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玫瑰之约
还记得十八岁夏夜收到的那支玫瑰吗那是少年最美的梦。
蝉鸣在香樟树上拉得老长,晚自习的铃声刚响过,林深把我叫到教学楼后的小花园。月光透过叶隙筛下来,在他清瘦的肩上落了层银霜。他背在身后的手微微颤抖,指节泛白,直到把那支用报纸包着的玫瑰塞到我手里,才像是完成了某种仪式般松了口气。
给你。他声音低哑,带着夏夜特有的潮热,毕业快乐。
花瓣是极艳的红,边缘却泛着点不易察觉的枯色。我后来才知道,那是他省下三天的午饭钱,在学校后门的花店蹲了好久才等到的最后一支。他那时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领口却永远扣得整齐,像所有心思单纯的少年一样,把喜欢藏在笨拙的举动里。
我叫苏念,林深是我的同班同学,也是我整个高中时代最隐秘的欢喜。我们是在高一开学第一天认识的,班主任让他帮我搬行李,他沉默地接过我最大的那个箱子,手腕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我想道谢,他却已经转身走了,只留下一个挺括的背影。
后来我们成了同桌。
他是班里的学霸,笔记做得一丝不苟,连草稿纸都写得像答卷。我则是典型的文科脑袋,对着数学题常常一脸茫然。他总是在我对着函数图像皱眉时,不动声色地递过一张写满解题步骤的纸,上面偶尔会画个笨拙的笑脸。
我们的世界像是两条平行线,却在某个节点突然相交。
我记得有次月考,我数学考砸了,趴在桌上偷偷哭。他坐在旁边,半天没动静,直到放学时,塞给我一本错题集,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重点,最后一页写着：别难过,我帮你补。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这个总是沉默寡言的少年,心里或许藏着一片温柔的海。
高二那年,我们一起参加了文学社。他喜欢读科幻小说,常常跟我讲星际航行和人工智能,眼里闪烁着我从未见过的光芒。我则偏爱散文和诗歌,喜欢在本子上写些风花雪月的句子。我们常常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一坐就是一下午,偶尔抬头对视,又会像触电般迅速移开目光。
有一次,我在他的课本里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是他随手画的星系图,角落里用极小的字写着：如果宇宙是个巨大的计算机,那我们的相遇是不是早已编程好的概率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心跳得像要冲出胸腔。
2
夏夜告白
那个十八岁的夏夜,他把玫瑰递给我,然后紧张地搓着手,半天没说出话来。我看着他泛红的耳根,突然觉得整个夏天的风都带着甜味。我接过玫瑰,指尖触到他微凉的指尖,轻声说：谢谢。
他像是得到了某种鼓励,猛地抬起头,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苏念,我喜欢你。从高一第一次帮你搬行李的时候就开始了。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所有的暗恋和犹豫在那一刻都化作了汹涌的欢喜。
我用力点头,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他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想帮我擦眼泪,却不小心把玫瑰刺扎到了我的手指。
嘶——我疼得吸了口凉气。
他立刻紧张起来,抓起我的手就要看,月光下,他的眼神专注而温柔：没事吧我看看。
那是我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味,混合着夏夜的青草香。我的心跳如鼓,脸颊发烫,却觉得那一刻的疼痛都带着甜意。
后来的日子,我们像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在晚自习后偷偷牵着手在操场散步。他会帮我占图书馆的位置,给我带早餐,在我生理期时默默递上温水和红糖。我们会在周末去看电影,逛书店,或者只是坐在河边,看着夕阳一点点落下。
林深是个极细心的人,他记得我所有的小习惯,知道我不吃香菜,喜欢喝温的牛奶,害怕打雷。
有一次我半夜发信息给他说睡不着,他立刻打来了电话,在电话那头给我读科幻小说,直到我沉沉睡去。
3
梦想分歧
我以为,我们会这样一直走下去,从校服到婚纱,从青涩少年到白发老人。我甚至开始幻想我们未来的家,要有一个大大的书架,摆满他喜欢的科幻书和我喜欢的诗集,还要有一个小小的阳台,种满我喜欢的向日葵。
然而,现实的齿轮总是在不经意间偏离轨道。
高三来临,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每个人都在为未来做着最后的冲刺。我和林深也开始讨论大学的选择,那是我们第一次发现,原来我们对未来的规划,竟然有着如此巨大的差异。
我从小就梦想着成为一名编辑,想去北京的传媒大学,那里有我向往的文学殿堂。我常常跟林深描绘北京的样子,那些古老的胡同,繁华的街道,还有充满机遇的出版社。我说：林深,我们一起去北京吧,你可以学你喜欢的计算机,我学编辑,我们在同一个城市,毕业后可以一起租个小房子,慢慢奋斗。
林深总是安静地听着,眼里却没有我期待的光芒。他喜欢计算机,梦想着成为一名顶尖的程序员,开发出改变世界的软件。但他的梦想之地,却不是北京。
苏念,有一次,他犹豫了很久,才开口,我想去深圳。那里是科技之都,有最好的互联网公司,更适合我的发展。
我愣住了,心里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深圳可是……那离北京太远了。
距离不是问题,他试图说服我,现在交通这么发达,我们可以经常见面。而且,深圳的机会更多,我想在那里做出一番事业。
可是我的梦想在北京啊,我有些着急,我想去传媒大学,想当编辑,这是我一直以来的目标。
我知道,他叹了口气,握住我的手,但我们可以先各自完成学业,等毕业后再想办法在一起。深圳也有出版社,你可以试试在那边找工作。
可是我不想去深圳,我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喜欢北京,我想为我的梦想努力。林深,你就不能为了我,考虑一下北京吗或者,我们各退一步,选一个中间的城市
苏念,这不是退不退步的问题,他的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这是关乎我未来的选择。深圳对我的专业来说,是最好的选择,我不想为了一时的感情,放弃我的梦想。
一时的感情我猛地抽回手,眼泪差点掉下来,在你心里,我们的感情只是一时的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有些慌乱,我是说,我们都应该为自己的未来负责。爱情很重要,但不能成为阻碍我们追求梦想的绊脚石。
4
现实抉择
那天我们第一次争吵,不欢而散。晚风吹在身上,带着秋初的凉意,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第一次觉得我们之间好像隔着什么东西,那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沉甸甸的,让我喘不过气。
从那以后,我们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我们依然一起学习,一起吃饭,但关于未来的话题却成了禁区。我能感觉到,我们之间的分歧像一道隐形的鸿沟,正在慢慢扩大。
林深开始更加专注于学习,常常泡在图书馆里研究编程书籍,周末也去参加各种科技竞赛。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那是一种我无法参与的憧憬。而我,也在为了我的传媒梦努力着,每天背诵文章,练习写作,心里却总是沉甸甸的。
有一次,我在图书馆看到他和一个学计算机的学姐讨论问题,两人相谈甚欢,脸上都带着兴奋的光芒。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闯入了他的世界,却无法真正理解他的梦想。
我试着去了解他喜欢的东西,下载了他推荐的科幻小说,试着理解那些复杂的编程术语,但我发现,那真的很难。
就像他无法理解我为什么会为了一首诗而感动半天,无法理解我对文字的执着和热爱一样。
我们开始越来越少地谈论彼此的梦想,更多的时候是沉默地一起学习。偶尔聊起天,也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比如今天的天气,或者某道难题的解法。
那种曾经无话不谈的亲密感,正在一点点消失。
高考结束后,我们都松了一口气,却又隐隐感到一种不安。填报志愿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我们不得不面对那个最现实的问题——我们要去哪里
那天晚上,我们约在学校后面的河边。
夏天的风带着荷花的清香,远处传来夜市的喧嚣,一切都和我们刚在一起时那样美好。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苏念,林深先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志愿表……你填好了吗
嗯,我点点头,传媒大学,编辑出版专业。
他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我填了深圳大学,计算机科学与技术。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坠入了冰冷的湖水。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亲耳听到时,还是觉得一阵刺痛。
林深,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我们真的要去两个不同的城市吗
他避开我的目光,望着远处的灯火：苏念,我们都有自己的梦想,不是吗强行在一起,只会让我们都不开心。
可是,没有梦想,我们还能在一起吗我的声音带着哭腔,如果我们连未来都不在一个地方,那我们现在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他转过身,双手插在裤兜里,也许等我们毕业后,想法会改变呢也许我们可以找到一个折中的办法。
也许我苦笑了一下,林深,我等不起那个也许。我不想谈一场跨越几千公里的恋爱,不想在每个需要你的时候,只能对着手机屏幕掉眼泪。我想要的是一个能陪在我身边,和我一起规划未来的人。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他的语气也有些激动,放弃我的梦想,跟你去北京苏念,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努力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去深圳,去那个能让我发光的地方。
所以,你的梦想比我重要,对吗
不是重要不重要的问题,他叹了口气,显得有些疲惫,这是两种不同的人生选择。苏念,我们都太年轻了,也许我们本来就不适合彼此。
不适合这三个字像一把刀,狠狠扎进我的心里,林深,你怎么能说我们不适合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你说过喜欢我的,你说过要一直在一起的……
我是说过,他打断我,眼神里带着一丝痛苦,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苏念,我们都要长大了,不能再只想着感情了。现实是很残酷的,就算我们现在勉强在一起,未来也会因为各种现实问题而分开。长痛不如短痛,也许现在分开,对我们都是最好的选择。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很陌生。
那个曾经在月光下递给我玫瑰,说喜欢我从高一就开始的少年,去哪里了眼前的林深,冷静得近乎冷酷,现实得让人心寒。
所以,你就是想跟我分手,对吗我的声音颤抖着,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林深沉默了,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他的沉默,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河边的风越来越大,吹乱了我的头发,也吹散了我心里最后一点希望。
我想起那个十八岁的夏夜,他紧张地递给我玫瑰,眼里闪烁着星光。
那时的我们,以为爱情可以战胜一切,以为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没有什么不可能。
可原来,爱情在现实面前,是那么的脆弱。
5
分道扬镳
我们对未来的规划,就像两条不同方向的铁轨,注定要带我们去不同的远方。
好,我擦干眼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林深,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们就分手吧。
他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还有我看不懂的情绪。苏念,我……
不用说了,我打断他,祝你……前程似锦。
说完,我转身就走,不敢回头。我怕一回头,就会忍不住哭出来,就会忍不住求他不要走。
夏夜的风带着热气,吹在脸上却像刀割一样疼。
我一路走,一路哭,直到再也走不动,蹲在路边,像个迷路的孩子。
那支十八岁夏夜的玫瑰,早已枯萎在时光里。
就像我们的爱情,绚烂一时,却终究抵不过现实的风雨。
后来,我们都去了各自的城市。
我如愿考上了北京的传媒大学,每天泡在图书馆和教室里,努力学习专业知识,参加各种社团活动,让自己忙得没有时间去想他。
林深也去了深圳大学,听说他在大学里表现很出色,拿了很多编程比赛的奖项,还没毕业就被一家知名的互联网公司看中,提前签了约。
我们偶尔会在社交网络上看到彼此的动态,他的朋友圈里总是充满了代码、项目和科技新闻,而我的朋友圈,则是各种书籍、文字和北京的风景。
我们像是活在两个平行世界里,再也没有交集。
6
重逢无言
大一那年的寒假,我们在老家的同学聚会上遇见了。
他变了很多,穿着合身的西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不再是那个穿着洗得发白校服的青涩少年。
我们隔着人群遥遥相望,他对我笑了笑,我也回以微笑,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的滋味。
我们没有说话,只是在散场的时候,他走到我面前,说了一句：苏念,好久不见,你变漂亮了。
我笑了笑,说：你也变了,成熟了很多。
是吗他摸了摸下巴,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可能吧,在深圳待久了,人总是会变的。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曾经无话不谈的两个人,如今却只剩下客套和疏离。
那……我先走了,我率先打破沉默,爸妈还在等我。
好,他点点头,路上小心。
我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他还站在原地,看着我的背影,眼神里似乎有很多话,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我们真的回不去了。
那个十八岁夏夜的玫瑰梦,终究只是一场梦而已。
7
旧梦重温
大学四年,我在北京认识了新的朋友,经历了新的故事,也尝试着开始新的感情。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林深,想起我们一起走过的高中时光,想起那个递给我玫瑰的夏夜。
我听说他在深圳发展得很好,毕业后顺利进入了那家大公司,成了一名优秀的程序员,年薪很高,前途无量。
我还听说,他交了一个同样在互联网公司工作的女朋友,两个人很般配。
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我心里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刺痛,只剩下一种淡淡的失落。就像看到一本曾经很喜欢的书,被别人借走了,虽然心里有些不舍,但也知道,那本书已经不属于我了。
毕业后,我留在了北京,成了一名小编辑,每天和文字打交道,过着忙碌而充实的生活。我有了自己的小公寓,阳台上种满了向日葵,就像我曾经幻想的那样。
偶尔,我还是会收到林深的消息,大多是春节或者生日时的祝福,简单的几个字,却总能让我想起过去。我们就像两条曾经相交的直线,短暂相遇后,又各自延伸向远方,渐行渐远。
有一次,我在整理旧物的时候,翻出了一个尘封的盒子。
里面装着高中时的笔记,用过的文具,还有一个小小的玻璃罐,里面放着那支十八岁夏夜的玫瑰干花。
花瓣已经变得脆弱易碎,颜色也褪去了当初的艳丽,只剩下干枯的暗红。我小心翼翼地拿起它,指尖触到那些干枯的花瓣,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那个少年手心的温度。
我想起林深曾经跟我说过,他的梦想是开发出一种人工智能,可以帮助人们更好地生活。他说：苏念,你知道吗宇宙那么大,人类那么渺小,但我们可以用科技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光芒。
那时的我,似懂非懂,只是觉得他眼里的光芒很耀眼。
现在想来,他一直都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为之努力。
而我,也在为我的文字梦想努力着。
我们只是选择了不同的道路,没有谁对谁错。
只是很遗憾,我们的道路,无法再并肩同行。
8
人生初见
去年冬天,我回了一趟老家。路过高中校园的时候,看到教学楼后的小花园还在,只是当年的香樟树已经长得更高了。
我站在树下,仿佛还能看到那个夏夜,少年紧张地递过玫瑰的样子。
手机突然响了,是大学同学发来的消息,说林深要结婚了,新娘就是他那个在深圳的女朋友。消息里还附了一张他们的合照,照片上的林深穿着笔挺的西装,笑容温和,身边的女孩穿着白色的婚纱,很漂亮。
我看着照片,心里平静无波,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真好啊,他终于找到了能陪他走下去的人,在他梦想的城市,过着他想要的生活。
我关掉手机,抬头看着树上的月光,突然想起那句诗：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如果人生真的能只如初见,那该多好。
那时的我们,还不知道未来会有那么多的岔路,那么多的无奈。
那时的林深,还是那个会为了一支玫瑰紧张半天的少年,而我,也还是那个相信爱情可以战胜一切的女孩。
只是,没有如果。
9
青春梦境
我们都在时光的洪流里,慢慢长大,慢慢改变,最终成为了彼此生命里的过客。
如今的我,依然在北京做着我的编辑工作,偶尔会加班到很晚,走在回家的路上,看着北京的万家灯火,心里会有一丝落寞,但更多的是对生活的热爱。
我依然喜欢在阳台上种满向日葵,喜欢在周末的下午泡一杯咖啡,读一本喜欢的书。我依然相信爱情,只是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把爱情当作人生的全部。
偶尔,我还是会梦到那个十八岁的夏夜。梦里,香樟树下,少年红着耳根,把一支带着露珠的玫瑰递给我,眼里闪烁着比星光更亮的光芒。
我接过玫瑰,指尖触到他微凉的指尖,轻声说：谢谢。
他笑了,笑容干净而纯粹,像那年夏天的阳光。
我们并肩坐在河边,看着夕阳一点点落下,谈论着未来的梦想,那时的我们,坚信着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没有什么不可能。
梦里,没有现实的无奈,没有未来的分歧,没有遥远的距离。
10
梦里青春
梦里,我们正值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