒,心中烦闷,多喝了几杯。回到家,看到在灯下看书的王绮瑶,酒精作祟,两人竟阴差阳错发生了关系。
清晨,王海钰猛地惊醒,看着身旁的王绮瑶,懊悔与愧疚涌上心头。王绮瑶则满脸泪痕,既享受这片刻亲密,又深知违背常理的痛苦。小叔,这……怎么办王绮瑶带着哭腔低声问。王海钰沉默许久,瑶瑶,是小叔对不住你,可这事不能再发生了。
开学后,王绮瑶回到学校,却整日魂不守舍,满脑子都是王海钰。一次大雨倾盆,她忍不住跑去部队看他。王海钰看到雨中的她,又惊又心疼,却不敢相认。王绮瑶就那么站着,雨水湿透全身。终于两小时后,王海钰在情感与理智交织中情感占了上头。请了假,带她到宾馆。王绮瑶颤抖着说:小叔,我想你了。这一句,让两人压抑的情感瞬间爆发。
然而,好景不长。王海钰探亲归来,家里便忙着给他相亲,对象是家族联姻的人选。王绮瑶撞见相亲场面,心瞬间如坠冰窖。那女孩以为王绮瑶是王海钰女友,竟到学校百般刁难。哟,就你也配和钰哥在一起女孩挑衅道。王绮瑶气得满脸通红,好在同学和闺蜜纷纷站出帮忙。你别太过分,瑶瑶不是你想的那样!闺蜜怒怼。
王海钰得知后,悄悄处理了此事。他找到那女孩,严肃地说:请你别再骚扰瑶瑶,我们之间没你想的那些事。
家庭琐事也从未间断。新奶奶与爷爷常因小事争吵,几个孩子间也矛盾不断。这年,太爷爷去世,王绮瑶的父母从农村归来。母亲看着女儿,心疼地说:瑶瑶,这些年苦了你。
与此同时,母亲的学生陈宇,常以看望老师为由来家里吃饭,实则追求王绮瑶。陈宇每次来都热情帮忙,阿姨,我来帮您做饭。还不时对王绮瑶暗送秋波。王绮瑶虽心中烦闷,却也只能无奈应对。
在这复杂的家庭与情感纠葛中,王绮瑶和王海钰的未来如同迷雾,不知该何去何从……
王海钰处理完相亲对象的刁难后,王绮瑶表面上恢复了往日在学校的平静生活,可内心却如汹涌的海面,始终无法真正安宁。每次夜深人静,她都会想起与小叔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情感的波澜在心底不断翻涌。
陈宇对王绮瑶的追求愈发热烈,他察觉到王绮瑶似乎有心事,却不知晓那复杂的情感纠葛。一天,陈宇精心准备了一束鲜花,在学校的花园里拦住王绮瑶,满脸真诚地说:绮瑶,我知道你心里好像藏着事,但我希望以后的日子,我能为你分担,能一直陪伴在你身边。王绮瑶看着眼前真诚的陈宇,心中满是无奈与愧疚,她接过鲜花,轻声说道:陈宇,你是个很好的人,但感情的事不能勉强,给我点时间,好吗
而另一边,王海钰在部队里也无法安心训练。他不断地在心中谴责自己,觉得自己的行为毁了王绮瑶的生活。他开始刻意疏远王绮瑶,减少与她的联系。这让王绮瑶愈发痛苦,她不明白小叔为何突然如此冷漠。
一次周末,王绮瑶忍不住再次回到上海爷爷家。此时家里正因太爷爷的遗产分配问题闹得不可开交。新奶奶坚持要把大部分遗产留给自己的两个儿子,爷爷则犹豫不决。大姑王海霞哭闹着说:爸,您不能这么偏心,这么多年我为这个家也付出不少,凭什么好处都让他们占了!二姑王海燕则在一旁默默叹气,试图劝解却又无能为力。
王绮瑶看着混乱的场面,心中无比疲惫。这时,她看到了王海钰,小叔眼神闪躲,不敢与她对视。王绮瑶心中一阵刺痛,趁众人不注意,她拉着王海钰来到角落,带着哭腔质问:小叔,你为什么躲着我我们之间的感情,你就这样想放弃吗王海钰眉头紧皱,痛苦地说:瑶瑶,我们不能再错下去了,这样对你我都好。你看现在家里乱成这样,我们的事要是被发现,只会让情况更糟。
王绮瑶泪流满面,转身跑了出去。外面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她漫无目的地在街头走着,雨水和泪水交织在一起。突然,一辆车在她身边停下,是陈宇。陈宇看到失魂落魄的王绮瑶,心疼不已,连忙将她拉上车。
车上,王绮瑶终于忍不住,将心中所有的烦闷化作眼泪。陈宇心中五味杂陈,但看着如此痛苦的王绮瑶,他还是温柔地安慰道:绮瑶,过去的事已经无法改变,但你不能一直沉浸在痛苦中。我不在乎你的过去,我只希望你能重新快乐起来。
经过这次倾诉,王绮瑶对陈宇的态度渐渐有了转变。她开始尝试接受陈宇的关心和陪伴,试图用新的感情来填补内心的伤痛。匆匆跟陈宇结了婚。然而,在她内心深处,王海钰的影子却始终挥之不去。
王海钰看到王绮瑶与陈宇在一起,心中一阵酸涩。但他告诉自己,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他决定全身心投入到部队的工作中,希望能通过忙碌来忘却这段不该有的感情。
随着时间的推移,家庭的矛盾在不断的争吵和调解中逐渐缓和。爷爷最终做出了相对公平的遗产分配,家里的氛围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王绮瑶在陈宇的陪伴下,心情逐渐好转,学业也愈发顺利。但每当夜深人静,她还是会想起与王海钰那段禁忌而又深刻的感情。她知道,这段感情将永远成为她心中一道无法抹去的痕迹,而她也在这复杂的情感纠葛中,慢慢学会了隐忍。
王绮瑶以为自己能够坦然面对小叔王海钰结婚的消息,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她还是无法抑制内心如潮水般涌来的悲痛。婚礼当晚,她独自蜷缩在卧室的角落,任由泪水肆意流淌,仿佛要将这些年深藏心底的情感都随着泪水宣泄而出。陈宇在门外担忧地徘徊,他心疼王绮瑶,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时不时轻轻敲门,轻声询问她的状况。
陈宇依照王绮瑶的嘱托,带着礼物参加了王海钰的婚礼。婚礼现场热闹非凡,王海钰身着笔挺的西装,脸上却没有新婚该有的喜悦。当他看到陈宇送来的礼物,心中一紧,借口离开人群,独自来到一个安静的角落打开。看到那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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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戒,他的手微微颤抖,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他想起了曾经与王绮瑶那些隐秘而炽热的过往,深知这枚代表着一生唯一真爱的钻戒,承载着王绮瑶无法言说的深情。她还是懂我的,我们之间的这份心意从未改变,这就够了……他喃喃自语,嘴唇微微上扬,可笑容中却满是苦涩。
王海钰娶的正是当初在学校刁难王绮瑶的那个女人,这并非他本意,而是家族利益的权衡。在家族的压力下,他无奈妥协,对他而言,只要新娘不是王绮瑶,似乎是谁都已无关紧要。他只希望王绮瑶能在陈宇的陪伴下,过上平静幸福的生活。
日子一天天过去,王绮瑶在陈宇无微不至的关怀下,渐渐从伤痛中走了出来。她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凭借自己的才华和努力,在职场上崭露头角。陈宇始终陪伴在她身边,两人的感情愈发深厚,偶尔提及过去,王绮瑶心中虽仍会泛起一丝隐痛,但她明白,生活总要向前看。
而王海钰在婚后的生活并不如意,他与妻子之间缺乏感情基础,常常相对无言。家庭的责任和家族的期望如沉重的枷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每当夜深人静,他总会独自坐在窗前,望着远方,思念着那个曾经占据他整个心房的女子。
一次偶然的机会,王绮瑶和王海钰在街头不期而遇。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王绮瑶率先打破沉默,轻声说道:小叔,祝你幸福。王海钰看着眼前自信从容的王绮瑶,心中既欣慰又难过,回答道:瑶瑶,看到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简短的对话,却饱含着两人复杂的情感。
这次相遇后,王绮瑶和王海钰都明白,过去的终究已过去。他们各自回归自己的生活轨迹,努力在既定的人生道路上前行。王绮瑶珍惜着与陈宇的感情,用心经营着自己的家庭;王海钰也尝试着去履行自己在婚姻中的责任,尽管内心深处仍有一抹无法抹去的遗憾。岁月流转,那些曾经的禁忌之恋,渐渐成为他们心中一段刻骨铭心却又深藏心底的回忆。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有次我去大姑姑家串门,正闲聊着,大姑姑冷不丁来了句:瑶瑶,你知道不你小叔离婚了,一个人带着个女儿呢。我听了心里猛地一揪,表面还得装作镇定,啊,咋回事啊大姑姑就絮絮叨叨说了些,我也没咋听进去。
我和陈宇过得挺好,有了一儿一女。儿子叫陈璟枫,女儿叫陈思瑜。外人都以为这名字是随陈宇取的,可只有我自己清楚,这思瑜其实藏着我对小叔王海钰的那份隐秘心思。
后来又听说小叔要再婚了。一开始我真不太想去,过去那些事,想起来心里就不是滋味。结果我爸妈轮番劝我,我爸说:你小时候你小叔最疼你了,他头次结婚你说出差没去成,这次说啥也得去。我妈也在一旁附和。没办法,我只好答应了。
还听说小叔找的这个女的,长得像我。听到这话,我心里咯噔一下,各种复杂的情绪一下子就涌上来了。
婚礼那天,我带着陈宇和孩子去了。一见到小叔,这么多年没见,心里还是忍不住颤了颤。我尽量让自己说话随意点,就怕被人看出啥不对劲。小叔,恭喜啊!小叔笑着跟我和陈宇打招呼,还逗了逗孩子,看着他那样,好像觉得我现在过得特幸福。
正寒暄着呢,妈妈突然喊我女儿:陈思瑜,别乱跑。这话一出口,我就看见小叔手里端着的水杯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他整个人愣在那儿,我心里明白,他懂的,这世上也只有他能懂这名字背后的含义。周围人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纷纷投来目光,我赶紧笑着打圆场:哎呀,孩子调皮,小叔你这是咋了,手滑啦
小叔这才回过神,尴尬地笑了笑:是啊,最近太累了,手都不听使唤了。
明天就是婚礼了,全家人都在忙着收拾东西。小叔疲惫地靠在沙发上,揉着太阳穴说:这两天真是累死了,这些东西全是我一个人张罗的。
大姑闻言立刻接话:快让瑶瑶给你按按肩膀。她现在可了不得,除了教书,还开了家美容院呢。说着就把我往小叔那边推。
小姑也在一旁帮腔:是啊是啊,快去给你小叔按按。你们爷俩都多久没好好说话了。
妈妈抱起孩子:孩子我先带走了,今晚你好好陪陪你小叔。转眼间,偌大的房子里就只剩下我和小叔两个人。
空气安静得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来吧,我真的累了。小叔轻声说。
好。我走到他身后,开始认真地按摩他的肩膀。
小周...得了癌症。他突然开口,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就觉得她特别像你,所以就...
那是你的事,不用跟我说。我的手指微微一顿。
你和陈宇...
挺好的。
挺好的他突然转身面对我,眼神锐利,那思瑜这个名字怎么解释
就是思瑜啊。我别过脸去。
思念陈宇放屁!王琦瑶,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
我...话未出口,泪水已经决堤。多年的委屈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我哭得不能自已。
小叔轻轻叹了口气,将我拥入怀中。
王海钰,你混蛋!我靠在他胸前小声咒骂,声音里带着哽咽。
他抬起我的脸,指尖轻抚过我的泪痕。那些泪水仿佛滴在他心上,灼得生疼。他的唇轻轻落下,在即将触碰到我的唇时——
王海钰,你明天就要结婚了!我突然清醒,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的声音沙哑,随即加深了这个吻。他熟悉我的每一处敏感,娴熟地撩拨着这个因思念而备受煎熬的灵魂。
王海钰的吻带着不顾一切的掠夺和深埋多年的渴望,像燎原的野火,瞬间点燃了王琦瑶全身的神经。他的气息、温度、甚至记忆中那份独有的烟草味混杂着须后水的凛冽,都如此清晰地笼罩着她,将她拖入一个理智崩坏的旋涡。她残存的清醒在明天婚礼的警铃和他强势的攻城略地下节节败退,身体却无比诚实地回应着他的每一个触碰。
他太了解她了,指尖划过脊背的线条,唇舌在她耳后颈间流连带来的战栗,都精准地击中她最脆弱的开关。压抑了太久的思念、委屈、不甘和那份连她自己都无法正视的、深植于血脉之外的情感,在这一刻彻底决堤。王琦瑶的呼吸变得破碎,双手不由自主地攀上他宽阔的脊背,指甲隔着衬衫布料深深陷入。
丫头…王海钰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近乎痛苦的喘息,吻从她的唇移开,沿着泪痕滚烫的路径向下,落在她纤细的颈项,留下湿润的印记,…别再折磨我了…
客厅里巨大的落地窗映出两人纠缠的身影,角落里散落着婚礼的彩带和喜字,红色的气球在夜色中静静漂浮,像一个个无声的讽刺,提醒着即将到来的荒诞。这精心布置的婚房,此刻成了他们禁忌情愫的牢笼和温床。
就在王海钰的手探向更隐秘的领域,王琦瑶几乎要沉沦在那份熟悉的、几乎刻进骨子里的悸动时——思瑜两个字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入脑海!
她猛地清醒,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他。
够了!王琦瑶踉跄着后退几步,背脊撞上冰冷的墙壁才稳住身体,胸口剧烈起伏,嘴唇红肿,眼中还残留着情欲的水光,却被一层更深的痛苦和清醒覆盖,王海钰,看清楚!明天!明天你就是别人的新郎!那个叫小周的女人的丈夫!
她的话语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在王海钰心上。他眼中的迷乱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翻涌的痛苦和一种被现实撕裂的无力感。他站在原地,像一头困兽,西装凌乱,领口敞开,急促地喘着气。
思瑜…王海钰的声音低沉而压抑,眼神锐利地锁着她,告诉我实话,她们到底是谁的孩子陈宇的还是…
他上前一步,逼近她,目光灼灼,带着一种不容逃避的逼迫:我的
空气仿佛凝固了。王琦瑶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她看着眼前这个她爱而不能、恨又无力、生命中纠缠最深也伤她最深的男人。思瑜那张小小的、带着几分他眉眼轮廓的脸庞浮现在眼前。
她张了张嘴,那个秘密在舌尖滚烫,几乎要冲口而出。告诉他,思瑜和景枫是那个偷偷跑去军营找他,在雨里站俩个小时的后果告诉他,她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那双眼睛越来越像他时内心的煎熬与恐惧告诉他,她选择和陈宇在一起,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给孩子一个看似完整的家,也是为了彻底斩断自己对他的那点痴心妄想
可就在话要出口的瞬间,她退缩了。告诉他真相又如何除了让这团乱麻更加纠缠不清,除了让他在婚礼前夜背负更沉重的枷锁,除了让思瑜的未来陷入不可知的旋涡,还能改变什么他明天依然要娶小周,那个他口中像她的、命不久矣的女人。这本身就是一出无法挽回的悲剧。
思瑜,他俩…王琦瑶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的哽咽,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又疏离,甚至带上了一丝残忍的冷漠,是我的孩子。这就够了。姓王,还是姓陈,跟你,跟明天即将成为别人新郎的你,都没有任何关系了。
没有关系王海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扯出一个苦涩而狰狞的弧度,王琦瑶,你看着我眼睛说!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他俩跟我没关系!你告诉我,你刚刚在我怀里发抖是因为恨我还是说你当初跟陈宇匆匆结婚连婚礼都没有,是正常!你说啊!
他再次逼近,高大的身躯带来强大的压迫感,混合着烟草、须后水和情欲的气息将她完全笼罩。他的手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蹙眉。
看着我!他低吼。
王琦瑶被迫抬起头,迎上他布满血丝、盛满痛苦、愤怒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的眼睛。在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她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同样狼狈不堪的倒影。四目相对,那压抑了数年的、无法言说的情感如岩浆般奔涌,几乎要将两人烧成灰烬。
她的嘴唇颤抖着,那句没关系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泪水再次无声地滑落。
看到她沉默的眼泪,王海钰眼中翻腾的怒火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熄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悲哀和疲惫。他缓缓松开了她的手腕,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高大的身躯晃了晃,颓然地靠在了旁边的墙壁上,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丫头…他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脆弱和疲惫,像是跋涉了千山万水最终发现无路可走的旅人,…对不起…我…我大概是…真的疯了…
他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
客厅里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呼吸声和墙上时钟单调的滴答声。
夜,深得可怕。窗外的城市霓虹闪烁,映不进这间被痛苦和禁忌填满的屋子。红色的喜字,此刻红得像凝固的血。
王琦瑶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望着那个即将成为别人丈夫、却在她生命中刻下最深刻烙印的男人。明天之后,他们之间这条隐秘而危险的钢丝,是彻底断裂,还是将被推向更黑暗的深渊
而现在,距离那场盛大的婚礼,只剩下不到十二个小时。
夜色如墨,婚房里未熄的灯光在红绸喜字上投下暧昧的暗影。王琦瑶望着他颓然靠在墙边的身影,那向来挺拔的肩背此刻竟显出几分佝偻。她攥紧的指尖微微发颤,终究还是迈出了那一步。
小叔...这一声轻唤像投入静潭的石子,在寂静的房间里激起层层涟漪。她的声音很轻,却让王海钰浑身一震。
下一秒,天旋地转。她被他狠狠拽入怀中,男人炽热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料灼烧着她的肌肤。他的手臂如铁箍般收紧,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埋在她颈间的呼吸滚烫而紊乱,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瑶瑶...他沙哑的嗓音里浸着经年的痛楚,我试过了...真的试过了...
理智在崩塌。她清楚地感受到他胸膛下剧烈的心跳,那频率与她胸腔里的鼓动渐渐重合。当他的唇贴上她颈侧那道细小的疤痕时——那是他曾经醉酒后不小心烫伤的——所有防线都在瞬间土崩瓦解。
他的吻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从颈间辗转至唇畔。指尖划过腰际时,她不由自主地战栗,像被风拂过的烛火。喜服上的盘扣不知何时已经散开,大红的嫁衣逶迤在地,宛如一滩凝固的血。
窗外,最后一盏路灯倏然熄灭。黑暗中,她听见衣料摩挲的窸窣声,听见他压抑的喘息,听见自己心里那根绷了多年的弦——铮的一声,断了。
晨曦微露时,婚房里的红烛早已燃尽。王琦瑶望着满地凌乱的喜服,恍惚间听见远处传来迎亲的唢呐声。而枕畔余温尚在,那人却已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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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叔的婚礼在老宅的庭院里举行。
那天的阳光很好,穿过百年银杏的枝叶,在红毯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小叔穿着藏青色的三件套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站在银杏树下等着新娘。他的站姿还是那样笔挺,像棵不会弯腰的松树,只是指间夹着的烟已经烧到了滤嘴,烟灰积了长长一截。
唢呐声突然响起来的时候,我看见他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小婶婶穿着改良式的旗袍嫁衣,裙摆上的金线凤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挽着父亲的手臂走来时,所有人都说真是郎才女貌。可我知道小叔在看什么——他的目光越过新娘的肩膀,最终落在我身上,我扭过头,没看他。
婚礼司仪说着吉祥话,让新人交换戒指。小叔的动作很慢,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当戒指推到小婶婶无名指根处时,他的拇指在她虎口处轻轻摩挲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只有我看见了,因为那个位置有颗痣,和我的一模一样。
敬茶环节,继奶奶和爷爷坐在太师椅上,她脸上的粉底遮不住眼角的皱纹。小婶婶跪着奉茶时,旗袍开衩处露出的小腿在微微发抖。小叔的茶盏端得很稳,水面纹丝不动,可当继奶奶接过茶杯时,我分明看见有一滴水珠落在她手背上,不知是茶是汗。
宴席摆在院子里,二十张红木圆桌,每桌都摆着茅台和中华。海生叔喝得满脸通红,拉着海洋叔满场敬酒,好像他们才是新郎。小叔那桌却很安静,他给新娘夹了一筷子清蒸鱼,自己面前的酒杯始终满着。
最热闹的时候,我看见小叔悄悄离席。他站在老宅后门的石阶上抽烟,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里正好能看见我的窗户,小时候我生病睡不着,他总站在那里守夜。
回去时经过新房,门虚掩着。梳妆台上摆着两盏缠枝莲纹的铜烛台,喜烛已经燃了一半,烛泪堆叠在底座上,像凝固的叹息。床帐是正红色的苏绣,上面密匝匝地绣着百子图,可此刻被风吹得微微晃动,露出下面压着的一张泛黄照片——是我们全家福的剪影,只留下我和他的那部分。
第二天一早,佣人说新房里的喜烛燃尽了,烛芯齐齐地断在灰里,是个好兆头。可我知道,小叔天没亮就开车走了,副驾驶上放着那个军事背包,里面装着转业申请书。
那天的银杏叶落得特别早,还没到季节就黄了,纷纷扬扬地铺满了整条红毯。
爷爷是在腊月二十五走的。小叔结婚后当年。
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衰败的混合气味,冰冷的仪器规律地发出单调的声响。窗外的雪已经下了两天,把世界捂得一片惨白。亲戚们或站或坐,挤满了不大的病房,气氛沉闷得能拧出水。继奶奶面无表情地坐在角落织毛衣,海生叔和海洋叔低声交谈着,眼神时不时瞟向病床上那个枯槁的身影,像是在评估一件即将贬值的不动产。
只有我,紧紧攥着爷爷冰凉干瘦的手,把脸贴上去。
爷爷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像断了线的风筝,在灰蒙蒙的天际摇摇欲坠。他浑浊的眼睛费力地转动,像是想在混沌中寻找锚点。终于,他的目光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定格在门口——小叔不知何时来了,他穿着常服,身姿笔挺,风尘仆仆,像一尊沉默的青铜雕像立在阴影里。他没看任何人,只死死地盯着爷爷。
爷爷的嘴唇翕动,发出极其微弱、几乎破碎的音节。大家不由得都屏住了呼吸往前凑。
振……振邦……(爷爷战友的名字,假设为张振邦)爷爷的声音如同枯叶摩擦,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清晰度,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寂静里,…的儿子…抱回来的…我…我的儿……钰……钰
空气瞬间凝固了。
轰隆——窗外似乎响起一声闷雷,也可能是谁的脑袋里炸开了。继奶奶手里的毛衣针啪嗒掉在地上,海生叔和海洋叔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混杂着震惊、了然、随即是毫不掩饰的算计。他们迅速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遗产!
唯有小叔,他挺直的背脊像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猛地晃动了一下。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嘴唇抿成一条惨白的直线,那双总是锐利沉稳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了。他死死地看着爷爷,又像透过爷爷在看别的什么,空洞得吓人。然后,他猛地转身,几乎是撞开身后的人,脚步踉跄又决绝地冲出了病房,消失在走廊尽头。
就在爷爷的心电图终于拉成一条绝望的直线,发出刺耳的长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