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冷宫神算
我在冷宫养了五年崽,靠儿子算命维生。
某日小崽子溜出去,撞上皇帝龙辇:大叔,你印堂发黑,三日内必有血光之灾!
当晚皇帝砸开冷宫大门:听说朕的儿子会算命
他身后贵妃尖叫:这野种分明是冷宫侍卫的!
阿玄眨巴眼:娘娘别急,你肚子里才真是侍卫的崽。
贵妃当场瘫软,皇帝抱起阿玄:叫爹,爹让你当太子。
阿玄摇头:不当太子,要娘亲当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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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母子相依
寒风卷着枯叶,打着旋儿扑在斑驳脱落的朱红宫墙上,发出呜咽似的低鸣。这声音,沈清歌听了整整五年,早已融进骨血,成了冷宫永寂背景里唯一的律动。
她放下手里缝补了不知第多少次的旧衣,针脚细密,却也掩不住布料本身的黯淡与脆弱。目光习惯性地投向墙角那个小小的身影。
阿玄正盘腿坐在冰冷的青砖地上,面前摊着几枚磨得发亮的铜钱,还有一本边角卷起、纸页泛黄得几乎看不清字迹的旧书。他小脸绷得紧紧的,眉头微蹙,乌黑溜圆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铜钱落地的方位,小嘴无声地翕动着,念念有词。那副全神贯注、仿佛参透天地玄机的模样,与他稚嫩的五官形成奇异的反差。
沈清歌心头一酸,随即又被一股暖流冲散。这孩子,是她在这座活死人墓里唯一的光,也是唯一的希望。只是这希望,被幽禁在这方寸之地,靠着他从不知哪里翻出来的残破卦书和一点仿佛与生俱来的灵性,竟琢磨出了些门道,成了他们母子在这冷宫里艰难求生的活计。
娘亲,阿玄抬起头,小脸扬起,眼睛亮晶晶的,你看这个‘离’位动得厉害,今天外面肯定有贵人来,还是带着……嗯,带着好东西的!他努力回忆着书上的词,‘利见大人’!
沈清歌被他煞有介事的样子逗得唇角微弯,走过去,将他冰冷的小手拢在自己掌心,轻轻呵着气。傻孩子,这冷宫哪来的贵人风倒是大的很。她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手指拂过儿子细软的发顶,触手冰凉。
阿玄却不服气,小脑袋在她掌心蹭了蹭:真的!娘亲信我!我去看看!他灵活地爬起来,像只小猴子般溜到那扇几乎被杂草和藤蔓封死的破败角门边。这门年久失修,门栓早已朽坏,留下一条窄窄的缝隙,刚好够他这样的小身体挤出去。这成了他偶尔窥探外面世界,顺便做生意的秘密通道。
阿玄,回来!沈清歌心头一跳,急忙压低声音唤他。外面是吃人的深宫,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她宁愿在这冷宫里苦熬,也不愿儿子涉险。
娘亲放心!我就看看,很快回来!今天肯定有‘生意’!阿玄的声音隔着门缝传来,带着孩童特有的兴奋和笃定,转眼间,那小小的身影已消失在枯黄的杂草丛后。
沈清歌追到门边,手按在粗糙冰冷的木板上,终究没有推开。外面死寂一片,只有风声更紧了,卷着地上的沙砾,抽打在门板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每一次放他出去,都像在油锅里煎熬。可若不如此……她低头看着自己因常年操劳而粗糙不堪的双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昨日挖野菜根留下的泥垢。仅靠宫里那点克扣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份例,她和阿玄早就饿死了。是阿玄,用他那点神神叨叨的本事,偶尔从外面路过的小太监或低等宫人那里,换来几个冷硬的馒头,或是一小捧陈米。
他总说:娘亲,我算得可准了!那个刘公公,我说他今天走路要摔跤,他下午就摔了个狗啃泥!然后他就给了我一个馒头!小脸上满是得意,仿佛摔跤的是别人。
沈清歌只能紧紧抱住他,把涌到眼眶的酸涩逼回去。她恨这深宫,恨那个将她遗忘在此的男人,更恨自己身为母亲的无能。所有的屈辱、担忧、恐惧,在儿子清澈依赖的目光里,都只能化作更深沉、更无言的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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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龙辇惊魂
阿玄像只机灵的小耗子,熟门熟路地在偏僻宫道的阴影里穿行。冷宫外的空气似乎都带着点别样的活气,他深深吸了一口,精神振奋。今天卦象显示有贵人,他得找个合适的地方开张。
他溜达到靠近御花园西侧一处相对僻静的宫道转角,这里偶有宫人匆匆经过。刚在一棵光秃秃的老槐树后蹲好,远处就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肃穆声响。
低沉而整齐的脚步声,像闷雷滚过地面,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威压,由远及近。紧接着,是内侍特有的尖细嗓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穿透了寒风:陛下回宫——闲人退避——
明黄色的仪仗在宫道尽头显现。八名身材魁梧、面容肃杀的御前侍卫按刀开道,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紧随其后的,是十六名身着绛紫宫装、步伐一致的抬辇太监,肩上的龙辇在冬日的微光下反射着刺目的金色。辇上端坐一人,身着玄色绣金常服,身姿挺拔,面容在垂落的明黄纱幔后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唯有一股渊渟岳峙、生杀予夺的凛然气势扑面而来,仿佛连呼啸的寒风都在他面前屏息凝滞。
宫道两侧,无论是路过的宫女太监,还是值守的侍卫,早已齐刷刷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冰冷的地面,大气不敢出。整条宫道瞬间只剩下那威严的脚步声和辇驾行进的微响。
阿玄躲在树后,乌溜溜的大眼睛瞪得滚圆。好大的排场!这就是皇帝他只在娘亲模糊的讲述和冷宫婆子的闲言碎语里听过。他好奇地探出小半个脑袋,努力想看清纱幔后那张脸。可惜,距离不近,纱幔又挡着,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队伍威严地行进着。就在龙辇即将经过阿玄藏身的老槐树时,一阵穿堂风猛地刮过!
呼——
那风来得又急又刁,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叶,打着旋儿扑向龙辇。两侧的侍卫下意识地眯了眯眼。抬辇的太监们步伐不乱,但最前面右侧那个年轻些的小太监,似乎被风沙迷了一下,脚下微微一滞,虽立刻调整过来,整个辇驾却难以察觉地轻轻晃了那么一下。
辇上的萧彻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这点微小的颠簸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但天子仪仗,不容丝毫瑕疵。他并未言语,只是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敲了一下。抬辇的太监总管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就在这风起、辇晃的瞬间,阿玄的小脑袋瓜里,那几枚铜钱落地的方位、旧书里晦涩的卦辞、眼前这浩荡威严的队伍、那模糊人影身上骤然掠过的一丝难以言喻的凶戾之气……无数碎片在他那异于常人的感知里瞬间碰撞、串联!
没有犹豫,几乎是本能驱使。那个小小的身影,像一颗突然从角落里滚出来的小石子,猛地冲到了空旷的宫道中央,正好挡在了威严行进的龙辇正前方!
大胆!
护驾!
几声厉喝同时炸响!刀剑出鞘的寒光刺破空气!最前面的侍卫反应快如闪电,长刀带着冰冷的杀气,已然指向了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小身影!锋利的刀尖距离阿玄的鼻尖,不足一寸!
整个队伍骤然停下,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所有跪在地上的宫人,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头埋得更低,生怕被牵连。抬辇的太监们更是吓得面无人色。
阿玄被那雪亮的刀锋和侍卫凶神恶煞般的眼神惊得小身子一缩,心脏怦怦直跳,几乎要撞出胸口。但他没有后退,反而仰起小脸,努力看向龙辇上那个模糊而威严的身影。强烈的直觉压过了恐惧,那是一种近乎预知般的警兆。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奶声奶气地喊了出来,声音在寂静的宫道上异常清晰,带着孩童特有的穿透力:
大叔!停下!你印堂发黑,乌云罩顶,三日内必有血光之灾!大凶之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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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血光之兆
死寂。
风卷着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阿玄脚边,发出沙沙的轻响,更衬得这片天地落针可闻。
所有侍卫的刀僵在半空,脸上的杀气和惊愕凝固成一种近乎滑稽的僵硬。抬辇的太监们眼珠暴突,嘴巴无意识地张开,活像离了水的鱼。跪伏在地的宫人们更是抖如筛糠,恨不得把整个脑袋都埋进地里去。冲撞圣驾已是死罪,还敢当面诅咒天子血光之灾!这……这冷宫里跑出来的小疯子,是嫌命太长,还是活腻了要拉所有人陪葬!
龙辇的明黄纱幔纹丝不动。里面的人,没有任何反应。但那股无形的、沉甸甸的威压,却如同实质的寒冰,瞬间弥漫开来,冻得人血液都要凝固。空气仿佛被抽干了,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冰冷和恐惧。
哪里来的野种!惊扰圣驾,口出狂言,罪该万死!
一声尖利刺耳的怒斥打破了死寂。一个身着总管太监服色、面皮白净却眼神阴鸷的中年太监从队伍后面急步上前,正是皇帝萧彻身边的心腹太监总管高德胜。他指着阿玄,手指因愤怒和恐惧而微微发抖,来人!还不快把这不知死活的小畜生拖下去!乱棍打死!惊了圣驾,你们担待得起吗!
两个离得最近的侍卫如梦初醒,脸上戾气一闪,立刻伸手就要去抓阿玄。
阿玄被高德胜那声野种刺得小脸一白,大眼睛里瞬间蒙上一层水汽,但更多的是被冤枉的倔强和愤怒。他不怕那些刀剑,但这句野种,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他猛地挣开侍卫抓过来的手,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气,不退反进,又朝着龙辇的方向冲了一步,仰着小脸,对着纱幔后的人影,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响亮:
我没有胡说!大叔你信我!你身上有很凶很凶的黑气!就在心口那里!三日内,真的会有人害你!用……用带尖尖的东西!
他努力回忆着刚才那一闪而逝的凶戾画面,就在你睡觉的地方旁边!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
红衣女子凶戾之气心口带尖的东西寝殿旁
这些破碎的词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萧彻古井无波的心底,终于激起了一丝涟漪。他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再次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放肆!还敢妖言惑众!污蔑宫妃!
高德胜气得几乎跳脚,声音更加尖利,堵住他的嘴!快!拖下去!就地打死!
侍卫的手再次抓向阿玄,这一次,动作更粗暴,带着明显的杀意。
慢着。
一道低沉、平缓,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从纱幔后清晰地传了出来。不高,却像带着千钧之力,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喧嚣。
高德胜脸上的怒容一僵,立刻躬下身子,诚惶诚恐:陛下!这小畜生……
朕说,慢着。
萧彻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他微微抬手,示意侍卫退开。那两名侍卫立刻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垂首退到一旁。
纱幔被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轻轻撩开一角。萧彻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那个被侍卫围在中间、衣衫破旧、小脸脏污却睁着一双异常清澈明亮大眼睛的孩子身上。
那目光锐利如鹰隼,带着审视,带着久居高位的漠然,还有一丝极难察觉的探究。他在看那张脸,那眉眼轮廓,那因倔强而微微抿起的唇……一种极其微弱、却又挥之不去的熟悉感,像一根细小的刺,悄然扎进了他的脑海。尤其那双眼睛,乌黑清亮,深处藏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让他莫名地想起……冷宫深处那个早已模糊的影子
阿玄被这双眼睛看得有点发毛,小身子不由自主地缩了缩,但想到娘亲说过做人要诚实,尤其是关乎人命的大事,他又鼓起勇气,小声补充道:大叔,你……你要小心啊。卦象很凶的。
萧彻的视线在阿玄那双清澈执拗的眼睛上停留了数息,深沉的眸光微微波动了一下。他并未回应孩子的话,只是缓缓放下纱幔,低沉的声音传出:
高德胜。
奴才在!高德胜立刻应声,腰弯得更低了。
把这孩子……萧彻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带下去。安置在偏殿,好生看着。不许吓着他,也不许让他乱跑。
高德胜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不杀还要安置在偏殿好生看着陛下这是……被这疯言疯语唬住了还是……他不敢深想,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垂首应道:……奴才遵旨!
声音艰涩。
萧彻不再言语。纱幔垂下,隔绝了内外。
起驾——
高德胜尖着嗓子喊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仪仗重新启动,明黄色的队伍绕过呆立当场的阿玄,带着未散的肃杀余威,缓缓消失在宫道尽头。
留下阿玄一个人站在空旷冰冷的宫道上,小脸茫然,看着那些侍卫太监簇拥着龙辇远去。寒风吹起他单薄的衣角,他下意识地抱了抱胳膊。那个大叔……好奇怪。他信自己了吗他会不会有事
高德胜阴着脸,走到阿玄面前,眼神复杂地打量着这个差点引发一场腥风血雨的小东西,最终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小祖宗,跟咱家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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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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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冷宫破门
夜色如墨,沉沉地压下来,吞噬了冷宫最后一点模糊的轮廓。寒风在断壁残垣间穿梭,发出呜呜咽咽的鬼哭狼嚎。破败的殿门被风吹得哐当作响,每一次撞击都让沈清歌的心跟着狠狠一揪。
她像一尊石像,站在冰冷刺骨的院子里,已经不知站了多久。双脚冻得麻木,手指僵硬得无法蜷缩。眼睛死死盯着那扇被杂草掩映的角门,每一次风声掠过,都让她错觉是阿玄回来了。可每一次,只有更深的黑暗和死寂。
阿玄……
破碎的低唤从她冻得发紫的唇间溢出,带着无尽的恐慌和绝望。五个时辰了!从未这么久过!冷宫外面是吃人的地方,阿玄那么小,万一冲撞了谁……沈清歌不敢想下去,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窒息。这些年支撑她活下来的唯一信念,就是阿玄。如果阿玄没了……她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她几乎要被绝望彻底吞噬时,一阵沉重、急促、带着巨大力量的撞击声,如同惊雷般在死寂的冷宫大门外炸响!
哐!哐!哐!
那扇经年累月、早已腐朽不堪的厚重宫门,在这狂暴的撞击下剧烈地颤抖着,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紧接着是木料断裂的刺耳声响!
轰隆!
门栓崩断,半边门板竟被硬生生撞得向内倒塌下来,砸在地上,扬起一片呛人的烟尘!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宫外森冷的气息,呼啸着灌入这封闭了五年的囚笼。摇曳的火把光芒,瞬间刺破了殿内的黑暗,将沈清歌惨白如纸的脸映照得清清楚楚。
火光下,一群身着玄甲、腰佩长刀的御前侍卫如同凶神恶煞般涌了进来,迅速分列两旁,肃杀之气弥漫开来。紧接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裹挟着一身凛冽的寒气与不容置喙的帝王威压,大步踏过倒地的门板,跨入了这方被遗忘的天地。
玄色绣金的龙纹常服在火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萧彻的面容在明暗跳跃的光影里,冷峻得如同冰雕。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瞬间就锁定了院子中央那个摇摇欲坠、满眼惊骇的女子。
五年了。那个在记忆里早已模糊褪色、只剩下一个沈氏代号的弃妃,此刻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比记忆中更瘦,脸色苍白憔悴,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旧衣,冻得瑟瑟发抖。但那双眼睛……在最初的巨大惊骇之后,那里面燃烧着的,不是畏惧,而是不顾一切的、属于母兽护崽般的愤怒和戒备!
沈清歌的脑子一片空白。皇帝!萧彻!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噩梦般的情景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但下一秒,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攫住了她——阿玄!阿玄的失踪,和眼前这破门而入的帝王,绝对有关!
阿玄呢!
她失声尖叫,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劈裂变调,完全忘记了面前站着的是掌握生杀大权的九五之尊。她踉跄着就想冲过去,你把我的阿玄怎么样了!
两名侍卫如铁塔般上前一步,冰冷的刀鞘横亘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萧彻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并未理会沈清歌的质问,目光沉沉地扫过这破败、寒冷、散发着腐朽气息的院落,最后落回她那张写满绝望和疯狂的脸上。冷宫的日子,显然比想象中更不堪。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极快地从他眼底掠过。
沈氏,
他的声音低沉,在空旷的院落里带着回响,听不出情绪,听说,朕的儿子流落冷宫五年,还习得了一身……算命的本事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得沈清歌头晕目眩,也炸得萧彻身后的人群一阵骚动。
陛下!
一个娇柔却带着尖锐惊惶的女声猛地响起。只见身着华贵宫装、鬓发微乱的林贵妃从侍卫身后急步抢出,扑到萧彻身边,她显然是一路跟着匆匆赶来的,精心描绘的妆容在火光下显得有些扭曲,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浓浓的嫉恨。
她伸手指着沈清歌,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一种刻毒的笃定:陛下明鉴!您千万别被这贱人蒙蔽了!冷宫弃妃,秽乱之地,怎么可能有龙种这分明是她不知廉耻,与那看守此地的侍卫王五私通,生下的野种!臣妾……臣妾早有耳闻!那王五在宫外醉酒吹嘘过!那孩子长得与他贼眉鼠眼的样子如出一辙!陛下万金之躯,岂能被此等污秽混淆血脉这贱人定是怕私通之事败露,才教唆那小野种妖言惑众,妄图攀附天恩!陛下!此等大逆不道,当诛九族!
林贵妃的声音又急又厉,字字如刀,恨不得将沈清歌母子立刻钉死在耻辱柱上。她胸口剧烈起伏,眼神怨毒地盯着沈清歌,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她必须立刻、马上、彻底地掐灭任何可能!那个小孽种,还有这个贱人,绝不能有翻身的机会!
诛九族野种王五沈清歌被这连珠炮般的恶毒指控砸懵了,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
萧彻的脸色在林贵妃的尖声指控下,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冷冷地瞥了林贵妃一眼,那眼神中的冰寒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后面的话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就在这时,一个奶声奶气、带着点刚睡醒的迷糊和不满的声音,突兀地从偏殿门口响起:
吵什么呀还让不让人睡觉啦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小小的人影揉着眼睛,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正是阿玄。他显然是被外面的巨大动静吵醒了,小脸上还带着惺忪的睡意,身上裹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厚实锦缎小袄,衬得他更加玉雪可爱。
高德胜一脸紧张地跟在他后面,想拉又不敢拉。
阿玄眨巴着大眼睛,茫然地看了看院子里剑拔弩张的人群,目光扫过脸色铁青的皇帝爹爹,扫过泪流满面、摇摇欲坠的娘亲,最后落在了那个指着他娘亲、打扮得花枝招展、满脸恶毒的女人身上。
林贵妃看到阿玄,眼中嫉恨更甚,尖声道:陛下您看!就是这个小野种!满口胡言乱语……
娘娘,
阿玄突然开口,打断了林贵妃的话。他的声音不大,还带着孩童的软糯,却奇异地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他歪着小脑袋,看着林贵妃,清澈的大眼睛里没有害怕,只有一种纯粹的好奇和……洞悉
他伸出小手指,轻轻点了点林贵妃那平坦、但被华丽宫装束腰勒得格外纤细的腹部,小脸上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慢悠悠地说道:
你干嘛这么生气呀指着我娘亲骂野种好吵哦。
他顿了顿,仿佛在认真思考,然后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补充道:
你肚子里这个,才真的是那个‘王五’叔叔的崽崽呀!算算日子……嗯,大概有两个月那么大了哦。别生气啦,生气对肚子里的小宝宝不好。
轰——!!!
仿佛一道无形的惊雷,在所有人头顶炸开!
死寂!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彻底的死寂!
林贵妃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那精心维持的美丽和刻毒,如同破碎的面具,寸寸龟裂。她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地盯着阿玄,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怪物。血色如同潮水般从她脸上褪去,眨眼间只剩下死人般的惨白。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小腹,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像风中一片即将凋零的枯叶。
你……你……胡说!妖孽!小妖孽!
她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尖锐扭曲,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疯狂,却虚弱得如同蚊蚋。她想扑上去撕烂那张嘴,双腿却软得如同面条,连一步也迈不动。
噗通!
林贵妃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如同一截被彻底抽去骨头的朽木,直挺挺地瘫软下去,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华丽的衣裙散开,像一朵瞬间凋零的毒花。
整个冷宫院落,只剩下寒风呼啸的声音,和火把燃烧的噼啪轻响。所有的侍卫、太监,包括高德胜,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立当场,连呼吸都屏住了。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揉着眼睛、一脸无辜的小小身影上。
萧彻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看向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林贵妃,那瞬间的反应,那无法掩饰的极致惊恐,已经说明了一切!一股冰冷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如同沉寂千年的火山岩浆,在他眼底轰然喷涌!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仿佛连火光都凝固了。
他强压下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戾气,猛地转身,大步走向阿玄。
沈清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想冲过去护住儿子,却被侍卫冰冷的刀鞘死死拦住。
萧彻在阿玄面前蹲下身。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了小小的孩子。火光映照着他线条冷硬的下颌和深不见底的眸子。他没有看地上瘫倒的林贵妃,只是专注地看着眼前这张稚嫩却带着惊人灵慧的小脸。
他伸出手,动作有些生硬,却异常坚定,将那个裹在宽大锦袄里的小小身体抱了起来。阿玄很轻,抱在怀里几乎没有分量,却像一块温润的暖玉。
萧彻的目光沉沉地落在阿玄那双清澈得仿佛能映照人心的眼睛上,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清晰地响彻在死寂的院落里:
叫爹。
阿玄在他怀里扭了扭,似乎有点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高度和陌生怀抱的温度。他乌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看了看萧彻紧绷的下颌线,又越过他的肩膀,望向不远处被侍卫拦住、满脸泪痕和担忧的娘亲。
他没有立刻叫爹。
小脑袋歪了歪,像是在认真思考一个天大的问题。片刻后,他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萧彻棱角分明的脸颊,奶声奶气地开口,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爹。
萧彻抱着他的手臂,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阿玄的小脸上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纯真又带着点狡黠的笑容,仿佛刚才那句惊天动地的话只是随口一问,他继续认真地说道:
当太子好累的,要念好多好多书。不当太子行不行呀
他顿了顿,小手指向沈清歌的方向,声音清脆,带着孩童最本真的愿望,爹,让娘亲当皇后好不好阿玄想娘亲穿最好看的衣服,住最暖和的屋子,再也不要饿肚子,再也不要被人欺负啦!
稚嫩的声音,带着最纯粹的心愿,像一把无形的钥匙,瞬间击碎了深宫多年筑起的冰层。
萧彻抱着儿子的手臂,再次收紧。他抬起头,越过阿玄小小的肩膀,目光如炬,穿透摇曳的火光和冰冷的夜色,精准地锁定了那个在侍卫阻拦下、泪流满面、正痴痴望着他们父子的瘦弱身影——沈清歌。
五年冷宫磋磨,褪去了她曾经的娇艳,却磨砺出一种坚韧如蒲草般的生命力。此刻,那憔悴苍白的脸上纵横的泪水,在火光的映照下,折射出破碎却异常明亮的光。那眼神里有劫后余生的恐惧,有对儿子的担忧,有深沉的委屈,更有一种他从未在她眼中见过的、近乎绝望的希冀。
那目光,像带着温度的钩子,狠狠撞在他心口最坚硬也最隐秘的地方。一股陌生的、混杂着酸涩、刺痛和迟来钝感的洪流,猝不及防地席卷了他。
他抱着阿玄,一步步走向她。侍卫无声地退开。
他在她面前站定。离得这样近,他甚至能看清她冻得发紫的唇瓣在微微颤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属于冷宫陈腐气息中混杂的皂角和药草味道——那是属于一个母亲挣扎求生的印记。
沈清歌仰着头,泪水模糊了视线,皇帝的身影在她眼中只剩下一个高大而压迫的轮廓。巨大的恐惧和渺茫的希望撕扯着她,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萧彻深深地看着她,目光复杂难辨。他没有立刻开口,只是将怀里的阿玄,轻轻地、带着一种郑重的意味,递向她。
沈清歌几乎是本能地伸出颤抖的双臂,将那小小的、温暖的身体紧紧搂入怀中。熟悉的奶香和体温包裹住她,像溺水之人终于抓住浮木。她把脸埋在儿子柔软的发顶,泪水汹涌而出,压抑了五年的悲泣再也控制不住,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阿玄伸出小手,笨拙地拍着娘亲的背:娘亲不哭,阿玄在呢。爹也来了,爹会保护我们的!
孩子的童言稚语,像一记重锤,敲在萧彻的心上。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穿透时光尘埃的沉重,清晰地送入沈清歌耳中:
沈清歌,
他叫了她的全名,不再是冰冷的沈氏,这五年,冷宫风霜,是朕之过。
沈清歌的哭声猛地一滞,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萧彻的目光越过她,扫视着这破败阴森的囚笼,最终落回她脸上,一字一句,如同金石坠地,带着帝王金口玉言的重量:
你受苦了。
朕……该好好补偿。
从今日起,无人再可欺你分毫。
话音落下,他猛地转身,玄色衣袍在火光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方才面对沈清歌母子时那几乎微不可察的一丝波动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封万里的森然杀意。他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直刺向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林贵妃。
高德胜!
奴才在!高德胜一个激灵,扑通跪倒,冷汗瞬间湿透后背。
即刻封锁玉芙宫!
萧彻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碾磨出来,将林氏打入掖庭秘狱!严加看守!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给朕彻查!她身边所有人,一个都不许放过!尤其是那个叫王五的侍卫,给朕掘地三尺也要挖出来!朕要看看,是谁借她的胆子,秽乱宫闱,构陷皇嗣,混淆天家血脉!
遵旨!
高德胜声音发颤,连滚爬爬地起身,指挥着如狼似虎的侍卫扑向瘫软如泥的林贵妃。
林贵妃被粗暴地拖拽起来,华丽的衣裙在地上摩擦。她似乎想尖叫,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绝望嘶声,眼神空洞涣散,已然彻底崩溃。
萧彻不再看那肮脏的一幕,目光转向抱着阿玄、仍在微微发抖的沈清歌,声音虽依旧低沉,却已缓和了许多,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来人,备暖轿。
送……沈娘娘与皇子,移居昭阳殿。
昭阳殿!距离帝王寝宫最近、历来只有皇后或最得宠的妃子才有资格入住的昭阳殿!
侍卫和宫人们心中剧震,看向沈清歌和阿玄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极致的敬畏。
暖轿很快备好,铺着厚厚的锦褥,帘幕垂落,隔绝了外面的寒风与血腥。
沈清歌抱着阿玄,在宫女的搀扶下,如同踩在云端,恍恍惚惚地坐进了温暖柔软的轿中。帘子落下的瞬间,她透过缝隙,最后看了一眼那扇被撞得稀烂的冷宫大门,还有门外那片吞噬了她五年青春的地狱。
结束了真的……结束了吗
阿玄在她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小脸蹭着她的颈窝,小声嘟囔:娘亲,昭阳殿是不是很大阿玄困了……
沈清歌紧紧抱着儿子,感受着他平稳的呼吸和温暖的体温,滚烫的泪水再次无声滑落。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冰冷,而是滚烫的、灼烧着心口的劫后余生。
暖轿被稳稳抬起,在御前侍卫的严密护卫下,离开了这片浸满血泪的废墟,向着灯火通明、象征着无上尊荣的昭阳殿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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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真相大白
三日后,皇帝寝宫外殿。
熏香袅袅,驱散了冬日的寒意。萧彻坐在御案后,手中拿着一份加急密报,脸色阴沉得可怕。密报上清晰地写着:御前侍卫副统领赵猛(即林贵妃指认的王五)已于两日前在宫外别院暴病身亡,仵作验尸,表面无伤,似为急症。其家中搜出与林贵妃往来的密信数封,内容不堪入目,并有大量来路不明的金银珠宝。同时,在清理林贵妃玉芙宫时,于其妆奁最底层暗格,搜出一支淬有剧毒、细如牛毛、可藏于发簪内的精钢毒针!
时间、地点、凶器、动机……人证虽死,物证却铁一般地摆在眼前!
林氏一族,参与构陷、知情不报、贪墨军饷等数项大罪并罚,成年男子皆斩,女眷及未成年者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林贵妃,赐白绫!
雷霆手段,迅疾如风!一场看似针对皇帝的血光之灾,被一个五岁孩童点破,最终以林氏一族的彻底倾覆而告终。消息传出,朝野震动,后宫噤若寒蝉。
尘埃落定。
7
册封大典
一个月后,册封大典。
天朗气清,金色的阳光洒满汉白玉铺就的宽阔御道。旌旗招展,仪仗森严。庄重宏大的礼乐声响彻云霄,回荡在巍峨的宫殿群之间。
沈清歌身着繁复华美的皇后祎衣,玄色为底,金线绣着翱翔的凤凰,层层叠叠的衣摆逶迤在身后,在阳光下流淌着尊贵的光泽。九凤衔珠金冠沉重地压在发髻上,垂落的流苏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珠光璀璨。
她一步步踏上那象征着至高尊荣的丹陛,每一步都走得沉稳而坚定。下方是黑压压跪伏的文武百官、宗室亲贵、后宫命妇。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有敬畏,有探究,有艳羡,也有难以掩饰的复杂。
走到最高处,她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阳光为她周身镀上一层神圣的金边。她看到了下方御座旁,那个同样穿着明黄小龙袍、被萧彻牵着小手的身影。
阿玄的小脸绷得紧紧的,努力想摆出严肃的样子,但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却盛满了兴奋和好奇,滴溜溜地打量着下面壮观的人群。他似乎察觉到了娘亲的目光,立刻抬起头,咧开小嘴,朝着高高的丹陛之上,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还偷偷挥了挥小爪子。
沈清歌的眼底瞬间盈满了温柔的笑意,如同春水初融。所有的紧张、所有的沉重,都在儿子这个笑容里化作了暖流。
礼官洪亮悠长的声音响彻天地:
咨尔沈氏,秉性端淑,持躬淑慎。温恭懋著,允合母仪于天下……兹仰承天命,册封尔为皇后!正位中宫,母仪天下!钦哉——!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山呼海啸般的朝贺声如同浪潮般涌来,震耳欲聋。
沈清歌在礼官的指引下,行完最后的叩拜大礼。起身时,萧彻已走到她面前。他伸出手,亲自将她扶起。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带着薄茧,坚定地包裹住她微凉的手指。
两人并肩而立,接受万民朝拜。帝后同辉,光芒万丈。
萧彻微微侧头,低沉的声音只有近在咫尺的沈清歌能听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和郑重:
清歌,这江山太重,朕一人独行太久。从今往后,它是朕的,亦是你的责任。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清丽却坚毅的侧脸上,朕曾负你五年深宫寒。往后余生,朕许你,再无风雨,只有并肩。
沈清歌心头剧震,抬眸望进他深邃的眼。那里没有了帝王的疏离与冰封,只有一片沉静的、如同许诺般的郑重。她反手,轻轻地、却坚定地回握住了他的手。无需言语,千般滋味,万种情愫,尽在这一握之中。冷宫的风霜、五年的孤寂与绝望,在这一刻,仿佛真的被这浩荡天恩与掌心传来的暖意,彻底涤荡干净。
大典礼成。
帝后移驾,接受百官及宗室的正式朝贺。
阿玄终于从庄严的仪式里解脱出来,迈着小短腿跑到爹娘身边。他仰着小脸,看看一身龙袍威严无比的爹爹,又看看凤冠霞帔、美得让他移不开眼的娘亲,大眼睛里满是新奇和满足。
爹!娘亲!
他扯了扯萧彻的龙袍下摆,又拉了拉沈清歌的凤纹广袖,小脸上满是认真,阿玄说话算话吧娘亲当皇后啦!穿最好看的衣服!
他挺起小胸脯,一副快夸我的模样。
萧彻眼底掠过一丝笑意,俯身将他抱起,让他坐在自己有力的臂弯里,高度正好与帝后并肩。他捏了捏儿子软乎乎的脸蛋:嗯,阿玄金口玉言,最是厉害。
沈清歌也忍不住笑了,伸手替儿子理了理小龙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满眼温柔。
阿玄享受着爹娘的注视,大眼睛转了转,又想起什么,凑到萧彻耳边,用自以为很小声、其实周围近侍都能听到的音量,奶声奶气地讨价还价:
那……爹,阿玄不要当太子,太累了!阿玄以后就当个……嗯……当个‘天下第一闲人’,天天陪着娘亲,吃好吃的,玩儿好玩的,行不行呀
稚气的话语,在这庄重场合显得格格不入,却像一缕最清新的风,吹散了所有残余的凝重。
萧彻朗声大笑,浑厚的笑声在宽阔的大殿里回荡。他抱着儿子,看着身旁凤仪初显、眼含温柔的妻子,五年来,第一次感到那冰封的、只为江山社稷而跳动的心脏,被一种名为圆满的暖流,彻底充盈。
好!
他笑声渐歇,看着儿子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眼睛,郑重承诺,依你!朕的阿玄,就做这大梁最逍遥快活的‘闲人’!有朕与你母后在,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沈清歌看着眼前一大一小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一个威严如山,一个稚嫩如朝阳,一个许她余生安稳并肩,一个为她挣来无上尊荣。所有的苦难都成了遥远的背景,此刻映在心头的,唯有这泼天富贵、举世荣光之下,最平凡也最珍贵的暖意。
她唇角的笑意加深,如同盛放的牡丹,雍容华贵,眼底深处,是尘埃落定后,一片澄澈安宁的晴空。
好。
她轻声应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入萧彻和阿玄耳中。
一家三口的身影,沐浴在象征着无上权柄与尊荣的辉煌灯光下,被拉得很长,最终紧紧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