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儿将帛书残卷往案几上一按,指节因用力泛白。
窗外更漏刚过三更,她却半点睡意也无——昨夜帛书上突然浮现的“执笔之人,终将改写天下”还在眼前晃,指尖触过那些字时,竟有细微的震颤顺着血脉往心脏钻。
“得尽快把雷火弩造出来。”她对着烛火喃喃,袖中系统面板的蓝光忽明忽暗,“青史补阙”的新提示还热乎着,地理沙盘功能虽未完全参透,但至少说明系统认可了她的干涉。
天刚擦亮,她就带着帛书直奔后宅最偏僻的废弃马厩。
隔着半里地,就能闻见浓烈的艾草混着硫磺的气味——这是她让陆药师特意调配的掩味药粉,专门用来盖过锻造时的金属焦糊味。
马厩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韩铁匠正蹲在炭炉前,布满老茧的手捏着块烧红的铁块,铁钳在掌心转得飞快。
听见动静,他抬头抹了把汗,眼角的皱纹里全是黑灰:“二姑娘来得巧,这图纸第三页的机关轴,老朽昨夜想了半宿——当年在观史阁机关库当差时,见过类似的锁扣,应该是用青铜铸的雁尾榫!”
苏婉儿快步上前,帛书在两人中间摊开。
果然,那处原本模糊的榫卯图纹边缘泛着毛边,像是被虫蛀过似的。
她指尖点在模糊处:“韩叔记得清楚?当年机关库的锁扣是防撬的,雁尾榫能分散力道,确实比普通方榫结实。”
韩铁匠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铁钳“当”地砸在砧子上:“对!就是这理儿!当年老库头说过,天策府的东西,连个小零件都得经三重验——”他突然住了嘴,浑浊的眼珠左右一转,压低声音,“二姑娘,这图纸当真是从故纸堆里翻出来的?”
苏婉儿早料到他会起疑。
韩铁匠在苏家当差二十年,当年因替前主母修过鎏金香炉被逐出师门,最是重诺守信。
她从袖中摸出块玄铁令牌,正是系统兑换的“匠作令”,暗纹在晨光里泛着冷光:“韩叔可记得,三年前西市铸剑师张九斤,为何能在半月内修复破损的横刀?”
韩铁匠瞳孔一缩。
三年前张九斤的事在长安匠人中传得神乎其神,都说他得了“天工阁”的秘传。
此刻看着苏婉儿手中的令牌,他喉结动了动:“老朽信姑娘。”
“那就好。”苏婉儿将帛书往他手里一塞,“今日午时前,我让陈掌柜送来十车精铁。您带小柱他们,专挑月黑风高的时辰干活——马厩后墙的狗洞,我让人用青砖封了半尺,通风够,外头听不见动静。”
陈掌柜的马车来得比约定早半个时辰。
这位在长安商行混了四十年的老掌柜,此刻正站在马厩外,手里提着个铜制药炉,见苏婉儿出来,立刻把药炉往她怀里一塞,压低声音:“姑娘要的‘药炉铜管’,我让铺里最嘴严的王二往铁行跑了三趟。那老东家还说,最近买铜管的人家多了,问是不是宫里又要办丹会——”他突然顿住,目光扫过马厩门缝里透出的火星,“姑娘这铜管,怕不是真用来炼药的吧?”
苏婉儿垂眸看了眼药炉,指尖轻轻叩了叩炉身:“陈叔,三个月前您儿子在陇州被马匪劫了,是谁让青雀卫连夜追出二百里?”
陈掌柜的背立刻挺得笔直,把手里的账本往怀里一捂:“老朽这就去账房核数,今日所有进货单,都记成‘太医院特供药材’。”他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姑娘放心,铺里新招的小伙计,都是老家来的穷小子,嘴紧得很。”
马厩里的火星渐密时,杨虎的影子正晃在苏家药铺的后巷。
这位杨国忠的密探头目,此刻正蹲在墙根,盯着两个药童往车上搬木箱。
木箱缝隙里漏出点暗红,像是晒干的藏红花——可藏红花哪有这么沉?
他摸了摸腰间的短刀,对身后的手下使了个眼色:“跟上,看他们往哪儿送。”
三日后的子夜,郊外山谷里起了薄雾。
苏婉儿裹着黑斗篷,站在十层叠起的榆木板前。
韩铁匠递来雷火弩时,她能摸到弩身还带着炭炉的余温——这是第一把成品,玄铁打造的弩臂泛着幽蓝,箭槽里躺着支三寸长的短箭,箭镞处裹着层蜡封的油布。
“这油是陆药师配的,掺了松脂和火硝。”韩铁匠的声音发颤,“您扣动机括时,先推这个铜钮——”
苏婉儿没等他说完,手指已经按了上去。
机括“咔嗒”轻响,短箭离弦的瞬间,空气里腾起刺啦一声爆响,像是有人把烧红的铁条扔进了水潭。
十层榆木板在箭尖触到的刹那炸开,最外层的木板碎成木片乱飞,中间几层焦黑一片,最后一层竟被贯穿出个拳头大的洞!
“我的老天爷!”跟来的护院阿牛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的火把掉在草窠里,“这哪是弩箭,分明是是雷!”
韩铁匠蹲在碎木板前,用铁钳夹起半段箭镞。
蜡封已经烧化,露出里面凝固的火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紫:“二姑娘,这箭要是多来几支城门楼子都能轰塌!”
苏婉儿没说话。
她盯着远处山梁上惊飞的夜鸦,听着它们的啼叫在山谷里撞出回音——这动静,怕是十里外都能听见。
可她不后悔,甚至有些兴奋:安禄山的叛军里多的是重甲骑兵,有了雷火弩,苏家私兵至少能多三成胜算。
返程时,腰间的“子部执令”突然发烫。
那是块半指厚的玉牌,系统兑换时说是能感应帛书异动。
她刚摸出帛书,就见原本空白的地方浮起一层微光,字迹像被水晕开似的慢慢显形:“千机锁,非止于刃,亦可为盾。”
“千机锁?”她喃喃重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牌。
系统面板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天策府残卷隐藏内容,唐韵值+200。”
等回到书房,烛火刚点上,帛书突然“哗啦”一声自己翻到最后一页。
在最右下角,一行极小的字正在浮现,像是有人用金粉一笔一笔描上去的:“欲启千机,先破七辰。”
苏婉儿的呼吸陡然急促。
七辰是北斗七星?
还是指七个时辰?
她想起系统新解锁的地理沙盘,或许能从中找到线索。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咚——”的一声闷响,惊得她猛地抬头。
月光透过窗纸,在帛书上投下一片银斑。
她盯着那行新字,突然想起太仆寺旧址的残碑——三年前随父亲去查案时,曾见过碑上刻着“七辰镇北”四个字。
“看来,得再去趟太仆寺了。”她对着烛火轻声说,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帛书,“但得先把雷火弩的消息捂紧了。”