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亮平的手机在寂静的办公室里突兀地响起,屏幕上跳动着“陈海”两个字。
他几乎是立刻就接了起来,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陈海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却透着一丝功成的快意:“东西就在他办公桌左手边一样,在众人面前晃了晃,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狰狞和得意。
“林远,这是什么?你敢不敢当着大家的面打开?”
林远看着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像是看一个跳梁小丑,他轻笑一声:
“侯检,你才是今天的主角。既然东西是你找到的,当然该由你来揭晓谜底。说不定,里面是能让你一步登天的‘大礼’呢?”
“哼!死到临头还嘴硬!”
侯亮平冷哼一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迫不及待地撕开了信封的封口。
他已经想好了,只要里面的“证据”一拿出来,他就立刻把林远铐走,明天,整个汉东的头版头条都将是“商界新贵林远落马”的新闻!
然而,当他从信封里抽出里面的东西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那不是什么合同,也不是什么银行流水,而是一张设计精美的a4纸。
最上方用加粗的黑体字写着一行标题——《远航集团反商业贿赂暨防范栽赃陷害专项内部培训会》。
而在标题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仿佛是特意为他准备的注脚:
“特邀汉东市人民检察院侯亮平检察官,为我司员工亲身示范‘栽赃陷害’之典型反面案例。——远航集团行政部宣。”
“轰!”
侯亮平的脑子仿佛被一颗炸弹引爆,瞬间一片空白。
他手里的那张纸,此刻比烧红的烙铁还要烫手。
一股滚烫的血气直冲头顶,他的脸从红变紫,又从紫变青,像开了个染坊。
栽赃……陷害?
他猛地抬头看向林远,对方正抱着双臂,一脸“你辛苦了”的表情看着他。
“侯检,怎么样?”林远的声音里充满了戏谑,
“我们公司的这份内部培训材料,做得还不错吧?内容详实,案例生动,尤其是今天的‘情景教学’环节,简直是点睛之笔。我代表远航集团全体员工,感谢侯检的倾情演出。”
“你……你……”侯亮平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远的手指都在哆嗦,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身后的检察官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尴尬和不知所措。
他们不是傻子,眼前的景象已经再明白不过了——他们的领导,侯亮平检察官,被人当猴耍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林远的助理探进头来,恭敬地说道:
“林总,东部战区装备部的几位首长到了,正在会客厅等您。”
话音刚落,几位身着戎装、肩扛将星的军官便在助理的引导下走了进来。
为首的一位老将军看到办公室里这剑拔弩张的场面,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林总,这是……?”
侯亮平看到这几位军官,尤其是他们肩上的军衔时,心头猛地一沉。
林远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立刻换上一副热情洋溢的笑脸迎了上去:
“哎呀,王部长,各位首长,欢迎欢迎!路上辛苦了!”
他亲热地和几位军官握了握手,然后回过头,指着呆若木鸡的侯亮平,用一种半开玩笑的口吻介绍道:
“给各位首长介绍一下,这位是汉东检察院的侯亮平检察官。侯检今天特地来我们公司,指导我们的反腐倡廉工作,业务非常……嗯,非常投入。”
那几位军官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像刀子一样刮在侯亮平的脸上。
远航集团是军方重点扶持的军民融合项目合作单位,他们今天来,就是要考察一项最新的无人机通讯加密技术。
检察院的人在这个节骨眼上跑来“搜查”,意欲何为?
是想破坏军方的项目吗?
王部长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不悦地问:
“侯检察官,我们军方和远航集团的合作项目,是经过最高层批准的。你们检察院今天的行动,是基于什么情况?”
侯亮平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他怎么解释?说自己是来栽赃的?还是说自己接收到错误的投诉?
无论哪一种,都足以让他的政治生涯当场画上句号。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远彬彬有礼地将几位军方大佬请进了旁边的会议室。
偌大的办公室里,瞬间只剩下林远和失魂落魄的侯亮平。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林远缓缓走到他面前,之前挂在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冰冷和鄙夷。
“侯亮平,”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侯亮平的心上,
“你真以为,穿上这身皮,你就是个人物了?说到底,不过是梁家养的一条会摇尾乞怜的狗罢了。”
“你!”侯亮平双目赤红。
“我什么?”林远俯下身,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哦,忘了告诉你,小艾最近很好,我们的宝宝年底就要出生了。她常常跟我说,幸好当年眼睛亮,及时甩了你这么个趋炎附势的垃圾。”
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戳在侯亮平最痛的伤口上。
钟小艾,是他心中永远的刺。
林远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最后补上了致命一刀。
“你呢?侯大检察官。你和你那位年纪大到能当你妈的梁璐,日子过得还‘性’福吗?她今天出门前,有没有给你好脸色看啊?”
“噗——”
侯亮平再也压抑不住,一口气血翻涌上来,喉头一甜。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他的骄傲、他的野心,在这一刻被林远的话语撕得粉碎。
所谓的道心,所谓的城府,在绝对的羞辱面前,土崩瓦解。
他死死地瞪着林远,那眼神不再是算计和阴险,而是淬满了最原始、最纯粹的怨毒和疯狂。
“林远……”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地狱里的恶鬼,“我,要你死!”
林远只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头也不回地走向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