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那块锈迹斑斑的铁板就是他的灶台，下方一小撮可怜的火苗舔舐着金属。所谓的直播间，不过是废墟里的一角。
系统转录的无线电信号在他视网膜上刷成了一片瀑布。
“雷霆基地的吗？脑子被辐射糊住了？”
“这哥们是不是把自己的脑子当下酒菜了？”
“我先吐为敬，你们随意。”
“有没有组团给主播上香的？我带纸钱。”
“这是新的行为艺术流派？末日废土自杀风？”
白乐天的脸颊在火光下忽明忽暗，一阵阵发烫。他几乎能感觉到，整个废土的幸存者，无论是在安全基地里喝着营养剂的大佬，还是在废墟里苟延残喘的流浪者，此刻都在看他的笑话。
他垂下眼，视线里那段魔性的广场舞GIF依旧在循环播放，像一个恶毒的诅咒。
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他想起了末世前，为了几百块提成，对着老大爷大妈唾沫横飞推销“绝对稳赚不赔”保险产品的自己。
同样的绝境，同样需要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他清了清嗓子，再抬起头时，脸上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和肃穆。
“家人们，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他的声音通过系统，清晰稳定地传了出去，“但眼见不一定为实。别看这辐射小强其貌不扬，它，是自然的馈赠，是末世里被我们忽略的宝藏。”
“它富含十八种人体必需的微量元素，和一种尚未被科学完全解析的未知神秘因子。吃了它，腰不酸，腿不疼，一口气上五楼不费劲！长期食用，甚至能对抗辐射，强化体魄！”
弹幕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白乐天没给他们反应时间，拿起那把豁口的锈刀，一脚踩住一只还在挣扎的辐射蟑螂。手起刀落，“咔嚓”一声脆响，蟑螂油亮粗壮的后腿被应声斩断。
一股黏稠的绿色汁液从断口处喷溅出来，洒在锈铁板上，滋滋作响。
直播间刚刚的片刻安静被彻底引爆。
“呕——”
“我操，是绿色的！绿色的！”
“已举报，内容过于反人类！”
“我昨天吃的压缩饼干，它有自己的想法了，想从我胃里出来！”
就在这时，一道纯白色的字幕，突兀地出现在直播画面正中央，字体方正，冰冷无情。
【G级辐射蟑螂后腿：经初步鉴定，富含角蛋白、少量辐射毒素。经“神秘面粉”包裹、“祖传老油”烹炸后，有30%概率产生异香，10%概率小幅强化体质，60%概率当场去世……哔，修正，是产生强烈不适。】
白乐天眼前的弹幕还没看清，就被这行字惊得心脏停跳半拍。他浑身的血都凉了，背后冷汗涔涔。
“系统你闭嘴！”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他强行无视那要命的字幕，抓起一把包装袋上印着滑稽笑脸的“神秘面粉”，将三条蟑螂腿扔进去滚了滚。面粉白得有些诡异，均匀地裹住了腿上的绿色汁液。
他将那瓶“祖传老油”倒进烧热的铁板凹陷处，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腐气味立刻升腾起来，熏得他差点当场昏厥。
油热得冒出淡黄色的烟。他夹起裹好面粉的蟑螂腿，投入油中。
“刺啦——”
一声剧烈的声响，油花四溅。一股混合着焦糊、酸腐油脂和某种未知生物蛋白的古怪气味，猛地炸开，瞬间笼罩了这片小小的角落。
那股酸腐焦糊的古怪气味几乎凝成实质，白乐天屏住呼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不动声色地催动了自己那聊胜于无的F级异能，“空气清新”。
奇效没有，神迹更谈不上。只是他身周一米见方的范围内，那股能把人熏死的味道诡异地变淡了，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膜隔开。总算能喘口气了。
直播间的观众可没这待遇。
“主播还好吗？是不是已经被自己的黑暗料理熏过去了？”
“我敢打赌，方圆十里内的变异苍蝇都得绕道走。”
“这已经不是美食了，这是生化武器的研发过程。”
白乐天无视了弹幕，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铁板上那几条翻滚的腿上。诡异的白色面粉在滚油中迅速定型，颜色由白转黄，再渐渐染上一层诱人的金棕色。
就在这时，变化陡生。
那股混杂的恶臭达到了顶峰，然后，就像被一把无形的利刃从中劈开，一丝极其霸道的香气从中悍然杀出。起初只是一缕，转瞬便汇成一股洪流，反客为主，将之前所有的古怪气味彻底冲散、吞噬。
那不是单纯的肉香，也不是简单的油炸香。那是一种复杂的，带着一丝野性的焦香，混合着油脂被高温逼出后独有的醇厚，蛮横地钻进鼻腔，勾动着人最原始的食欲。
直播间的弹幕出现了一瞬间的卡顿。
“？？？”
“等等，什么情况？我鼻子坏了？”
“幻觉，一定是幻觉，我居然觉得有点香……”
“楼上的你不是一个人！卧槽，隔壁安全屋的在骂街，问谁他妈半夜放毒！”
“雷霆基地三号食堂报道，我们这边的空气净化器功率指示灯在闪！妈的，这香味有物理穿透效果？！”
与此同时，距离废弃工厂不足五百米的街道上。
“队长，闻到了吗？”一个瘦削的青年队员“猴子”用力吸了吸鼻子，眼睛发亮，“这味儿……太顶了！哪来的？”
周月凰手持一把巨大的消防斧，沾染着暗沉血迹的斧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眉头紧锁，也闻到了那股霸道得不讲道理的香味。
“不对劲。”她沉声道，“这片区域我们清剿过，除了G级的小杂碎，不可能有大型活物。哪来的肉香？”
香味越来越浓，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挠着每个人的五脏六腑。队伍里响起一片吞咽口水的声音。
“都打起精神！”周月凰低喝，“事出反常必有妖，可能是某种新型变异体的诱捕手段。跟我过去看看，猴子侦查，大熊殿后，保持战斗队形！”
一行人压低身形，如猎豹般悄无声息地循着香味摸向源头——那座破败的工厂。
越是靠近，香味越是浓郁，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幸福感将他们包裹。饶是周月凰意志坚定，也感觉自己的口水分泌速度在加快。
她对猴子打了个手势，自己则深吸一口气，猛地一脚踹向那扇摇摇欲坠的铁门！
“砰——！”
铁门轰然向内倒去，激起一片尘土。
门后的景象让周月凰一行人愣住了。一个面黄肌瘦的年轻人，正蹲在一块破铁板前，手里还拿着一把破菜刀，紧张地盯着铁板上几块炸得金黄酥脆的不明物体。
那要命的香味，正是从那几块东西上传来的。
“小子！”周月凰厉声喝道，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响，“你在搞什么鬼东西？！这味道是你弄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