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稻田里的墨色裂痕
秋分后的第七日，山风本该卷着稻穗的甜香掠过静虚门的竹篱。但此刻，静冥大师临窗而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道早已结痂的疤痕——那道三十年未愈的旧伤，正像活物般微微发烫。
“师父，山下的雾气不对劲。”少年阿野抱着一捆刚晒好的艾草闯进门，额角沾着细碎的草屑，“往常这个时侯，雾是白的，今天怎么……有点发黑？”
大师没有回头。他的目光穿透层层叠叠的竹海，落向三十里开外的平原。那里本该是金黄的稻浪，此刻却像被人泼了一瓢浓墨，在晨曦中泛着诡异的暗灰。他深吸一口气，鼻腔里涌入的不再是清新的草木气，而是一缕若有似无的朽味——像枯木浸泡在积水中发酵，又混杂着金属生锈的腥气。
“不是雾。”大师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久未出山的沙哑，“是地脉的气，乱了。”
阿野不懂“地脉”，更不懂“气”如何能乱。他只知道师父指尖的疤痕又红了，就像小时侯第一次见师父从山下回来，袖口渗着黑血，说“有东西啃断了大地的脉搏”。此刻，大师走向供奉着祖师牌位的内堂，从香案下取出一个陈旧的木盒。盒子打开时，一股淡淡的松木香溢出，里面躺着三枚色泽温润的玉片，每片上都刻着缠绕的纹路，像极了田间交错的根系。
“带上水囊和火石，”大师将玉片贴身藏好，“跟我下山。”
二、科学无法解释的衰减
与此通时，平原边缘的“青禾农业实验室”里，林薇正对着光谱分析仪的屏幕揉眉心。屏幕上，一组代表叶绿素含量的曲线陡峭地下滑，像滑雪者冲出悬崖——本该在成熟期达到峰值的760nm波长反射率，此刻正以每小时12%的速度衰减。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调取三天前的检测数据。三天前，这片编号A-17的试验田还一切正常，土壤墒情、光照指数、病虫害监测全部达标。她猛地起身，抓起实验服外套冲出实验室，身后的助理小吴抱着文件夹追上来：“林姐，市农业局的人说……又有三个村子报了作物枯萎，症状跟A-17一模一样！”
风扑在脸上，带着泥土的潮气。林薇踩着田埂跑向A-17区，远远就看见那片本该金黄的稻田，如今像被抽走了灵魂的稻草人，秸秆蔫软地耷拉着，叶片边缘卷着焦黑。她蹲下身，拔起一株稻穗，根系上没有常见的根瘤菌，反而附着一层细密的黑色绒毛，像霉菌，却又硬得像金属丝。
“小吴，拿扫描笔！”她掏出手机，打开专业摄像模式，镜头对准根部的黑丝。屏幕上，那些黑丝竟在微微蠕动，仿佛有生命般缠绕着根系，而根系本身的细胞图谱显示，液泡正在急速萎缩，细胞壁出现不规则的破裂——就像被某种力量从内部“吸”干了。
“这不是病害，也不是虫害……”林薇的声音发颤，“像是能量场的异常衰减，但衰减源在哪里？”
她站起身，望向远处雾气氤氲的山峦，眉头紧锁。作为植物分子生物学博士，她不信鬼神，只信数据。但眼前的现象，超出了她所学的所有理论框架。
三、气合手的震颤
当静冥大师带着阿野穿过最后一片竹林时，正午的阳光正艰难地穿透头顶的灰蒙。阿野第一次近距离看见那片枯萎的稻田，忍不住惊呼：“师父，你看那些稻子！像是被火烧过，但又没灰烬……”
大师没有说话，他一步步走进田垄，布鞋踩在板结的泥土上，发出“咔嚓”的脆响。这里的土地失去了应有的湿润，裂口像老人手背的青筋，而裂口深处，隐隐有黑气盘旋。他停下脚步，在一株看似最“健康”的稻穗前弯腰，右手缓缓伸出，掌心朝下，距离稻叶三寸。
“气合……”他低声念诵，指尖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仿佛活了过来，微微搏动。阿野看见，师父的指尖溢出一层极淡的青芒，像晨露般融入稻叶。但下一秒，那青芒突然剧烈震颤，如通投入滚油的水珠，“滋”地一声缩回掌心，而那株稻穗的叶片，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边缘开始焦黑！
“师父！”阿野连忙扶住踉跄的大师。大师的脸色苍白，指尖的旧疤痕此刻红得像要渗出血来。他看着自已的手，又看向整片稻田，眼中是阿野从未见过的震惊与沉痛。
“不是枯萎病，”大师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气合断裂’。地脉之气与植物之气的链接，被人强行切断了。”
他蹲下身，用指尖轻轻触碰泥土的裂痕。这一次，他没有运功，只是感知。阿野看见，师父的指尖刚触到裂痕边缘，那些盘旋的黑气就像受惊的蛇，“嗖”地钻入地下消失了，但泥土里残留的朽味却更浓了。
“看到这些黑丝了吗？”大师指着稻根上的黑色绒毛，“这不是自然生成的，是‘蚀气’的痕迹。有人在用邪术抽取地脉的气能，导致植物无法‘气合’，活活‘饿’死了。”
四、不速之客与未尽的警告
就在这时，田埂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薇举着扫描笔跑过来，一眼就看见蹲在田里的陌生师徒。大师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与周围的现代农田格格不入，而他指尖触碰的稻根，竟在他移开手后，黑丝蠕动得更加剧烈。
“你们是谁？这里是实验田，禁止进入！”林薇下意识地挡在稻穗前，将扫描笔对准大师，“你对作物让了什么？刚才的能量波动就是从你手上发出的！”
阿野不服气地站起来：“我们在查案子！是这些稻子自已生病了，关我们什么事？”
“案子？”林薇冷笑一声，晃了晃手中的平板，“我只看到科学无法解释的异常衰减。至于你说的‘气合断裂’，听起来像某种民间迷信。”
大师缓缓起身，目光平静地看向林薇：“姑娘，你用仪器检测到的‘能量场异常’，在我们看来，就是‘气脉’的病变。你所谓的‘衰减源’，正在这片土地深处，以吸食生气为生。”
他的话音刚落，脚下的泥土突然发出“咔嚓”一声脆响。大师脸色骤变，猛地推开林薇和阿野：“后退！”
只见刚才大师触碰过的裂痕处，泥土像被煮沸的水般翻涌起来，一缕浓得化不开的黑气破土而出，在空中凝聚成狰狞的触手，直扑大师面门！阿野惊呼着拔出背后的木剑，却被大师一把按住。
大师没有拔剑，只是双掌合十，口中快速念诵。青芒再次从他掌心涌出，这一次不再是试探，而是如潮水般包裹住那缕黑气。黑气发出“嘶嘶”的尖啸，像被烈火灼烧般扭曲、消散，最终化为几点火星熄灭在空气中。
但大师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他看着自已掌心重新渗出的黑血，喃喃道：“比三十年前……更暴戾了。”
林薇握着扫描笔的手在发抖。刚才的一幕，远超她的认知。她看着大师掌心的黑血，又看看屏幕上突然飙升到峰值的“未知能量读数”，终于找回自已的声音：“你……你到底是谁？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大师没有回答，只是望向远处城市的方向，那里高楼林立，金属幕墙在灰蒙的天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片，玉片上的纹路此刻正发出微弱的红光。
“阿野，”大师的声音带着决绝，“去把我们的行囊拿来。看来，这次下山，不止是查案这么简单了。”
他转向林薇，眼中没有了刚才的平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警示：“姑娘，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罢。从今天起，看好你的实验田，更看好你自已。因为那东西，一旦真正苏醒，毁掉的不止是庄稼。”
风再次吹过稻田，这一次，带来的不再是朽味，而是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钢铁与欲望的冰冷气息。静冥大师知道，三十年前那场未能阻止的灾难，如今正以更凶猛的姿态，卷土重来。
（第一章完，约23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