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消失的健身裤
当那条价值一千三百块的
Lululemon
健身裤从衣柜里消失时,我就知道,我的婚姻出问题了。
那不是一条普通的裤子。那是去年结婚纪念日,我送给林舒的礼物,藕荷色的,是她最喜欢的颜色。林舒有轻微的洁癖和强迫症,她所有的健身服都分门别类,用专门的收纳袋装着,整齐地码在衣柜最下层,像一排排待阅的士兵。
而现在,那个专属于藕荷色的收纳袋,空了。
我叫汤哲,一个平平无奇的建筑设计师。我的生活,就像我画的图纸一样,精确,容不得半点偏差。我记得林舒的一切喜好,记得我们之间每一个重要的日子。而林舒,我的妻子,一名瑜伽教练,她漂亮,自律,身上总带着淡淡的木质香气。我们是旁人眼中的模范夫妻,感情稳定,收入可观,正计划着要一个孩子。
直到那条健身裤的消失,像一滴悄然滴入清水里的墨,将我安稳的世界,染上了猜忌的颜色。
我没有立刻质问她。男人在面对这种可能颠覆一切的问题时,本能的反应是逃避和搜证。我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
林舒最近确实有些不对劲。她去瑜伽馆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以前她每周最多去四次,现在几乎天天都去。晚上回家也总是很疲惫,以前她会靠在我怀里分享馆里发生的趣事,现在更多的是捧着手机,回复着一些我看不懂的学员消息。
她的手机换了密码。这是最致命的信号。
我像一个笨拙的侦探,开始了我拙劣的追踪。我翻过她的包,在她睡着后,尝试用她的生日、我们的纪念日、甚至她宠物狗的名字去解锁她的手机,无一例外,全部失败。挫败感和屈辱感像潮水般将我淹没。
我最好的朋友周宇,不止一次地劝我：哲子,你想开点,舒嫂不是那样的人。她当教练的,跟学员多聊几句不是很正常吗你别自己吓自己。
周宇是我大学室友,也是我公司的合伙人。我们几乎穿一条裤子长大,他是我生命里除了父母和林舒之外,最重要的人。他总是那么理性,那么会安慰人。
我苦笑着对他说：宇子,你不懂。那条裤子对她意义不一样,她不可能随便乱丢。除非……除非它被留在了某个她不想让我知道的地方。
周宇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行吧,你要真不放心,就想办法看看她手机。不过说好了,万一是误会,你得跟舒嫂好好道歉。
我点了点头,心里却越发冰冷。误会一个女人开始对丈夫处处设防,这本身就不是误会。
机会在一个星期后的晚上来了。林舒洗澡时,她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微信消息的预览。
发信人备注是V-Kevin。
消息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老地方
我的血液在那一刻瞬间凝固。V
是
VIP
的缩写,Kevin
是个男人的名字。老地方哪个老地方是酒店,还是某个隐秘的公寓
那一瞬间,无数个不堪的画面在我脑海里炸开。那个爱干净,笑起来眼睛像月牙的林舒,此刻在我心里,形象已经开始崩塌。
我强忍着砸烂手机的冲动,心脏因为愤怒和背叛感而剧烈地跳动。我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走进了浴室。
2
疑云初现
水声哗哗作响,雾气氤氲了整个空间。我看到林舒曼妙的背影在磨砂玻璃后若隐若现。
舒舒,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的学员找你。
她关掉水,玻璃门拉开一条缝,探出湿漉漉的脑袋,脸上还带着水珠。谁啊这么晚了。
V-Kevin。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我清晰地看到,她的瞳孔在那一刻猛地收缩了一下。尽管她很快掩饰过去,接过手机,若无其事地擦着头发说：哦,一个私教学员,问明天上课的事。神神叨叨的。
她撒谎了。她的眼神,她微不可察的慌乱,都像一根针,狠狠地扎进我心里。
那一晚,我们背对背躺着,中间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我知道,我必须做点什么。我不能再当一个装睡的傻子。
我求助了周宇。我告诉他我的发现,我的绝望。周宇听完后沉默了很久,然后说：哲子,既然这样,那就做好最坏的打算。你得保护好自己。我们公司的股权,还有你们的夫妻共同财产,都得提前考虑了。
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刀,剖开了我最后一点幻想。是啊,都到这个时候了,我还期待什么呢
周宇帮我联系了一个私家侦探,姓李。李哥很专业,要了林舒的照片和车牌号,告诉我一周内给我答复。
等待的日子是地狱般的煎熬。我每天在公司假装正常地工作,和周宇讨论着图纸上的每一个细节,仿佛一切如常。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内心早已成了一片废墟。
回到家,我要面对那个若无其事的林舒。她会像以前一样给我做饭,问我工作累不累。她的体贴和温柔,此刻在我看来,都变成了虚伪的表演。我吃着她做的饭,却味同嚼蜡,甚至感到恶心。
我多想掀翻桌子,指着她的鼻子质问她那个
Kevin
是谁,那条该死的健身裤到底在哪里！
但我不能。我要等,等李哥给我铁证,等一个让她无法辩驳的结局。
3
真相浮出
五天后,李哥的电话来了。
汤先生,有结果了。你妻子每周三和周五下午,都会去一个地方。李哥的声音很平静,市中心那家新开的‘铂悦’酒店。
铂悦……我心里一沉,那是全市最顶级的五星级酒店之一。
她一个人去我哑着嗓子问。
不。有一个男人,每次都会提前半小时在酒店的行政酒廊等她。我查了那个男人的信息,叫陈东,是一家上市公司的副总。他就是你妻子瑜伽馆的
VIP
会员,你说的那个
V-Kevin,V
应该是指
Vice
President（副总裁）。
李哥发来几张照片。照片很清晰,是在酒店大堂的咖啡厅拍的。林舒和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文儒雅的中年男人相对而坐,两人聊着天,笑得很开心。其中一张,那个男人还伸出手,亲昵地拂去了林舒嘴角的一点奶油。
而林舒,没有躲闪。
我的手抖得厉害,手机几乎握不住。那个男人我见过！他是我们之前一个项目合作方的老板,确实姓陈！
最后一张照片,是他们一前一后走进电梯的背影。
李哥在电话那头说：汤先生,他们每次开的都是钟点房,下午两点进去,五点左右出来。这是这周三拍到的,你要是想捉奸,这周五就是个机会。
捉奸。多么肮脏又刺激的词。
我挂了电话,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我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世界,第一次觉得如此孤独。
我把照片发给了周宇。
周宇的电话立刻就打了过来,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愤怒：妈的！这个贱人！哲子,你别冲动,听我的,周五我们一起去,我陪着你。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这种场面。
那一刻,我真的觉得,全世界都背叛了我,至少,我还有周宇。
4
酒店对峙
周五很快就到了。
那是一个阴天,天空灰蒙蒙的,像我此刻的心情。
下午一点半,林舒换好衣服准备出门。她穿了一件米色的风衣,画着精致的淡妆,对我笑了笑：老公,我跟姐妹约了喝下午茶,晚点回来哦。
姐妹她甚至都懒得再用去瑜伽馆这个借口了。
我点点头,看着她关上门,心如死灰。
我和周宇约在铂悦酒店对面的咖啡馆。周宇来得很早,给我点了一杯美式。
都安排好了。周宇神色凝重,李哥在酒店大堂守着,看到他们上楼就给我们发房间号。我们直接上去。
我木然地点点头,喝了一口咖啡,苦涩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到心底。
下午两点十分,李哥的消息来了：2208房。
周宇站起身,沉声道：走吧,哲子。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我的腿有些发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走进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我仿佛能闻到空气中都弥漫着欲望和背叛的气息。
我和周宇沉默地走进电梯,数字在眼前不断跳动,20、21、22……
电梯门打开,22楼的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我们找到了2208房。周宇从包里拿出一张备用房卡,是李哥提前弄到的。我的手心全是汗,周宇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是鼓励和决绝。
他把卡递给我：去吧,结束这一切。
我接过房卡,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奔赴刑场的死囚。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幻想着推开门后会看到的景象,林舒的尖叫,那个男人的错愕,还有我自己的失控。
5
意外的发现
就在我的手即将触碰到刷卡器的瞬间,旁边2209的房门,突然开了。
一个穿着浴袍的女人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手机,似乎准备去走廊尽头的自动售货机买东西。她看到我们两个大男人鬼鬼祟祟地站在2208门口,愣了一下。
而我也愣住了。
因为那个女人,我认识。她叫赵倩,是我大学时的学妹,也是林舒的闺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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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哲师兄赵倩显然也很惊讶,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周宇的脸色却唰地一下变了。他上前一步,挡在我面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倩倩,这么巧啊。我们……我们来找个朋友谈点事。
赵倩的目光越过周宇,落在我手中的房卡上,又看了看2208的门牌号,她的表情变得非常古怪,是一种混合了惊讶、怜悯和一丝……恐惧的复杂神情。
你们要找的人,是不是姓陈赵倩的声音有些发抖。
我的心猛地一沉：你认识
赵倩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她惊恐地看了一眼周宇,然后又飞快地看回我,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了2208那扇紧闭的房门上。
师兄,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压低了声音,用气声对我说,你千万别进去。你现在就走,带着周宇一起走,走得越远越好！
什么意思
我彻底懵了。为什么不让我进去里面不是林舒和那个陈总吗难道还有别人
周宇的反应比我更激烈,他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厉声道：哲子,别听她胡说八道！她肯定是跟林舒一伙的,想拖延时间！快开门！
他的手劲很大,眼神里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急切和狰狞,这和平时温文尔雅的他判若两人。
赵倩却死死地挡在门前,几乎是哀求地看着我：汤师兄,你信我一次！你不能进去！周宇他……
你给我闭嘴！周宇猛地推开赵倩,赵倩一个踉跄,撞在墙上,手机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周宇你疯了！我怒吼道,扶起赵倩。
我疯了我看是你被蒙蔽了双眼！周宇指着那扇门,眼睛通红,你的老婆就在里面跟别的男人鬼混,你还在这跟她的同伙拉拉扯扯！汤哲,你是不是个男人！
他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得我头晕眼花。是啊,我到底在犹豫什么事实就在眼前,证据确凿。
我甩开赵倩的手,捡起地上的房卡,对准了刷卡器。
滴的一声轻响,绿灯亮起。
全世界都安静了。
6
兄弟的背叛
我推开了门。
门后的景象,和我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房间里没有凌乱的衣物,没有不堪的画面。陈设整齐,甚至有些过分干净。
窗帘拉着,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台灯。林舒穿着那件米色的风衣,端正地坐在沙发上,她的对面,坐着那个叫陈东的男人。两人中间的茶几上,放着两杯咖啡,和一个小小的录音笔。
他们没有注意到门口的我,似乎正在进行一场非常严肃的谈话。
陈东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耐烦：林小姐,我说了,当年的事只是个意外。我已经做出了足够的补偿,你为什么还要揪着不放
林舒的声音冷得像冰：补偿陈总,一条人命,在你眼里就是一笔可以‘补偿’的交易吗我妹妹当年才十九岁,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妹妹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我有一个妹妹,叫汤溪。五年前,一场车祸,她永远地离开了我。当时的肇事司机是个酒驾的货车司机,被判了刑,也赔了钱。这件事,是我们全家心里永远的痛。
林舒认识我的时候,妹妹已经不在了。她为什么会突然提到我妹妹
只听她继续说道：那个货车司机,根本就是个替罪羊！真正的肇事者,是你,陈东！五年前的十月三号晚上九点,在环城南路,你开着你的那辆黑色辉腾,撞死了我的妹妹,然后驾车逃逸！
我妹妹叫汤溪,不是林舒的妹妹！她在胡说八道什么
然而,陈东接下来的话,让我如遭雷击。
我承认,开车的是我。但那又怎么样陈东冷笑一声,林舒,我劝你别太天真。你以为凭你手里这点所谓的‘证据’就能扳倒我别忘了,当年汤家自己都接受了和解,签了字的。现在再翻出来,谁会信你一个外人
汤家是被蒙在鼓里的！林舒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如果他们知道真相,绝不会就这么算了！汤哲他……他有多爱他妹妹,你根本不知道！
听到我的名字,我浑身一震。
所以,林舒这段时间所有的反常,所有的谎言,都是为了调查我妹妹车祸的真相
她去瑜伽馆,是为了接近作为会员的陈东。她所谓的和V-Kevin在老地方见面,其实是为了从陈东嘴里套出当年的实情,并用录音笔录下来。
那个V-Kevin,那个铂悦酒店,那个拂去奶油的亲昵动作,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她为了让我妹妹沉冤得雪而设计的美人计
而我,这个愚蠢的丈夫,却以为她背叛了我,还带着我最好的朋友,来捉奸。
巨大的荒谬感和羞耻感瞬间将我淹没。我像个跳梁小丑,自导自演了一出年度最可笑的闹剧。
就在这时,站在我身后的周宇,突然一个箭步冲了进来。
陈总！他焦急地喊道。
房间里的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站了起来。林舒看到我,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绝望。而陈东看到周宇,则是又惊又怒。
周宇你怎么会在这里陈东厉声问道。
周宇没有回答他,而是转向我,一脸痛心疾首地指着林舒：哲子,你都看到了吧！她果然和这个男人有不清不白的关系！他们还在谈什么你妹妹……林舒,你为了跟这个男人在一起,连这种谎言都编得出来你太恶毒了！
我愣愣地看着周宇的表演,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林舒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看着我,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种被最亲近的人误解和伤害的眼神,像一把刀,在我心上反复切割。
不是的……汤哲,你听我解释……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向我走来。
够了！我大吼一声,不是对她,而是对这场闹剧的荒唐。
我拨开周宇,一步步走到林舒面前,看着她苍白无措的脸,我的心疼得快要碎了。
我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声音因为激动而沙哑：我都听到了。
林舒的身体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对不起。我说,对不起,舒舒。我误会你了。
然后,我转向那个惊疑不定的陈东,眼中燃起滔天的怒火：陈东,你刚刚说的话,我也都听到了。我妹妹的案子,我们没完。
陈东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大概没想到,他和我妻子之间的秘密谈话,会被我这个正主当场听到。
他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周宇,眼神变得阴狠起来：汤哲,看来你的这位‘好兄弟’,办事不怎么牢靠啊。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信息。我扭头看向周宇,他正眼神躲闪,不敢与我对视。
一个可怕的念头,毫无征兆地窜入我的脑海。
为什么周宇会对我妻子出轨这件事,表现得比我还激动为什么他要主动帮我找私家侦探为什么他会拿到酒店的备用房卡为什么……他会和陈东认识
还有刚才,赵倩那句没说完的话：周宇他……
以及她看周宇时那恐惧的眼神。
所有的疑点,在这一刻,都串成了一条线。
周宇。我的声音冷得像来自地狱,这一切,是不是你安排的
周宇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惨白如纸。
哲子,你……你在胡说什么我是你兄弟啊！我怎么会……
回答我！我逼近他,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你早就知道林舒在调查陈东,对不对所以你故意引导我,让我相信她出轨,让我来酒店捉奸,目的就是为了破坏林舒的计划,同时毁了我的婚姻,让我永远不可能相信她说的任何关于我妹妹的真相！
我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进周宇的身体里。
他的防线,在我的逼视下,寸寸崩溃。
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哲子,你听我解释……他语无伦次地向后退去。
而就在这时,2209的房门又开了。赵倩扶着墙壁,脸色发白地看着我们。
她看着混乱的场面,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声音虚弱但清晰：汤师兄,你别怪周宇。他……他也是被逼的。
倩倩,你闭嘴！周宇冲她怒吼。
被逼的我转向赵倩,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赵倩的眼泪流了下来：因为……因为五年前那场车祸,开车的……不是陈东。
不是陈东那会是谁难道林舒也搞错了
赵倩深吸一口气,投下了一枚真正的炸弹,将我认知里的世界,炸得粉碎。
开车的人,是周宇的爸爸。当时,周叔叔是陈东的司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酒店2208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看着满脸绝望的周宇,又看看泣不成声的赵倩,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无法处理这巨大的信息量。
我妹妹的车祸,肇事者不是那个被定罪的货车司机,也不是陈东,而是我最好兄弟的父亲
这是什么人间荒诞剧
陈东看到事情败露,反而冷静了下来。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冷笑着说：没错。开车的是老周。但那又怎么样我是车主,我承担了所有的民事赔偿。汤家收了钱,签了谅解书。老周只是个司机,酒驾的货车司机才是主责。一切都合情合法。你们现在想翻案晚了。
你放屁！我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冲上去就要揪住他的衣领,却被林舒死死抱住。
汤哲,你冷静点！林舒哭着喊,打他没用,我们有录音,我们有证据！
我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死死地瞪着眼前的三个人。陈东,周宇,赵倩。
我的妻子,我的挚友,我挚友的女友。
我突然明白了。
赵倩是周宇的女朋友,他们在一起两年了。这件事,周宇从未对我隐瞒。所以赵倩会知道这一切,也就不奇怪了。
她今天会出现在这里,恐怕也不是巧合。她是来帮周宇的。或者说,是周宇让她在这里接应的。
一切都清晰了。
五年前,周宇的父亲开着陈东的车,撞死了我妹妹。为了保住自己的司机,也为了避免麻烦,陈东利用自己的权势和金钱,一手遮天。他买通了关系,找了一个酒驾的货车司机来顶罪,并给了我们家一笔在当时看来非常丰厚的赔偿金。
而周家,因为欠了陈东天大的人情,从此就成了陈东的附庸。
周宇,我最好的兄弟,从大学毕业就选择和我一起创业,不是因为我们兄弟情深,而是陈东的安排。他的任务,就是监视我,确保我永远不会发现当年的真相。
他和我称兄道弟,分享我所有的喜怒哀乐。在我因妹妹的去世而痛苦时,他拍着我的肩膀安慰我；在我追求林舒时,他为我出谋划策；在我结婚时,他当我的伴郎,哭得比我还凶。
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的关心是监视,他的友谊是任务。
而当我的妻子林舒,在机缘巧合下（后来我才知道,是她在给陈东妻子上瑜伽私教课时,无意中听到了陈东夫妇的争吵,得知了真相）,开始暗中调查这件事时,周宇的任务,就从监视变成了破坏。
他比我更早地察觉到林舒的异常。但他没有提醒我,反而利用我对林舒的爱和占有欲,巧妙地进行心理暗示。
他告诉我别多想,实际上是在加重我的疑心。
他建议我查手机,是想让我看到那些他授意林舒去做的、足以引起误会的证据。
他帮我找私家侦探,找来的人根本就是他自己安排的。那些照片,那些酒店记录,都是他一手炮制的,目的就是为了把我引到这里,让我亲手撕碎自己的婚姻,让我把林舒当成一个为了攀附权贵而不惜污蔑死者的恶毒女人。
只要我不信林舒,那真相就永远无法揭开。
真是好一盘大棋啊。
而那条消失的健身裤,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被他利用的、微不足道的引子。或许它根本没有消失,只是被他悄悄藏了起来,然后在我面前不经意地提起,点燃我心中猜忌的第一把火。
我想到这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我以为自己活在阳光下,没想到,我的身边,一直盘踞着一条最阴冷的毒蛇。
为什么我看着周宇,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周宇,我们是兄弟啊。
周宇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抱着头痛哭失声。
对不起,哲子……对不起……我爸他当年不是故意的,他也很后悔……陈总说他会摆平一切,只要我们听他的……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
他断断续续地哭诉着。
他说,陈东这些年一直用他父亲的罪行拿捏着他们全家。他让他做什么,他都不能拒绝。他进入我们的公司,一部分股份是陈东出的资,为的就是掌握公司的动向,也是为了更好地控制我。
他说,赵倩什么都知道。这两年来,赵倩一直劝他向我坦白,但他不敢。他害怕失去我这个朋友,更害怕真相被揭穿后,他父亲要去坐牢。
今天赵倩出现在这里,确实是他的安排。他让赵倩在隔壁开个房间,以防万一。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当他看到赵倩试图阻止我时,他真的慌了,因为他知道,一旦让我冷静下来,以我的头脑,很可能就会发现其中的破绽。
所以你就推开她,骂我是不是个男人,逼我一定要把这扇门推开,对吗我冷冷地接话。
周宇浑身一抖,不敢抬头。
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7
真相大白
这是一场长达五年的骗局。我最信任的朋友,为了掩盖他父亲的罪行,在我身边扮演了一个完美的兄弟,直到今天,图穷匕见。
我看向林舒。她站在我身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但眼神已经变得无比坚定。
我欠她一个天大的道歉。在我怀疑她,伤害她的时候,她却一个人,背负着如此沉重的秘密,为了我,为了我死去的妹妹,在和一个庞大的势力斗争。
我紧紧地回握住她的手,然后,我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按下了停止录音键。
是的,从我走进这个房间,确认了陈东在里面之后,我就开启了手机的录音功能。我不知道自己会听到什么,但我本能地觉得,今天的谈话,会很重要。
没想到,录下了一场颠覆我人生的自白。
陈东的脸色彻底变了。他死死地盯着我手里的手机,眼神像是要杀人。
汤哲,你想干什么
我笑了,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冰冷和决绝。
干什么当然是……送你们上路。
我报了警。
当警察冲进酒店房间时,陈东的脸上没有了嚣张,周宇瘫软在地上像一滩烂泥,赵倩则在一旁默默地流泪。
我和林舒被带回警局做笔录。我把我手机里的录音,和林舒录音笔里的内容,全部交给了警方。
林舒的录音笔里,有陈东亲口承认自己是车主、并帮忙掩盖罪行、找人顶罪的对话。而我的手机里,有更劲爆的——周宇和陈东的对话,赵倩的证词,以及周宇的全盘崩溃和哭诉。
两份录音,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证据链。
警方非常重视。因为陈东的身份,也因为这件案子涉及案中案,立刻成立了专案组,重新调查五年前汤溪的车祸案。
我和林舒从警局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像一场盛大而虚假的梦。
我和林舒手牵着手,走在微凉的夜风里,一路无话。有太多的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回到家,看着这个曾经充满温馨,后来又被我当作战场的空间,我心中五味杂陈。
林舒默默地走进衣帽间,过了一会儿,她拿着那个藕荷色的收纳袋走了出来,递给我。
它其实一直都在。她轻声说,我只是把它藏在了换季衣服的最里面。我怕……怕你哪天心血来潮整理衣柜,会发现我少了东西,然后起疑。
我接过那个空空的袋子,眼眶一热。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在保护我,用一种笨拙又伟大的方式。她知道我心思细腻,怕我多想,所以干脆釜底抽薪,主动弄丢一条健身裤,并且编造了各种漏洞百出的谎言,把我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她是不是出轨这个方向上来。
因为,比起妻子可能的背叛,至亲枉死、挚友欺骗的真相,要残酷一百倍。
她宁愿我恨她,也不想让我过早地承受那样的痛苦。
那条裤子呢我哑声问。
在我给陈东老婆上课的那个会所的储物柜里。林舒说,我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可以光明正大频繁出入她家,并且在必要时候,可以过夜的理由。所以我跟她说,我跟丈夫吵架了,他怀疑我出轨,我离家出走了。陈太太很同情我,让我住在她家。
我终于明白,那条健身裤真正的作用——它是林舒递给陈东太太的投名状,是她获取信任、潜入敌人内部的通行证。
我一把将林舒拥入怀中,用力地抱着她,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对不起,舒舒……真的对不起……我哽咽着,重复着这句苍白的话。
林舒在我怀里摇了摇头,泪水打湿了我的肩膀：别说对不起。我们是夫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只是……只是没想到,会把周宇牵扯进来。我一直以为,我的敌人只有陈东。
是啊,我们谁都没想到,最致命的一刀,来自背后。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部快进的电影。
警方凭借我们提供的线索,很快找到了当年那个顶罪的货车司机。在强大的心理攻势和证据面前,他交代了全部事实。周宇的父亲也被刑事拘留。
陈东因为涉嫌包庇罪、妨碍司法公正罪,加上他公司本身就存在的一些经济问题,也被一并调查,最终锒铛入狱。
周宇,因为参与策划、并试图妨碍司法公正,也被追究了刑事责任。
一场迟到了五年的正义,终于以一种惨烈的方式到来了。
我妹妹的案子,在社会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媒体的报道铺天盖地。很多人称赞林舒的勇敢和智慧,称赞我的不放弃。
可他们不知道,在这场看似胜利的战争里,没有真正的赢家。
我去看过周宇一次,在看守所里。
他穿着囚服,剃了寸头,整个人瘦了一圈,眼里的光也熄灭了。
我们隔着一层玻璃,拿起电话,却相对无言。
许久,他才开口,声音嘶哑：哲子,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汤溪。
我看着他,心中那股滔天的恨意,不知不觉间,已经消散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尽的疲惫和悲凉。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问。
他苦笑了一下：我怎么说告诉你,嘿,兄弟,撞死你妹妹的人是我爸,但我不是故意的,你能原谅我吗……哲子,我不敢。我太自私了,我想保住我爸,也想保住我们这份友谊。结果,我什么都没保住。
我沉默了。
是啊,如果一开始他就坦白,我会怎么做我不知道。也许我还是会选择报警,但至少,我们之间不会有这长达五年的欺骗和算计。
赵倩……还好吗我问。
提到赵倩,周宇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她跟我分手了。她说,她可以陪我一起面对困境,但她没法接受,我把屠刀挥向自己最好的兄弟。
临走时,他对我说：哲子,以后好好对舒嫂。你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娶了她。
我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
我和周宇,十几年的兄弟情,到此为止。没有原谅,也没有憎恨,就像两条曾经并行不悖的线,因为一场意外,激烈地碰撞,然后,转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再无交集。
8
新的开始
生活,终究要回到正轨。
我和林舒卖掉了原来的房子,也退出了那家和周宇合伙开的公司。我们用赔偿款和卖房的钱,在一个离市区很远的地方,买了一套带院子的房子。
林舒不再当瑜伽教练,她把院子打理成了一个漂亮的花园,每天种花,养草,看书,烹茶。
而我,也辞去了建筑设计师的工作,开了一家小小的线上设计工作室,只接自己喜欢的案子。
我们都很有默契地,不再提起过去那些人和事。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想起周宇,想起我们一起在大学宿舍里打游戏的日子,想起我们一起在天台喝酒,畅想未来的日子。那种尖锐的痛楚已经被时间磨平,只剩下一种淡淡的、名为遗憾的情绪,在心底挥之不去。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和林舒在院子里喝茶。她靠在我的肩上,看着满园的鲜花,轻声说：汤哲,我们,算不算重新开始了
我握住她的手,看着她被阳光镀上金边的侧脸,心中一片安宁。
算。我说。
那条藕荷色的
Lululemon
健身裤,我最终没有扔掉。我把它洗干净,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了我们新家衣柜的最深处。
它像一个伤疤,也像一枚勋章。
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我曾经怎样愚蠢地差点失去我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也提醒着我,在最黑暗的深渊之上,总有人,愿意为你燃起一束不灭的光。
我的婚姻,曾经因为一条消失的健身裤而濒临破碎。
但最终,也是因为它,而得以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