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重点班掉进平行班那天,我陈默成了全校笑话。
直到看见同桌把满分卷子折成纸飞机:快班狗都不去。
后来我在网吧抓到她屏幕上的国际奥赛题。
装学渣有意思我堵住出口。
她叼着棒棒糖挑眉:省时间啊,懒得挪窝认识新同学。
高考前夜全校停电,她站在手机电筒的光海里写板书:
磁场切割题,不会的现在问!
查分那天,我颤抖着点开页面:东南大学建筑系!
视频拨通瞬间,她晃着北航通知书笑出虎牙:
急什么人生进度条才加载到99%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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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课桌腿刮过瓷砖地,发出嘎吱——一声令人牙酸的噪音,像垂死野兽的哀鸣。陈默抱着那张沉得像灌了铅的桌子,一步一蹭地挪出高二(1)班后门。门内射出的目光,冰冷、审视、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密密麻麻钉在他背上,火辣辣地疼。
哈!我就说这绣花枕头撑不了几天!
上次月考物理多少38掉下来纯属活该!
啧啧,重点班名额啊,白瞎了喂狗……
窃窃私语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钻进耳朵。班主任老赵那张万年冰山脸罕见地裂开缝隙,表情复杂得像打翻的调色盘。他干瘦的手重重落在陈默肩上,力道沉得让陈默一个趔趄。
陈默啊,老赵的声音干涩,尾音拖得老长,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叹息,去了(8)班…也别泄气…唉!
这声唉,叹得百转千回,砸在陈默心口,比所有嘲讽都沉重。他知道,这叹息不是给自己的,是给那个被重点班退货的耻辱标签。
喉咙像是被砂纸狠狠磨过,一个字也挤不出来。陈默只能僵硬地点点头,顶着满走廊无声却胜似有声的注目礼,像被押赴刑场的囚徒,抱着那张象征他坠落的桌子,一步步朝走廊尽头那个传说中的废柴收容所——高二(8)班挪去。午后的阳光从尽头的窗户斜劈进来,把他孤零零的影子扯得又细又长,凄凉得能直接拉去拍苦情剧MV。每靠近一步那扇油漆剥落、门框歪斜、仿佛写着失败者入口的木门,他心里那点摇摇欲坠的小火苗就噗嗤一声,被绝望彻底浇灭。完了,他想,彻底Game
Over,人生重启键大概也失灵了。
门虚掩着。里面的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轰地一下撞开门缝,糊了他一脸。
震耳欲聋的哄笑!男生们夸张的怪叫!某个角落手机里传出的激情澎湃的Double
Kill!音效!混合着汗腺过度分泌的酸馊味、廉价辣条呛人的香料味、还有不知谁刚吃完的韭菜包子余韵……一股纯正的、原生态的废柴收容所风味扑面而来,熏得他眼前发黑。
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擂鼓。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却堵在胸口,闷得发慌。肩膀猛地发力,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狠劲,哐当!一声巨响,硬生生撞开了那扇摇摇欲坠的门!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几十道目光如同聚光灯,唰地一下,从教室各个角落精准地聚焦到他身上——前排几个打闹的男生张着嘴,动作定格;中间几个凑在一起看手机的女生抬起头,眼神里满是看猴戏的新奇;后排几个趴在桌上补觉的也被惊醒,睡眼惺忪中带着被打扰的不耐烦;还有角落里几道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幸灾乐祸……空气瞬间凝固,粘稠得像化不开的沥青。
哟——!稀客啊!!
前排一个剃着板寸、脖子挂着廉价金属链的男生率先打破沉默,嗓门洪亮得能掀翻屋顶,带着一股子浓重的、欠揍的市井痞气,这不是咱年级前五十的学霸陈默嘛咋的重点班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屈尊降贵来咱平行班微服私访,体验民生疾苦啦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阴阳怪气。旁边几个明显是他跟班的男生立刻配合地爆发出哄堂大笑,那笑声尖锐刺耳,像无数根小针扎在陈默裸露的皮肤上。
陈默的脸颊瞬间滚烫,一路烧到耳根。他避开那些灼人的视线,目光在闹哄哄、桌椅歪斜的教室里慌乱扫射,急需一个能让他立刻原地消失的地缝。就在绝望感即将淹没头顶时,他的视线猛地钉死在教室最后排、光线最昏暗的那个角落——
紧挨着散发着异味的大号蓝色塑料垃圾桶,赫然有一个空位!更妙的是,他的准同桌正雷打不动地趴在桌上,睡得昏天暗地!一本摊开的物理《五三》被当成枕头,几缕乌黑的发丝粘在印满复杂公式的纸页上,随着她均匀的呼吸微微起伏。
绝地求生!
陈默像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几乎是拖着那张沉重的桌子,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发起了冲锋。桌子腿再次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哐当!一声巨响,被他重重地撂在那个空位旁边。巨大的动静震得前排一个趴在桌上流口水的胖子猛地惊醒,不满地嘟囔了一句模糊的脏话。
喂,新来的
右边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像感冒半个月还没好利索,鼻音浓重得化不开。
陈默侧过头。是他后桌。一个目测体重严重超标的男生,顶着一头油光锃亮、能炒两盘菜的头发,校服拉链只拉到肚脐眼,露出里面一件印着日系动漫萌妹的T恤。他硕大的头颅几乎埋进手机屏幕里,拇指在屏幕上疯狂点击,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峡谷厮杀,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嗯。
陈默从鼻子里挤出一个音节,拉开椅子坐下。劣质木椅腿与地面摩擦,再次发出杀猪般的噪音。
行,知道了。
胖子依旧没抬头,注意力全在屏幕上闪动的刀光剑影里,王胖,我。以后作业…嗯,你懂的,江湖救急,兄弟。
他含糊地嘟囔了一句,意思不言而喻——作业借鉴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陈默没接话,胸口像堵着一团浸了水的棉花。旁边传来轻微、均匀的呼吸声。他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瞄了一眼他的新同桌:睡着的女孩侧脸被书本压出了清晰的红印子,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安静的扇形阴影,阳光透过旁边高高的窗户,恰好给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色光晕。在这片混乱喧嚣的废柴乐园里,这方小小的角落,竟诡异地弥漫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宁静感。
奇异的宁静感像温水一样包裹了他紧绷的神经。挺好,陈默扯了扯嘴角,一个苦涩的弧度。至少,这里没人认识过去的陈默,这个同桌看起来…也省心。
第2章
安静——!!!都给我把嘴闭上!屁股坐稳了!!
一声堪比河东狮吼的咆哮,瞬间撕裂了教室里的嘈杂。一个敦实得如同小号汽油桶、戴着啤酒瓶底般厚实黑框眼镜的中年女老师,挟着一股风风火火的气势冲上讲台。她啪地将一沓厚厚的卷子狠狠拍在讲桌上,力道之大,震得粉笔灰簌簌下落,跟下了一场微型暴风雪似的。教室里嗡嗡的噪音被这雷霆一击暂时压了下去,但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压抑的咳嗽声、还有细微的窃窃私语,依旧像背景音一样顽强地存在着。这就是(8)班至高无上的统治者,班主任兼数学老师,李老师,江湖人送外号铁娘子。
吵吵什么!吵吵什么!重点班下来的怎么了重点班下来的就镶金边了就高人一等了!
李老师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寒冰的刀子,带着杀鸡儆猴的凌厉,狠狠剐过全班,最终在陈默脸上停留了两秒。那眼神,明明白白写着:小子,别把你在重点班的臭毛病带过来!陈默的头垂得更低了,恨不得当场表演一个原地蒸发术,或者被脚下的瓷砖缝吸进去。
李老师开始面无表情地分发刚考完的单元测试卷。念名字的声音在死寂的教室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冰冷的审判。当念到陈默时,他感觉所有人的目光又唰地聚焦过来。他硬着头皮走上讲台,接过那张卷子。鲜红的75分像烙铁一样烫眼,灼烧着他的指尖。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座位,飞快地把卷子揉成一团,塞进桌肚最黑暗的角落,仿佛这样就能埋葬这份耻辱,连同那个曾经属于重点班的自己。
林晚——!
李老师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带着火山即将喷发的怒意,林晚!又睡!给我滚起来!!
陈默感觉胳膊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侧头,只见他的同桌林晚像被按了慢放键,慢吞吞地抬起头。脸上带着书本压出来的清晰红痕,睡眼惺忪,眼神茫然得如同刚被从远古遗迹里挖出来的史前生物。她茫然地眨巴了两下眼睛,似乎还在努力分辨梦境与现实,然后才梦游般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脚步虚浮地朝讲台晃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喏!睁大你的眼睛看看你的‘旷世杰作’!
李老师把一张卷子几乎是甩到了林晚胸前,力道之大,纸页哗啦作响,31分!选择题全靠祖坟冒青烟蒙对的吧!大题倒是干净得能当镜子照!一个字不写!林晚啊林晚,你是把学校当你家席梦思了是吧!天天睡!天天睡!平行班就是给你养老送终的地方!
刻薄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雹砸下。瞬间爆发的哄笑声几乎要掀翻教室的屋顶,比刚才更响更刺耳,充满了纯粹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恶意。王胖在后面笑得浑身肥肉乱颤,蒲扇般的大手把桌子拍得砰砰作响,扯着破锣嗓子嚷:晚姐!牛批!白卷战神!YYDS!永远滴神!
林晚站在讲台边,逆着窗外强烈的光线,陈默看不清她具体的表情。只见她慢条斯理地拿起那张写着鲜红刺眼31分的卷子,低头看了看。肩膀似乎极其轻微地耸动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那弧度像是在无声地嗤笑。然后,在全班几十双眼睛的聚焦下,在全场尚未平息的、带着恶意的哄笑声浪里,她做了一个让所有人下巴集体脱臼、眼珠子掉一地的动作。
她伸出两根细长、骨节分明、意外好看的手指,像拈起一张无关紧要的废纸,随意地、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优雅,捏住了试卷的两角。
对折。再对折。手指翻飞,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却又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韵律感。
唰唰几下——那张承载着学渣标签、老师暴怒、同学嘲笑的耻辱试卷,在她手中变戏法似的,变成了一只棱角分明、机翼舒展、甚至透着点未来科技感的——纸飞机!
李老师的脸瞬间从铁青一路飙升到猪肝紫,嘴唇哆嗦着,手指着林晚,气得浑身像打摆子一样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吼不出来:你…你…你反了天了!!你…你竟敢…竟敢!!!
林晚仿佛压根没听见身后那暴怒的、即将喷发的火山。她捏着那只洁白的、象征着某种决绝姿态的纸飞机,微微侧过身,线条优美的下颌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正对着旁边那扇敞开的窗户。窗外,初夏带着草木清新气息的风温柔地吹进来,撩动她额前几缕细碎的黑发。她的目光,平静地、甚至带着点漠然的穿透力,越过窗框,投向远处那片被正午阳光照得闪闪发亮、象征着精英、前途与正轨的蓝色屋顶——那是重点班的教学楼。
声音不大,甚至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沙哑,却像淬了万年寒冰的针,清晰地穿透了教室里所有的嘈杂,每一个字都精准地、冰冷地钉进陈默的耳膜:
快班呵…
她轻轻晃了晃手里那只即将起航的纸飞机,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楼下小卖部冰棍涨价了,做题机器集中营罢了。
(但此刻林晚真实的想法是:去快班那儿饶了我吧!重新认识一屋子行走的分数计算器应付那些恨不得把你脑浆都榨出知识点来的老师光是想想那可怕的社交地狱,我CPU就要过热烧毁了!现在这样多好,没人烦我,清净!自在!)
话音落下的瞬间,手腕以一个极其随意、甚至带着点轻蔑的姿态,轻轻一扬。
那只承载着31分、承载着所有世俗定义的失败的白色纸飞机,乘着涌入的清风,轻盈地、平稳地滑翔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而优美的、近乎完美的抛物线,然后,姿态从容地、一头栽进了楼下茂密的、生机勃勃的冬青树丛里,消失不见。
整个教室,陷入了死一般的、令人窒息的寂静。连王胖都忘了起哄,张着能塞进一个鸡蛋的嘴,目瞪口呆。空气仿佛被彻底抽干,只剩下几十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回音。
李老师气得浑身像通了高压电一样剧烈颤抖,指着林晚消失的方向(她正慢悠悠往回走),嘴唇哆嗦着,脸色由紫转黑,最终憋成了酱紫色,愣是一个字也吼不出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爆炸。
林晚却像刚丢了个无关紧要的垃圾袋,甚至还极其自然地抬手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然后慢悠悠地晃回座位,在陈默旁边重新坐下,把脸往臂弯里一埋,秒睡!仿佛刚才那场石破天惊的行为艺术,只是她漫长午睡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翻身。
陈默僵在原地,心脏还在为刚才那幕惊心动魄的纸飞机核爆疯狂蹦迪,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偷偷用眼角余光,死死盯着旁边那个只露出毛茸茸后脑勺的身影,第一次对这个叫林晚的同桌,产生了强烈到无法忽视的、混杂着荒谬与震撼的好奇:这女的…绝对有毒!剧毒!
第3章
陈默在(8)班的日子,活像一条被强行丢进咸水缸的淡水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窒息的痛苦,每一次挣扎都显得徒劳无功。
重点班是精密咬合的瑞士钟表,每一分每一秒都被精确规划。
这里的时间,却像是被一群精力过剩的熊孩子揉烂又随手摊开的草稿纸,皱巴巴,毫无章法。
上课铃那顶多算个提醒该制造噪音了的背景音效。
物理课直接演变成了前排俩男生关于昨晚游戏里谁抢了谁五杀的复盘争吵现场,唾沫横飞,声浪震天,物理老师徒劳地挥舞着课本,声音被彻底淹没。
英语课则成了大型八卦交流会和零食分享会,老师试图讲解虚拟语气底下嗡嗡的交头接耳声就没停过,话题从顶流塌房聊到食堂大妈今天手抖没抖、鸡腿限量几个,信息量爆炸,唯独没有英语。也就李老师的数学课能维持一种表面的肃静——那是因为大部分人都明智地选择了趴下睡觉或者埋头刷手机,物理意义上的安静,精神上的彻底放空。
陈默强迫自己盯着黑板,强迫自己屏蔽掉那层厚厚的、由噪音、散漫和无所谓筑成的无形高墙,试图抓住老师嘴里蹦出的每一个知识点碎片。
但那些曾经清晰得如同掌纹的公式和推导过程,此刻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布满水汽的毛玻璃,模糊不清,难以捉摸。焦躁像疯狂滋生的藤蔓,从心底钻出,死死缠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猛地翻开那本崭新的、散发着油墨味的物理习题册,笔尖悬在空白的纸页上方,微微颤抖,却像被无形的力量禁锢着,迟迟落不下去。
一道中等难度的函数题,题干被他翻来覆去、逐字逐句地读了N遍,大脑却一片空白,那些字母和符号像一群得了多动症的蝌蚪,毫无意义地在他眼前游动着,拒绝组成任何有逻辑的序列。
操!
极度的烦躁和无力感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他忍不住低骂出声,狠狠地把那支仿佛有千斤重的笔摔在桌上!塑料笔杆撞击木质桌面的脆响,在相对安静的自习课上,显得格外刺耳,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伪装的平静,引得周围几桌人纷纷侧目,投来或好奇或被打扰的视线。
哟,重点班的大佬也有被题目卡得怀疑人生的时候啊
旁边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鼻音,尾音微微上扬,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看热闹的戏谑。
陈默猛地扭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林晚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单手支着下巴,歪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摊开的习题册,眼神里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平静得像是在欣赏一件教室里司空见惯的固定摆设——比如那个蓝色的垃圾桶。她嘴里叼着一根鲜艳的草莓味棒棒糖,粉色的塑料小棍随着她细微的动作轻轻晃动着,透着一股与她学渣身份格格不入的悠闲。
陈默脸上一热,一股被看穿窘境的羞恼直冲头顶,下意识地就想用手臂盖住那页让他感到无比耻辱的空白。但林晚的目光已经精准地落在了那道让他抓狂的题目上,只草草扫了两眼。
这题啊……
她含着糖,声音有点黏黏糊糊的,含糊不清,但语速却快得像上了膛的机关枪在报菜名,设个辅助角φ不就破局了sin(α
+
β)
=
sinα
cosβ
+
cosα
sinβ,喏,这里β用π/3代进去,化简,合并同类项,最后求个导找极值点完事。
她一边语速飞快地说着,一边伸出细长的手指,极其随意地在陈默那张几乎空白的草稿纸边缘空白处点了两下,像是在标注什么无关紧要的记号,思路给你了,剩下的自己算吧,别吵我回血。
说完,仿佛完成了什么重大而神圣的使命,又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把脸重新埋进臂弯里,继续她的回蓝大业,瞬间与世界隔绝。
陈默完全愣住,大脑有片刻的空白。思路她刚才那几句话…信息量密集得像一场微型核爆!像一道撕裂乌云的闪电,瞬间劈开了他眼前那层厚重迷茫的迷雾!他几乎是带着一种抢宝的急切感,猛地抓起笔,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按照她提示的路线飞快地推演下去。辅助角,和差公式,求导…那些被遗忘在角落的知识碎片瞬间被激活,在脑海中清晰地串联起来,笔尖在纸页上流畅地滑动,几乎没有任何阻滞。不到三分钟,一个清晰、准确、无可挑剔的答案跃然纸上!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死死锁在旁边那个又陷入沉睡、只露出一个黑漆漆后脑勺的身影上,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巨大的震惊。这解题思路,简洁、高效、直击要害,甚至带着点…属于顶尖高手才有的那种举重若轻的从容和优雅这特么真的是一个考31分、上课除了睡觉就是神游天外、被老师骂烂泥的学渣能随口道破的玄机那根在她唇齿间悠闲晃动的粉色棒棒糖棍,此刻在他眼里变得格外刺眼,像一面嘲讽的旗帜。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在心底那片焦灼的土壤里疯狂滋长,盘根错节。陈默开始不由自主地、全方位地、像个侦探一样留意起这个谜一样的同桌。
她的桌面永远像刚被龙卷风光顾过,花花绿绿的娱乐杂志和封面夸张、标题耸动的言情小说堆成了摇摇欲坠的小山,那些象征着高考征途的《五三》和《天利三十八套》被可怜地挤到最阴暗的角落,上面落满了灰尘,像是被主人彻底遗忘的弃子,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悲凉。上课铃对她来说形同虚设,她的日常就是永恒的三部曲:睡觉(回蓝回血)、塞着耳机沉浸在自己构筑的次元壁里(疑似听歌或小说)、或者手指在桌肚里疯狂地按着手机按键(陈默高度怀疑她在写什么惊世骇俗的网络小说),嘴角偶尔会不受控制地勾起一丝神秘的、沉浸其中的、带着点傻气的笑意。老师们对她似乎也早已放弃了治疗,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诡异默契:只要她不制造噪音影响课堂秩序(比如突然大笑或者摔东西),就任由她在那个小小的、靠近垃圾桶的角落里自生自灭,仿佛她是一盆不需要浇水的仙人掌。
陈默试图用巧合、瞎猫碰上死耗子、偶尔灵光一闪这些蹩脚的理由来说服自己,压下心底越来越大的疑团。然而,所有的自我安慰,都在那个沉闷的下午自习课上,被彻底粉碎。
教室里难得维持着一种表面的、脆弱的安静。林晚也难得地没睡觉也没玩手机,而是翻着一本厚厚的、硬壳封面的书。深蓝色的书脊上印着烫金的、复杂拗口的英文书名,陈默只勉强辨认出几个高深的数学符号和醒目的Advanced(高等)字样。她看得很投入,眉头微蹙,嘴唇无意识地抿着,右手无意识地在桌上一张摊开的草稿纸上划拉着。那张草稿纸,是陈默上午做物理题时用过的,背面还写着他推导了一半、卡壳到怀疑人生的动能定理公式。
陈默自己正被一道综合性强、陷阱重重的电磁感应大题卡得死去活来,烦躁地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感觉脑浆都快被熬干了。目光无意间扫过林晚手下的那张草稿纸背面。
只一眼!
他的呼吸瞬间屏住,瞳孔猛地收缩成针尖大小!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冲向了头顶,又在极致的震惊中骤然冷却!
那张被他废弃的草稿纸空白处,早已被她用细密、流畅、精准得如同尺规作图的黑色线条填满了!那根本不是随意的涂鸦或走神时的鬼画符!
而是一幅结构极其复杂、却又异常清晰精准的几何构图!几条看似随意实则精妙无比的辅助线,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割出几个相互嵌套、关系复杂的三角形和圆形,旁边用极其细小、却娟秀有力的字迹清晰地标注着角度和长度关系!更让他心惊肉跳、几乎灵魂出窍的是图形旁边,用流畅优雅的英文写着的几行推导过程!那些定理名称(什么帕斯卡定理、塞瓦定理)和公式符号,远远超出了高中课本的范围,透着一股冷峻而强大的逻辑美感,赫然指向一个他只在竞赛班尖子生口中听说过、号称绞肉机级别的国际奥赛几何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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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视觉冲击力,就像在一个堆满废铜烂铁、散发着腐臭气味的巨型垃圾场里,突然瞥见了一颗未经雕琢、却散发着夺目光芒的钻石原胚!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愚弄、被欺骗的愤怒瞬间如同海啸般攫住了陈默,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再也忍不住,猛地伸出手,带着一股蛮力,嗤啦一声,一把将那承载着惊天秘密的草稿纸从林晚手底下抽走!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装学渣有意思吗!陈默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质问,在相对安静的自习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拿国际奥赛‘绞肉机’当消遣!看着别人把你当废物,看老师对你失望透顶,看我们这些真学渣在你面前抓耳挠腮,是不是特有优越感!林晚!
林晚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抬起头,眉头习惯性地蹙起,漂亮的眼眸里只有被打扰清梦的浓浓不爽和不耐烦,一丝一毫的惊慌都没有。你干什么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语气平淡。
陈默指着草稿纸上那片不属于这个平行班、甚至不属于普通高中的高端战场遗迹,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这是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帕斯卡塞瓦这是高中该出现的东西吗!你在这跟我演什么扮猪吃老虎!
林晚的目光在他因激动而涨红的脸上停留了一秒,又落回到那张被抽走的纸上。那点被打扰的不悦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她甚至没有试图去抢回那张纸,只是微微歪了歪头,像看一个无理取闹、大惊小怪的小屁孩。
哦,这个啊。她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说一张随手画的风景画,随便画画,解着玩的。她重新拿起桌上那本厚重的、散发着生人勿近气场的英文书,像举起一面盾牌,严严实实地挡住了自己的脸,只留下一个冷淡疏离的侧影和一句轻飘飘、却足以噎死人的话:
大惊小怪。
陈默攥着那张此刻仿佛重逾千斤的草稿纸,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随便画画解着玩看着那上面精妙绝伦的构图和冰冷强大的逻辑链条,再看看她重新沉浸在高等数学世界里的侧脸,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更深的、如同深渊般的困惑将他彻底淹没。
第4章
怀疑的藤蔓缠绕着陈默,越勒越紧,几乎让他喘不过气。那个在草稿纸上随手画出奥赛绞肉机题的林晚,那个眼神漠然、仿佛游离于世界之外的林晚,像一道无解的哥德巴赫猜想,悬在他眼前。
周五下午,放学的铃声如同天籁,瞬间点燃了(8)班这座压抑的火山。王胖把书包往肩头一甩,动作潇洒(如果忽略那颤动的肥肉),扯着嗓子吆喝:兄弟们!网吧五连坐!速来!今天不把段位打上钻石,胖爷我名字倒过来写!几个早就按捺不住的男生立刻响应,呼啦啦地涌出后门,带起一阵旋风。
陈默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磨蹭着,眼角的余光却像被磁石吸住,牢牢锁在林晚身上。只见她动作比平时快了不少,麻利地将那本厚厚的英文书塞进一个洗得发白、边角磨损的帆布包里,刺啦一声拉上拉链,单肩一甩,脚步轻快地混入放学的人流中。她的目标明确,却不是回家的方向!
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咚地狂跳起来,一个大胆又有些卑劣的念头如同藤蔓般疯长。陈默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带着巷子里油炸食品的油腻感。他猛地拉高了校服外套的拉链,把脸埋进衣领里,像蹩脚的侦探电影主角,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穿过两条喧闹嘈杂、充斥着叫卖声和汽车喇叭声的街巷,空气里弥漫着油炸臭豆腐、廉价香水和小摊烧烤的混合气味,浓郁得化不开。林晚熟门熟路地拐进一条不起眼、墙皮剥落的小巷。巷子深处,一块闪烁着廉价霓虹灯光的灯牌在傍晚渐浓的暮色里格外醒目刺眼——极速风暴网络会所!
果然!陈默的心猛地一沉,像是坠入冰窟,随即又升起一股果然如此的诡异兴奋和解脱感。他看着林晚毫不犹豫地推开那扇贴着磨砂膜、看不清内部的玻璃门,身影瞬间消失在门后那片昏暗迷离的光线里。
他在巷口徘徊了几秒,巷子深处隐约传来激烈的游戏音效和叫骂声。最终,他一咬牙,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也推开了那扇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一股浓重得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如同实质的热浪,猛地拍打在他脸上——劣质香烟的辛辣、廉价方便面调料的浓香、还有无数年轻躯体散发出的汗味和油脂味,混杂在一起,熏得他胃里一阵翻腾,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光线极其昏暗,只有一排排电脑屏幕发出的幽蓝光芒,像鬼火一样映照着一张张沉浸在虚拟世界中、表情亢奋或麻木的年轻面孔。键盘被敲击得噼啪作响,鼠标点击声密集如雨点,游戏音效震耳欲聋,激动或愤怒的叫骂声此起彼伏,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声浪,冲击着耳膜。
陈默猫着腰,屏住呼吸,借着昏暗的光线和一排排电脑隔板的掩护,像潜入敌营的特工,小心翼翼地在狭窄的过道间穿行。目光如同探照灯,急切地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在靠近最里面墙角的一个相对隐蔽的卡座里,他看到了林晚。
她舒服地陷在宽大的、黑色皮质电竞椅里,那个旧帆布包随意地扔在脚边的地上。屏幕幽蓝的光芒映亮了她半边脸,专注的神情是课堂上从未有过的——眉头微锁,嘴唇紧抿,眼神锐利如鹰。左手边放着一瓶开了盖、瓶壁上凝结着细密水珠的冰镇可乐。而她修长白皙的手指,正在一个闪着冷光的机械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感的哒哒哒声,速度快得几乎带出残影。
陈默感觉自己的心跳快要失控了。他悄悄挪到侧面隔板的缝隙处,屏住呼吸,探出半个脑袋,视线如同狙击枪的准星,死死地聚焦在她的电脑屏幕上!
下一秒,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被抽干,又在极致的震惊中倒灌回四肢百骸,让他手脚冰凉!
屏幕上,根本不是什么《英雄联盟》或者《绝地求生》的炫酷战场!
占据整个27寸屏幕的,是一个极其简洁、却又透着冰冷深奥气息的纯黑色界面!上面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只有一道道结构精妙、线条复杂的几何图形在随着她的操作流畅地滚动、变换!图形下方,是一行行密密麻麻、如同天书般的英文题目和推导公式!屏幕左上角,一个简洁却充满力量感的Logo赫然在目:IMO(国际数学奥林匹克)在线训练平台!
她不是在打游戏!她是在刷国际奥赛题!而且看那题目的复杂程度(图形旋转、空间向量、多重论证)和她解题的速度(几乎不用停顿,推导行云流水),这水平,绝对不是什么随便玩玩的级别!这是顶尖高手的领域!
巨大的认知冲击让陈默的大脑一片空白,愤怒、困惑、被欺骗的感觉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从隔板后站直身体,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一步跨到卡座狭窄的出口处,像一堵无法逾越的墙,彻底堵死了林晚唯一的退路!
网吧里喧嚣的噪音仿佛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开来,只剩下他们两人之间这片小小的、剑拔弩张的、令人窒息的寂静。屏幕幽蓝的光芒在林晚脸上明明灭灭。
林晚!陈默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受伤,他指着那闪烁着奥赛题冰冷光芒的屏幕,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装学渣有意思吗!嗯!看着别人把你当废物,看着老师对你失望透顶,看着我们这些真‘学渣’在你面前绞尽脑汁、抓耳挠腮,是不是让你觉得特有优越感!是不是特别爽!
林晚敲击键盘的手指,终于停了下来。
她似乎对他的出现并不意外,脸上更没有一丝一毫被当场戳穿的惊慌失措。她慢慢地转过电竞椅,身体完全面向陈默,正面迎上他愤怒的目光。屏幕幽蓝的光线在她脸上流动,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的表情——没有愤怒,没有羞愧,只有一种近乎疲惫的平静,和一丝被打扰、被冒犯的不耐烦。
她抬起手,动作不紧不慢,甚至带着点优雅的随意,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撕开糖纸的沙沙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她将粉色的糖球塞进嘴里,粉色的塑料小棍在唇齿间轻轻晃动了一下。然后,她才抬起眼皮,那双清亮的眸子平静无波地看向挡在面前的陈默,眼神坦荡得近乎冷漠,仿佛在问:有事
省时间。她含着糖,声音有些含糊,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背景噪音的余韵。
什么陈默没反应过来,这回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我说,林晚微微歪了歪头,几缕碎发滑落颊边,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公理,装学渣,省时间。她的目光似乎越过了陈默的肩膀,落在他身后那片烟雾缭绕、光影迷离、充斥着虚拟厮杀喧嚣的网吧空间,又似乎什么都没看,只是落在虚无的某一点。
省下来的时间,方便看小说。她补充道,甚至还极其自然地轻轻耸了下肩,仿佛在说这有什么难理解的。但紧接着,她的眼神里掠过一丝真实的抗拒,语气也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烦躁,更重要的是,省心。在(8)班,这张脸大家都看熟了,我睡觉、看小说、发呆,没人会大惊小怪,更没人会额外‘关照’我。去快班她轻轻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排斥,光是想到要重新认识一屋子走路带风、眼神锐利得能把分数直接刻你脑门上的‘新同学’,还要应付那些恨不得把你每分钟都榨出知识点来的‘精英’老师,天天活在聚光灯下…我就觉得麻烦透顶,烦得要死!重新认识一屋子人重新建立社交圈太累了!懒得挪窝!懂
陈默被她这一连串直白到近乎粗暴的理由砸得有点懵,下意识地重复:省时间…方便看小说懒得挪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艰难地挤出来,带着灼热的火星和巨大的荒谬感,就为了这个你宁愿待在平行班当个所有人眼里的笑话宁愿被李老师指着鼻子骂烂泥宁愿被所有人看不起!他无法理解这种自甘堕落。
林晚的目光终于从虚无的远方收了回来,像精准的探针,落在他因激动而微微发红、写满不解的脸上。那眼神里没有他预想中的嘲弄或得意,反而像一片深秋的寒潭,平静无波,底下却沉淀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倦怠和疏离。
笑话看不起她细细咀嚼着这两个词,嘴角扯出一个极淡、几乎算不上笑容的弧度,带着点微不可察的讥诮,陈默,那你告诉我,你觉得重点班那些走路都带着风、眼神锐利得恨不得当场把你分数排名解剖出来的‘精英’们,他们看你的时候,尤其是你成绩下滑、挣扎的时候,眼神里又有几分是真正的‘看得起’
这句话像一根冰冷、淬毒的针,猝不及防地、狠狠地扎进了陈默心底最脆弱、最不愿触碰的角落!那些在(1)班时,成绩下滑后感受到的无声排挤、刻意疏远、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瞬间变得冷漠的眼神、老师眼底掩藏不住的失望……如同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瞬间翻涌上来,堵得他喉咙发紧,胸口闷痛,竟一时语塞,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
至少……他挣扎着,试图找回一点立场,声音干涩,在那里,有最好的师资,有最好的学习氛围,能…能学到更多东西……
学到更多东西林晚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声音依旧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穿透一切嘈杂的穿透力,学怎么在十分钟内机械化地做完一张卷子学怎么把同一类型的题刷一百遍直到形成肌肉记忆、变成条件反射还是学怎么在每次月考后盯着排名榜,琢磨着怎么把前面的人踩下去她轻轻摇头,含在嘴里的棒棒糖棍随着动作微微晃动,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倦,抱歉,我对成为一台高效的、冰冷的做题机器没兴趣。我想要的,她的视线重新投向自己屏幕上那道尚未解完的、结构精妙绝伦的奥赛几何题,眼神里第一次掠过一丝纯粹的、近乎虔诚的光芒,是弄懂它为什么这么美,为什么能成立,背后的逻辑和优雅。不是‘怎么在下次考试里快速套用它’去拿分。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转向陈默,这次带上了一点审视的意味,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至于平行班…这里是很吵,很乱,老师也懒得管你死活。但至少,她指了指周围沉浸在各自游戏世界里的喧嚣背景,几个男生正对着屏幕激动地吼着上啊!切后排!,没人会因为你没考满分就觉得你是不可救药的废物。也没人整天盯着你,关心你下次能不能挤进年级前五十。自在。懂什么叫自在吗
自在陈默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他混乱不堪的心湖,漾开一圈圈复杂难言的涟漪。他想起自己在(1)班时,每一次成绩公布前那种如履薄冰、窒息般的压抑感;想起掉下来时,那些曾经勾肩搭背的同学瞬间变得疏离、仿佛他身上带着瘟疫的眼神;再对比此刻(8)班虽然吵闹混乱、却无人对他另眼相看、无人关心他过去的平常…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的矛盾感攫住了他。
那你呢林晚忽然身体微微前倾,隔着电脑桌和屏幕幽蓝的光线,目光锐利地看向他,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重点班掉下来的‘天之骄子’,不在沉默中爆发,反而跑到这平行班来,天天皱着眉头,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丧气,一副全世界都欠你八百万的样子,你又在图什么图这里的清净自在还是……她的目光陡然变得犀利起来,仿佛能洞穿人心,只是不甘心,放不下那个曾经高高在上、被众星捧月的自己死抓着那点可怜的自尊不放
轰——!
这句话像一把烧红的、精准无比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陈默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强撑、所有试图用冷漠包裹起来的脆弱!不甘心放不下是的!他怎么能甘心!他怎么可能放得下!那些在重点班时被寄予的厚望,那些曾经的优越感和掌声,如今都变成了沉甸甸的、烙铁般的耻辱压在他背上!他拼命地、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想抓住点什么证明自己,证明他还能回去,可越急,越乱,越是什么也抓不住,脑子像生锈的机器,一片空白!
一股混杂着极度羞愤、无处发泄的愤怒和深不见底的绝望的热流,猛地冲上头顶!陈默只觉得眼前发黑,所有的理智都在这一刻崩断!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塑料隔板上!
砰——!一声闷响!引得附近几个打游戏的人不满地侧目怒视。
我图什么!他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因为压抑太久而撕裂沙哑,带着破罐破摔的崩溃,我他妈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掉下来!不甘心被他们像看垃圾一样看扁!不甘心被你说中!我每天看着那些题!明明以前都会的!现在他妈像看天书!我急!我快疯了你知道吗!!他猛地揪住自己额前的头发,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发酸,我还能怎么办!回(1)班!我拿什么回去!拿这张75分的卷子吗!绝望的嘶吼在狭小的卡座空间里回荡。
网吧的喧嚣仿佛在这一刻被短暂地彻底屏蔽了。林晚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濒临崩溃边缘的男生,看着他眼中翻涌的屈辱、愤怒和深不见底的迷茫。她嘴里的棒棒糖棍停止了晃动,脸上那层惯常的漠然面具,似乎裂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露出底下一点复杂难辨的情绪。
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足足好几秒。
就在陈默以为她会继续冷眼旁观,或者说出更刻薄的话时,她忽然动了。
她没有说话,没有安慰,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默默地伸出一只手,探向她那个洗得发白、边角磨损的帆布包深处,摸索着。几秒钟后,她掏出了一个东西。
不是书,不是试卷,是一个巴掌大小、硬壳封面的笔记本。深蓝色的封皮上,印着深邃的星空图案,边角已经磨得起毛,露出里面灰白的纸板,一看就有些年头了,充满了被反复摩挲使用的痕迹。
她把这个笔记本,轻轻地、甚至带着点随意的、仿佛丢垃圾的姿态,放在了两人座位之间的那张窄小的、沾着可乐褐色污渍和烟灰的电脑桌上。
喏。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惯常的、没什么起伏的懒散,仿佛刚才的崩溃嘶吼从未发生,拿着。
陈默的视线,如同被最强大的磁石吸住,死死地钉在那个深蓝色的笔记本上。愤怒的余烬还在胸腔里燃烧,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法理解的茫然和一种溺水者看到浮木的本能渴望。
这……是什么他的声音干涩嘶哑,像是砂纸摩擦。
我的‘垃圾’。林晚耸耸肩,重新靠回宽大的电竞椅背,目光又落回她自己屏幕上那道闪烁着智慧光芒的奥赛题,错题本思维导图随你怎么叫。她顿了顿,手指重新搭上冰冷的机械键盘,敲下一个字符,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头也不抬地补充了一句,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反正里面的东西,对付高考,足够了。她又顿了顿,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比你以前在(1)班死记硬背的那些‘套路大全’,管用。
垃圾对付高考足够了比套路大全管用
每一个词都像一记重锤,狠狠敲打在陈默混乱不堪的神经上。他看着那本安静地躺在污迹斑斑桌面上的星空笔记本,它与环境格格不入,却又透着一股奇异的、致命的诱惑力。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到那深蓝色、带着磨砂质感的封面。很旧,却意外地厚实,承载着未知的重量。他猛地一把将它抓了过来,紧紧攥在手心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也可能是唯一一根救命的浮木!
封面下缘,一行用银色荧光笔写的小字,如同夜空中的流星,猝不及防地撞入他的眼帘。笔迹飞扬洒脱,透着一种近乎狂妄的自信:
>真理的碎片,藏在错误的废墟之下。——林晚
网吧浑浊的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陈默攥着那个深蓝色的笔记本,像攥着一颗即将引爆的炸弹,又像捧着一座知识的圣杯。林晚那句比你(1)班背的那些‘套路大全’管用像魔咒一样在他脑子里盘旋。
他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虔诚和迫不及待的焦灼,猛地翻开了封面!
第5章
想象中工整的公式抄录没有。
成片的错题剪贴也没有。
映入眼帘的,是一种陈默从未见过的、近乎狂野的思维风暴图景!
纸张是普通的横线本,却密密麻麻铺满了另一种风景。黑色的水笔线条恣意延伸,时而纤细如蛛网,时而粗重如刀刻,充满了原始的生命力。一个巨大的核心概念被醒目的圆圈圈在中央,如同宇宙大爆炸的奇点!无数分支像爆炸的星云般,带着惊人的能量辐射开来!每一个分支上都挂着精准提炼的关键词、核心公式、清晰的推导箭头,还有更多更小的分支,层层叠叠,不断细化、延伸,形成一张庞大而精密的思维网络!
更让陈默心惊肉跳、灵魂震颤的是旁边那些细小的、密密麻麻的批注。没有牢记、易错、必考这类平庸的提醒。全是尖锐到近乎刻薄的灵魂拷问和洞见——
为什么这里用配方法才是最优解换元法的陷阱究竟埋在哪一步
定理A和推论B的适用边界是否足够清晰如何在三秒内快速判断是否适用
此陷阱设计极其精妙!利用惯性思维盲区,标记为‘经典坑’,中招者死!
这根本不是一本普通的笔记!这是一场思维的战争沙盘!一张探索知识迷宫的地图!它清晰,犀利,直指要害,剥去所有冗余的修饰和套路,赤裸裸地暴露知识的核心逻辑和致命陷阱!那些曾经让他在(1)班感到云里雾里、仿佛隔着毛玻璃的知识壁垒,在这里被拆解得支离破碎,筋骨毕现!
陈默如饥似渴地翻动着这本天书。从解析几何里让人头秃的圆锥曲线轨迹问题,到电磁学里复杂无比的复合场中粒子运动轨迹,再到有机化学里繁琐得像蜘蛛网的合成路线推断……每一个曾经让他头痛欲裂、夜不能寐的难点,在那些狂放不羁、天马行空却又精准致命的思维导图和犀利毒辣的批注下,都显露出清晰无比的骨骼和脉络!一种醍醐灌顶的清明感,混杂着巨大的震撼和强烈的求知欲,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迟疑、所有的自怨自艾、所有可笑的重点班优越感!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旁边重新投入奥赛战场、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林晚,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和渴望:这个…‘经典坑’具体指什么还有这里,你说适用边界模糊,怎么快速判断
林晚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住了。她侧过头,目光在陈默急切得发光的脸和他手中摊开的笔记本上扫过,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情绪,像是惊讶于他投入的速度和狂热,又像是一种尘埃落定的了然。她没说话,只是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精准地点了点笔记本上某个复杂导图的角落。
陈默顺着她莹白的指尖看去——那里用醒目的红笔画了一个小小的、狰狞的骷髅头标志!旁边有一行蝇头小楷,笔锋锐利:
>经典易错坑:洛伦兹力不做功(动能不变),但改变运动方向(动量变向)。混淆即死!尸体火化!
哦!懂了!!陈默只觉得一道闪电劈开了脑海中的迷雾,困扰他许久的困惑瞬间烟消云散,兴奋地一拍大腿,原来是这里卡脖子!以前老师只会强调结论‘不做功’,从没讲透背后的动量变化机制!
林晚的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像微风吹过深潭漾起的涟漪,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她没再看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视线重新聚焦回她自己的奥赛战场,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从那天起,一种奇特的、沉默的共生模式在教室那个最不起眼的、靠近垃圾桶的角落里悄然形成。林晚依旧是那个上课光明正大睡觉、课间沉迷小说、考试随心所欲交白卷的晚姐,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但她的星空笔记本,却成了陈默视若珍宝的圣殿和武功秘籍。他像一块在沙漠中暴晒了千年的海绵,疯狂地汲取着其中蕴藏的、远超课堂深度的思维养分和解题邪道。
疑问像春天的野草一样疯长。陈默不再犹豫,不再顾忌所谓的面子。笔记本上每一个看不懂的符号、每一处引而未发的思路、每一个标记着骷髅头的坑,都成了他骚扰林晚的正当理由。起初只是在课间,小心翼翼地用笔帽戳戳她的胳膊肘。后来发展到自习课,他压低声音,带着点讨好的意味:晚姐,打扰一下…这个‘空间向量基底变换’这里,你写的‘正交归一化’具体指什么条件课本上就提了一嘴,云里雾里的…
林晚通常会被他戳醒,或者从小说或发呆的世界里被强行拉出来。她睡眼惺忪地瞥一眼他指的地方,眉头习惯性地蹙起,脸上写满了你好烦的不悦,仿佛被聒噪的麻雀打扰了清梦。但最终,她还是会用最简洁、最核心的语言,像扔骨头一样丢给他关键点:就是选一组互相垂直且长度都为1的向量当新坐标轴。在这组基底下算叉乘点乘,公式形式跟你在直角坐标系里用的一模一样,省事,不容易错。
或者更简单粗暴,本质是线性变换,用矩阵乘法理解更快,不过你现阶段用不到,先记结论。
她的解答永远吝啬到极致,没有半句废话,却总能像最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题目的核心障碍,直达病灶。陈默如获至宝,立刻埋头演算验证,效率高得惊人。
王胖偶尔伸着脖子探头过来,看着陈默笔记本上那些比蜘蛛网还复杂、充满神秘符号的思维导图和旁边鬼画符一样的批注,啧啧称奇,小眼睛里充满敬畏:卧槽默哥!你被晚姐下蛊了还是打通任督二脉了这画的什么玩意儿天书啊!外星密码!他试图模仿陈默,也拿笔帽去戳林晚的胳膊,问一道基础的三角函数题。结果林晚只抬了抬眼皮,丢给他一个冷淡得能冻死人的眼神:自己翻书,第三章第四节例题三,解法一样。别烦我。王胖碰了一鼻子灰,讪讪地缩了回去,嘟囔着:晚姐这脾气…比李铁娘子还难伺候…
李老师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教室最后排那个角落的微妙变化。那个重点班掉下来的陈默,虽然依旧沉默寡言,但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焦躁和阴郁似乎消散了不少,做题时眼神也变得专注而锐利,像磨亮了的刀子。更让她惊讶甚至有点不安的是,有一次抱着教案路过,她无意间瞥见陈默摊开的物理卷子。一道难度不小的电磁感应综合大题下面,竟然用一种她从未在教案上见过的、极其简洁优美的辅助线方法解了出来!步骤清晰,逻辑流畅,答案完美。而那方法,隐隐透着点林晚在草稿纸上随手涂抹的那种天马行空、又精准致命的风格!
李老师镜片后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狐疑地在陈默和林晚之间来回扫视了好几个来回。林晚正塞着耳机,低头看一本厚厚的、全是英文的书,封面上印着《University
Physics》(大学物理)!陈默则全神贯注地研究着笔记本上的内容,对周围的一切浑然不觉。李老师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若有所思地推了推鼻梁上厚重的眼镜,脚步略显沉重地走开了。
第6章
时间在笔尖的沙沙声、翻动书页的哗啦声和林晚断断续续、惜字如金的点拨中悄然滑过。蝉鸣聒噪的盛夏宣告了高二的终结。高三的序幕,在八月底依旧燥热的空气中,以一场猝不及防的全市联考,沉重地拉开了帷幕。
联考成绩公布那天,整个高三年级都笼罩在一片肃杀的低气压中。重点班哀鸿遍野,平行班更是愁云惨布,如同世界末日降临。
高二(8)班的教室,气压低得能拧出水来。李老师站在讲台上,手里捏着那张薄薄的、却重逾千斤的成绩单,脸色铁青,镜片后的目光如同两把冰锥,狠狠地扫过底下一个个垂头丧气、如丧考妣的脑袋。她的声音压抑着即将喷发的怒火,像即将喷发的火山口:看看!都给我好好看看!全市排名!我们班平均分——垫底!物理均分比倒数第二名还整整低了7分!7分!!她猛地一拍讲台,粉笔灰像受惊的鸽子一样簌簌飞起,你们到底在干什么!梦游吗!还是觉得高考是过家家!
愤怒的粉笔头像冰雹一样砸在讲台上,溅起白色的粉尘。教室后排,王胖把脸深深埋进粗壮的胳膊里,装死,只露出一只耳朵。旁边的几个男生也蔫头耷脑,像霜打的茄子。压抑的沉默像一块沉重的铅板,死死压在每个人的心上,让人喘不过气。
还有心思看课外书!!李老师的矛头突然精准无比地、带着雷霆之怒转向角落!林晚正低着头,桌肚里摊着一本封面花哨的青春小说,看得入神,完全没意识到风暴已经降临到她头顶。
林晚——!一声怒喝如同惊雷炸响!给我站起来!!
林晚被惊得一个激灵,小说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她慢吞吞地站起身,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里甚至还残留着一点被打断阅读的不悦和茫然,仿佛在问:又怎么了
又是你!次次交白卷!次次拖班级后腿!平行班不是你混吃等死的地方!李老师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手指着林晚,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后排,我看你是彻底没救了!烂泥扶不上墙!!尖刻的话语如同淬了毒的鞭子,狠狠地抽打下来。林晚抿紧了唇,脸色微微发白,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陈默的心猛地揪紧了!他看着林晚倔强挺直的背影,看着她微微颤抖的指尖,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动作幅度之大,带倒了椅子,发出刺耳尖锐的噪音,瞬间吸引了全班震惊的目光!
李老师!陈默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却异常清晰有力,压过了班主任的呵斥,林晚她不是……
陈默!你给我坐下!李老师正在气头上,厉声打断他,脸色铁青,考好一次尾巴就翘上天了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她帮了我!陈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把利剑劈开了沉重的空气,他指着自己桌上摊开的那个深蓝色的星空笔记本,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没有她!没有她这个笔记本!我根本不可能有进步!里面的东西,他的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震惊、茫然、好奇的脸,比我们刷一百套题都有用!大家都可以看!都可以学!!
教室里瞬间一片哗然!所有目光唰地聚焦在那个不起眼的深蓝色本子上!王胖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李老师也愣住了,看着陈默手中那本笔记本,又看看梗着脖子、眼神倔强的陈默,再看看旁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林晚,脸上的怒气被惊愕和狐疑取代,一时竟忘了呵斥。
就在这僵持的、充满火药味的时刻,教室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年级主任探进头来,脸上带着一丝难得的喜色:李老师,正好你在。通知一下,这次联考物理卷最后那道超纲的导体切割磁感线综合题,全年级只有两个学生完整做对了关键步骤!一个是(1)班的李响,另一个,他顿了顿,目光在教室里搜寻着,最终带着难以置信的赞许,精准地落在角落那个站着的、低着头的女生身上,是你们班的林晚同学!虽然她后面没写最终答案,但解题思路完全正确!逻辑清晰,方法巧妙!非常难得!这可是奥赛级别的思路啊!
轰——!!!
整个教室彻底炸开了锅!比刚才的哗然更甚十倍!如同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一道道震惊、难以置信、如同看外星人般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林晚身上!
王胖张大了嘴,下巴差点脱臼,能塞进两个鸡蛋:我…卧槽!我耳朵没瞎吧!晚姐!物理大题!超纲!思路正确!还奥赛级别!他旁边的男生使劲揉了揉眼睛,又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龇牙咧嘴,仿佛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李老师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惊愕、尴尬、难以置信在她脸上交替闪过,最后化为一片茫然和措手不及。她看着林晚,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手里的成绩单仿佛有千斤重。
林晚依旧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只有紧握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陈默站在她旁边,清晰地感觉到她紧绷的身体里压抑着的风暴。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替她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年级主任带着赞许的笑容,亲自将一张象征着天才发现和重点班入场券的白色表格——调班意向表,递到了林晚面前。
在全班死寂的注视下,在年级主任殷切的目光中,在班主任李老师复杂难言的表情前,林晚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她的脸上没有预想中的得意、激动,也没有被冤枉后爆发的委屈或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她甚至没有看年级主任一眼,也没有理会李老师那欲言又止的眼神。她的视线,平静地扫过讲台上那张宣告(8)班垫底的冰冷成绩单,然后,落在了陈默手中紧握着的、那本深蓝色的星空笔记本上。
呵。一声极轻的、带着点自嘲的嗤笑从她唇边逸出,清晰得如同冰珠落地。
下一秒,在所有人惊愕到极致的注视下,林晚做了一个让所有人始料未及、足以载入(8)班史册的动作。她伸出白皙的手指,不是去接那张代表着光明前程的表格,而是稳稳地、甚至带着点优雅地捏住了它。
然后——
嗤啦——!
清脆得令人心颤的纸张撕裂声!如同惊雷炸响在凝固的空气里!
林晚面无表情,眼神冰冷而坚定。手指翻飞,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决绝!几下之后,那张无数平行班学生梦寐以求的调班意向表,在她手中变成了一堆细碎的、苍白的纸屑!
细碎的纸片如同冬日里绝望的雪花,从她指缝间簌簌飘落,无声地堆积在沾着灰尘和粉笔灰的地面上,刺眼得如同一场微型葬礼。
老师,她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清晰,目光第一次直直地、毫不避让地迎上李老师惊愕的双眼,我觉得这儿挺好。她顿了顿,视线平静地扫过周围一张张写满震惊、不解、甚至隐隐有些敬佩的(8)班同学的脸,最后落回李老师身上,唇角甚至勾起一个极淡、却无比锋利的、带着嘲讽的弧度,熟人熟地,自在。快班慢班,各有各的活法。她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至少,在这里,撕张废纸,没人会大惊小怪,更没人会逼我去认识不想认识的人。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小说,拍了拍封面沾上的灰,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幕从未发生过。她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翻开书页,将自己重新埋进那个安静的世界里,只留下一个沉默而倔强的背影。
整个高二(8)班,陷入了有史以来最彻底的、最诡异的死寂。年级主任张着嘴,脸上的笑容彻底僵死、风化,化作一种巨大的尴尬和茫然。李老师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看着地上那堆刺眼的、象征着被撕碎的前程的纸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全班同学,包括王胖,都像被施了集体定身法,目瞪口呆地看着角落里那个重新隐身的身影,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和…敬畏
陈默站在原地,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本深蓝色的笔记本,指尖冰凉。他看着地上那堆被撕碎的光环,又看向林晚低垂的、平静的侧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撞得肋骨生疼。不是为了那被撕碎的调班机会,而是为了林晚那一刻展现出的、近乎决绝的清醒和自由意志!那是一种对世俗规则无声却最有力的嘲讽!这自由,太酷了!
从那天起,高二(8)班的空气,悄然发生了某种微妙的、本质的蜕变。
第7章
就这样来到了高三,高考倒计时牌上猩红的数字,如同被一只无形而残酷的手疯狂撕扯,转眼间,只剩下最后三天。整个高三年级都笼罩在一种极致的、令人窒息的紧张氛围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焦虑。书本试卷堆积如山,每个人眼底都刻着熬夜的血丝,走路都像踩着松软的棉花,虚浮无力。
离高考还有三天学校晚自习的最后一晚,夜色浓稠如墨,没有一丝风,闷热得如同巨大的蒸笼。高三(8)班的教室里灯火通明,却静得可怕,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如同无数春蚕在疯狂啃食桑叶,又像无数战士在擦拭最后的武器。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油墨味、汗水的酸馊味和一种名为背水一战的悲壮气息。陈默用力揉了揉酸胀刺痛的太阳穴,目光落在摊开的星空笔记本最后几页——那里,林晚用红笔醒目地标注着终极陷阱!心口像是压着一块巨石,沉甸甸的,让他喘不过气。
突然!
毫无征兆地,头顶的日光灯管猛地闪烁了几下,发出濒死的、令人不安的滋滋声,紧接着——啪!一声清脆的炸响!整个教室,连同窗外走廊、整栋教学楼,瞬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纯粹的黑暗!
啊——!短暂的死寂后,是女生惊恐的尖叫,撕破了紧绷的神经。
停电了!
搞什么鬼啊!快高考了!!
我的题!最后那道大题我还没看完思路啊!!
手机!谁有手机!
恐慌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瞬间在黑暗的教室里蔓延开来,迅速染黑每一寸空气!伴随着桌椅被慌乱撞倒的刺耳声响、书本散落在地的哗啦声、还有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抱怨和咒骂!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在紧绷到极限、如同满弓之弦的神经上,狠狠地、致命地踩了一脚!
安静!都别慌!别乱动!李老师的声音在门口黑暗中响起,强自镇定,但尾音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暴露了她内心的慌乱。她摸索着想进来维持秩序,却被黑暗中的桌椅绊了一下,发出一声闷哼。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即将淹没这方小小的天地。
就在这时——
一点微弱却异常坚定的白光,在教室最后排的角落里,突兀地、倔强地亮了起来!
是手机屏幕的光!来自那个角落!
紧接着,仿佛是无声的号令,第二点白光在另一个位置亮起!第三点!第四点……如同燎原的星火,瞬间点燃了希望!周围的同学仿佛被瞬间点醒,纷纷从恐慌中挣脱,手忙脚乱却又无比迅速地掏出自己的手机,用力按亮屏幕!
一盏,两盏,三盏……几十盏小小的人造星辰,在绝对黑暗的教室里次第亮起!它们的光芒或许微弱,但汇聚在一起,却形成了一片朦胧而温暖的、充满力量的光晕之海!硬生生地驱散了令人心慌的浓黑,照亮了一张张年轻、紧张却又在黑暗中互相扶持的脸庞!
光晕的中心,是林晚。
她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失措,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和一种领袖般的担当。她把自己的手机塞到旁边一个还在抽泣的女生手里:拿着,照黑板。
她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平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安抚人心的力量,瞬间压下了教室里的骚动。
然后,在几十道手机电筒光束的聚焦下,在所有人屏息凝神、充满希冀的注视中,林晚径直走到教室前方的黑板前。她拿起一支白色的粉笔,转身,背对着那片由微弱却坚定的光芒汇聚成的星河,面向全班。她的身影在无数光点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挺拔,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粉笔落在墨绿色的黑板上,发出清脆而坚定的笃的一声响!
磁场切割!她的声音清晰、冷静,没有任何废话,像一把出鞘的冰刃,直接切入核心,最后一道大题,必考类型!核心就三点——她提高音量,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一、找等效电源!
二、分析电路结构!
三、明确安培力方向!
粉笔在她手中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在黑板上快速游走,留下简洁而有力的轨迹!没有繁琐的公式推导,没有冗长的文字说明!只有寥寥数笔,勾勒出最本质的骨架——一个方框代表导体,一个斜线箭头象征磁场,一个标注着E=BLv的电源符号,几条虚线代表电流流向,一个标注着F=BIL的力箭头……一个复杂的动态物理过程,在她笔下被拆解得筋骨分明,核心逻辑赤裸裸地、强悍地呈现在所有人眼前!
她一边画,一边用最精炼、最直白的语言点破关键,语速快得像扫射的子弹:
动生电动势方向——右手定则!掌心迎磁感线,拇指方向即导体运动方向,四指方向即电流方向!记住!
注意!回路闭合才有持续电流!开路等于零!
安培力方向——左手定则!关键!永远阻碍导体相对磁场的运动!这是解题的金钥匙!!
能量守恒贯穿始终!克服安培力做的功,数值上等于回路产生的总焦耳热!抓住这个核心,计算就不会错!粉笔在黑板上重重一顿,留下一个清晰的白点。她转过身,目光扫过黑暗中那一张张被手机屏幕光照亮的、写满紧张、专注和求知欲的脸庞,谁还有问题现在问!
陈默站在那片由手机光芒汇聚成的、温暖的星河里,仰头看着光晕中心那个瘦削却无比挺拔的身影。粉笔灰簌簌落下,沾在她乌黑的发梢和洗得发白的校服肩头。她的侧脸在无数道微弱光芒的映照下,线条清晰而坚定,眼神专注得如同寒星,闪烁着智慧与担当的光芒。这一幕,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仪式感,深深地、永久地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也烙印在(8)班每一个人的心底。这是独属于他们的,高考前夜。
晚姐……角落里一个女生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我…我总是搞混左手定则和右手定则的受力方向…一急就全乱了…
看阻碍!林晚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声音带着强大的安抚力量,记住!安培力永远是阻力!它的方向永远和导体想要运动的方向相反!先判断导体在磁场中想往哪动(运动趋势),再用左手定则反推它的受力方向!卡壳时就想‘阻碍’二字!
哦!我…我懂了!谢谢晚姐!女生的声音瞬间亮了起来,带着哭腔后的释然。
晚姐,那个等效电源的内阻…有时候题目没说清,怎么处理
忽略导体自身电阻时,它就是理想电源,没有内阻!如果导体有电阻,把它当成电源的内阻,串联进去!别想复杂!
问题一个接一个,在黑暗中被急切地抛出。林晚的回答永远简洁、精准、直指核心,如同黑暗中的灯塔,为迷航的小船照亮方向。这片由手机微光撑起的、临时而简陋的课堂,成了高考前夜最震撼人心、也最不可思议的风景。知识本身的光芒,驱散了黑暗与恐慌。
当应急灯终于挣扎着发出惨白的光芒,驱散黑暗时,黑板上那幅简洁却力透纸背的磁场切割骨架图,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醒目,如同胜利的图腾。林晚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重新拿起那本厚厚的英文书,将自己隔绝开来。但教室里弥漫的那种恐慌和绝望,早已被一种奇异的、沉静的、破釜沉舟般的凝聚力所取代。
陈默看着黑板上的图,又低头看向自己笔记本上林晚标注的终极陷阱。他终于彻底明白了那陷阱的深意,也无比清晰地看到了通往出口的、唯一的道路。他合上笔记本,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胸腔里,那压了许久的巨石,在那片手机星光照耀下,在那幅骨架图的指引下,轰然碎裂!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和平静感,涌遍全身。
终章
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天,阳光炽烈得仿佛要把柏油马路烤化,蒸腾起扭曲的热浪。蝉鸣声嘶力竭,像是要把积攒了一个季节的能量全部耗尽,吵得人心烦意乱。陈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天。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不透一丝光亮,房间里弥漫着泡面调料包和汗水的混合酸馊味,像个与世隔绝的洞穴。桌上的电脑屏幕一直停留在查分网站的登录页面,鼠标指针悬在查询按钮上,却重若千斤,怎么也点不下去。手机被调成了静音,扔在枕头底下,隔绝了外面世界的一切声响。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不敢想,如果……如果努力了这么久,挣扎了这么久,最终还是……他猛地甩甩头,想把那些可怕的念头驱散,却只换来一阵眩晕。
第四天傍晚,夕阳的余晖终于顽强地透过厚重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昏黄的光带,像一条通往未知的金色小路。房间里闷热得像个蒸笼。陈默蜷缩在电脑椅上,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窝深陷,像一具被抽干了灵魂的躯壳。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刺眼的查询按钮,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冷汗浸湿了后背。
就在这时——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枕头底下,被遗忘的手机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那震动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近乎蛮横的力量,穿透厚厚的枕芯,猛烈地撞击在他的腰侧,也狠狠地撞在他紧绷到极致、即将断裂的神经上!
陈默像被高压电击中了一样,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撞击声大得盖过了窗外的蝉鸣,几乎要破膛而出!他手忙脚乱地掀开枕头,一把抓起那部滚烫的、如同烧红烙铁般的手机!屏幕亮得刺眼,上面疯狂跳动着三个字和一个不断闪烁的绿色电话图标——林晚来电!
血液瞬间全部冲上头顶!大脑一片空白!世界仿佛在瞬间失去了声音!他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手指在光滑的屏幕上打滑,用尽全身力气,才终于划开了接听键!
喂他的声音干涩嘶哑,像砂纸摩擦过粗糙的木头。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
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到电流细微的滋滋声,和自己如雷贯耳、震得鼓膜生疼的心跳声。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就在陈默几乎要窒息,怀疑是不是信号中断时,林晚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那声音带着一种强压着的、微微颤抖的激动,像一根绷紧到极限的琴弦被猛地拨响,发出清越的颤音:
查!陈默!快查!!
轰——!!!
所有的犹豫、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患得患失,在这句话面前被炸得粉碎!一股难以言喻的、火山喷发般的力量瞬间注入了四肢百骸!陈默猛地扑到电脑前,手指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几乎无法准确地控制鼠标。一次,两次……光标在查询按钮上疯狂晃动……终于,用力点了下去!
页面刷新!一片令人心慌的空白之后,鲜红的数字如同燃烧的火焰,猛地撞入他的眼帘!
>总分:641!
下方,一行清晰的小字,如同命运的最终宣判,又如同天堂开启的门缝,带着神圣的光芒:
>录取院校:东N大学
建筑系(拟录取)
啊——!!!一声嘶哑的、冲破所有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狂吼,从陈默喉咙里迸发出来!他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拳头不受控制地狠狠砸在桌面上,震得键盘鼠标嗡嗡作响!滚烫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他赢了!他做到了!!
他抓起还在通话中的手机,手抖得几乎拿不稳,凭借着本能,用最快的速度点开了那个绿色的视频通话图标!几乎是拨通的瞬间,画面就亮了起来!
屏幕里,是林晚放大的笑脸,几乎要溢出屏幕!背景是她家熟悉的窗台,堆满了各种书籍和奇形怪状的物理模型。窗外,是城市璀璨的万家灯火,如同地上的星河。她显然也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情绪的狂风暴雨,头发有些凌乱,有几缕调皮地翘着,但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落入了整片夏夜的星河,闪烁着纯粹的喜悦光芒,脸颊因为激动而泛着健康的红晕。
陈默!她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清亮得像山涧奔流的泉水,带着毫不掩饰的、巨大的喜悦和骄傲,东N!建筑系!牛逼啊你!!
她兴奋地挥舞着拳头,背景音里传来她家人隐约的欢呼和掌声。
你呢林晚!陈默的声音哽咽着,带着哭腔,急切地追问,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仿佛要从嘴里跳出来,你怎么样!快告诉我!
林晚脸上的笑容瞬间如同盛夏最绚烂的烟火,猛地绽放!她带着点小得意和小狡黠,猛地侧过身,将手机摄像头稳稳地对准了窗台书桌上摊开的一张纸。灯光下,纸张顶端,录取通知书几个烫金大字闪闪发光,下方清晰地印着:
京城航空航天大学
应用物理学专业
我也收到了!!她的欢呼声几乎要冲破屏幕的束缚,带着少女特有的清亮和飞扬,京航!应用物理!我的了!!
太好了!太好了!林晚!陈默激动得语无伦次,巨大的喜悦像温暖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看着屏幕里那个笑容灿烂、眼睛亮得像星星的女孩,看着那张承载着梦想与汗水的通知书,只觉得过去一年所有的汗水、挣扎、绝望和不灭的希望,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最完美、最盛大的报偿。东N的建筑,京航的物理……他们真的冲破了那该死的分班壁垒,冲破了所有人的偏见和质疑,用自己的方式,牢牢抓住了属于他们自己的星辰大海!
狂喜的浪潮在胸腔里冲撞、激荡,过了许久才稍稍平复。一种更深沉、更汹涌的情绪,伴随着剧烈的心跳声,开始悄然滋生、蔓延。他看着屏幕里林晚依旧灿烂的笑脸,看着她眼底闪烁的、对未来的憧憬光芒,那个在心底压抑了许久、带着青涩悸动的问题,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无法掩饰的期待,冲口而出:
那…接下来呢
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紧,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和一丝隐秘的期盼。大学,新的城市,新的生活……他们还会是彼此生命中重要的坐标吗
屏幕那边的林晚明显愣了一下,长长的睫毛眨了眨。随即,她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像一只看透了一切、狡黠灵动的狐狸,带着洞悉人心的促狭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她凑近镜头,那双清亮狡黠的眼睛在屏幕里放大,清晰地映出陈默此刻紧张又期待的脸庞。
急什么她清脆的笑声如同夏日檐下叮咚作响的琉璃风铃,带着一种看透未来的从容、洒脱和对无限可能的憧憬,清晰地穿透了千里之遥的空间:
人生进度条,才加载到99%呢!
陈默看着她明亮的笑容,看着她小巧的虎牙在灯光下闪了一下,忽然间,心头的忐忑和那点隐秘的期盼,都化作了释然的暖流。
是啊,急什么。
她连重点班都懒得挪窝,大学这个全新的、更大的窝,她肯定有自己的节奏去慢慢探索,去认识新的人——或者,继续寻找她最舒适的角落。
而他,也早已不是那个只盯着排名、害怕掉队的陈默了。
无论快慢,无论距离远近,他们都在自己的轨道上,坚定地向着各自心中想去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